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今天我在学校作了一首关于国旗日的诗,很美很美的诗……我甚至使用了一些我不能完全理解意思的词。
依旧不可能
我回答说,我很想做的事,就是有一天可以写出一个以“从前有一个……”开头的故事。“写给孩子吗?”大家问。“不,就是写给大人的。”我漫不经心地答道,满脑子都是我七岁时 收到H.M.的花之后,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祝愿我能够睡得好一些。随着那些花一同寄来的还有一张美丽的卡片,上面写着:“这是鲜花之家寄来的卡片,目的就是想确认一下克拉丽丝女士没有出门旅行。不,她在家呢。谢谢,说这话时我有些害羞,无法独自承受这么多的爱。(我刚刚读完了《外国军团》这本书。)谢谢你,克拉丽丝·李斯</a>佩克朵。现在我只需要你来拯救我。此外,也感谢你对我的玫瑰的喜爱。我还要感谢你对我的存在的逐渐肯定。有太多东西能让我想起你,在电话里对你撒了谎我也不后悔。玫瑰花是我想送的,但我希望喜悦是全部属于你的。”
谢谢你,H.M.。我收获了全部的喜悦,相信你也是。我想请你帮个忙:我在寻找含苞待放的白玫瑰,想送给一位出生没多久的“小”朋友,她叫莱蒂西亚,意思是“喜悦”。如果你知道哪里有这种花,请给我打个电话,谢谢。
星期六,和它的光芒
如何工作?在这样一个星期六,纯净的空气,只是空气,又有什么关系呢?“所有做大事的人,都是为了摆脱一种困境,走出死胡同。”我的生命必须是写作,写作,写作?作为一种深层次的精神练习?我要把这个星期六的空气融入我的写作中。我想写什么呢?今天我想随便写点平静的、不时髦的东西,比如对一座高高的纪念碑的回忆,因为是回忆,所以它看起来更高,但我其实很想触碰它,哪怕只是轻轻一触。我就写到这儿,因为太星期六了!
自认为有用
就在我无意间思考着自己是个无用之人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署名H.M.的信,我只摘录开头的一段:“每当我遇到你的文学贡献之美,我都会发现自己的爱的能力、为他人付出以及为丈夫而存在的能力越发增强。”
H.M.,你所说的我的文学贡献之美让我不那么高兴。首先因为“美”这个词听起来像是一种修饰,我从来没有感觉到“美”这个词如此乏味。“文学贡献”这种说法我也不喜欢,因为确切地说,现阶段“文学”这个词会让我的毛发像猫毛一样竖起来。但是,H.M.,当你告诉我你原本强烈的爱的能力变得更强了,让我觉得自己是有用的。是我给你的力量吗?非常感谢。我还要感谢青春期的那个我,那时的我想要成为对别人、对巴西、对人类有用的人,而且不会为自己的豪言壮语感到羞愧。
骗子
我一个朋友说,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骗子。我同意。我觉得在我心里就潜伏着一个骗子。只是她没有战胜真正的自我,这是因为,首先,她并不真实存在,其次,我甚至对我最根本的诚实感到厌烦。还有另一种东西潜伏在我的心里并使我微笑:庸俗。啊,其实是我必须屈服于庸俗的欲望。哪方面呢?哦,没有范围的限制,方方面面的。比如我们说错了一些话,而这些话恰巧使情况变得更糟糕,再比如我们在对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说了一些很动听、很真实的话,从而引起了尴尬和随后的沉默。还有其他方面吗?有,比如穿衣打扮。当然不一定专指亮眼的羽饰。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我还是很擅长打扮出完美的庸俗感的。那么对写作而言呢?诱惑还是很大的,因为庸俗和真实之间的分界线几乎是看不见的。甚至还因为,比起写作的庸俗,某种可怕的清雅更糟糕。有时候,从纯粹的乐趣、从纯粹而简单的研究出发,我如履薄冰。
