意大利其他各国政府和佛罗伦</a>萨历史的关系——共和制国家常常不统一——有些分歧有害,有些则不然——佛罗伦萨内部分歧的性质——科斯莫·德·美 米兰公爵成为热那亚君主——那不勒斯国王和米兰公爵竭力为各自的后代确保江山——亚科波·皮奇尼诺在米兰受到隆重接待,不久之后即在那不勒斯被谋杀——庇护二世力促基督教世界远征土耳其人,但落空了——米兰公爵弗兰切斯科·斯福查去世——迪奥蒂萨尔维·内罗尼给皮埃罗·德·美 尼科洛·索德里尼中签任正义旗手——这件事引起人们极大的期望——两派都拿起武器——执政团很怕出事——他们对皮埃罗的做法——皮埃罗对执政团的回答——政府改组,支持皮埃罗·德·美 威尼斯和佛罗伦萨之间的战争——和平恢复——尼科洛·索德里尼之死——他的为人——佛罗伦萨的过火行为——从1468至1471年国外大事——西克斯图斯四世继任教皇——他的为人——皮埃罗·德·美 贝尔纳尔多占领普拉托,但没有得到居民的支持援助——他被捕,动乱平息——佛罗伦萨的腐化生活——米兰公爵在佛罗伦萨——圣灵教堂毁于大火——沃尔泰拉的反叛及其起因——洛伦佐·德·美 西克斯图斯四世和洛伦佐·德·美第奇互相仇视的根源——佩鲁贾的卡尔洛·迪·布拉乔攻打锡耶纳——由于佛罗伦萨人不同意,卡尔洛退兵——刺杀米兰公爵加利佐的阴谋——他的恶行——他被阴谋者刺死——阴谋者被杀。
斯波莱托由于内部纷争引起叛乱;教皇急于保持教会辖地顺从于他,因而促使该城遭受洗劫。卡斯泰洛城因同样拒不服从教皇,他就命令围攻该地。该城君主尼科洛·维泰利由于和洛伦佐·德·美第奇关系甚好,从他那里取得援助;援助数量虽说不大,却足以造成西克斯图斯四世和美第奇家族之间互相仇视,后来还因此产生许多极其不幸的后果。要不是发生圣西克斯图斯枢机主教皮埃罗修士的死亡事件,他们之间的仇恨也不至于这么长期发展下去。皮埃罗周游全意大利、访问威尼斯和米兰(借口祝贺费拉拉侯爵埃尔科莱的婚姻大典)之后,又到各国君主那里去试探他们对佛罗伦萨究竟抱什么态度。在回来的路上,他突然死去;人们怀疑这有可能是威尼斯人下毒药把他害死的;因为威尼斯人由于担心西克斯图斯如善于利用皮埃罗修士的才干和能力,就会使他们惧怕。这个人出身虽极微贱,从小在女修道院被养大,处境卑贱,但当他刚刚戴上一顶红帽子、得到枢机主教的荣誉称号,立即就显出态度极其放肆傲慢和野心勃勃,好像连教皇的职位对他说来都太渺小了。他在罗马大摆宴席,花费超过两万弗洛林,其奢侈程度即便是一位国王这么做也会使人感到过分;西克斯图斯失掉这位主教,推行起自己的计谋来就远不像过去那样果断机敏了。佛罗伦萨人、公爵和威尼斯人之间恢复了他们往日的同盟,然后也让教皇和那不勒斯国王参加,如果他们认为合适的话,后来教皇和国王另结了盟,也保留让其他愿意加入的国家加入联盟的机会。这样,意大利就分成两派。日常发生一些情况使两个同盟交恶。关于塞浦路斯岛的问题就是这样,费兰多声称该岛应属于他,而威尼斯人却占领该岛。因此,国王和教皇之间的关系就更加密切。
乌尔比诺伯爵费德里戈这时正是意大利第一流的将军之一,并曾长期为佛罗伦萨服役。国王为了使敌方联盟丧失将领,于是在教皇授意下,就邀请费德里戈去访问他们二位。出乎佛罗伦萨人的意料,费德里戈竟然应邀前往,这使他们感到不快;因为他们认为等待着费德里戈的将是和尼科洛·皮奇尼诺同样的命运。但后来的结果却大不相同,费德里戈从那不勒斯和罗马回到他本国时,极受尊崇,并被任命为后者的武装部队的将领。教皇和国王还竭力争取罗马尼阿和锡耶纳两地君主靠拢他们,以便更易于伤害佛罗伦萨。