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_尤利西斯

布卢姆与斯蒂汾的归程，采取何种平行路线？

自贝里斯福德里出发，二人挽臂同行，以正常步行速度，按下列顺序，途经下加德纳街、中加德纳街、蒙乔伊广场西路；然后降低速度，二人漫不经心均向左转，沿加德纳里直走至远处的圣殿北街口，然后仍以慢速走走停停，向右拐入圣殿北街，直走至哈德威克里。抵此后二人不再挽臂，以轻松步行速度，同时取直径越过乔治教堂前圆形广场，因为任何圆圈内的弦，长度均小于其所对之弧。

二人政府在途中有何议题？

音乐、文学、爱尔兰、都柏林、巴黎、友谊、女人、卖淫、饮食、煤气照明或弧光灯、电光灯照明对附近的厌光性树木生长之影响、紧急备用市府露天垃圾箱、天主教、神职独身问题、爱尔兰民族、耶稣会教育、事业、学医问题、刚过去的这一天、安息日前夕不吉利问题[1]，斯蒂汾的晕倒。

布卢姆是否发现，二人对经验的相似与不相似反应中，有某些共同的类似处？

二人对艺术均敏感，对音乐尤甚于雕塑与绘画。二人均喜大陆生活方式甚于岛国生活方式，愿在大西洋此岸而不愿在彼岸居住。二人均由于早年家庭教育的影响已根深蒂固，并已继承一种固执的非正统抗拒心理，因此对宗教、民族、社会、伦理等方面的许多正统观念均表示怀疑。二人均承认异性相吸的力量具有交叉变化特点，时而富于刺激，时而迟钝。

二人是否在某些问题上持有相左的观点？

斯蒂汾明言不同意布卢姆关于饮食与市政自我管理的重要性的观点，布卢姆默然不同意斯蒂汾关于文学对人的精神起永恒性肯定作用的观点。布卢姆暗自同意斯蒂汾纠正爱尔兰民族从德鲁伊德教改奉基督教的年代的观点，一般看法认为在李尔里在位期间的四三二年，由教皇切莱斯廷一世派遣奥德塞斯之子波提比斯之子卡尔波纳斯之子派特里克至爱尔兰方改教，实应为二六○年左右科马克·麦克阿特（死于公元266年）在位期间，科马克在斯莱底咽食不佳而窒息，葬于罗斯纳里[2]。关于晕倒一事，布卢姆归因于胃中空虚，以及某些具有不同程度的掺假与各种酒精烈度的化合物的作用，并在用脑之后又在松懈气氛中作急剧圆周形动作而加剧，斯蒂汾则归因于晨间乌云之再现，此云两人曾在两处不同观察点观得，一在沙湾一在都柏林，最初仅有妇人手掌大小。

二人之间是否有一问题观点相同而均为否定？

煤气灯光或电灯光对邻近厌光性树木生长的影响。

过去布卢姆是否亦曾在夜间漫步谈论类似问题？

一八八四年，曾在夜间和欧文·戈德堡、塞西尔·特恩布尔在朗沃德大道与伦纳德公司街角之间、伦纳德公司街角与辛格街之间、辛格街与布卢姆菲尔德大道之间的马路上。一八八五年在上十字区克伦林的直布罗陀别墅和布卢姆菲尔德大道之间，曾在晚上和珀西·阿普琼倚在墙上谈。一八八六年，有时在人家门前台阶上、在前客厅中、在郊区列车的三等车厢内，和偶然结识者、可能购货者谈。一八八八年，在圆镇马修·狄龙家起居室内，常和布赖恩·忒迪少校及其女儿玛莉恩·忒迪小姐，时而共谈，时而分谈。一八九二年一次，一八九三年一次，和尤利乌斯（犹太）·马司田斯基谈，两次均在他（布卢姆）龙巴德西街家中客厅。