我怎么就是骗子了呢?老实说,我想我确实是骗子。比如,我是一名法律专业毕业生,单凭这一点,我就把我自己、也把大家都骗了。不,我欺骗自己多过欺骗大家。但是,我很诚实:我学法律是因为希望改革巴西的感化院。
骗子就是在走私自己。这就是我真正要说的吗?曾经是,但已经离我而去。骗子会不会受伤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时候欺骗会令人痛苦,会很痛苦。欺骗会出现在非常艰难的时刻。欺骗会让我们放弃,尤其是在我们全力以赴的时候。可惜的是,关于这个话题我不能再讲下去了。
有人告诉我,有一位评论家曾写道,吉马良斯·罗莎和我是两个谎话连篇的人,也就是说,是两个骗子。这位评论家是不会明白我在这里所讲的问题的。我讲的是另外一回事。我讲的是一个很深奥的东西,尽管它看起来不那么深奥,尽管连我自己也在有些伤感地调侃它。
表达困难
为了表达,能够找到一个已经存在的合适的词是很困难的,而这种找寻让人觉得很盲目。比如在我们点咖啡的时候。并不是说是咖啡帮助我们找到了合适的词,而是咖啡代表了一种歇斯底里地释放的行为,换句话说,一种毫无缘由的释放的行为。
机器在写作
我感觉我几乎已经到达自由了。到达了一种不需要再继续写作的状态。如果可以,我会把属于我的这块专栏留成空白:充满了最大程度的沉默。而每个看到这片空白的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期许将它填满。
我们说事实吧:这里说的不是年深日久的东西,一点都不是。它仅仅存在。没有进入流派。我对流派没一点兴趣,我在意的是神秘。我应该为神秘举行一场仪式吗?我想是的。这样我就可以潜心研究事物的数学了。然而,我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融入了土地:我是大自然的女儿:我想要领悟、感觉、触碰、存在。这一切已经浑然一体,是神秘的一部分。我孤身一人。以前,我与写作是有区别的(或者没有?我不知道)。现在更加没有区别了。我是一个存在。我让你也成为一个存在。你对此感到惊讶吗?我想你会的。但这是值得的。尽管会感到痛苦。只会在开始的时候痛苦。
现在我说一些让我感到惊奇的事情。是关于虫子的。
我认识的一个人告诉我,有一种螃蟹,当人们抓住它的一条腿时,这条腿会断掉以免螃蟹被人抓住,之后断开处会长出新腿。
我认识的另一个人曾经在某处投宿。他打开冰箱门拿水喝。
看到了那个东西。
那是个白色的东西,特别白。没有头,喘息着。好像一团肺。像这样喘息着:向下,向上,向下,向上。我认识的这个人迅速关上冰箱门。站在一旁,心怦怦地跳。
后来他才慢慢知道是怎么回事。房子的主人精于捕捉海洋生物。曾经捕获了一只海龟。剥掉了它的壳。砍掉了它的头。把剩下的部分扔进冰箱,打算 我答复这名撰稿人说,读者对于文章的理解,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对文章的态度,取决于他的喜好,取决于他是否会摒弃先入为主的想法。而报纸读者习惯了毫无困难地阅读报纸,会倾向于读懂全部内容。这仅仅是因为“报纸就是为了让人读懂的”。但毫无疑问,比起报纸撰稿,我更看重我在书中写的内容。当然,我很乐意继续为报纸读者们写文章,我也会继续爱他们。
实践
这种轻松的、为大多数人写作的经历很有意思,因为我通常为少数人撰写“我的东西”。这种感觉非常好。不过,最近我和自己相处得很好,我惊讶地发现自己是可以忍受的,有时甚至是令人愉悦的。
好吧,不总是这样。
自我批评但宽容温厚
必须宽容温厚,因为尖锐刻薄有可能阻止我继续写作。也许有一天,我想要写作。尽管我感觉自己会重新开始写作,但我会用一种不同以往的方式来完成——哪方面不同?无所谓。
