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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_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肖像

作者:乔伊斯 字数:15539 更新:2025-01-08 16:51:23

他喝完了 他左手三一学院灰色的建筑群〔37〕,耸立在这城的无知与愚昧之上,就像一块硕大的沉闷的石头戳立在一个累赘而令人讨厌的圆圈里,这使他感到沮丧;当他慌不择路竭力使他从改革派的良知的羁绊中解脱出来时,他来到了爱尔兰民族诗人〔38〕滑稽的塑像前。

他凝望着雕像,毫无生气的意思:因为虽然身心的怠惰就像看不见的毒虫一样爬满整个雕塑,爬在拖曳的双脚上,外套的褶痕里以及那奴颜婢膝的脑袋上,雕像似乎仍然非常谦卑地意识到它所受到的轻慢与侮辱。雕塑犹如一个法尔博格人穿着一件借来的米尔西安人的外套〔39〕;他想起了他的朋友达文〔40〕,一位来自农村的学生。这在同学间是一个滑稽的名字,但这位年轻的农民却毫不在意用这个名字,他说道:

——取笑吧,斯蒂维〔41〕,正如你说的,我是木脑袋。叫我什么都行。

当他首次听到从他朋友的嘴里吐出他教名的家常昵称时,他快乐而感动,因为他与别人,正如别人与他一样,一直都是使用正式英语说话的。每当他坐在达文在格兰瑟姆大街的卧室里,瞧着他的朋友一双双沿墙而立的做工精致的靴子而心中纳闷,给他的纯朴的朋友朗诵别人的、也即表达自己喜怒哀乐的诗歌与小曲时,他的听者粗莽的法尔博格人的心将他的心紧紧吸引过去,然后又使他的心产生反感,他的听者的心以一种平静的生而有之的凝神细听的谦卑,以一句古怪的古英语〔42〕,或者以他那对于粗鄙的身体的技能的愉悦——达文拜倒在盖尔人迈克尔·丘萨克的脚下〔43〕——而吸引他的心,然后又以粗俗的理智,迟钝的感情或者呆滞的恐怖的一瞥迅速而又遽然地使他的心产生反感,他的恐怖是植根于行将饿死的爱尔兰村民灵魂里的一种恐惧感,在爱尔兰农村对于夜间熄灯令仍然充满了恐惧。

这位年轻的农民仍然记得他作为运动员的叔叔马特·达文〔44〕的种种敏捷而纯熟的技巧功夫,并膜拜爱尔兰种种悲哀的传说。喜欢不惜一切代价在平淡的学院生活中无端生事、搬弄是非的同学认为他是一名年轻的芬尼亚分子。他的奶妈教他学会了爱尔兰语,用爱尔兰神话断断续续的光芒培育了他那粗野的想像力。他像一个愚钝的农奴对待罗马天主教信仰一般倾心于爱尔兰神话,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从这些神话中发现哪怕一点点美,他倾心于那些古拙的故事,这些古拙的故事在不断写进的英雄史诗之中相互区分开来。〔45〕对于任何来自英国或英国文化的思想或感情,他的心灵都严加把守,一概加以摒弃:在英国以外的世界,他只知道法国的外国兵团,他甚至说起要去参加外国兵团。

这年轻人的勃勃雄心以及他的幽默感使斯蒂芬常常称他为一只家鹅〔46〕:他这么称呼他也表达他对于他的朋友不善言词、拙于行动的一种恼怒,他朋友这种不善言词、拙于行动的气质似乎每每在斯蒂芬勇于探索的心灵与爱尔兰神秘的生活方式之间游移。

一天晚上,这位年轻的农民的精神受到斯蒂芬激烈的或者说十分溢美的言词所刺激,从而摆脱了作为理智反叛的冷漠的沉默,这在斯蒂芬的心目前展现了一幅奇异的图景。两人正缓步当车穿越穷困的犹太人居住的黝黑的狭窄湫溢的小街而走向达文的居室。

——去年秋天,快要入冬时分,斯蒂维,我遇到了一件事,这件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讲过,你是我告诉的 ——参加到我们中间来吧,达文说。你为什么不学爱尔兰语?你为什么上了 斯蒂芬做了一个含糊的否定的手势。

——歌德和莱辛〔152〕,多诺万说,在这个问题上写了许多了,古典派啦,浪漫派啦,什么的。当我读《拉奥孔》时,它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当然那书是属于唯心主义派的啰〔153〕,纯粹德国人的思想,太深奥了。

其他两人没一个回应他。多诺万有礼貌地向他们两人告辞。

——我必须走了,他轻轻而亲切地说。我心中非常强烈地认为,几乎是坚信我妹妹今天要为多诺万家的正餐烙饼吃。

——再见,斯蒂芬对着他的背影说。别忘了为我和我的伙伴带萝卜来。

林奇望着他的后背,嘴唇蔑视地噘起,做了一个鬼脸:

——想想看这糟透了吃烙饼的臭大粪居然还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他终于说道,而我却只能抽蹩脚烟卷!

