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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觉之门_知觉之门

作者:阿道司·赫胥黎 字数:11700 更新:2025-01-09 12:00:15

The Doors of Perception

清除一切迷障,知觉之门将开,万物显出本相:如其所是,绵延无止。

——威廉·布莱克 [1]

注释

* * *

[1] 威廉·布莱克(William ke,1757—1827),英国文学史上最重要的诗人之一,虔诚的基督徒,主要作品有诗集《纯真之歌》《经验之歌》等。

1886年,德国药物学家路易斯·莱温 [1] “还好吗?”有人问。(在做这次实验时,所有的对话都被一台录音机记录,因此我才有可能对当时的对话做清晰的回忆。)

“既非好,也非坏,”我回答,“它只是那个样子。”

Istigkeit [16] ,这不正是埃克哈特大师 [17] 喜欢用的词吗?这就是“本然”呀!柏拉图哲学中亦有“存在”的概念,只是,柏拉图似乎犯了一个巨大的、奇怪的错误,竟将“存在”与变化剥离,并以数学般抽象的“理念” [18] 来标识“存在”。可怜的柏拉图啊,他将永不能看见一束花因其内在的光芒而闪亮,并因其被赋予的意义之重负而近乎战栗;他也将永不能感悟到玫瑰、鸢尾花、康乃馨如此强烈地指向的——不多不少——恰恰是其“本然”,那是一段暂时却又永恒的生命,一场永恒的死亡同时却意味着纯粹的永恒;一束花,微末至极,却又独一无二,在其独特的生命中,因为一些难以言喻却不言自明的悖论,它将被等同于万物存在的神圣本源。

我继续凝望那花束,在其生命的荣光中,我似乎发现它在呼吸,但这呼吸既不收敛,亦无间歇,而只是不停地流淌——从一种美丽流向更强烈的美丽,从一种奥义流向更深刻的奥义。我想到了“优雅”、“显圣”这样的词,当然,这样的词确实能代表这束花。我的目光经过玫瑰、康乃馨,又从那柔如羽毛、炽如火焰的康乃馨转至鸢尾花——它那光滑的、褶皱的花朵,宛如紫水晶,富有知觉。真福直观 [19] 、萨特-齐特-阿南达 [20] !这是我人生中[76] 创作的合唱歌曲被放到了留声机上。我称赞道:“这些声音,就是这些声音,它们就像一座桥,带人回到人类世界。”甚至某首关于一位疯狂王子的音乐作品,在唱到那最惊人的半音阶时,这音乐的桥梁仍然畅通。虽然情歌的乐句并不平衡,但音乐仍然坚持行进,其间并未在任何两个小节中重复同一个音调。杰苏阿尔多,他就像韦伯斯特大学</a>音乐剧里的一个奇异角色,其心理分裂被夸大,被推向极端,而其音乐在情绪上则显出一种内在的倾向,与标准的调性音</a>乐恰成对立。最终,这样的音乐作品听起来像是由晚年的勋伯格 [77] 所作。听着这些奇异的作品——作者是一位反宗教改革的精神病人,处理的却是中世纪晚期的一种艺术形式。

我发现自己被迫想要说话:“然而,虽然作者完全处于分裂状态,但这并没有关系。整体乃是紊乱无序的,但每一个单独的碎片却秩序良好,它们代表了更高的秩序。而甚至在瓦解状态中,最高的秩序依然可以自如体现;同样,在碎屑之中,整体依然在场——也许甚至比任意完整的、连续的作品更清晰地在场。至少,你并未被某些不过是由人类编造的秩序所诱骗,以为有安全感。你务必依赖自身对根本秩序在此时此刻的领悟。因此,在特定意义上,分裂或许也有其优势。但是当然,精神分裂是危险的,非常可怕的危险。假设一下,如果你再也不能从一团混沌中抽身返回……”

听完杰苏阿尔多的音乐,我们轻轻一跃,跨越长达三个世纪的鸿沟,现在开始欣赏阿尔班·贝尔格 [78] 的《抒情组曲》。

“这个”,我提前打预防针,“将是地狱。”

然而,结果表明,我错了。实际上,音乐听起来非常有趣。跟随着音乐的十二音苦调,我个人潜意识中的痛苦也随之被调动出来。但令我感到震惊的,却只是这音乐的不协调:甚至是比杰苏阿尔多更加彻底的精神分裂者,竟能利用天赋和技巧等惊人的资源,完成他的音乐表达。

