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汉尼拔战争 [1]_罗马史

I. 汉尼拔越过阿尔卑斯山，侵入意大利

1. 本卷将说明从迦太基人汉尼拔最初由西班牙进军，直到他被迦太基人召回（因为他们自己的城市迦太基处于危险的境地）和被罗马人逐出意大利时为止的十六年中，他对罗马人以及罗马人对他所造成的损害。汉尼拔侵入意大利的真正目的以及他的公开借口，在我的《西班牙史》中已经很清楚地说明了； [2] 但是为了使人注意起见，我在这里又要提到。

2. 这个汉尼拔的父亲哈密尔卡（称号巴卡），当迦太基人和罗马人为争夺西西里而战争的时候， [3] 是迦太基人在西西里的司令官。因为他的政敌们以处理不当的罪名控告他，他害怕被判罪，所以设法在受害之前，当选为将军，以进攻努米底亚人。他表现他自己在战争中是有用的，同时，他以劫掠和慷慨的赏金得到士兵们的欢心之后，他渡过海峡，进入西班牙，他没有得到迦太基的命令，擅自远征卡迪斯。他从那里送了许多战利品给迦太基，以取得群众的欢心，如果可能的话，也可以使他免除他在西西里指挥军队时处理不当的谴责。在取得很多领土之后，他获得了很大的声誉，迦太基人极想占领整个西班牙，认为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萨干坦人和其他定居在西班牙的希腊人求援于罗马人，因此确定了迦太基人在西班牙占领地区的界线，就是他们不得越过挨布罗河，规定这个界线的条文列入了迦太基人和罗马人所订的条约中。此后，哈密尔卡在处理西班牙的迦太基属地的事务的时候，作战身亡， [4] 他的女婿哈士多路巴继任为将军。哈士多路巴后来在打猎的时候，被一个奴隶所杀害，因为哈士多路巴曾经杀害了这个奴隶的主人。 [5]

3. 在哈密尔卡和哈士多路巴之后，这位汉尼拔被军队推选为西班牙的 51. 汉尼拔因为愤恨萨拉彼亚人，派遣一个罗马人的逃兵带着一封盖有马塞拉斯的戒指印章的信，到他们那里去，因为当时一般人还不知道马塞拉斯已经阵亡了。信的内容说，马塞拉斯的军队在后面跟着来了，马塞拉斯命令他们把城门打开，让军队进来。但是城市的公民们在早一些时候收到了克利斯品那斯的信；他送信给附近所有的市镇，说汉尼拔已经夺去了马塞拉斯的印章戒指。所以他们遣回汉尼拔的使者，使他不会留在那里看见他们所进行的事，他们答应依照命令行事。于是他们自己武装起来，站在城墙上的岗位上，等着实行这个计策。当汉尼拔带着他用罗马人的兵器武装起来的努米底亚人来了的时候，他们扯起城门口的格子吊闸， [25] 好像很高兴地欢迎马塞拉斯的样子；但是等到他们认为进城的人数已到了他们所能容易地制服了的时候，他们把格子吊闸放下来，把已经进入城内的人全部杀死。对于那些还站在城外墙下的人，他们从城墙上投射投射器，使他们满身受伤。汉尼拔在第二次进攻这个城市失败后，就撤退了。

52. 同时他的兄弟哈士多路巴带着一支他在克勒特－伊伯里亚人中招募来的军队进兵到意大利。因为他受到高卢人的友好款待，他由汉尼拔所开辟的道路越过阿尔卑斯山脉，他只用两个月的时间走过了汉尼拔用六个月的时间所走过的路程。他带着四万八千步兵、八千骑兵和十五头战象，进兵到伊达拉里亚，送信给他的哥哥，说他到了。这些信件在途中被罗马人夺去了。两个执政官，萨利内托和尼禄，知道他的军队数目之后，把他们两人的军队联合在一起，进军来攻打他，驻扎在他对面的塞那镇附近。他还无意作战，但急于想和他的哥哥联合在一起。所以他退却，在傍晚的时候拔起营寨在沼泽地带沿着一条不可越渡的河流走，直到黎明时，罗马人追上了他们，当时他们四处分散，因为长久劳顿而疲惫，又乏睡眠，当他们正在集合起来，排列阵势的时候，罗马人把他们和他们的军官们大部分杀死了。哈士多路巴本人也和他们一块阵亡。许多人被俘虏了。这样，意大利免除了一个很大的恐惧，因为如果汉尼拔有了这支援兵，他就绝不能被罗马人打败了。