在他们到达目的地以前，布卢姆对于一八八四、一八八五、一八八六、一八八八、一八九二、一九○四这一不规则年序有何思考？

他思考，伴随个人发展与经历范围的逐渐扩大，同时有反方向的人际关系谈话范围的逐渐缩小。

例如在何方面？

自不存在至存在，他来到多人前而作为个人被接受；作为存在与存在，他和任何人的关系均如任何人与任何人；自存在至不存在，他将离此而去，将被所有人视为无人。

他们到达目的地后，布卢姆取何行动？

在埃克尔斯街 有一家庭生活难题经常萦绕在他心头，如不比其他问题更严重至少也同等严重，此难题为何？

如何安排我们的妻子们。

他曾设想何等独特解决办法？

客厅游戏（多米诺骨牌、跳棋、挑片、挑棒、杯中球、纳普牌戏、废五、伯齐克牌戏、二十五点、统统要、国际跳棋、国际象棋、十五子戏等）；为警察局长支持的服装协会作刺绣、织补、针织；音乐二重奏，曼陀林和吉他、钢琴和笛子、吉他和钢琴；法律文书誊写或信封书写；隔周看歌舞杂耍；商业活动，如以女主人身分在凉快的奶品店或温暖的烟草店吸烟室出场，雍容大方地指挥一切并接受令人惬意的服从；私访接受国家检查与卫生监督的男妓院，寻求色情刺激的享受；与邻近地区众所周知的体面女性友人之间，在常规性、频繁性、预防性的监视下，以常规性、非频繁、受阻性的间断，作社交访问应酬；专门设计的轻松易学的文科夜校课程。

他的妻子智力发育有所欠缺，方使他倾向于赞成最后一项（paratus[65]），在宫廷人名地址簿上有恰当的记录（布卢姆，利奥波尔德·葆，国会议员、枢密院顾问、圣派特里克勋位爵士、法学博士honoris causa[66]，邓德拉姆布卢姆庄），并在法院和社交界报道中提到（利奥波尔德·布卢姆先生已偕夫人自国王镇启程赴英格兰）。

他担任这一职务后，准备采取何种行动方针？

一种介乎过宽与过严之间的方针：在五方杂处的社会中，在不断划分阶级又不断变动而造成社会中不平等现象加剧或减轻的情况下，要执行不偏不倚、始终如一、无可争辩的公正原则，既要考虑一切可以从宽的减缓条件，又要毫不留情地严格执行，以至将全部财产，动产与不动产直至最后一枚小钱，统统没收归国王。他一心忠于国内最高法定权力，生来喜爱刚正不阿，因此他的目标将是严格维持治安、制止多种弊端（虽不能齐头并进，因每一种改革或紧缩措施，都是求得最终解决的流动过程中的一个预备性步骤）、维护法律（习惯法、制定法、商人法）条文内容而制裁一切共谋不轨者、一切触犯地方法规与各种规定者、一切企图（以闯入他人地界窃取柴火行为）恢复早已废除的古老分维尔权的人[67]、一切公然煽动国际迫害行为者、一切企图使民族仇视情绪永久化者、一切奴颜婢膝骚扰家庭欢乐气氛者、一切不规不矩破坏家庭婚姻和谐者。

试证明他自小喜爱刚正不阿精神。

一八八○年他在高中时曾向珀西·阿普琼君透露，他父亲鲁道夫·费拉格（后名鲁道夫·布卢姆）已于一八六五年接受犹太人改信基督教促进会影响，由犹太教信仰与教宗改奉爱尔兰（新教）教会，但他（布卢姆）不信爱尔兰教会的信条，后来他在一八八八年结婚时即为结婚而放弃爱尔兰教会，改奉罗马天主教。一八八二年，他在和丹尼尔·马格雷恩和朗兰西斯·韦德的少年交往（后因前者过早移民出国而中止）期间，曾在夜晚漫步时表示拥护殖民地（如加拿大）扩张的政治理论[68]，以及查尔斯·达尔文在《人类的由来》和《物种起源》中阐述的进化理论。在一八八五年，他公开表示拥护詹姆斯·芬顿·莱勒、约翰·费希尔·默里、约翰·米切尔、詹·弗·泽·奥布赖恩等人所倡导的集体的民族经济纲领、迈克尔·达维特的农业政策、查尔斯·斯图尔特·巴涅尔（科克市国会议员）的符合宪法的鼓动、威廉·尤尔特·格莱斯顿（北不列颠中洛锡安郡国会议员）的和平、紧缩、改革纲领，并且言行一致，于一八八八年二月二日两万名火炬手（组成一百二十个行业团体，持两千支火炬）举行火炬游行示威陪送里彭侯爵与（诚实的）约翰·莫利[69]进入首都时，他攀登诺森伯兰路上一棵树木，选择一个安全妥当的树枝间位置观看了游行。

购买这一乡村住宅，他准备付款多少，如何付法？

按照勤劳外国归化入籍人士友好公助建筑协会（1874年正式成立）计划，最高限额为每年六十镑，此数为一项有保证的年收入的六分之一，得自金边证券，亦即资金一千二百镑（20年期购房估价）的百分之五单利，地价三分之一在购置时付清，余款即八百镑加此数的百分之二点五利息以年租方式交付，以二十年为期每年付等数年租六十四镑，其中包括头租，可分四季交款，直至购房贷款分期偿还清账为止，房地契由贷款人保留，契中保留条款规定，如应付款项拖延不交，即将强制售产，取消回赎抵押品权利，并执行互相补偿办法，如无此情况，该房产在合同规定年限满期时即成为租贷住户之绝对产业。