“难不成他从没为自己感到过难受!”我不带一点同情地嘲弄着。然后,我又喊道:“这是鬼叫 [79] ,博学的鬼叫!”终于,在又经过备受折磨的几分钟后,我说道:“谁会在乎这位作者的情感如何?他怎么就不能关心点儿别的事情?”如此评价一首被公认为杰作的作品是不公平的,也是不适合的,但我以为,这样的评价并不是空穴来风。我暂且先引用这句评论,只是因为在一种能够纯粹地沉思冥想的状态之中,这句话就是我对《抒情组曲》的真实反应。

一切结束之后,实验者建议我和他在花园里一起散步。我很愿意,虽然我的身体近乎完全与我的思想剥离,或者更准确地说,虽然我意识到外部世界被美化了,但我却不再同时感知到身体机制——虽然我自然可以起立,打开落地窗,略一迟疑便可迈步出门。

当然,感觉到“我”不同于在“那边”的胳膊和腿,也并不同于这整体的、客观的躯干、脖子,甚至头脑,这实在怪异;但是人很快会适应这种感觉。无论如何,身体似乎能完美地照顾好它自己。的确,实际生活中,身体总是自己照顾自己的。清醒的“自我”所能做的一切,不过是构思想法,然后由某些力量来执行,而“自我”对这些力量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能予以控制,并且对其不能完全了解。当“自我”要做更多的事情——比如过度努力,或产生焦虑,或对未来忧心忡忡——那么,就会降低那些力量的效果,甚至会导致身体虚弱,就此病倒。目前在我这种状态下,意识并不等同于“自我”,可以说,意识自行其是,这意味着控制身体的生理性智力同样也自行其是。于是很幸运的是,在清醒时刻总想操纵我们人生的那个神经过敏的干扰势力——“自我”,此刻远离了我。

我跨过落地窗,走入一个藤架之下。藤架由许多一英寸宽间隔半英寸的木板条构成,一株蔷薇盘沿缠绕其上。小径最远端,放着一把花园椅。阳光明媚,木板条的影子在小径上造出斑马纹的图案,花园椅的正面和背面,也一样交织着斑马纹。

又是那把椅子,我何曾会遗忘了它?帆布椅套上阴影横贯——那是一种热情洋溢的、深深的靛蓝色条纹,却错织着另一种炽热的条纹,其色彩是如此热烈、明亮,以至于令人很难相信这不是蓝色火焰造成的。我浑然忘我地凝视着,这似乎用了极长的时间,但我根本无意弄明白眼前所面对的究竟是何物。在别的任何时候,也许我会认为自己看到的是一把被光亮和阴影交错织就的椅子,但今天,概念被吞噬了,只剩下知觉对象本身。我是如此沉浸于凝望,我真实所见的一切是如此震撼了我,以至于我根本不能意识到其他任何东西。花园装置、木板条、阳光、阴影,凡此之类,终于不过是一个个名字和观念罢了,不过是冗长的语言罢了,只有实用的或科学的目的。因为有一件事发生了,就是说,我看见了一连串天蓝色的炉门,被一连串深不可测的龙胆花的鸿沟依次隔开。这种景象,美妙不可方物,甚至美到令人近乎恐惧。突然之间,我对人疯狂时必然会产生的感受,算是略有所知了。

精神分裂症患者,一面置身天堂,一面也置身地狱和炼狱。我想起一个老朋友,他已去世多年,生前曾告诉我他的妻子疯了。在发疯的早期阶段,某天趁她难得清醒的时候,他走去与她说话,讨论孩子们的事情。她听他说着,突然打断他,说道,你怎能舍得浪费时间说几个并不在场的孩子?此时此刻,真正重要的,是你身上那件棕色的花呢夹克。每当你挪动手臂时,它显示出来的图案是那么难以言表的美丽。