他们转身前往马里恩广场,缄默不言走了一阵。

——给我刚才所说的关于美的谈话作一个概括,斯蒂芬说,可觉察事物之间的最完美的关系因此必须与艺术颖悟的各个必然的阶段相吻合。当你发现这些时,你便发现了普遍美的特性。阿奎那说,ad pulcri-tudinem tria requiruntur,integritas,consonantia,ritas.〔154〕我将它译为:美需要三样特性:完整性,和谐和光彩。难道这些不正与颖悟的阶段相吻合吗?你听懂了吗?

——当然,我听懂了,林奇说。如果你认为我愚钝不堪,那你去追多诺万,叫他来聆听你的宏论好了。

斯蒂芬指着一只倒扣在屠宰场伙伴脑袋上的篮子。〔155〕

——瞧那篮子,他说。

——我瞧着呢,林奇说。

——为了看见那篮子,斯蒂芬说,你的思想首先将篮子与它周围可见的空间分离开来。颖悟的 在他们穿过大厅的时候,一个矮矮的人向他们走来。在他小小的帽子的帽檐下,没有修刮过的胡子拉碴的脸上堆着快乐的微笑,他们能听见他喃喃细语。那一对眼睛就像猴子般的忧郁。

——晚安,队长,克兰利说,停了下来。

——晚安,先生们,那张胡子拉碴的猴子脸说。

——对三月来说,天气够暖和的了,克兰利说。楼上的窗户都打开了。

狄克逊莞尔一笑,用手转一下他的戒指。那张黑不溜秋的皱巴巴的猴子脸温和而快活地张开一张人模样的嘴:那嗓音高兴得咕噜咕噜直响:

——多叫人快乐的三月天气。太叫人高兴了。

——楼上有两位年轻美貌的女人,队长,她们等得不耐烦了,狄克逊说。

克兰利微微一笑,和气地说:

——队长只爱一个人:瓦尔特·斯各特。〔196〕是那样吗,队长?

——你正在读什么书,队长?狄克逊问道。在读《拉默摩尔的新娘》吗?〔197〕

——我爱读老斯各特的作品,那伶牙俐齿地说。我认为他写得妙极了。没有哪一个作家可以与瓦尔特·斯各特爵士媲美。

他在空中轻轻地挥动他那瘦削而皱巴巴的深棕色的手,正和他的赞扬斯各特的话合拍,而他那薄薄的活泛的眼皮不时地在一腔忧郁的眼睛上眨巴。

使斯蒂芬的耳朵感到更加忧伤的是他的讲话:口音斯文,低沉而滋润,不时冒出个语法上的错误:听着他讲话,他在心中揣摸关于他的传说是否真实,在他那猥琐的身形里流淌的血果然是高贵的,是一场乱伦的爱的果实吗?

公园的树〔198〕挂满了雨露,雨滴宁静地、绵绵不绝地滴落在湖面上,湖像一面灰色的盾静躺在那儿。一群天鹅在那儿飞翔嬉戏,湖水和湖岸被它们撩起的绿白色的烂泥所沾污。他们在灰濛濛的雨光、湿漉漉的宁静凝然的树、可以作见证的盾形的湖和天鹅的刺戟下相互轻柔地拥抱。他们相互拥抱,既没有欢乐又没有激情,他的手勾着他妹妹的脖子。一条灰色的毛披肩斜搭在她的肩头和腰肢上:她金发的脑袋搭拉着,既羞耻又乐意。他长着一头蓬松的棕红色的头发,一双模样优雅的手却壮实有力,长着雀斑。脸。看不见脸。哥哥的脸扑在她那散发着雨露清香的金发上。那双长着雀斑的、壮实有力的、模样优雅的、正在抚摸的手是达文的手。

他对自己的走神,也对那干瘪的使他走神的矮子怒气冲冲地皱起眉头。他父亲对班塔里帮的嘲笑〔199〕突然在他记忆的海洋中冒出来。他竭力抛掉这记忆,重又不安地捉摸他自己的思想。那为什么不是克兰利的手呢?难道达文的质朴与无邪更加不知不觉地刺痛了他吗?

他让克兰利和那矮子去好好细聊,便与狄克逊一起穿过整座大厅。

在柱廊,坦普尔正站在一群同学中间。有一个同学喊道:

——狄克逊,走近一点儿好听清楚点儿。坦普尔正讲在兴头上。

坦普尔将他那乌黑的吉卜赛眼珠子盯着他。

——你是一个伪君子,奥基夫,他说,而狄克逊是笑面虎。啊,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文学的表述。

他狡猾地笑一笑,紧盯着斯蒂芬的脸,重复说道:

——天,我对那叫法满意极了。笑面虎。

一个站在他们下面台阶上的、身材魁梧的同学说:

——再说说那情妇的事儿吧,坦普尔。我们想听那个。

——他养情妇,真的,坦普尔说。他还是一个有老婆的人呢。所有的神父经常在那儿吃饭。天,我想他们全染指这事儿。

——这就叫放着好马不骑却去租匹驽马骑,狄克逊说。

——告诉我们,坦普尔,奥基夫说,你肚子里到底装了多少玩意儿?

——你智慧的灵魂〔200〕仅仅表现在这一句话里,奥基夫,坦普尔以公然的蔑视说。

他踉踉跄跄地转过人群对斯蒂芬说起话来。

——你知道福斯特家族是比利时王吗?他问道。

克兰利从大厅的门口走出来,帽子甩在脑勺后面,正小心翼翼地在剔牙。

——啊,来了一个聪明人,坦普尔说。你知道福斯特家族吗?