佛罗伦萨人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只好竭尽全力保卫自己、防范敌方野心。他们既已失去乌尔比诺的费德里戈,就聘请里米诺的罗贝尔托接替;也恢复了和佩鲁贾的同盟,还和法恩扎君主缔结盟约。教皇和国王由于敌视佛罗伦萨人,希望使佛罗伦萨退出和威尼斯的联盟,而参加到他们这一边的联盟;因为教皇认为,只要佛罗伦萨和威尼斯的联盟继续存在,教会的声誉就无法保持,吉罗拉莫伯爵也无法保住罗马尼阿境内各城。佛罗伦萨人也猜到教皇和国王的计谋决不是为了和他们交好,而是要使他们和威尼斯人为敌,以便更易于伤害他们。在这样的猜忌和不满中,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并未发生任何动乱;托斯卡纳境内曾发生过头一件事,也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小摩擦。
佩鲁贾的布拉乔,过去我们常常提到他是意大利最杰出的武将之一,留下两个儿子:奥多和卡尔洛。卡尔洛当时还很年幼;奥多则已被瓦尔迪拉莫纳人杀死,这事前已述及。卡尔洛成年之后,威尼斯人出于对他父亲的怀念和尊敬,同时也因为对他本人抱有希望,就接受他当了威尼斯共和国佣兵队长之一:他在任期届满时,不想立即接受续约,而是决定凭仗自己的势力和父亲的名声,试试能否收复佩鲁贾。威尼斯人对此表示十分赞同,因为他们常常利用邻国的变动扩大自己的版图。后来卡尔洛果然到达托斯卡纳境内,但发现取得佩鲁贾并不像他原来预计的那么容易,因为佩鲁贾已和佛罗伦萨结盟。卡尔洛为了干点值得纪念的事业,就对锡耶纳发动战争。借口他父亲曾为锡耶纳共和国效力,这笔债他们尚未清偿,因而向他们发动了极其猛烈的进攻,几乎要把他们的领土整个征服了。锡耶纳人一向怀疑佛罗伦萨人对他们不怀好意,因而断定卡尔洛这次进犯事先曾得到佛罗伦萨的认可;于是就在教皇和国王面前激烈地控诉佛罗伦萨。他们也派人到佛罗伦萨去申诉他们所受的损害;他们用巧妙的言词表明:假如卡尔洛不曾在暗中受到支持,他就决不可能如此放心大胆地向他们发动战争。
佛罗伦萨人否认曾参与卡尔洛所作所为,并极其诚恳地表示愿意尽其所能使战争停下来,还答应这几位使者可以用佛罗伦萨执政团的名义命令卡尔洛停止战争,用任何措词对他说都可以。后来卡尔洛也向佛罗伦萨人抱怨,说因为他们不愿意支持他,从而既使他们自己失去占领最有价值的土地的时机,也使他本人丧失最大的荣誉;因为锡耶纳人不但毫无斗志,而且他们的防御准备得也很差;他本来是可以保证在很短期间就占领他们的全部领土的。后来他就撤走,又回威尼斯应聘去了。锡耶纳人虽然被佛罗伦萨人从迫在眉睫的危险中拯救出来,但他们对佛罗伦萨人仍极愤恨;他们认为:对那些首先使他们遭到危险然后又去解救他们的人,他们都没有必要感恩。
当国王和教皇之间的事情正在这样发展,托斯卡纳境内的情况也如上述之际,在伦巴第境内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件。有一位有学问、有抱负的人,名叫科拉·蒙塔诺,在米兰给名门望族的子弟讲授拉丁文。他或许是因为憎恶公爵的品质和作风,或许是由于什么其他原因,经常对处于一个坏君主治下的人们的境况表示不以为然;说那些有幸在一个共和国里出生和生活的人们才是快乐和光荣的。他竭力证明最著名的人物不是在君主统治下成长,都是在共和国里产生的;共和国爱护优秀品德,而君主则加以破坏;前者受益于品德高尚的人,而后者天生就对品德高尚的人心存顾忌。