举个例子,我对自己写的某些东西进行自我批评,重点不在于它们是好是坏,而在于它们没有达到一种状态:痛苦与深层次的喜悦融为一体,而喜悦也会变得痛苦,因为这种状态就是生命的刺痛。
而我太多次都无法完成一个生命与其自身的完美重合,即便当我们惊讶地说“啊!”的时候也是如此。有时,这种生命与其自身的完美重合是通过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的相遇来实现的。
我如此明确地说我追求这种极致的完美,不,对此我不会羞于启齿。我们应当达到这种极致,并通过音乐的高度完美性来述说这种极致,而这种音乐是我们听到的,并转化成为我们内心的狂喜。没有转化,因为它们是同一种东西。我知道,在我身上应该有一种能够达到这种极致的办法。
有时候我觉得,我可以简单地通过我的观察方式来逐渐获得它。然而,我曾经觉得我会通过怜悯来获得它。不是转化为内心仁慈的那种怜悯。而是深层次的、转化为行动的怜悯,即便是言语的行动。就像“上帝用弯曲的线条书写笔直的文字”一样,我们的错误会成就伟大的爱,也就是怜悯。
冒险
我的直觉,在努力转化为词语之后,会变得更加清晰。正因如此,写作于我而言是一种需要。一方面,因为写作是一种无法掩饰内心感受的方式(而想象力不自觉的转化只是达到这一目的的方法);另一方面,我写作是因为无法理解,而不是通过写作的过程。如果我表现出一种神秘感,这不仅是因为最主要的问题是不要掩饰内心感受,还因为我没有能力在不掩饰的情况下清晰地描述它——掩饰内心感受会剥夺写作的唯一乐趣。所以,我经常无意中带着一种神秘感,我发现这在别人身上是很平常的事。在写出东西之后,我能否不带任何感情地、单纯地、机械地将它变得更加清晰呢?可我挺固执的。另一方面,我尊重自然奥秘所特有的某种清晰性,而这种清晰性是其他任何清晰性所不能取代的。还因为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沉淀,事物本身会变得清晰明了:就好像一杯水,一旦有什么东西沉在杯底,水就会变得清澈。如果水永远不会变清澈了,那么对于我来说就太糟糕了。我接受风险。我承受了相当大的风险,就像其他活着的人一样。如果我接受风险,那么既不是因为随心所欲的自由,也不是无意识而为之,也不是出于勇敢:每一天我醒来时,甚至出于习惯,我都会接受风险。我一直都有一种深深的冒险的感觉,我用“深深的”这个词是想表达这种感觉是“固有的”。这种冒险的感觉使我在生活上遵从本心、追求真实,更让我乐于写作。
消逝的主题
我感觉,在我身上,有太多能写的东西。为什么不写呢?是什么阻碍了我呢?也许是主题匮乏,使得主题在一个词、一行字中消耗殆尽。有时候则是恐惧,害怕触碰到一个词便会释放出千百个不希望看到的其他的词。但是,写作的冲动。纯粹的冲动,哪怕没有主题。仿佛我有一块画布、几支笔和一些颜料,却没有释放的喊叫,或者表达某些东西所需要的起码的沉默。有时候我的沉默会令我寻找一些能够给我提供关键词的人,而他们自己并不知道。但是谁呢?谁在迫使我写作呢?奥秘是:没有谁,是某种力推着我前进。
我曾经想要写在一行字中就能完结的内容。比如说,关于自己杂乱无章的生活经历,而突然冒出的对于秩序的些许热情,令我仿佛变成了一只古老的蚂蚁。我无意识的集体观念仿佛是一只蚂蚁的集体观念。
我也想,只用三两行文字,写写身体上出现一丝疼痛时的感觉。当疼痛消失,感激的身体仍然在喘息,看看灵魂在多大程度上也是身体。
就好像我在写一本关于感觉的书,这种感觉我曾经有过一次,那次是我重感冒在家待了许多天——虚弱的我 大问题
我的作品的读者们似乎担心,我会做那件叫作“妥协”的事情,因为我正在为报刊撰稿。他们中的很多人说:“做你自己。”
最近的某一天,当听到“做你自己”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些许困惑和无助,脑海里突然迸出几个可怕的问题:我是谁?我是什么样的?我是什么?我究竟是谁?我是不是?