天啊,单纯地、单一地冥想,引发净化后的感知的天堂,实在不是人能忍受的。那至福的闪现,越来越少、越来越短暂,直至消踪灭影,只剩恐怖。

绝大多数的麦司卡林服药者所体验到的,仅仅是精神分裂者所感受的天堂那一面。只有那些近期得了黄疸病,或长期消沉、焦虑之人,才会在服食此药后感到地狱和炼狱的存在。假如具有一丁点儿其他毒品的威力,那么麦司卡林早已因其毒性而声名狼藉了,甚至仅仅是服药本身就足以引发焦虑。但是,那些理智的健康人先前就已经知道,就自身而言,麦司卡林在被服用八九个小时后,药效就会消失,不会留下任何宿醉感,也不会因此引起人再服一剂的瘾。受此认知的鼓舞,一位健康人毫无畏惧,主动要求做服药的实验;也就是说,他绝无意将一种前所未见的、陌生而超人类的经验转变为一种恐怖、事实上残忍的东西。

面对一把椅子,看起来我像面对着最后的审判;或者更准确地说,经过最后的审判,历时长久、倍经困苦,我终于认出来那是一把椅子,于是突然之间,我感到自己走到了疯狂的边缘。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得太远了。实在太远了,虽然这段路程前往的是更强烈的美丽、更深刻的意义。后来当我回顾,我明白当时的恐惧也许是可以忍受的,因为这恐惧,是理智绝大部分时间里惯于生活在一种舒适亲切的符号世界,突然直面一种远高于理智的真实实体后产生的压力,在这压力之下,人感觉到被淹没、被分裂。有关宗教体验的文学作品也充斥着类似的痛苦和恐惧,它们压迫着那些直面恐怖神秘 [80] 突然显现的人。借用神学的语言,此种恐惧的产生,源于自大的人类与神圣的纯洁之间相互对立,源于人类自我加重的孤独感与上帝的无限两者之间的冲突。根据波墨 [81] 和威廉·劳的说法,我们可以这样说:对于冥顽不灵的灵魂来说,当神圣之光照耀,他们只能将其理解为燃烧着的炼狱之火。在《西藏生死书》中也能发现几乎相同的教义,此书中,死者的灵魂被描述成面对“空的纯粹火焰”,甚至面对较轻微的、较温柔的光芒,都在痛苦畏缩中狂奔进那令人安慰的自我的黑暗之中,在那里,等待投胎为人、为畜,或甚至变为一个沮丧的幽灵,居住地狱之中。不要完整地现实那灼热的光芒!不要啊!

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灵魂不仅是冥顽不灵,而且,还已病入膏肓。他的病症在于无法(像正常人通常所做的那样)在内在、外部的现实世界中寻找到人类自造的常识宇宙,亦即由实用的概念、共通的符号、社会公认的习俗所构成的严格的人类世界。精神分裂症患者就像是一个持续处于麦司卡林影响之下的人,他没有办法将所体验到的完整的现实(他还没有足够神圣到可以居住其中)关闭在心门之外,也无法对此完整的现实进行辩解——因为这个现实是最为坚固、最为基本的事实,而此现实也从未允许他以其单纯的人类的眼睛窥见真相,于是,他便被吓倒了,乃至以人类甚或以宇宙的恶意来诠释此现实那连绵不懈的吊诡、滚烫炽热的意义,并寻求最孤注一掷的反制措施,比如杀戮、暴力、紧张症,甚或心理自杀等各种手段。

一旦踏上那向下的地狱之路,任何人都永无停步的机会。到了今天,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面对实验者的询问,我是这样回答的:“如果你一开始就走错路,随后发生的一切将成为反对你的阴谋的证据,一切也将是自动证明,甚至你呼吸一口空气,也将成为这场阴谋的一部分。”

“那么你认为自己知道疯狂是如何发生的?”

我的回答是确凿无误的,也是发自内心的:“不错。”

“那么你能控制它吗?”

“不,我不能。假如一个人以恐惧、仇恨作为前提,那么最后的结论也就注定了。”

这时我的妻子问我:“你能集中注意力,看到《西藏生死书》中所说的‘澄澈之光’吗?”

我表示怀疑。

“假如你能掌握这道光,是不是就能驱逐邪恶?还是说你不能掌握它?”