53. 依我看来，这是上帝把这个胜利给予罗马人，以为坎尼惨败 [26] 的补偿，因为此事发生于坎尼战役以后不久，而且和坎尼战役有几分相似。在两次战役中，指挥的将军们都阵亡，死亡的人数也大约相等。在两次战役中，被俘虏的人数都是很多的，战胜的一方也攻下了对方的军营，获得大量的作战物资。这样，罗马人交替地尝到幸运和厄运的滋味。那些逃掉而没有被杀死的克勒特－伊伯里亚人中间，有些逃回他们自己的国家，有些逃往汉尼拔那里去了。

54. 汉尼拔的弟弟和这样大的一支军队，因为不认识道路而被消灭，汉尼拔很为沮丧。十四年以来，他在意大利跟罗马人作战，他以奔波征伐所取得的一切都丧失了之后，他退到勃罗丁，现在只有这个地方的人还是臣服于他的。他安静地留在那里，等待迦太基的新援兵。迦太基人派遣了一百条商船，载满了粮食、士兵和金钱到他那里去，但是因为船上没有桨手，所以被风吹到撒丁尼亚去了。撒丁尼亚的总督率领他的战舰进攻它们，击沉了二十条，俘虏了六十条，其余的逃回迦太基去了。这样，汉尼拔更加受困，没有从迦太基人手中得到援兵的希望了。马哥在高卢和利格里亚招募雇佣兵，也没有支援他，而只等着看事务的转变。汉尼拔看到他不能在那里停留得长久，于是开始鄙视勃罗丁人，认为他们不久就会和他反目不相识的，于是他使他们负担重税。他以他们阴谋暴动作为理由，把他们的强大市镇迁往平原地带，夺取许多市镇的人口，对他们提出责难，以便可以没收他们的财产。这就是汉尼拔所处的景况。

IX. 汉尼拔受困于勃罗丁及其被召回国

55. 这时候罗马的执政官是李锡尼·克拉苏和巴布利阿斯·西庇阿（西班牙的征服者 [27] ）。克拉苏在亚浦利亚和汉尼拔作战，而西庇阿劝告罗马人民说，如果不派遣一支罗马军队进入阿非利加，因而使迦太基人自己的家乡发生危险的话，罗马人是不能够摆脱汉尼拔和迦太基人在意大利对他们的骚扰的。他极力坚持他的意见，说服那些迟疑的人，因此，他本人当选为出征阿非利加的将军后，立即航往西西里。他在那里聚集和训练了一支军队后，突然进攻意大利的罗克里（这个城市是汉尼拔派军驻守的），他把驻军杀死，把这个城市交给普雷密尼阿斯统治之后，就上船往阿非利加去了。普雷密尼阿斯肆行残暴的统治，向罗克里人进行报复，最后，事实上掠夺了普罗瑟彼那神庙的神物。因为这个缘故，罗马人把普雷密尼阿斯以及跟他一同犯罪的伙伴们都囚死于狱中，把他们所遗下来的财产交给罗克里人，保存在女神的宝库中。他们把所能找着的一切掠夺物，都归还女神；那些他们找不到的，他们以公款赔偿。