他停顿了一下等待回答。克兰利用他那粗制滥造的牙签从牙缝里剔出了一颗无花果的籽,一个劲儿地瞧着它。

——福斯特家族,坦普尔说,是佛兰德王鲍德温一世的后裔。他名叫福雷斯特。〔201〕福雷斯特和福斯特是同一个姓。弗朗西斯·福斯特上尉是鲍德温一世的后代,在爱尔兰定居下来,娶了克兰勃拉西尔最后一位酋长的女儿。还有叫布莱克·福斯特的。那是另一不同的支脉。

——从佛兰德王鲍德海德嫡传下来,克兰利重复道,重又从容不迫地张口剔着他那雪亮的牙齿。

——你从哪儿捡来这些历史知识的?奥基夫问道。

——我还知道你家的历史,坦普尔转身对着斯蒂芬,说。你知道吉拉尔德斯·坎姆勃伦西斯是如何谈及你们家的吗?〔202〕

——他是不是也是鲍德温的后裔?一个颀长的患肺病的同学问,他长着一对黑眼睛。

——鲍德海德,克兰利重复说,正用舌头吮吸着牙缝。

——Pernobilis et pervetusta familia〔203〕,坦普尔对斯蒂芬说。

站在台阶下的那位壮实魁伟的同学放了一个短屁。狄克逊转身对着他,用一种柔和的声调问:

——天使说话了〔204〕?

克兰利也转过身去,语气很重,但并无怒意:

——戈金斯〔205〕,告诉你吧,你是我遇见的最该死的脏鬼。

——我心里也那么想,戈金斯口气坚决地回答道。但这并没妨碍任何人,是吗?

——我们希望,狄克逊和蔼地说,这不是如科学上说的paulo post futurum〔206〕。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他是个笑面虎吗?坦普尔环顾左右之后说。我不是给他起了那个绰号吗?

——是的,你这样说过,我们并不聋,那颀长、患肺病的同学说。

克兰利仍然对台阶下的那位壮实魁伟的同学皱着眉头。他突然讨嫌地哼一声,一出手将他猛一下子推下台阶去。

——滚开这儿,他粗鲁地说。滚开,你这臭尿盆。你就是个臭尿盆。

戈金斯蹦跳到石子路上,然后马上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坦普尔转过身问斯蒂芬:

——你相信遗传的规律吗?

——莫非你喝醉了,或是怎么的,要不你怎么这么说话?克兰利问道,转过身来对着他,一脸迷惑。

——迄今为止含意最深刻的一句话,坦普尔热情洋溢地说,是写在动物学上的最后一句话。生殖是死亡的前奏。

他怯生生地碰一下斯蒂芬的胳膊肘,热切地说:

——你觉得这句话含意深刻吗?你是诗人。

克兰利用他那瘦长的食指指着。

——瞧他一眼吧!他轻蔑地对其他人说。瞧一眼爱尔兰的希望吧!

人们被他的话和手势逗乐了。坦普尔一脸严肃地转身对着他,说:

——克兰利,你总是嘲笑我。我看得出来。但我任何时候并不比你差。和我相比,你知道我对你的看法吗?

——我亲爱的老兄,克兰利彬彬有礼地说,你知道吗,你不善于,绝对地不善于思考。

——但你是否知道,坦普尔接着说,将你与我自个儿相比,我是怎么看你和我自己的吗?

——快兜出来吧,坦普尔!那壮实魁伟的同学在台阶上说。全兜出来吧!

坦普尔转身向右,然后又转身向左,讲话时,突然打了几个孱弱的手势。

——我只是jiba蛋〔207〕而已,他说,绝望地摇着脑袋。我是jiba蛋。我知道我只是jiba蛋而已。我承认我是jiba蛋。

狄克逊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温和地说:

——这本身证明你是好样儿的,坦普尔。

——但是他,坦普尔指着克兰利说。他和我一样仅仅是个jiba蛋而已。他只是没有自知之明。那就是他与我之间的惟一的不同点。

一阵突然爆发的哈哈大笑声盖过了他的声音。他再一次转身对着斯蒂芬,用一种突如其来的热切之情说: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词。它是英语里惟一的一个双数词。你知道吗?

——是吗?斯蒂芬无动于衷地说。

他正细瞧揣摸着克兰利那张棱角分明的痛苦的脸,脸上漾着一丝强装的勉自忍耐的微笑。那粗俗的咒词横扫过那张脸,犹如脏水泼洒在一尊古老的石雕像上,对一切的羞辱已无动于衷了:当他瞧着他时,他看见他举起帽向人致敬,从前额露出来像铁冠一样罩在脑袋上的乌黑的头发。

