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区入口之一的迈堡特街,街前有一片未铺石面的电车岔线场,上有骨骼似的轨道、红绿鬼火和危险标志。一排排满是污垢的房屋,门口黑洞洞的。偶或有几盏灯,带着模糊的扇形虹彩。一辆拉芭约蒂售冰船车停在路上,周围围着一些矮小的男女,吵吵嚷嚷的。他们抓了一些夹着珊瑚色、紫铜色冰糕的饼干,一面吮着一面缓缓地散开了,是一些儿童。天鹅冠顶般前低后高的售冰车,又在朦胧夜色之中继续前移,在受到灯塔照射时方显出白蓝颜色。口哨召唤声和回答声响了。)
召唤声
等着我,心爱的,我就来找你。
回答声
绕到马厩后面去。
(一个又聋又哑的白痴,鼓着他的金鱼眼,畸形的嘴边流着口水,身子不断地发出圣维特斯舞蹈病的抽搐,一瘸一拐地走过。儿童们手拉手围住了他。)
儿童们
左撇子!敬礼!
白痴
(举起瘫坏的左臂,含糊地)请乙!
儿童们
大亮光在哪边?
白痴
(嘎嘎如火鸡叫)奇奇奇契衣。
(他们放了他。他继续抽搐着往前走。一个侏儒似的女人,吊住拴在两道栏杆之间的一根绳子来回晃荡,口中还数着数。一只垃圾箱旁,有一个人紧挨着它摊开四肢躺在那里,一只手臂和帽子蒙着脸,先是打鼾,接着是呻吟,又咕噜咕噜地哼着磨牙,然后又打起鼾来。一个在垃圾堆上捡破烂的小矮子,正站在一蹬台阶上弯下腰去,要把一麻袋破布和骨头扛上肩去。一个提着冒烟的油灯站在旁边的老婆子,把自己的最后一个瓶子塞进了他的麻袋口子里。他用力扛起他的战利品,把头上的带舌帽子拉歪,默默无声地蹒跚而去。老婆子晃着油灯准备回窝。一个拿着纸羽球蹲在门前台阶上的罗圈腿孩子,一蹦一蹦地侧爬着追上去,抓住她的裙子站了起来。一个醉得站都站不稳的壮工,双手抓住了一间地下室采光井的栏杆。街角上有两名披雨披的巡夜,手扶着警棍套子,显得身材很高大。有一张盘子打碎了,有女人尖叫、孩子嚎哭的声音。一个男人大声吼叫着骂了起来,又嘟哝一阵才停了。人影幢幢,影影绰绰地从兔窟似的房子内窥视着。有一间房内点着一支插在瓶里的蜡烛,一个邋遢女人正在给一个患瘰疬的女孩梳她头发里的纠结处。从一条胡同里传来了凯弗里妹子的尖尖的、仍是稚嫩的嗓音,她在唱歌。)
凯弗里妹子
我给了莫莉,
因为她笑嘻嘻,
那一条鸭子腿,
那一条鸭子腿。
(列兵卡尔和列兵康普顿,腋下紧夹着军用短手杖,步履不稳地齐步向后转,一齐从嘴里放出一个响屁。胡同里传出男人们的笑声。一个魁伟女人用粗哑的嗓音驳斥他们。)
魁伟女人
你们这些遭谴的毛屁股,卡文的姑娘才更有劲呢。
凯弗里妹子
我的运道更好。卡文、胡特希尔和贝尔透贝特[1]。(她唱)
我给了内莉,
插进她的肚子里,
那一条鸭子腿,
那一条鸭子腿。
(列兵卡尔和列兵康普顿转身反驳,他们身上的红军装上衣在灯光下鲜亮如血,头上剪短了的金发,扣着黑窝窝似的帽子。斯蒂汾·代达勒斯和林奇从两个英国兵附近的人群中穿过。)
列兵康普顿
(抖动指头)给牧师让路。
列兵卡尔
(转身呼唤)干吗来啦,牧师!