对这个问题,我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回答道:“或许,或许我能,但只有当旁边有人告诉我书,这是‘澄澈之光’的时候。一个人不能独自完成这样的事。我猜,这就是藏传仪式中,总有一个人始终坐在旁边,不停告诉你一切的意义所在的缘故。”

在听完如上一段录音后,我取下《西藏生死书》的埃文斯-温茨 [82] 译本,随意翻开来看。“啊,出生神圣之人,汝之心灵,万勿偏离。”这就是问题的核心:保持专注,勿因过去罪孽的记忆而分心,勿因想象的娱乐而分心,勿因回味旧日的过错和屈辱的苦涩而分心,勿因一切恐怖、仇恨和渴望而分心,凡此皆日常之事,却皆足以遮蔽澄澈之光。僧侣们为将死者和已死者所做的一切,或许不就是当今的精神病医生为疯狂之人所做的吗?疯狂之人需要一个声音,无论在白天还是当他们熟睡时都不停告诉他们,尽管历经一切恐惧、困惑、迷乱,那最终的真实依然屹立如山,其光芒与那些甚至遭受了最为残忍折磨的心灵所发出的内在之光,本质为一。

借助诸如录音机、钟表控制的开关、车内播音系统、枕头广播等设备,人类将很容易就能帮助到那些人手不足的机构里的囚徒,始终不停地提醒他们这一原初的事实。或许如此一来,少数迷失的灵魂有可能因此得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他们所见到的那个宇宙——乍一看美丽迷人,却总是超人类的,总是令人难以理解的——,而他们受到天谴,将居住其中。

未过多久,我被引导,离开那把散发着令人不安光彩的花园椅。篱笆之上,悬挂着一道道绿色的抛物线,常春藤的叶子闪烁着玻璃、绿玉一般的光芒。一会儿之后,一簇盛开的火炬花涌进我的视野,它们的生命力如此旺盛,似乎将要开口宣言,它们的叶子则挺拔直上遥指青天。就像木板条之下的那把椅子,它们表现出太多的抗议姿态。我低头看叶子,在叶子之上,我发现由最纤弱的绿色构成的错综光影,交杂在空隙与叶子之间,跃动着难以诠解的一段神秘。

蔷薇:

花儿易绘,

叶儿难描。

正冈子规 [83] 的这段俳句所描绘的,间接表达了我当时所感觉的一切:花朵那丰盈的、过分明显的光芒,与叶子那微妙得多的神秘,恰成对照。

我们步入街道。一辆巨大的、淡蓝色的汽车停在边石上。一看见它,我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巨大的戏谑之乐。从那鼓凸的身形、光滑的珐琅,洋溢出何等的自鸣得意和荒唐自满啊!人类造出这东西,乃是照着自己的形象来的——或者说是照着自己最喜欢的小说人物的形象来的。我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们重新回到屋里。餐桌已经摆好了,某个人(此人尚不能说就是我本人)食欲大开。从一个相当远的距离,我不带有太多兴趣地看着人们进餐,然后,我们坐进车里,开车去兜风。麦司卡林的药效正在衰退,但是花园中的花朵仍然战栗着将要成为超自然之物。显而易见,小巷里的漆椒树和长豆角也仍然隶属于某种神圣的木丛。伊甸园、多多那 [84] 交替出现。世界之树 [85] 、神秘的蔷薇交替出现。然后,突然之间,我来到了十字路口,等待着穿过日落大道 [86] 。在我们面前,车流稳定地前进,成千上万辆车子皆明亮耀眼,仿佛这是一个广告商的梦境,然而每一辆车都比前一辆车更加荒谬。我再一次笑得直不起腰来。

交通的红色海洋终于分流了,我们又驶进另一处绿洲,遍布着树木、草坪、蔷薇。几分钟之后,我们已经爬上了山脉的制高点,城市在我们脚下铺开。令人非常失望的是,它看起来与我在其他场合看到过的城市并无两样。就我而言,变形的发生与距离成正比。越是靠近,事物越发神圣,显出“他性”。而现在所见的巨大的、暗淡的城市全景,几乎与城市本身很难区别开来。

我们继续行驶。只要我们仍然在山上,所见的都是远景,事物的意义便维持在日常的水平,没有改观。不过当我们转入一个新郊区,沿着两排房屋滑行而下时,神奇的事情再次发生。在此处,尽管建筑本身怪异、丑陋至极,但超自然的“他性”却重新涌现,暗示着清晨的天堂。砖制的烟囱、绿色的组合屋顶,在阳光中闪亮,像微型的新耶路撒冷。突然之间,我看到了瓜尔迪 [87] 曾经看到的一切(他观察的技巧真是无与伦比啊),他还经常将所见的一切呈现于画布之上:看,这是一道灰泥墙,一道倾斜的影子横穿过它,全是空无,但却散发令人难以忘怀的美,全是空无,但却充满一切的意义和存在的神秘。