不过这些问题比我可大多了。
沮丧时刻
在某一点上肯定有错误:在写作的时候,我越是想表达自己的想法,就越觉得实际上我从来都没有表达清楚过。这一点令我很苦恼,看起来,我现在已经开始更重视想要表达自我而不是表达本身。我知道这是一种短暂的坏习惯,但是,不管怎样,我都会做如下尝试:类似于“隐秘”的东西。就算继续写作,我也会运用隐秘。如果有一种从我身上消失的、叫作表达的东西,我就不再是这样的了:“我表达,即我存在。”而会是这样的:“我存在,即我存在。”
纪念一部小说的完成
我记不起来哪里是起点了,我知道我没有从头开始:可以说是一下子就写完了所有东西。一切都在那里,或者似乎是在那里,就像在一架打开的钢琴的时空里,在钢琴同时按下的琴键里。
我写作的时候非常仔细地寻找在我身上组织起来的东西,而在 一直以来,最大的困难是等待。(我感到有些奇怪,女人对医生说。女士您怀孕了。我还以为我快死了,女人答道。)扭曲的灵魂,在成长,在膨胀,甚至不知道它是否在等待正在形成并即将出现的东西。
除了艰难的等待,还要有耐心,将瞬间形成的最初的想法重新用文字一点一点地写出来。恢复想法是非常困难的。
好像这样还不够,但可惜的是,我不会写作,我无法把一个想法叙述出来,我不会“用文字装扮一个想法”。我写的东西指的不是一个思想的过去,而是当下的思想:浮出表面的东西已经有了合适的、不可替代的文字,或者它并不存在。
在写它的时候,确信无疑却又看似矛盾的是,妨碍写作的是不得不使用文字。这一点令人难受。仿佛我想要进行一种更直接的交流,一种有时候会发生在人与人之间的无声的理解。如果我可以通过在木头上画画,或者抚摸孩子的头,或者在乡间漫步的方式来写作,我就不会走上文字的道路。我会做许多不写作的人所做的事,而且会和那些写作的人一样,有同样的快乐与痛苦,也有同样深刻的、难以抚慰的沮丧:我会生活下去,而不是使用文字。这可能是我的解决办法。如果是,欢迎。
神秘
当我开始写作的时候,我想要达到什么呢?我想写点平静的、不时髦的东西,比如对一座高高的纪念碑的回忆,因为是回忆,所以它看起来更高。但我其实很想触碰它。说实话我不知道“纪念碑”这个词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而最终我写出了完全不同的东西。
细化时间
我不能在焦虑或等待解决问题的时候写作,因为在这些情况下,我会尽一切努力让时间流逝——而写作恰恰相反,会细化并延展时间。尽管出于迫切的需要,最近我学会了一种通过写作来让自己忙碌的方式,确切地说,是为了看时间是否流逝。
依然没有答案
我不会再写作了,我失去了这个能力。但是我已经看过了这世上的许多东西。其中一个,也不算是最不痛苦的一个,就是看到那些张开想要说点什么的嘴,或者兴许只是咕哝几声,却都没能成功。所以有时候,我想要说他们没能说出的话。我不会再写作了,可是这种文学行为对我来说已经逐渐变得如此不重要,以至于不会写作也许正可以把我从文学中解救出来。
对于我来说,什么变得重要了呢?可无论它是什么,也许都是通过文学来体现的。
更上一层楼</a>:沉默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一个人原来可以不写作。渐渐地,渐渐地,直到忽然隐隐地觉察到这一点:谁知道呢,也许我不用再写了。这是雄心壮志。是几乎无法实现的。
三种经历
我为三件事而生,并为之付出生命。我生来就是为了爱别人,我生来就是为了写作,我生来就是为了抚养我的孩子。“爱别人”是如此宏大,它甚至包括我用余下的爱来宽恕自己。这三件事都太重要了,以至于我的生命显得很短暂。我必须抓紧时间,时间很紧迫。我不能浪费生命中的一分一秒。爱别人是我唯一知道的个人救赎方式:只要付出爱,就没有人会迷失,有时还能得到爱。
我生来就是为了写作。词语是我支配世界的方式。我从小就有那么几个热切呼唤我的志向。其中之一便是写作。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也许是因为,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学习来实现其他的志向,而对于写作来说,学习就来自生活本身,我们内心的生活以及我们身边的生活。还有,我不知道怎样学习。而对于写作来说,唯一的学习就是写作本身。我从七岁起就开始进行自我训练,以便有一天我能够掌控语言。然而,每次我写作就好像是 我得到过爱。两位成年人曾经想让我做他们的教母。一位是经历了同我一样的洗礼的教子:是卡西奥,玛利亚·博诺米和小安图内斯的孩子。我自告奋勇为一个需要我的爱的年轻人做候补教母。下面是她的信,是从里约热内卢寄来的:“你知道吗?昨天我醒来发现自己是彩色的。这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些我总是看到的和从未见过的东西,我喜欢生命的跃动,你知道是什么意思,是我们能用眼睛看见的一天。这一天实在太美了,以至于我把我的这一天送给了你。这份礼物比起你送我的那个极其美丽的小人儿来说有点微不足道(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和它聊天),但它太美了,太大了,太清晰了。今天我像往常一样平淡,都不知道打个电话说喜欢教母。”
最有意思的是,我的这两位成年教女——一位完全不同于另外一位——最有意思的是我才是那个从她们那里得到帮助的人。那么她们想让我做教母,而我给了她们什么呢?