凯弗里妹子
(更扬高了歌声)
她受了,她拿了,
不知往哪儿放了,
那一条鸭子腿。
(斯蒂汾左手挥舞着白蜡手杖,用欢欣的音调吟诵复活节专用的进阶经。林奇陪着他,头上的赛马帽低压着脑门,脸上露出不满意的冷笑。)
斯蒂汾
Vidi aquam egredientem de templo atere dextro.Alleluia.[2]
(一个上了年纪的鸨母,从一个门洞里伸出饥饿的长龅牙。)
鸨母
(嗓子沙哑地说悄悄话)嘘!到这儿来,待我告诉你。里面有黄花闺女。嘘!
斯蒂汾
(altius aliquantulum)Et omnes ad quos pervenit aqua ista.[3]
鸨母
(照着他们的后影啐一口毒液)三一学院医科生。输卵管。只有小便,没有便士。
(伊棣·博德曼吸着鼻子,和贝瑟·萨普尔蹲在一起,把披肩拉起来蒙住鼻子。)
伊棣·博德曼
(使性子)一个说:我见你上守信小街了[4],陪着你那个铁路上加油的浪荡子,他还戴着他那顶没正经的帽子。你见了是吧,我说。这话轮不着你说,我说。你永远也见不着我跟一个有老婆的高原汉子在窑子里鬼混,我说。像她这样的货色!是个不要脸的!固执得像一头骡子!那回她还跟两个男的一起走呢,一个是火车司机基尔勃莱德,一个是一等兵奥利芬特。
斯蒂汾
(triumphaliter)Salvi facti sunt.[5]
(他抡起白蜡手杖击碎灯影,将光撒向全世界。一头正在觅食的红褐色和白色相间的西班牙长毛狗,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声向他追来。林奇踢起一脚,把它吓走了。)
林奇
结论是什么呢?
斯蒂汾
(回头张望)结论是,可以成为世界通用语言的是手势,不是音乐,不是气味,它才是天赐的舌头[6],它并不显示世俗的意义,而是显露 鲁道夫
一回!从头到脚都是泥。手还摔破了。嘴都张不开了。他们把你搞垮了。利奥波尔德雷本。你小心着这些家伙。
布卢姆
(软弱地)他们要和我比赛短跑。地上很泥。我滑了一跤。
鲁道夫
(蔑视地)Goim nachez[22],让你的可怜母亲看见才好呢!
布卢姆
妈妈!
爱伦·布卢姆
(头戴圣</a>诞童话剧老太太的系带式室内女帽,身穿带硬布衬垫加后撑架的特旺基寡妇裙,背后扣扣的羊腿袖女式衬衫,手上戴着灰色连指手套,胸口别着多彩浮雕宝石饰针,编成辫子的头发上罩着绉纱网子,她在楼梯上出现,一手斜拿着一个烛台,扶着栏杆尖声惊叫起来)啊唷,神圣的救世主啊,他们把他弄成什么样子了啊!我的嗅盐呢!?(她掀起一层裙子,在里面那条带条纹的本色衬裙上的兜子里摸索。兜子里翻滚出一个小药瓶、一枚“上帝的羊羔”神像、一枚干瘪皱缩的马铃薯、一个赛璐璐玩偶。)马利亚的圣心呀,你倒是在哪里在哪里呀?
(布卢姆低垂着眼睛含含糊糊地喃喃自语,开始将手中的纸包往已经装满东西的口袋里塞,最后嘟哝着放弃。)
呼声
(厉声)波尔迪!
布卢姆
谁?(他笨拙地弯身躲过一掌)听着您的吩咐呢。
(他抬头望。他面前是一片枣椰树幻景,景旁站一位穿土耳其服装的俊女人。镶有金色衬条的鲜红衣裤隆起,显示出身上的丰满曲线。腰上围着一条黄色的宽腰带。脸上蒙着一方在夜色中发紫的白面纱,只露出一双深色的大眼睛和乌黑的头发。)
布卢姆
莫莉!
玛莉恩
什么莉?从今以后,我的好朋友,跟我说话得称呼玛莉恩太太。(讥笑地)可怜的小相公等了这么久,脚冷了吧?