她从图书馆的门廊走出来,越过斯蒂芬躬身向克兰利致意。也向他致意吗?在克兰利的脸颊上不是隐隐有点红晕吗?难道那是因为坦普尔的咒词吗?灯光黯淡了下来。他看不清。

难道那不正说明他朋友为什么总是处于坐立不安的沉默之中,为什么他对人总作出那些苛刻刻薄的评价,为什么说话时总不时冒出粗鄙的言词,正是那粗鄙的言词常常使斯蒂芬撤回虽并不情愿但一度曾是热切的忏悔吗?斯蒂芬大方地原谅了一切,因为他发现在自己身上在对待自己的问题上也存在粗鄙和鲁莽的一面。他记得,有一天夜晚,他骑着一辆借来的吱嘎吱嘎作响的自行车到马拉海德附近的林子里去向上帝祈祷。他举起手臂,知道自己正站在神圣的土地上在一个神圣的时刻,以一种狂热的心情对着树丛中庄严的圣殿祷告。这时,从阴暗的道路的拐角处出现了两个警察,他便中断祈祷,大声吹起了刚从哑剧里学来的调儿。

他开始将磨破的白蜡树拄杖顶端对着圆柱的基石猛揍。难道克兰利没有听见他吗?他可以等待。关于他的议论停止了一会儿:从上面的窗户里又传来轻轻的嘘声。除此之外,在空中便没有其他声响了,他一直以悠闲恬适之情观望飞翔的燕子也已进入梦乡了。

她穿越过黄昏。因此,空中除了传来轻轻的嘘声之外,一片寂静。因此,叽叽喳喳议论他的长舌停止了下来。黑暗在降临。

黑暗从空中降临。〔208〕

一种令人颤抖的快乐,像一线微弱的光,在他周围宛若仙女在翩翩起舞。她穿越过那渐渐浓郁的暮色的身影,或者那赋有黑色音韵和头韵的诗文,是丰满而有如诗琴一样抑扬顿挫吗?

他离开同学,缓缓地向柱廊深处更浓重的阴影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拄杖轻轻击打石板,以掩饰他的种种幻觉,不让他们觉察出来:他同时得以让心灵重新回味道兰德,伯德〔209〕和纳什的时代。

眼睛,从欲望的黑洞洞的深处张开,眼睛使东方微熹的晨光变得黯淡了。除了淫荡的柔情之外,他们百无聊赖的优雅算什么呢?除了一个淌口水的斯图亚特王〔210〕宫廷粪坑上一层嘎巴儿的闪光之外,他们的闪光又算什么呢?在回忆的语境里,他体验到琥珀色的美酒,渐渐消遁的甜蜜的乐曲,那骄傲的双人舞:他用回忆的眼睛看到科文特加登广场阳台上咂小嘴调情的和蔼而高贵的妇女〔211〕,小酒馆麻脸的妓女和年轻的妻子们,她们快乐地顺应与她们一起销魂狂欢的人们,和他们拥抱了再拥抱。

他所回忆起的种种形象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愉悦。它们是神秘的,充满激情的,但她的形象和这些形象并没有纠缠在一起。不能那样去想到她。他根本不能在那样的心境中去想她。难道他已不能控制他的思想了吗?古老的语句是甜蜜的,但它们的甜蜜仅仅是一种被挖掘出来的甜蜜而已,就像克兰利从他发亮的牙齿里剔出无花果籽一样。

虽然他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她的倩影正穿过城市往回家的路上走,但这既不是思绪也不是幻觉。开始时模模糊糊的,后来他非常真切地闻到了她玉体上散发出来的馥香。他自觉到有一股躁动在他血液里沸腾起来。是的,他闻到的正是她的肉体,一种狂野的、令人慵倦的馨香,他闻到那散发着温热的肢体,在那肢体上激荡着他的充满欲念的心声,他闻到那神秘的酥软的内衣上沾染的由她的肉体散发出来的香味和甘露。

在他的后脖颈上有一只虱子在蠕动,他将大拇指与食指敏捷地伸进敞开着的领子里,一把捏住了它。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将虱子软软的像米粒一样松脆的身子转了一个个儿,然后让它从身上掉落下去,心中纳闷这小玩意儿将会是活还是死。他心中想起了科内利斯·阿·莱匹德的一句怪话,那怪话说,生于人的汗水之中的虱子并不是上帝在 〔30〕 这是英语、法语、意大利语和拉丁语的“象牙”。

〔31〕 拉丁语:印度输出象牙。这是瓦尔皮编选的《拉丁文选</a>》中的一句话。

〔32〕 这是贝尔维迪尔公学院长威廉·亨利神父。

〔33〕 拉丁语:演说家斟词酌句,诗人夸大其词。

〔34〕 拉丁语:在如此重大的危机之中。

〔35〕 拉丁语:往罐里装古罗马钱币。

〔36〕 贺拉斯(公元前65—8),罗马诗人。

〔37〕 三一学院巨大的四方院的建筑群耸立在威斯特摩兰街与纳索街交叉的路角上,与爱尔兰银行相对。

〔38〕 指托马斯·莫尔(1779—1852)。

〔39〕 法尔博格人与米尔西安人均是爱尔兰传说中的土著,前者身材矮小而原始,后者魁梧高大而英俊。米尔西安人据认为来自西班牙,称为“黑伊比利亚人”。

〔40〕 在现实生活中即是乔治·克兰西。小说中所叙述的达文夜半的奇遇正是乔治亲身经历过的。乔治后来成为利默里克市长,在家中被杀害。克兰西也是一位盖尔体育运动的狂热爱好者,他曾是盖尔体育协会创建人迈克尔·丘萨克的挚友。乔伊斯在早期作品将他描述为马登。他是斯蒂芬以其名称呼的惟一的一位朋友。