和这位教师关系最亲密的青年有乔万尼·安德雷阿·拉姆波尼阿诺、卡尔洛·维斯康蒂和吉罗拉莫·奥尔贾托。他经常和他们一起谈论他们的君主的罪过和他统治下的臣民的悲惨遭遇。他不断以这些道理对他们谆谆教诲,使他们心中充满这些思想,诱使他们发誓要在一旦长大成人时,想办法叫公爵毁灭。他们头脑里有这项计划,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决心也越加坚强;公爵的恶行和他们本人所受伤害更加促使他们急于要实行这项计划。
加利佐生活放荡,为人残酷。劣迹昭彰,人人憎恶。他不满足于和贵族的妻子们乱搞,而且还乐于张扬出去;他杀人还不满足,非得用异乎寻常的残酷手段把人弄死才称心。人们还怀疑他曾害死他自己的母亲。因为他母亲在他面前时,他就不便以君主自居;于是他就在行为态度方面促使他母亲离开他的宫廷;后来,正当她前往克雷莫纳——这个地方是她出嫁时陪嫁的一部分——途中,突然暴病,死于路上。许多人都认为这是她儿子设法把她害死的。公爵污辱了卡尔洛、吉罗拉莫的妻子和他们的其他女眷;还拒绝把米拉蒙多修道院的所有权让给乔万尼·安德雷阿,这是他为一个近亲从教皇那里取得的。这几位青年个人受到的这些污辱,更加强了他们复仇的念头,也更激起他们要从这种种祸害中拯救国家的强烈愿望。他们相信,不论什么时候,铲除公爵的计划一成功,许多贵族和全体平民都将奋起保卫他们。既已下定决心实现自己的计划,他们就常常在一起聚会;因为长时期以来他们一直很要好,所以并未引起任何怀疑。他们不但经常在一起研究这个问题;为了熟习刺杀本领,还常常拿出他们准备用以刺杀公爵的匕首,带着刀鞘练习互相刺向胸部和两肋。他们还研究了刺杀公爵最适当的时间和地点,认为在要塞里下手似不保险;趁他打猎时干掉,也没把握,而且危险;趁他在城内到处游逛寻欢作乐时刺杀,虽说并非不可行,但也难于成功;在宴会上下手结果也难说。于是他们就商定趁举行庆祝游行或公共庆典时把他杀掉,因为这种时候他一定在场,而且在这样的场合他们可以利用各种借口集结自己的同伙。他们还决定:即使到时候他们当中有一个人不论由于什么原因不能到场,其余的人即使处于手持武器的敌人当中,也应当把公爵刺杀。
这时已是1476年年底,快到圣诞节了。按惯例,公爵要在圣斯蒂芬节日庄严隆重地到这位殉道者的教堂里去,他们认为这个日子是实现他们的计划最适当的时机。那天早晨,他们通知和他们最亲信的朋友和仆从拿起武器,对他们说:他们是想去帮助乔万尼·安德雷阿,他打算把一条水渠引进自己的庄园,但邻近的一些庄园主反对;不过在去那个地方之前,他们要先到公爵那里请假。他们还在各种不同的借口下,聚集了另外一些朋友和亲戚,希望刺杀公爵一事一办到,这些人个个都会参加义举,一起完成他们的事业。他们企图在杀死公爵后,把追随者召集一起,列队进入城内某些地区,估计那些地方的庶民一定很愿意拿起武器攻打公爵夫人和城邦主要大臣。他们还估计由于当时全城正闹饥荒,平民也会很容易被说服跟随他们;因为他们计划放任人们抢劫政府要员切科·西莫内塔、乔万尼·博蒂和弗兰切斯科·卢卡尼等人的家宅;用这个办法争取群众,恢复全城邦人民的自由。乔万尼·安德雷阿和其他人根据这些想法,决心实现他们的计划,于是就在起事那天一大清早到教堂里,一起做弥撒。然后,乔万尼面向圣阿姆布罗塞的塑像说道:“啊!我们城邦的保护神!您了解我们的心愿;您了解我们行将冒着种种危险要实现的目标。请您支持我们的事业吧!请您保护被压迫的广大群众,从而证实暴君统治冒犯了您!”