启示降临,可惜一转眼之间它又隐去了。车子再度前行,时间呈现另一段永恒“真如”。

“同中存异。但同异之间的区别,绝非一切佛陀的本意。佛陀的本意,乃是言说整体与部分。”比如,这一堆红白的天竺葵,自然完全区别于路前方一百码处的灰泥墙,但是二者的“本然”并无区别,其无常的本质亦是相同。

一小时后,安全拜访完世界最大的药房,再行驶10英里,我们返回家中。我也就返回到那种令人安慰的、却又深深地令人不满的境界之中,我称之为“神经正常”。

一般而言,要想让人性永远与人造天堂断绝关系,似乎是不可能的。绝大部分男男女女的生活,最坏的境况是非常痛苦,最好的境况是非常单调、贫乏、受限,他们渴望逃离与超越,哪怕只有短短一会儿,这是——而且一直是灵魂最主要的欲求之一。照H.G. 威尔斯 [88] 的说法,艺术与宗教,狂欢节与农神节 [89] ,舞蹈与雄辩,所有这些好比“墙上开门”。而在私人场合,每天人们都在使用化学麻醉品。所有的植物镇静剂、麻醉剂,所有长于树上的欣快剂,浆果中成熟的或从根部榨出的迷幻剂,所有这些无一例外,自古以来都被人类所熟知,且予以系统化的使用。在这些自然的意识调节剂之外,现代科学又增加了一些人工合成剂,比如三氯乙醛 [90] 、苯丙胺 [91] 、溴化物 [92] 、巴比妥酸盐 [93] 。如今,所有这些意识调节剂只有靠医生的处方才能获得,或者以非法方式、冒着巨大的风险得到。西方世界目前只允许酒精和烟草可以无限制使用。所有其他“墙上开门”的化学药物,被贴上有害物的标签,所有非法服用者则被打上恶魔的标志。

现今,我们在酒精和烟草上的花费,比用在教育上的还要多。这一点并不令人惊奇,因为挣脱自我和环境束缚的渴望,几乎存在于每一个人身上,几乎存在于每分每秒。为孩子们做点儿事情的强烈渴望只有为人父母者才有,而且也只是在其子女就学的少数岁月里才有。另外,无需惊讶的是在于当今人们对待酒精和烟草的态度。虽然无可救药的酒鬼大军越来越壮大,虽然每年有成千上万的人因醉驾而致残或丧命,但流行的喜剧明星们却依然将酒精与酗酒者当作笑话来讨论。虽然烟草与肺癌之间的因果关系非常显明,但实际上人们以为,吸烟和吃饭似乎是同样正常和自然的行为。如果以理性主义者和实用主义者的角度来看,这似乎有些怪异;但是对于历史学家来说,这正是你唯一可以期待的结果。坚信地狱的确实存在,也从未阻止过中世纪的基督徒们照着野心、欲望、贪婪行事。肺癌、交通事故、数百万酗酒者那悲惨的、折磨人的事实,甚至比但丁时代里地狱的事实更加确定,但所有这些事实都是遥远的、脆弱的,无法与当下那近在咫尺的、实际可触的放松、休息、来一杯、抽一口相提并论。