〔41〕 斯蒂芬的昵称。

〔42〕 斯蒂芬在此所说的古英语显然不是指盎格鲁-撒克逊古英语,而是指都铎王朝入侵爱尔兰所带来的英语。这在达文的言词中得到反映。

〔43〕 请参考前页注④。

〔44〕 帕特与迈克尔·达文是爱尔兰著名的运动员,迈克尔·达文与丘萨克一起创建了盖尔体育协会。

〔45〕 这包括爱尔兰英雄芬恩、奥西恩、库丘业恩、康丘巴、迪尔德丽等传说。

〔46〕 指在爱尔兰生活的爱尔兰人。在以往的150年间,数百万爱尔兰人离开了爱尔兰,远走他乡,因此,1840年爱尔兰人口为800万,而到1964年,人口低于400万。

〔47〕 原文为disremember,即“忘却”,这被认为是典雅的古英语用词,在英国已不流行,但在爱尔兰却被认为是时髦。

〔48〕 在爱尔兰科克郡北部。

〔49〕 爱尔兰式棒球,hurling或hurley,一种快速的粗野的运动,是足球、棒球、橄榄球、曲棍球、曲棍网兜球的综合。运动员使用一根弯曲的硬木棒将一只很小的硬球或击打、或滚带、或携抱进对方的球门中。爱尔兰式棒球现在仍然是爱尔兰民族主义和爱尔兰语言的象征。

〔50〕 原文为stripped to his buff,一般来说这应该意为“全身赤裸”,但在爱尔兰芒斯特,却意为“腰身以上赤裸”。

〔51〕 原文为minding cool,爱尔兰式棒球队一般将最好的运动员把守门前区,拦截对方进攻。爱尔兰语cool,意为“后方”,全字为cool-bau-ya。

〔52〕 原文为camann,指爱尔兰式棒球中的曲棍。

〔53〕 原文为an aim’s ace,意为“少量,差一点儿,短距离”。这是莎士比亚英语ambsace在爱尔兰的遗存。

〔54〕 原文为any kind of a yoke,yoke意为可供使用的器物。当一个爱尔兰乡下人初次见到汽车时,他会说:“That’s a queer yoke。”

〔55〕 可能是指“土地联盟”鼓动大会。

〔56〕 巴利霍拉山在科克郡北部,基马洛克在利默里克南部。

〔57〕 原文为stopped by the way under the bush to redden my pipe。在这句中,way,under,redden均是芒斯特人特殊的用法。爱尔兰人不说light,而是说redden his pipe。

〔58〕 原文为She asked me was I tired,在盖尔语中,间接引语不用“whether”或“if”。

〔59〕 科克郡的港口之一,距利菲河数英里。

〔60〕 原文为There’s no one in it but ourselves, in it在盖尔语中意为“in existence”。

〔61〕 原文为handsel,一天中所做的 〔78〕 见爱比克泰德《谈话录》 〔79〕 源自纽曼的《马利亚的荣耀》。纽曼在这儿演绎了《圣经外传》(24∶16)“我居住在所有的圣徒中间”。

〔80〕 乔伊斯家nova virtute, puer, sic itur ad astra”,意为:快鼓起年轻的英勇气概吧,孩子!你将抵达星星!

斯蒂芬和乔伊斯心里十分清楚拉丁语的出处与来历,但教导主任显然并不了然。这是对教导主任的一种讽喻。

〔88〕 原文为kentish fire,这是一种拖曳的、整齐合拍的掌声或其他响声以表示不耐烦或不同意。这一用法源自1828—1829年在肯特郡召开的反对天主教徒自由法令的会议。

〔89〕 现实生活中克兰利即是J·F·伯恩,他曾撰著回忆乔伊斯的自传《沉默的岁月》。乔伊斯1898年秋天进大学学院,而伯恩则在1895年便进入大学学院,他1898—1899年因辅导两名学生而仍然留在学院里。乔伊斯1898年开始便称伯恩为克兰利,克兰利原是都柏林大主教的名字(1397—1417)。这名字的来历也可能是源自乔伊斯的一位保姆,她叫克兰利,一个年轻的女人,来自布雷正派的渔夫家庭。

〔90〕 这是都柏林主要跑马场之一,在城西北。

〔91〕 这是《教义问答集》中关于洗礼的一句话。莫伊尼汉在此引用它显然极不合时宜。

〔92〕 W·S·吉尔伯特(1836—1911),英国剧作家和幽默作家,以与沙利文合写的喜歌剧闻名于世。

〔93〕 这选自W·S·吉尔伯特与沙利文合写的歌剧《日本天皇》(1885)。

〔94〕 原文为What price...?英俚语,赛马时询问走红的马跑赢的希望怎么样,比喻,意为“你以为怎么样?”,不是“什么价格”。

〔95〕 这句话实际上出自一位名叫基纳汉的年轻人,他是在费利克斯·哈克特教授的一堂课上说的。在这里,乔伊斯将哈克特教授讲授的关于电学和关于力学的课合二为一了。这两堂课相隔数月之久。

〔96〕 F·W·马蒂诺,F与W正好可拼写成fresh water,故有“淡水”之称。此人很可能就是F·马丁,他撰写了数篇关于铂化学性质的文章。

〔97〕 北爱尔兰诸郡大部分信奉长老会。

〔98〕 北爱尔兰首府。

〔99〕 一幅相片是尼古拉二世沙皇,另一幅是他的妻子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芙娜,维多利亚女王的孙女。

〔100〕 不规范拉丁语:我已签了。

〔101〕 拉丁语:什么?