在公爵那方面,当他要到教堂去时。有许多兆头预示他即将死亡。早晨他按一向的习惯穿上胸甲,但马上又把它脱下来;或是因为他穿上之后感到不便,或是因为他不喜欢这件胸甲的样子;后来他又打算在城堡里做弥撒,但发现要塞小教堂里的司祭神父已经到圣斯蒂芬教堂去了,把神器也已随身带走;因此,他又想叫科莫主教代做弥撒,科莫又向他讲了一些无法照</a>办的情况;因此,他几乎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决定到教堂去。但在出发以前,又叫人把他的儿子乔万尼·加利佐和埃尔梅斯带到跟前,拥抱接吻了好几次,好像舍不得和他们离别似的;然后才由费拉拉和曼图亚两地来的使节在左右陪同下,离开城堡,前去圣斯蒂芬教堂。那几位阴谋家,为了不致引起怀疑,也为了避严寒,都躲到他们的朋友主祭神父的一个房间里去了。听到公爵已到,他们就又回到教堂里。乔万尼·安德雷阿和吉罗拉莫二人站在教堂入口右侧,卡尔洛站在左侧。这时,走在前边的仪仗队已进入教堂,公爵在后跟着;像往常的情形那样,周围有许许多多人陪伴。乔万尼·安德雷阿和吉罗拉莫最先下手,他们假装为公爵开路,走近公爵身边;紧握着锋利的匕首(由于匕首短小,原来都藏在衣袖里)向他刺去。安德雷阿刺伤他两处地方,一处是肚子上,一处是咽喉;吉罗拉莫又向他的咽喉和胸部刺去;卡尔洛·维斯康蒂站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公爵那时已走进门内,不能从前面刺他,于是就从后面扎了两刀,刺穿他的肩膀和脊椎骨。公爵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身上六处被刺伤;因此,在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他就已经倒在地上、断了气了。断气前他什么都没说,只听他突然喊了一声圣母马利亚,似乎是在恳求她帮助。
于是立即发生一场骚乱:有些人已拔出剑,像往常突然发生意外的紧急情况时那样,有些人从教堂里往外逃,另一些人则朝着骚乱的地点跑来;这两种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并非出于什么明确的动机。不过,那些原来就在公爵身边的人亲眼看见他被刺,认出刺客是谁,就追赶他们。乔万尼·安德雷阿拼命想从教堂逃出,从一大群妇女当中往外挤;因为妇女人数众多、又都按习惯坐在地上,结果他被她们的衣服绊住,随即被人追上,被公爵的一个男仆,一个摩尔人杀死。卡尔洛是被当时在他身边的人们杀死的。吉罗拉莫·奥尔贾托穿过人群,从教堂逃出。但因看到他的同伙已经被杀死,不知道该逃到什么地方去,于是就跑回自己家里;他的父亲和弟兄们拒绝接受他;只有他母亲一人同情他,就把他带到他们家的一位老朋友、一位神父处;这位神父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化装起来,把他带到自己家里。他在神父家中呆了两天,心想米兰也许会发生什么动乱,从而使他得到安全。但动乱并未出现,他担心自己躲藏的地方会被人发觉,就化起装来设法潜逃。但由于被人认了出来,就被送交法官,他交代了这一阴谋案全部细节。吉罗拉莫当年二十三岁,他临死时泰然自若就像当初起事时那样沉着镇静。当他被剥光衣服,交到那手持出鞘的屠刀、准备立即剥夺他的生命的刽子手里的时候,他还用他熟习的拉丁语背诵了这样几句:“Mors acerba,fama perpetua,stabit vetus memoria facti.”(“死虽痛苦,名却永存;怀念斯举,万古芳芬。”)
这几位不幸的年轻人的事业进行得十分秘密、执行得很果断坚定。他们失败是因为得不到支持,那些他们原先指望会起来支援和保卫他们的人并未支持他们。因此,让那些君主学会如何处世、如何使自己受到手下臣民的爱戴和尊敬,使得任何谋杀他们的人都不会有任何希望得到安全。因此,也让另一些人看明白:过多地寄希望于群众、相信他们在心怀不满时必能甘心冒险或将帮他们排除危难,这样期望该是多么虚妄!这一事件使全意大利大为震惊。但不久之后在佛罗伦萨发生的那些事情则更加使人怵目惊心,从而结束了连续十二年的和平局面。这些情形本书下卷将予描述。这最后一卷书将以恐怖和流血开始,以悲伤和眼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