再说说我的疲惫,我疲惫是因为太多人觉得我很和善。我想让他们觉得我凶横,因为这样我就和他们有了共鸣:我对自己是相当凶横的。
我将会从自己身上挖掘些什么呢?几乎什么也没有。我不再写书了。因为如果写,就会说出我的那些残酷的真相,而那些是难以为我、为大家所接受的。存在是有限度的。我已经达到了这个限度。
匿名
太多人想要投射自己了。甚至都不了解它是如何限制生活的。我投射自己得来的那一点小小的名气影响了我的腼腆。包括我想要说的已经不能再说了。匿名如梦一般的轻柔。我正需要这个梦。可我不想再写作了。我现在写,是因为我需要钱。我想沉默不言。有些东西我从来没有写过,将来在我死之前也不会把它们写出来。这些东西并不为了钱。在我内心深处有着巨大的沉默。我的文字便是从此而来。从沉默中有着的比所有都珍贵的东西:沉默本身。
再见!我要走了!
很遗憾,我不能回复读者来信,我只能偶尔回复一两次。但有一封来信,优雅的词语中夹杂着一丝挑衅,带着那种所谓的粗鲁的直白,因为我在专栏里说过我宁愿自己不友善。而他说:“我不会轻率地说我觉得你人很好,充满了情感的起伏,但我庸俗地认为你很美。”
他说他见过我,但我记性很差,甚至无法回忆出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他说:“有些事情使你成为令人尊敬的契诃夫的同胞,其他事情让你看起来确实是这里的人。不是来自上克鲁斯或蒙蒂斯克拉鲁斯,而是来自巴热或卡斯卡杜拉。”我的孩子,我一点都不为来自巴热或卡斯卡杜拉而烦恼。我为那些想读我的人写作。而你,弗朗西斯科,你的抱怨太多,有时说得有理,有时没理。我一点也不生气:我为自己创造了一种可以说任何话、听任何话的生活。但在你的信中,有几段话我不知道你是在冒犯我还是在赞美我。
你抱怨我灰心丧气。你是对的,弗朗西斯科,我是有点灰心了,我太需要别人来给我打气了。我的灰心和成千上万的人所感受到的是一样的。但是只要有一个电话,或者和我喜欢的人打交道,我的希望就会重生,我就会再次变得坚强。你一定是在我充满希望的时候遇到我的。
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因为你说我很美。嗯,我并不漂亮。但是当我充满希望的时候,就会有一些东西从我身上散发出来,也许可以称之为美。
你希望我像契诃夫一样,写出有趣的东西,颇有道理。我亲爱的朋友,如果我像契诃夫一样只写一页书,我就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女人,而不是现在这个没有保护的女人。
别担心,弗朗西斯科,我写出有趣的东西的时刻会到来的,我的确有着情感的起伏,终有一天我会乘着大海的强劲波浪,在它的波峰上驰骋。欢笑的时刻定会到来,弗朗西斯科,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这是一个好兆头:这意味着在浓重的灰暗中,希望重生的时刻近了。眼下,我是根据我的情感起伏来笑,或者哭。
弗朗西斯科,你给了我你的“王国、一匹马和一盘扁豆”。我认为自己是你的王国里最谦卑的仆人。我也接受在黑暗中骑着你的马飞行,因为,弗朗西斯科,你把我丢在了黑暗里,还没给我任何线索让我在光明中绽放,而这些线索正是我需要的。但你很好,尽管你对我目前缺乏欢笑感到失望,但你还是给我提供了独特的美食:一盘扁豆。终于有人明白我饿了。
然后你向我提出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建议,让我也觉得很特别。如果我不接受,是因为我真的做不到。因为你,作为一个内心富有的人,单纯地建议我:
“咱们逃到香港,或者逃到任何一个比那里更近的地方去。”
正如你所说:“愿上天永远保佑我们。”
阿门,弗朗西斯科,谢谢你:我想要你所要给我的一切。我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这种古老的饥饿感而得到一盘扁豆了。有了你的马,弗朗西斯科,我们会走得更远!到了那里我们将永远不会回来。再见了,各位!因为我已经骑上了那匹美丽的马,它将带领我走向光明。我终于要出发去我的“帕萨尔加德”了!