有何迅速而并不可靠的办法可以致富，以利立即购房？

一封私人无线电报，可用点划电码将阿斯科特举行的全国让量（平地或障碍）一英里或多英里零若干弗隆马赛结果，下午三时八分（格林威治时间）一匹等外黑马以五十比一赔率获胜消息传来，都柏林下午二时五十九分（邓辛克时间）收到尚可购进赌票[70]。意外发现价值连城物品（宝石、背面涂胶或已盖邮戳的邮票——1866年汉堡淡紫无齿孔面值七先令、1855年大不列颠蓝纸玫瑰红有齿孔面值四便士、1878年卢森堡石青官方有骑缝线对角加盖面值一法郎、古代王朝戒指、独一无二的古物），发现地点或途径异乎寻常，或从半空（由飞鹰掷下），或由火取（纵火烧毁大厦后所剩炭化馀烬中），或自海内（在漂浮残骸、投弃物品、沉淀物资与遗弃物件中），或在地面（在可食家禽砂囊中）。一名西班牙囚徒赠送的远地大批宝物或硬币或金条银块[71]，累计价值五百万英镑，一百年前以复利百分之五存放在有偿付能力的银行集团。与一轻率的订合同人订立合同，送某种特定商品三十二批，货到付款，起价四分之一便士，此后每批按几何级数2加价（1/4便士、1/2便士、1便士、2便士、4便士、8便士、1先令4便士、2先令8便士，直至32项[72]）。根据概率论法则计算出一套赌法，将蒙特卡洛的银行弄倒[73]。求得历代未解决的将圆变方难题解决方法，获政府奖金一百万英镑[74]。

通过勤劳途径，是否可获致巨大财富？

开垦砂砾荒地若干杜南[75]，按照柏林西十五区真诚街Agendath Netaim开发计划，开办柑桔种植场、瓜田、重植树林。设法利用废纸、阴沟啮齿动物皮毛、具有化学性质的人粪，鉴于 [8] 圣诞童话剧往往根据某童话故事（例如《水手辛巴德》即取自《一千零一夜》故事），演出时任意增添符合观众兴趣的内容，往往逐日变化，“二期”与“一期”更可有很大不同。

[9] 博鲁（Brian Boru，926—1014）为爱尔兰国王，以抗击外国入侵著称。

[10] 按《旧约·创世记》记载，亚当及其后代年龄均为数百岁，但上帝不喜人类罪孽深重，因而发洪水并将人的寿命缩短。

[11] 据《写照》 [12] 《我最喜欢的英雄》为乔伊斯本人中学时代一篇文章，赞希腊英雄尤利西斯。

[13] 狄克博士为二十世纪初期都柏林一作家笔名，他时常发表以当地人事为题材的诗歌供杂剧演出使用。

[14] 赫博龙为都柏林一律师笔名，其《蓝色研究》（1903）揭露都柏林贫民窟阴暗面。

[15] 希伯来文书名（即《迷途指津》），此书为迈蒙尼德（见45页注②）主要宗教哲学著作，成于十二世纪后期。

[16] 摩西·门德尔松（1729—1786）为德国犹太人哲学家。

[17] “从摩西到摩西，无人能出摩西之右”为犹太人对迈蒙尼德的格言式赞语。

[18] 费利克斯·门德尔松（1809—1847），德国犹太人音乐家，为上述哲学家门德尔松之孙。

[19] 门多萨（1763—1836），英国犹太人拳击冠军，号称“以色列之星”。

[20] 拉萨尔（1825—1864），德国犹太人，马克思主义改革家，德国工人运动创始人之一，后因恋爱问题决斗而身亡。

[21] 典出爱尔兰歌谣《走你的路》。

[22] 典出《旧约·雅歌》 [23] ghimel等五个字代表希伯来文字母中 [44] 星等依据其亮度而定，越亮等级越小，七等星为人眼能见的最低亮度。

[45] 意大利天文学家伽利略（1564—1642）与巴伐亚里天文学家马里乌斯（1573—1624）均在一六一○年前后发现土星的四颗卫星；皮亚齐（1746—1826）、勒威耶（1811—1877）、赫歇耳（1738—1822）、伽勒（1812—1910）为意、法、英、德等国天文学家，均曾各有天文学发现。