56. 在同一个时候，克拉苏使勃罗丁的一个大市镇康孙提亚和其他六个市镇脱离了汉尼拔。因为朱比特在罗马显示一些可怕的灾异， [28] 查问西俾尔圣书的十人团说，在福里基亚的培新那斯城不久就将有一件东西从天上掉下来（福里基亚人是崇拜大母神的），应该把那件东西带回罗马。不久之后，那件东西掉下来的消息传出来了，于是大母神像被带到罗马，直到现在，他们还把大母神像被带到罗马的那一天当作神圣的日子。 [29] 据说，运载这个神像的船在台伯河中陷入泥中，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移动，直到最后一些预言家宣布，只有一个没有犯过奸淫的妇女拖着的时候，那条船才能够移动。克劳狄亚·昆提亚原来被人控告是犯了奸淫罪的（因为她的放荡生活而受嫌疑），但是还没有受审判；于是她激动地呼吁诸神来证明她的无辜，她把她的腰带系在船上，因而女神跟着她走了。这样，克劳狄亚获得很大的名声，以代替她过去的恶名了。但是在克劳狄亚这件事之前，罗马人已经受到西俾尔圣书的告诫，要他们派遣“他们最好的人”到福里基亚去把神像带来。他们认为西庇阿·那西卡是他们最好的人，因此派遣他去，他是在西班牙为将军而阵亡在那里的尼阿斯·西庇阿 [30] 的儿子，摧毁迦太基霸权的老西庇阿·阿非利加那的堂兄弟。女神是这样被罗马最好的男人和最好的女人带到罗马来的。

57. 当迦太基人在阿非利加不断地被西庇阿打败了的时候，勃罗丁人听到这个消息，就叛离汉尼拔，有些杀死他们的驻军，有些把驻军驱逐了。那些既不能杀死，也不能驱逐驻军的人，则秘密地派遣使者到元老院那里去，解释他们的行为是出于不得已，他们对罗马是善意的。汉尼拔带着他的军队到培提利亚，当时占领这个城市的不是培提利亚人，因为他驱逐了培提利亚人，而把这个市镇给勃罗丁人了。他谴责勃罗丁人不该派遣大使们到罗马去，当他们否认这件事的时候他伪装相信，但是，据他说，为了使连嫌疑的根据也没有起见，他把他们的重要公民交给努米底亚人，命令努米底亚人把他们每个人分别加以监视。于是他解除那个城市人民的武装，武装奴隶，把他们分布全城作为卫兵。他又到别的城市去了，作了同样的布置。但是对于条立爱，他选出了三千个对迦太基人特别友好的人，从乡村里选择五百个其他的人，而把其余的人的财物都当作战利品给予他的士兵。他把一支强大的驻军留在那里之后，他把这三千五百人安置在克罗吞，他认为克罗吞地势很好，便于他的军事活动，他在那里建立他的武器库和与其城市作战的司令部。

58. 当迦太基人受西庇阿的攻击，处于危急地位的时候，他们召汉尼拔火速回去援救他自己的祖国，并派遣他们的海军大将哈士多路巴到他那里来，以免迟延。迦太基人对于他们的将军们的背信弃义和忘恩负义的行为，是久已切身经历过了的，他感到悲伤。并且他担心人们责难他说，这样大的一次战争是他最初向西班牙的罗马人进攻所引起的。但是他决定服从，事实上他也不得不服从，因此他建造一个大舰队，意大利有丰富的木材，可为建造船舰之用。他视那些还跟他联盟的城市为异邦人，因此，他决定把他们劫掠一空，这样，他的军队富足了，使他自己得到安全，可以对付那些在迦太基诬告他的人了。但是他耻于亲自这样破坏信用，所以他以视察驻军为借口，派遣海军大将哈士多路巴到各地方去。当哈士多路巴每进入一个城市的时候，他就命令当地居民拿着他们和他们的奴隶们所能携带的东西，移到别的地方去。他把剩下来的东西都掠夺了。有些城市在哈士多路巴还没有来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这些事情，所以进攻驻军，有些城市打败了驻军，也有一些城市被驻军打败了。接着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大加屠杀，奸淫妇人，诱拐少女，城市陷落时所常发生的一切可怕的事情都有了。

