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步和区分就到此为止。并不是批判主义者放弃了他们任何一部分的主张,也不是福音书对其任何一部分内容的使徒起源不再有所要求。具有显著特点的全部不可分割的福音书仍旧巍然存在,并向批判者提出一决胜负的挑战。只要这部福音书还存在着,批判者就有义务或是完全粉碎它的武器,使它向它的敌人缴械,或者迫使它取消它的一切历史确实性的要求。批判者有义务使得可能设想,这部记录是后使徒时代的产品,正如在这以前不可能设想它是使徒时代的著作一样。发动这场斗争并将其进行到批判斗争前所罕有程度的正是伟大的鲍威尔博士 [194] 的不朽光荣。他不仅借用了前人的许多武器而且也为自己创造了不少武器,他非常巧妙地、有力地、耐心地运用了这一切武器,使斗争的形势断然对批判有利。当然,这不是在神学家的法庭之前,而是在科学的法庭之前。
鲍威尔比布莱施奈德尔特别有这个优点,他不是对他的对象仅仅采取了消极的立场。我们已经看到,后者对《约翰福音》有反感,不仅有其历史的原因,也有教义上 [195] 的原因;这部书的整个思辨倾向和神秘主义方法对他的严肃心情是陌生而不可理解的。相反,正是在这一方面,对于约翰福音的哲学深度和其诺斯替教派实质,鲍威尔感到一种自然的同情,尽管他力图证明不可能把它当作历史资料看待,但他也同样热切地力图把它的理想精神和艺术技巧显示出来。这位否定的批判家,像最热心于进行辩护的信徒可能做的那样,是把 寇斯特林(K?stlin)在他的《论最古基督教会的假名文献》 [197] 里,给鲍威尔的 即使像鲍威尔和其门人 [198] 关于这种见解的这样有力的解释,对于那些基于内在的或外在的理由,认为《约翰福音》的真实性和可信性是必要的人来说,仍然没有说服力。这明显地从他们试图驳斥这一结论而为自己辩护所表现的缺乏科学重要性上看得出来。他们力图削弱作为鲍威尔理论基础的一切证据的力量,想通过他在推理方面所还留下的一些漏洞来逃避那威胁着他们的结论。单是鲍威尔根据约翰对逾越节问题所采取的立场而反对 当然,最大的叫嚷是针对鲍威尔的见解,即第四福音作者的欺骗性而发的,由于这一文字骗局产生了基督教的最贵重的宝石 [199] 之一。一个著名的狂热者 [200] 叫嚷道:“如果《约翰福音》是不真实的、伪造的,那么我们的爱就会变成如火如荼的恨;对我们来说,它就不再是像对亚历山大的克利门那样的精神福音,不再是像路德所认为的唯一,亲切、真实、最主要的福音;而是一个狂人或骗子手所杜撰的最讨厌和最危险的作品。”其实,这些说法是欠考虑的,因为讨厌、荒谬等等是适用于著作本身的一些名词,和作者并没有关系;害怕发现一部著作讨厌的人,就是承认这部著作对他来说已经是讨厌的,不过由于对假想的作者的尊重,没有让这种感觉表现出来罢了。《约翰福音》并不欢迎那些只因它带着这个名称而崇拜它的人,一旦这个名称没有了,他们的赞赏不仅会消逝无踪,而且还会变成憎恶。它宁可得到那些真正知道怎样重视它的人的赞赏,不管这种赞赏是从谁而来。
还有一个问题。怎能想象,像这样一部严肃作品的作者,具有这样崇高的精神,浸透着这样极其深挚的虔敬,会是一个骗子手和诈欺者,从而是一个坏人呢?这个问题曾经以一种修改了的不过仍然和前一问题具有同样旨趣的方式表现出来:怎能想象,像第四福音作者这样一个能够作出其时代最伟大业绩的人,如果他以真面目出现,竟会低下到如此地步,采取这种欺骗手法来把他自己的思想偷运到世上来呢? [201] 在前一个问题里看来像是一种欺骗,像是对使徒的一种不公正,在第二问题里则被看做是作者自身的不必要的弃权。其实,这种假他人之名而发表自己著作的行为,在那个时代的人看来,倒的确是一种弃权,不过并不是不必要的 [202] ,而是值得称赞的。现在认为已经被证实的是,公元前最后一世纪的新毕达哥拉斯学派,就曾把六十部著作部分地说成是创建人所著,部分地说成该学派的老学者所著,为的是在这块招牌之下,使他们的哲学表述具有老师那样的权威;给毕达哥拉斯作传的新毕达哥拉斯派学者称颂了这些作者,因为他们肯把原属于他们的荣誉归于学派的老师。第二世纪的一个基督徒写了一篇关于保罗 [203] 和特克拉(The)的传说;他被判了捏造的罪名,但他说他这样做是为了热爱保罗的缘故,教会还是使用了他的著作并且根据它制定了一个纪念这些圣徒的节日。149这就是关于整个古代,特别是关于近古时期这种做法的意见,因此,就有了这样多,有时还是非常宝贵的著作摆在我们面前,他们都是真正的作者假托名人之名而发表的。除了那些最狂热的正统派人士外,没有人把《但以理书》当作真正是但以理的著作,更没有人把《所罗门智慧书》(The Book of the Wisdom of Solomen)认为是所罗门的著作,但这并没有使我们对于那些不用自己的真名发表这样严肃而有重大意义作品的作者减低尊敬。在那个异教衰微、犹太教变质,基督教出现,想象力活跃的时代里,在所有受宗教运动支配的圈子里,人们已经完全丧失了历史的欣赏力。凡有建设性的都被认为是真实的,凡有启发性的都被认为是古老的,凡似乎和使徒相称的都被认为是使徒的,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得罪使徒或者甚至得罪了基督本身,相反,每个人都认为当他把他所知道的最好的东西假他们之口或笔发表出来的时候,这正是把他们所应得的归给了他们 [204] 。因此,如果第四福音作者认为自己已经有了基督的真精神,他就不怕让基督按这种精神来说话,如果他认为耶稣在异像中向其显示未来秘密,从而表示他是耶稣的知己和心爱的使徒的人就是这种精神,他就认为让自己和这个使徒在精神上同一化,把自己的福音作为这个使徒的著作来发表,就是很正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