[46] 波得（1747—1826）与开普勒（1571—1630）均为德国天文学家，均对测定星间距离有贡献。

[47] “利比亚”为火星赤道地区，一八九四年（斯蒂汾出生后十二年）美国天文学家发现此区春季出现大片带状阴影，认为系火星南极冰块融化形成的洪水。

[48] “鲁道夫”为茹迪的大名。

[49] 耶稣出生后 [53] “嘿嗬”（同 [54] 米兹腊（Muzrach）为希伯来语“东方”，西方犹太教人作祈祷时面向东方以示向往耶路撒冷。

[55] 拉丁文：即兴。

[56] 意大利音乐术语：强音。

[57] 意大利音乐术语：雄壮，有生气。

[58] 意大利文（杜撰词）：退隐。

[59] 德文书名：《借方与贷方》。

[60] 那喀索斯为希腊神话中美少年，只知自我欣赏，对水顾影自怜而变成水仙花。

[61] “路德”与“佩契”均为面积单位（见529页注①）；爱尔兰土地估价均以年租表示。

[62] 拉丁文：“城市中的乡村”，古罗马诗人马提雅尔（Martial）以此描绘城市中有钱人所居安静住宅。

[63] 意大利文：“健康人居此”，为都柏林郊区一房屋外题词。

[64] 圣利奥波尔德（1073—1125）为奥地利圣徒。出身皇族而拒绝接受皇位，献身慈善事业。

[65] 拉丁文：随时准备着。

[66] 拉丁文：作为荣誉。

[67] “分维尔权”为英国西南部达特穆尔地区特有的一种古习惯法，允许农民利用部分森林资源。

[68] 加拿大在十九世纪从松散的殖民地地位扩张而成为政治上比较独立的国家，许多爱尔兰人认为可以效法。

[69] 里彭侯爵（1827—1909）与莫利（1838—1923）均为比较支持爱尔兰自治的英国政治家。

[70] 阿斯科特即当天“金杯赛”所在地，在伦敦附近，用格林威治时间，比都柏林所用邓辛克时间早二十五分钟，因而赛马结束时间如为三时八分，相当于都柏林二时四十三分，而都柏林经纪人停止售票时间在下午三时半。“弗隆”为长度单位，合八分之一英里。

[71] 法国小说家大仲马（1802—1870）名著《基度山伯爵》主人公邓蒂斯打入死牢后，由同狱囚犯提供线索而获荒岛基度山上大批宝藏。

[72] 古巴比伦人三千余年前已发现几何级数可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四分之一便士按几何级数2计算， [102] “乌陵和土明”为《旧约·出埃及记》 [103] “麦基洗德”为《旧约·创世记》 [104] “圣殿”为犹太教会堂内殿，“至圣所”即在其中。

[105] “庆法节”为犹太教节日，以一年为周期的诵经活动自此日开始。

[106] 希伯来文：“雅歌”，即《旧约》中的《所罗门之歌》，犹太教在“住棚节”期间诵读之。

[107] “燔祭”为犹太教纪念耶路撒冷圣殿被罗马军队毁灭的典礼。

[108] “旷野”在《圣经》中多次提及，包括以色列人出埃及后的长期流浪与种种民族灾难。

[109] “俄南”为《旧约·创世记》 [110] “举祭”为《旧约·利未记》 [111] “阿玛吉顿”为巴勒斯坦一山的希伯来文名称，犹太教视为善与恶将在此进行大决战。

[112] “赎罪日”为犹太教一年一度大节，放“替罪羊”赎免一年罪衍，祭司于此日进入“至圣所”。

[113] 《灯光熄灭时摩西何在？》为二十世纪初年童谣，其中仅向儿童提此问题而不作回答，由儿童自找答案。

[114] “自在之物”为康德哲学中与“现象”对立的事物本身，超越人的观察而存在。

[115] “单音节”、“拟声”、“及物动词”等均为英语语法术语，英语中符合这三项条件的动词中包括fuck，此词通常认为粗俗不可随便使用，其词义相当于中文北方方言中“操”或南方方言中“触”，习惯指男性在性交中的行动，因此一般以阳性词为主语，转为被动语态时，原主语即成为“阳性施事补语”。

[116] “午夜见太阳”为地球南北极地带现象；“神佑之岛”为古典神话中受神保佑者死后去处；“希腊诸岛”为拜伦长诗《唐璜》 [117] 该亚为希腊神话中大地女神，为浑沌初开后第一个女神，最早的天神和许多魔怪均由她生出。忒路斯为罗马神话中大地女神，往往被视为与该亚同。该亚在艺术中常被表现为侧卧抱二子女。

[118] “大鹏”为《一千零一夜》中巨鸟，能叼起大象作食物，水手辛巴德曾依附着大鹏鸟的腿飞离孤岛。大海雀为一八四四年已经灭绝的鸟类，一次仅能下大蛋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