〔102〕 拉丁语:为了普遍的和平。

〔103〕 尼古拉二世沙皇(1868—1918)策划了1899年和1906年在海牙召开的国际和平会议。乔伊斯自1898年至1902年在大学学院求学。这里描述的事件很可能发生在1899年春天。 〔126〕 乔伊斯的父亲,约翰·斯坦尼斯拉斯·乔伊斯拥有一个装有镜框的高尔韦郡乔伊斯家族的纹章雕刻,在每次频繁的搬家中都小心翼翼地亲自照管,显示一种堂·吉诃德式的心态。

〔127〕 《斯蒂芬英雄》的主要人物有好几个星期每星期五晚上参加了奥康内尔街用爱尔兰语讲授的盖尔联盟的课。正是在这些课上,他重又见到埃玛,并由此产生了对莫兰神父的嫉意。

〔128〕 在《斯蒂芬英雄》中,这位年轻的妇女是埃玛·克莱利,在《青年艺术家画像》中则是E—C和埃玛。在实际生活中,她至少部分是玛丽·希伊,议员大卫·希伊的女儿。希伊家坐落在贝尔维迪尔广场2号,乔伊斯在1896年经常造访。乔伊斯和斯坦尼斯拉斯常常去,有好几次在希伊夫人的邀请下在希伊家过夜。乔伊斯有好几年对玛丽怀有激情。希伊家便是《斯蒂芬英雄》里的丹尼尔家。

〔129〕 即从18世纪90年代到19世纪90年代,横跨一个世纪。

〔130〕 原文为Your soul!乔伊斯解释说,这是“Damn your soul!”的简写。详见《乔伊斯书信集》(英文版) 〔142〕 古埃及原住民后裔。

〔143〕 西南非洲人。

〔144〕 他们沿运河往东北方向步行了三个街区,然后往左拐走进了大运河街。

〔145〕 拉丁语:我的舌啊,神秘地盛赞光荣。这些赞美诗使斯蒂芬和林奇在濯足节的行进具有一种神秘的色彩。信徒在耶稣受难日弥撒之后唱Pange lingua赞美诗。信徒游行回来时,唱诗班便唱晚祷曲。

〔146〕 福蒂纳图斯(约540—约600),意大利诗人,普瓦主教。他的拉丁文诗歌和赞美诗把古典拉丁诗人的共鸣与中世纪情调结合起来,使他成为古代和中世纪时期重要的过渡性诗人。

〔147〕 林奇在此唱的是该诗的 〔196〕 据斯坦尼斯拉斯·乔伊斯,詹姆斯·乔伊斯“简直无法忍受”斯各特和狄更斯。斯各特(1771—1832),英国小说家,历史小说的首创者。

〔197〕 斯各特1818年出版的一部小说。

〔198〕 这是一座想像的公园,在公园里斯蒂芬想像窥见了乱伦的爱。

〔199〕 原文为gibes,在标准的英语中,jibe和jeer具有十分鲜明的文学色彩,可是在爱尔兰,却是日常用词。班塔里帮,是指帕内尔派政治家,他们的领袖,如蒂姆·希利,来自班塔里村。

〔200〕 根据亚里士多德和经院哲学派,灵魂分为理性、动物性与植物性部分。

〔201〕 佛兰德,中世纪欧洲一伯爵领地,包括现比利时、法国、荷兰地区。鲍德温一世(9世纪)并不姓福斯特,而姓Bras-de-fer(铁手),死于879年。

〔202〕 威尔士的杰拉尔德1184年访问了爱尔兰,撰写了关于爱尔兰的访问记,这是 〔218〕 《齐格菲》是瓦格纳写的一部歌剧。齐格菲是西格蒙特和西格琳德的儿子,由尼贝龙铁匠米麦带大。齐格菲将他父亲的断剑熔铸成不折之剑。他用这把剑杀死了守卫莱茵金的巨蛇法夫纳,并获得魔指环,魔指环能使他随意变形。他穿越过包围布兰希尔德的火焰,将她唤醒,二人因爱情而神化。乔伊斯似乎在暗喻斯蒂芬正从事同样英雄的行为。在这里,斯蒂芬向克兰利宣布他将违反母亲的意愿。

〔219〕 原文为jarvies,爱尔兰马车车夫。

〔220〕 乔伊斯的父亲也同样干过这一切。

〔221〕 帕斯卡(1623—1662),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笃信宗教的哲学家,散文大师。

〔222〕 阿洛伊修斯·冈萨加(1568—1591),意大利宗教人士。

〔223〕 苏亚雷斯(1548—1617),西班牙出生的天主教耶稣会神学家和哲学家、国际法奠基人之一。圣T·阿奎那之后最杰出的经院哲学家。他认为,耶稣在迦拿婚筵上对他母亲说的话:“妇人,我和你有什么相干?”(《新约·约翰书》2∶4)在阿拉姆语中是很彬彬有礼的。