我们这个时代,首先是一个汽车和人口膨胀的时代。酒精与道路安全格格不入,而生产酒精和生产烟草一样,致使数百万英亩最肥沃的土壤变得颗粒无收,就像给土地下了毒咒。毫无疑问,要解决酒精和烟草引起的问题,依赖禁令是不行的。同样,面对普遍的、始终存在的自我超越的欲望,靠关闭当下最为流行的那些“墙上之门”也是无济于事的。唯一合理的政策在于开辟另一些更美好的大门,期待引导男男女女们放弃旧有的坏习惯,转而培养新的、更无害的习惯。其中一些新的、更美好的大门,本质上理应是社会化的、科技化的;另一些理应是宗教的、心理学的;还有一些理应是饮食的、教育的、运动的。但是,为了逃避难以忍受的自我和令人厌恶的环境,毋庸置疑,人类对化学制品提供的“悠长假期”的需求将始终存在。因此,人类需要的应该是一种新的药物,它可以给人类这个深受折磨的族类带来安慰、放松,短期而言为人类带来好处,长久而言则并不会给人类带来伤害。这样的药物,务必要用微小的剂量带来强烈的效果,而且可以化学合成。假如没有这些特质,那么生产出这样的药物就像现在生产葡萄酒、啤酒、烈酒、烟草一样,对人类生产不可或缺的食物或纤维植物产生消极影响;这样的药物,必须远没有鸦片和可卡因那样的毒性,也不大可能比酒精或巴比妥酸盐制造更多令人厌恶的社会问题,也不像焦油、尼古丁那样对心脏和肺部造成毒害。在积极的层面上,它却能对人类的意识产生种种影响,比单纯的休息、梦境、放纵、自命全能的幻觉,更能给人带来乐趣和本质上的价值。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麦司卡林近乎无害。它不像酒精,并不会使服食者陷入那种不受控制的行动状态,也就不会导致打架斗殴、暴力犯罪和交通事故。在麦司卡林的影响之下,人会很安静,不会惹事。而且,服用者关心的事情是一种最具启发性的体验,却不需要付出宿醉的代价——这自然很重要。但是长期服食麦司卡林后会有什么影响,我们暂时还所知甚少。至于那些食用佩奥特掌的印 [61] 约翰·康斯特布尔(John Constable,1776—1837),英国浪漫主义画家。

[62] 威廉·透纳(William Turner,1775—1851),英国浪漫主义风景画代表人物、水彩画家。

[63] 阿尔弗雷德·西斯莱(Alfred Sisley,1839—1899),英国印象派风景画家,长期居住于法国。

[64] 乔治-皮埃尔·修拉(Georges-Pierre Seurat,1859—1891),法国后印象派画家。

[65] 主祷文参见《圣经·新约·马太福音》6章9—13节。

[66] 试探,指的是人类被自己的私欲牵引诱惑,或魔鬼对人的诱惑。

[67] 托马斯·特拉赫恩(Thomas Traherne,1636或1637—1674),英国诗人、神父、神学家、宗教作家。

[68] 基路伯(Cherubim),《圣经·旧约》中多次提到的天国属灵生物,有翅膀,顺服于上帝。

[69] 《说明目录》(Descriptive Catalogue ),威廉·布莱克1809年出版的著作,主题繁多,并配有多幅插图。

[70] “人类的堕落”,通常指亚当和夏娃犯罪,被逐出伊甸园。

[71] 路易斯·拉勒芒(Louis Lallemant,1578—1635),法国耶稣会士,被称为法国的阿尔瓦雷斯神父。

[72] 点彩画派(Pointilliste),一种用细小的彩点堆砌,创造整体形象的油画绘画方法,创始人是修拉和保罗·西涅克(Paul Signac,1863—1935),此名称是来源于1880年代的艺术批评家们对他们绘画的讽刺,现在则成为了一个正式名称。点彩画派又称新印象主义,也叫分色主义,其主要代表人物除创始人外,还包括卡米耶·毕沙罗(Camille Pissarro,1830—1903)等人。

[73] 汉普斯特德(Hampstead),英国伦敦一富人区。

[74] 彼得·保罗·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1577—1640),佛兰德斯画家,巴洛克美术的代表人物。

[75] 原型世界,原文为Archetypal World,借用的是心理学家卡尔·荣格(Carl Jung,1875—1961)的概念。在荣格眼中,原型并不是一些固定的形式,而更像一些潜藏在人类心灵最深处(荣格称之为集体潜意识)的原始人的灵魂。

[76] 卡洛·杰苏阿尔多(Carlo Gesualdo,1566—1613),文艺复兴晚期意大利杰出的作曲家、鲁特琴演奏家。

[77] 阿诺尔德·勋伯格(Arnold Schoenberg,1874—1951),奥地利作曲家、音乐教育家和音乐理论家,西方现代主义音乐代表人物。

[78] 阿尔班·贝尔格(Alban Berg,1885—1935),奥地利作曲家,其作品把无调主义风格应用于古典形式。

[79] Katzenmusik,德语,意为胡乱发出的叫声。

[80] 原文为拉丁文,Mysterium tremendum。

[81] 雅各·波墨(Jakob Behme,1575—1624),德国基督教神秘主义者和神学家,在路德教会发展史上,他被认为是一个原创性的作家。

[82] 沃尔特·埃文斯-温茨(Walter Evans-Wentz,1878—1965),美国人类学家,西方最早研究藏传佛教的人之一,1927年翻译了《西藏生死书》。