最近这次收到的其他来信,都来自非常纯洁的、对我充满了信心的人。我不知道如何选择那些让我最感动的信。他们都温暖了我的心,他们都想帮助我爬得更高,让我能够以某种方式看到世界的美景,他们都对我很好。我是一个快乐的专栏作家。我写了九本书,让很多远方的人爱上了我。但成为一名专栏作家有一个我不明白的奥秘:那就是,那些专栏作家,至少里约热内卢的那些,是备受喜爱的。而每周六撰写系列专栏,给我带来了更多的爱。我觉得与我的读者很亲近。我也很高兴为那些令我尊重的报纸写作。我只能想到三四位女专栏作家的名字:埃尔谢·莱萨、拉克尔·德·凯罗斯、迪娜·西尔韦拉·德·凯罗斯,还有我。埃尔谢写专栏的时间比我久,所以我要给她打电话,问她我要如何处理我接到的那些神奇的电话,要如何处理他们送给我的那些凄美的玫瑰花,要如何处理他们送给我的那些简单而深奥的信件。
我向我的读者保证,我会更加快乐,这样我能让他们至少在某一时刻更加快乐。但是,我的天哪,怎么样才算快乐呢?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卡洛斯·德鲁蒙德·德·安德拉德在这个世界上的孤独了。活得久一点吧,德鲁蒙德,这样我就可以时不时地给你打电话,总是带着某种目的,否则我都没有勇气打断你的工作。但今天,弗朗西斯科,我有勇气像你看到的我一样美丽,充满了希望。我和德拉蒙德通了电话,几乎称呼他为卡利尼奥斯,因为重要的是,人们不应忘记,虽然他很伟大,但他也是卡利尼奥斯,他的母亲以前也是这样叫他的。他也需要呵护。我就写到这儿,因为我在弗朗西斯科的马上骑得太快了,如果我今天不注意,另一个“孩子”——一部小说的 是的,奥塔维奥·邦芬,为报纸撰稿是一种很棒的经历,我此刻正在更新这种体验,而记者,我以前是,现在也是,是一个伟大的职业。通过书面文字接触另一个生命是一种荣耀。如果有人夺走我为之努力奋斗的文字,我将不得不选择跳舞或绘画。我会找到一种方法与世界进行交流。而写作是人类的占卜师。
要怎么做呢?为什么我写了九本书,却没有一本对你们说我爱你们呢?我爱那些有耐心等待我、等待我通过书面文字发出声音的人。我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因为如果我一直知道如何使用文字——尽管有时会结巴——那么,如果我不说出你们想从我这里听到的话,无论多么笨拙,我都是一个罪犯。
如果我不说,甚至以笨拙的方式说出你们想从我这里听到的东西,我就是一个罪犯。我想知道你们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我手里有乐器,但不知道如何演奏,这就是问题所在。这个问题将永远得不到解决。因为缺乏勇气?我是否应该克制我的爱,我是否应该假装不感受我的感受:对他人的爱?
为了拯救这个满月的黎明,我对你们说:我爱你们。
我没有给任何人面包,我只会给出几句话。真是穷得令人难过。半夜我坐在我家的客厅里,我走到阳台上,看到了满月——我身上的阴郁远多过阳光。还有一种超出人类承受能力的巨大的孤独,如果我不写“我爱你们”,这种孤独就会把我带走。要怎么解释我觉得自己是这世界的母亲呢?但说“我爱你们”几乎超出了我的承受力!我很难过。拥有一份无能为力的爱是如此痛苦。但我会继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