59. 汉尼拔本人知道他军队里的意大利人是训练优良的士兵，因此，他打算用慷慨的诺言说服他们跟他同往迦太基。那些对他们自己的祖国已经犯了罪行的人，愿意脱离祖国，跟他一块同去。那些没有犯这种罪行的人颇为迟疑。于是他把那些愿意留在那里的人召集起来，好像他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或者要酬劳他们的功绩，或者对于将来有所指示的样子，他突然用他的军队把他们包围起来，命令他的士兵们去选择那些他们想拿来做奴隶的人。但是当有些士兵们已经按照命令，选择了（虽然有些士兵们耻于把那些在这样多次的战役中和他们并肩作战的伙伴们变为奴隶）之后，汉尼拔就用标枪把所有其余的人击倒，使罗马人不能利用这样精锐的一队士兵。和他们一起，他又屠杀了大约四千匹马和数量很多的驮兽，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他所不能运往阿非利加去的。

60. 于是他留了少数驻军在陆地上之后，让他的军队都上了船，等待顺风。培提利亚人和其他意大利人向这些驻军进攻，杀死一些人，然后逃跑了。汉尼拔航往阿非利加去了，他曾蹂躏了意大利六十年之久，给意大利居民带来了无数的灾祸，几次逼迫他们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最后又傲慢地对待他自己的属民和同盟者，视同敌人，他以前利用他们，不是由于善意，而是由于需要；现在他们对他再没有什么用处了，所以他藐视他们，把他们当作敌人。

61. 汉尼拔离开意大利以后，元老院赦免了所有那些倒向他一边去的人，通过一个大赦，只有勃罗丁人不在赦免之列，因为他们直到最后还是最忠于汉尼拔的。元老院剥夺了他们许多土地；他们的武器，凡是汉尼拔所没有拿去的，也都被剥夺了。又禁止他们以后参加罗马人的军队，因为他们是连自由都没有的人，只有在执政官们和大法官们上任去统治他们的行省的时候，他们可以作为服侍执政官和大法官的仆役，以履行官厅职务而已。这就是汉尼拔侵略意大利的终结。

* * *

[1] 即第二次布匿战争（前218-201年）。——译者

[2] 参阅VI.8-10。——译者

[3] 参阅VI.4。——译者

[4] 参阅VI.4-5。——译者

[5] 参阅VI.6-8。——译者

[6] 参阅VI.8-12。公元前226年罗马与迦太基订约，两国势力范围以挨布罗河为界。可能在公元前221年，罗马破坏这个条约，以挨布罗河以南的萨干坦为同盟国。汉尼拔攻陷萨干坦，并未越过挨布罗河。——译者

[7] 参阅V(II)，2。——译者

[8] 参阅VI.6-38。——译者

[9] 约上午八九时。——译者

[10] 在罗马共和时代的所谓意大利，北边以卢比孔河及阿罗斯河为界，至帝国初年，波河流域才包括在意大利的范围内。——译者

[11] 参阅IV（I），1。——译者

[12] 骑兵长官是独裁官的副手，其权力仅次于独裁官。——译者

[13] 实际上是元老院召他回去说明不与汉尼拔正面作战的理由。——译者

[14] 罗马人把晚间从日落到日出分为四更，最后一更大约是早晨3-6时。——译者

[15] 军事会议常在这里举行。——译者

[16] 约上午八九时。——译者

[17] 指执政官发罗。——译者

[18] 独裁官非比阿的堂兄弟，曾用希腊文写了一部《罗马史》，叙述自罗马城的建立到他的时代为止，李维曾利用了他的材料，原书失传。——译者

[19] 希腊神话中，参加特洛耶战争的英雄。回国后，发现他的妻子对他不忠实，因而游荡到意大利。——译者

[20] 庇檐是掩护那些开弩炮的人的一个像靠墙的斜屋顶一样的构造。——译者

[21] 即370公尺。——译者

[22] 将近6公里。——译者

[23] 参阅希罗多德VI.108（中译本，614页）。——译者

[24] 在意大利西南端。——译者

[25] 古时吊在城门的格子，敌人来攻城时则放下，以防敌人的侵入。——译者

[26] 参阅本卷19-26节。——译者

[27] 参阅VI.18-23。——译者

[28] 可能是“天上预兆”的意思，朱比特是天神。——英译者

[29] 四月四日。——译者

[30] 参阅VI.16。——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