〔224〕 根据斯坦尼斯拉斯·乔伊斯的回忆,在孩提时代乔伊斯最惧怕雷雨。这不仅是对雷声的惧怕,而且还是对死亡的恐惧。甚至当他12岁或13岁了,他还害怕雷暴雨。打雷时,他会奔到楼上弟兄们的房间里,妈妈竭力抚慰他。她去拉下百叶窗,并拉上窗帘。

〔225〕 继奥林奇的威廉于1690年在博伊恩和1691年在奥格里姆大败詹姆斯二世和爱尔兰人之后,新教的都柏林议会于1697年和英国议会于1699年同意将75万英亩土地划归新的领主。这样,在一个世纪的时间内实现了对爱尔兰的三次征服。爱尔兰人只占有七分之一的土地。都柏林议会于1695年和1698年通过惩戒法律,禁止罗马天主教徒携带武器、在学校任教职和担任律师。

〔226〕 拉丁语:女人在歌唱。

〔227〕 指“女人”。

〔228〕 见《新约·马太福音》26∶69:“你素来也是同那加利利人耶稣一伙的。”

〔229〕 胡安·马利亚那·德·塔拉韦拉,16世纪西班牙天主教耶稣会修士,在他的著作De Rege et Regis Institutione有此论述。

〔230〕 根据中世纪天主教审判异端的宗教法庭的理论,犯罪者不由宗教惩处,而是由它的世俗的手——国家来惩处。

〔231〕 斯蒂芬在小说中多次想到路济弗尔的话“我不想伺候了”是有深刻的含意的。在早期基督教教父的著作中,路济弗尔——堕落之前的撒旦是明亮之星,早晨之子。读者在读这些章节时很可能不仅想到路济弗尔的堕落,而且会想到伊卡洛斯的坠落,雪莱的“形单影只,成年漂泊”以及纳什的“光明从空中坠落”。见《旧约·以赛亚书》14∶12:“明亮之星,早晨之子,阿,你何竟从天坠落,你这攻败列国的,何竟被砍倒在地上。”

〔232〕 博恩的母亲死于1893年,而他的父亲当他三岁时先于母亲而死。在博恩(“克兰利”)家迁至都柏林之前在威克洛经营农庄。“克兰利”在假期和夏季便去威克洛。

〔233〕 原文为ite,这是遗嘱的书写形式。见纳什的《夏天的遗言》:“条目,我将凋萎的花卉敬献于遗体之前。”

〔234〕 见《新约·马可福音》1∶6:“约翰穿骆驼毛的衣服,腰束皮带,吃的是蝗虫和蜂蜜。”另见《旧约·利未记》11∶22:耶和华对摩西亚伦说,“其中有蝗虫、蚂蚱、蟋蟀,与其类,蚱蜢,与其类,这些你们都可以吃。”

〔235〕 施洗礼的约翰是被砍头的。原文的veronica是一块布的意思。根据一个古老的爱尔兰传说,一个名叫Veronica的年迈的妇人在走向高尔韦时用手帕在这块布上擦,却印上了耶稣的面容。它并不是红布。

〔236〕 指断头的施洗礼的约翰。

〔237〕 见《新约·马太福音》8∶19—22:“耶稣说,任凭死人埋葬死人,你跟从我吧。”

〔238〕 在大学学院讲授意大利语的是一位耶稣会修士查尔斯·格齐神父,他在来爱尔兰之前曾长期居住在印度。

〔239〕 布鲁诺(1548—1600),16世纪哲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1592年5月因宣扬异端邪说而被捕受审,1600年2月8日被处死刑。西方思想史上重要人物之一,也是现代文化先驱者。乔伊斯在1903年为《日快报》评论了14部作品,其中一部就是J·刘易斯·麦金太尔的《吉奥达诺·布鲁诺》。在文中,他对布鲁诺作了大量引述。

〔240〕 拉丁文:按贝加莫的方法烹煮米饭。贝加莫为意大利北部城市。

〔241〕 圣斯蒂芬,即圣经中的圣司提反。

〔242〕 见《新约·马太福音》27∶35,《马可福音》15∶24,《约翰福音》19∶23,《路加福音》23∶34。只《约翰福音》提到四个兵丁拈阄瓜分耶稣的衣服。

〔243〕 布莱克《威廉·邦德》第一诗节为:

我寻思姑娘们是否疯癫,

我寻思她们是否会有杀机,

我思忖威廉·邦德是否会死亡,

他已如此病入膏肓。

最后一个诗节为:

在怜悯别人的痛苦中,

在轻轻抚慰别人的忧虑中,

在夜的和冬雪的黝暗中,

在赤裸和被遗弃的人们中,

去寻觅爱吧!

