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议会通过了《人权宣言》,这是议员们最后一次和谐共事。基本原则上达成的一致,并不意味着他们在政策上也是一致的;在将这些原则运用于宪法的时候,派别间的分歧就出现了。
从网球场誓言到宪法大辩论这段时间,占据主导地位的是温和派,或者也可以称为自由主义者。穆尼埃是他们的谋略家,克雷蒙特·通纳勒和拉里·托朗达尔是他们的雄辩家,马卢埃则是他们不那么显山露水的顾问。他们希望通过分权和多重制衡,能使他们的国家跟英国、美国一样自由。他们希望用三种办法来控制代议士:成立另一个议院,国王拥有否决权,国王拥有解散议会的权力。不过,他们的成功有赖于大臣们的支持和保守分子的配合。在他们看来,宪法只是调节和约束国民意志的一种手段;然而,在他们的对手、那些在浪潮汹涌之际掌权的人士看来,宪法则是实现民众意愿的一种工具。
民主派拒绝约束人民,不愿用英国的方式或美国的分权模式治理人民自己。当时,工人阶级并没有集中到城镇,因为工业化时代还只是刚刚露出晨曦,因而我们很难理解, 整个9月份,在巴黎,由拉法耶特领导的维护秩序的武装力量,与王室控制的蠢蠢欲动的军队之间,彼此高度戒备着对方,准备进行一场殊死搏斗。不断有传言威胁说,要进军凡尔赛,每有这传言,拉法耶特就保证说,他能够平息这场风暴。随着风暴的动静越来越大,他一天一天地使自己成了国家的主宰者。政府对于这种保护关系越来越不满,它的判断是,进攻的危险是可以避免的,不能通过国民卫队司令可疑的忠诚和更为可疑的指挥才能,而应直接诉诸国王。他们召集以效忠国王著名的佛兰德斯步兵团,要其在10月某日开进,这样就有了一千精兵强将。他们抵达之后,军官们被他们在凡尔赛的同事们邀请参加在剧院举行的接风晚宴。这些军官同意了,并提议为国王的健康而干杯。就在这个感人肺腑的时刻,国王和王后驾到。这些人随后表露出来的感情表明,他们对国王的感情,并不仅仅是对待一位获得授权、没有不可废止的权力的政府官员的那种冷静、得体。从这些军人和情绪激动的保王党人的喊声中,人们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个人效忠的口气和那种骑士的忠诚与信念。巴黎的煽动家们看到了这一点,他们再次决心攻占他们觊觎已久的这个地方。
曾经孤独地坚持分权和自由原则的财政总监内克尔,则一天一天地让阵地丧失在自己的敌人和朋友手中,而他自己手中尚存的那点权力,已经成为被遗弃的宫廷的一丝希望所在。内克尔已经知会国民议会,他无法借到贷款,他请求大幅度提高直接税。没有人耐心听他讲话;他就是对米拉波讲的,但米拉波一点没有被他打动。9月26日,内克尔又作出一次努力,获得了他政治生涯中最辉煌的胜利。在一次显然是没有预先准备的讲话中,他描绘了一幅即将到来的国家破产的悲惨图景,他以下面的话结束了自己的讲话:“这些危险就在你们面前,请你们三思!”国民议会被他的这种情绪感染了,全体一致通过了他的提案,他被救了一把。没有任何人知道,在这个人身上竟然还有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
在生命留给他的最后十八个月中,米拉波的影响力和偏好经历了多次变化;但在危急时刻,他有能力控制各个派别。从那一天起,宫廷终于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他能够干什么了;他们也知道他的飞扬跋扈的精神如何渴望服务于王室的事业,我们现在就会看到,什么人将试图在为时已晚的时候讨好他并战胜他,什么人在时间未到的时候试图排挤他。
至此,大革命的 ————————————————————
(1) Bolingbroke,疑为Henry St. John Bolingbroke,英国托利党政治家、自然神论哲学家,反对传统的宗教信仰。——译者
(2) Junius,1769年到1772年间在伦敦一家报纸连续发表猛烈抨击英国内阁信件的作者的笔名,其真实面目始终不为人知。——译者
(3) Doctrinaire,法国波旁王朝复辟时期的一群保王党人,他们希望调和君主制与革命,权力与自由,其领袖正是此处提及的科拉尔德。——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