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已经到了不能再自我逃避的年龄。日子一天天过去,兄弟姐妹一个个都长成了看起来陌生而独立的成年人,我以上千种方式看到并感受着限制和无聊,还有我的存在本身那可怕的禁锢。我的四周充斥着行动、努力,和成长的气息。每个人都有事可做,他们的生活被填满着,大脑和双手始终忙忙碌碌。他们有自己的兴趣爱好、行动和目标,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他们的精力很自然地就会找到释放的出口和表达的通道。而我,只有我的左脚。
我的生活</a>像被塞进一个黑暗的、死气沉沉的角落。我面朝墙壁,听到外面那个广阔世界的一切声音和行动,但却动弹不得。我走不出去,无法像我的兄弟姐妹们和我认识的其他所有人一样到外面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仿佛只能沿着一条狭窄的沟槽前行,思考着同样的事情,感受着一成不变的东西,也怀揣着不变的恐惧。我被封闭、被阻隔、被限制。除了一些令人沮丧的尝试和狭隘的思索,我一无所有。
母亲曾经总是给我带来巨大的鼓舞和激励,但现在我们却常常意见相左。我们争吵过很多次。我唯一可以毫不费力地、自然地脱口而出的词是“去死吧”,有时当我因为和母亲争吵而生气的时候,也会这样冲她脱口而出。
语言对我来说是一种奇怪又麻烦的东西。但母亲不需要通过语言就可以明白我在想什么。我甚至觉得她能读出我的想法。在我和母亲之间有一种神奇的、超自然的联系,就像是心灵感应一般,仿佛蜘蛛被切断的肢体哪怕分开了几米远,只要有一部分还活着,就还能动弹。
她知道我在经历成长的痛苦,随着我长大,我对自己的人生处境有了更敏锐的感知,她努力帮我缓解这种真切的痛楚,把她的精神和力量带给我,就好像在告诉我我并不孤独,她懂得这一切。对我来说她不只是母亲,更像是一位并肩作战的队友。
卡翠欧娜·德拉亨特也给了我很多帮助。对于我年少的心灵来说,她讲起的那些东西是那么美丽、高尚,我一度怀疑她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是不是什么美妙的幻影或幽灵,转瞬就会消失。
但我知道她是真实的,我听得到她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看得到她棕色的头发熠熠发光,当她看到我坐在那里给她画画的时候,我看到她眼中现出的笑意。不,她不是我的幻梦,而是一个美丽的存在。
我依然在画我的水彩画,画一些我没见过、只是想象出来的东西,比如一些风景、村庄、船、公园水塘边的树,等等。但绘画也像其他东西一样在发生改变。它不再像过去那样使我满足。我依然喜欢画画,但却不再热爱它。我的体内积蓄着一些新的能量、新的渴求,不再能仅仅通过把一些明亮的红黄色、暗沉的棕色涂在画纸上就得到纾解。我需要新的东西,需要更丰富的媒介来表达。我的思维更宽广了,而绘画缩小为其中一个很小的支点。每天我都变得更绝望。我不能用嘴来说话,而现在也同样不能通过绘画来表达;我觉得自己好像慢慢地窒息了。
记得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 * * *
[1]《凯瑟琳·马沃尼》,一首创作于1837年、在英语世界广为传唱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