斯蒂芬在此引用布莱克,显示他对从拜伦、雪莱到布莱克的少年的崇拜之情。

〔244〕 圆形大厅耸立在奥康内尔街头,现为电影院。

〔245〕 格拉德斯通于1898年5月死亡。乔伊斯在1912年5月16日的一篇评论中说,“简而言之,格拉德斯通是一个自私的政治家。”他认为,格拉德斯通在主教的帮助下对帕内尔实行了“道德的谋杀”。

〔246〕 在这句话“一帮乡巴佬”(a race of clodhoppers)和下面关于鳄鱼的思索(Oh,man,man!Race of crocodiles!)之间,乔伊斯提供了《青年艺术家画像》惟一的一个“下意识回响”(unconscious echo)的例子,与暗喻不同。“难道你没有看到,”伯爵回嘴说,“这个行将死亡的人因为和他一起受苦的人不跟他一起死亡而感到愤怒不已吗?如果他能够的话,他会使出浑身解数将他撕裂成碎片,不让他享用他自己已被剥夺的生活。哦,人啊,人啊,一群鳄鱼!”伯爵喊道,将握紧的拳头伸向人群。

〔247〕 见莎士比亚戏剧《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第二幕第七场。莱必多斯说:“你们埃及的蛇是生在烂泥里,晒着太阳光长大的;你们的鳄鱼也是一样。”

〔248〕 爱尔兰现在仍和乔伊斯时代一样,咖啡馆兼烤制糕点。这些咖啡馆可能在国家图书馆附近莱斯特街上,也可能在圣斯蒂芬公共草地38号。

〔249〕 乔伊斯自己解释说,“这是暗喻《新约》的一句话:‘斗底下的灯。’”(见《乔伊斯书信集》第3卷第130页。)《新约·马可福音》4∶21:“耶稣对他们说,人拿灯来,岂是要放在斗底下,床底下,不放在灯台上么?因为掩藏的事,没有不显出来的,隐瞒的事没有不露出来的。”《马太福音》5∶15、《路加福音》8∶16有类似叙述。

〔250〕 拉特兰(现为帕内尔)广场里头的一座新教教堂。烟纸店位于大丹麦街,贝尔维迪尔公学以西一个街区。

〔251〕 这就是说,人要离开爱尔兰才能发现爱尔兰。塔拉是米思郡的一座山,国王和谋士们曾在那儿一座大厅里开会。霍利海德在英格兰,都柏林以东57英里。

〔252〕 乔伊斯解释说,父亲是在划船比赛中伤过彭尼范瑟的心。他说,当然这句话也可能暗喻在爱情上的失望。见《乔伊斯书信集》第3卷第130页。

〔253〕 这是叶芝的一个笔名。斯蒂芬在这里忆起的叶芝的诗是《奥沙利文致玛丽·拉维尔》:

当我的手臂拥抱你时,

我将心,

紧贴在

那早已在世界上消逝的

可爱之上。

〔254〕 在都柏林报刊上,在付钱讣告结尾处仍有:“美国报纸请转载”。

〔255〕 乔伊斯在一封信中解释说:“我坚信,英雄主义的整个结构现在是,过去一直是一个该死的谎言,并且不可能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作为一切事物——包括艺术和哲学——原动力的个人的激情。”见《乔伊斯书信集》第2卷第81页。

但丁(1265—1321),意大利最伟大的诗人、散文作家、政治思想家。著有《神曲》。

〔256〕 乔伊斯翻译了法国抒情诗人魏尔兰的诗《幽长的哭泣》。第三诗节是这样吟唱的:

离去吧!离去吧!

在莫名的

漫无目的的痛苦之中

我只能顺应

那萧索的风。

〔257〕 根据乔伊斯的解释,“这段在《斯蒂芬英雄》中的关于手臂神魔力量的散文式叙述是表明少年(pueritia)和青年(adulescentia)之间的一个确切的转折点——涵盖17年。”(见《乔伊斯书信集》第2卷第79页。)当然,在《青年艺术家画像》中,它表明青年与成年的一个转折点。青春的翅膀,又一次暗喻伊卡洛斯。

〔258〕 乔伊斯在这里表述纯粹是他个人的经验。正是灵魂(乔伊斯把这称之为自我)催使他去“从生命中创造出生命来”,“他将充满豪情地从他的灵魂的自由与力量中创造出活生生的东西来,新的、翱翔的、美丽的、无法触摸的、永不消亡的东西来”。他将自己看成是“一个拥有永恒想像力的教士,一个能将日常的经验演化成具有永恒生命力的光辉灿烂的东西的人”。乔伊斯在一篇散文中提到“不可磨灭的自我主义”,并把“自我主义”称之为“救世主”。根据叶芝的回忆,在1902年,在一次访问中,乔伊斯对他说,他们的心离上帝比离民间文学更近。在1900年夏季,他对穆林加居民说,“我的心比这整个国家更使我感兴趣。”那年夏天,他将他创作的戏剧《光辉灿烂的事业》敬献给“我自己的灵魂”。在《菲尼根守灵夜》中,他将谢姆描述成一个“将自己流放在自我之中,在衣柜里书写他自己这一神秘的东西”。这是乔伊斯美学理论的基础,源自雪莱、邓南遮和其他作家,在这基础上,乔伊斯建立了他的人生和作品。在1902年,他在给格雷戈里夫人的信中说,“我将与世界的力量抗衡。除了对灵魂的信仰之外,一切都是无定的,只有灵魂改变一切,使无定得到光明。虽然我在这里似乎是作为一个不信教的人被驱赶出祖国的,我却从没发现过任何一个人的信仰像我的那样。”见《乔伊斯书信集》第1卷第53页。

〔259〕 这是指异教发明家德达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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