[83] 正冈子规(Masaoka Shiki,1867—1902),日本诗人、作家、文学批评家,日本现代俳句、短歌的代表作家。

[84] 多多那(Dodona),希腊古城,位于希腊西北部,原是奉献给地母女神之所。

[85] 在北欧神话中,有一棵巨大的世界之树(Yggdrasil),位于宇宙的中心。

[86] 原文为Sunset Boulevard,其中Boulevard是法语。

[87] 弗朗西斯科·拉扎罗·瓜尔迪(Francesco Lazzaro Guardi,1712—1793),威尼斯画家。

[88] 赫伯特·乔治·威尔斯(Herbert George Wells,1866—1946),英国作家。

[89] 农神节(Saturnalia),古罗马的一个节日,从12月17日起持续七天,期间全民狂欢。

[90] 三氯乙醛(Chloral),无色易挥发油状液体,有刺激性气味。

[91] 苯丙胺(Benzedrine),一种苏醒剂。

[92] 溴化物(Bromide),一种镇静剂。

[93] 巴比妥酸盐(Barbiturates),一类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的镇静剂,属于巴比妥酸的衍生物,其应用范围,可以从轻度镇静到完全麻醉,还可以用作抗焦虑药、安眠药、抗痉挛药等。

[94] 原文为goof pills,直译为混球吃的药,英文中还有goofball一词,是一俚语,亦指镇静剂。

[95] 吉尔伯特·基思·切斯特顿(Gilbert Keith Chesterton,1874—1936),英国作家、世俗神学家、诗人、哲学家、戏剧家、记者、雄辩家、文艺批评家、传记作者、基督教护教者。

[96] 正统的圣餐礼中,基督徒只饮一小杯葡萄酒或葡萄汁,并不酗酒。

[97] 狄厄尼索斯(Dionysos),希腊神话中的酒神。

[98] 出自17世纪英国著名诗人约翰·弥尔顿(John Milton,1608—1674)的长诗《利西达斯》(Lycidas)。

[99] 塞缪尔·巴特勒(Samuel Butler,1835—1902),维多利亚时代著名的讽刺作家,其最著名的作品是乌托邦主义的讽刺杰作《乌有之乡》(Erewhon )和一部半自传体小说《众生之路》(The Way of All Flesh )。

[100] 仙人掌教(Native American Church),又称乡土美洲教会、佩奥特教,美国本土宗教,合并了印第安传统和基督教传统,其圣餐中包括了具有致幻作用的佩奥特掌。

[101] 爱筵(Agape),又称友爱餐会、团圆筵,指早期基督徒为了表示弟兄姊妹间的情谊所举办的会餐、筵席、聚会。

[102] J.S. 史罗金(J.S. Slotkin,生卒年不详),曾任美国芝加哥大学的人类学教授。

[103] 出自于英国18世纪伟大诗人、启蒙主义者亚历山大·蒲柏(Alexander Pope,1688—1744)于1734年出版的四书</a>信集《人论》(An Essay on Man )。

[104] 典出《圣经·旧约·创世记》,亚当以无花果树叶遮羞。

[105] 格式塔心理学(Gestalt)是1912年源于德国的一种心理学流派,该流派要求从完全形态的角度研究人类的感知现象,而不是分析感知现象的组成部分。

[106] 萨缪尔·伦肖(Samuel Renshaw,1892—1981),美国心理学家。

[107] 原文为拉丁语,ipsissima verba 。

[108] 此处阿道司·赫胥黎暗讽的是瑞典女子体育专家、女权运动者玛蒂娜·贝里曼-奥斯特贝里(Martina Bergman-?sterberg,1849—1915),她曾在英国创办体育教师学院,并在英国推广瑞典式体操,将其作为学生的课程。

[109] 法利赛人(Pharisees),耶稣时代一重要的犹太宗派。据新约记载,法利赛人虽然注重律法,在犹太人中有很高的地位,但却严重教条化,自以为义,曾被耶稣多次责备。这里代指教育界身居高位的“老顽固”。

[110] 托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1225—1274),意大利多明我会修士、天主教神父,中世纪欧洲经院哲学领域最具影响力的哲学家、神学家、法学家,绰号“天使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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