布卢姆
(不安地左右摆动)没有,没有。一丁点儿也没有。
(他深感激动,大声喘着气,大口吞咽着空气——着迷了,问题、希望、给她晚餐用的猪爪子、要告诉她的事情、借口、欲望。她的额角上有一枚钱币在闪闪发光。她脚上有宝石趾环。她的两踝之间,拴着一条纤细的脚镣。她旁边有一头扎塔楼形头巾的骆驼,在等待着。它的上下颠动的驼轿边垂下一条有无数横档的丝编软梯。它摆动着不耐烦的臀部,慢慢地在近处溜达。她猛烈地拍打它的屁股,手腕子上挂的金链金饰发出了愤怒的响声,同时用摩尔语骂它。)
玛莉恩
Nebrakada!Femininum![23]
(骆驼抬起一支前腿,用它的分趾蹄从树上摘下一个大芒果,眨着眼献给女主人,垂下头去,然后又哼哼一阵抬起头来,笨拙地开始跪下。布卢姆弯下腰去作跳背准备。)
布卢姆
我可以给你……我的意思是作为你的经理兽栏人……玛莉恩太太……如果您……
玛莉恩
这么说,你明白已经有了变化?(她的双手缓缓地抚摸着自己的挂有各种小饰物的肚兜,眼中慢慢地流露出友好的揶揄神色)波尔迪,波尔迪呀,你是一个没出息的老可怜虫!出去见识一下生活吧。去阅历一下广大世界吧。
布卢姆
我都已经要折回去取那美容剂了,白蜡橙花水。星期四店铺关门早。可是明天一早准是 布林太太
可爱的往日已不可追[30]。爱情的古老颂歌。
布卢姆
(意味深长地降低了声音)我承认,我的好奇心已经茶壶[31],想知道某一个人的某物目前是不是有一点茶壶。
布林太太
(大动感情)茶壶得非常猛烈!伦敦茶壶了,我简直全身都茶壶了!(她和他侧面紧挨着身子)玩了客厅解谜游戏,又从树上摘了彩包爆竹之后,咱们坐在楼梯下软座上。在懈寄生枝下[32]。两人成伴[33]。
布卢姆
(头戴缀有半月形琥珀色装饰的紫红色拿破仑帽,手缓缓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摸去,摸到她柔软多肉而湿润的手掌,她温顺地接受抚摸)狂巫活动的深更半夜。我给这只手里拔掉了刺,小心地,慢慢地。(将一只红宝石戒指套在她手指上,温柔地)Là ci darem mano[34].
布林太太
(身穿月光蓝的连衣裙式晚礼服,额头戴着金属箔的仙女冠,她的舞会记录卡已坠落在她的月蓝色缎鞋旁边,她柔软地弯起手掌,呼吸急促)Voglio e non……你发热!你热得烫人!左手离心最近。
布卢姆
当你做出现在的选择的时候,人们都说是美女嫁野兽。你这一件事,是我永远不能原谅的。(他握拳举至额边)想一想,造成多大的损失。你那时对我是多么重要。(嘶哑地)女人,把我弄惨了!
(丹尼斯·布林头戴白色高帽子,身上挂着威士敦·希利公司的夹心广告板,趿拉着毡拖鞋窸窸窣窣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伸着他那灰暗的大胡子,左右摆着头嘟哝着什么。小个子阿尔夫·伯根披着黑桃A的大罩布,忽左忽右地追在他后面,笑得直不起腰来。)
阿尔夫·伯根
(指着广告板嘲笑)卜一:上。
布林太太
(对布卢姆)楼梯底下耍把戏。(对他用眉目传情)你为什么不吻一吻那地方,好让伤口合起来呀?你是想的。
布卢姆
(震惊)莫莉的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
布林太太
(从嘴唇之间伸出肉臌臌的舌头,要给他一个鸽啄似的吻)哼哼。问得可笑。你那里是藏着一样给我的小小礼物吗?
布卢姆
(不假思索)犹太教食品。晚餐用的小吃。家里缺了罐头肉就不像家。我刚才看《李娅》了,班德曼·帕尔默夫人。她演莎士比亚真传神,是犀利的。可惜把节目单扔了。那里附近有一家卖的猪爪子是顶呱呱的。你摸一摸。
(里奇·古尔丁头上别着三顶女帽出现了,他挟一个黑色提包把他的身子坠得歪向了一边,那是考立斯—沃德律师事务所公文包,上面用白色石灰水刷着一幅骷髅画。他打开提包,显示里面是满满的波伦亚大红肠、干腌鲱鱼、熏制黑斑鳕鱼、包装严实的药片。)
里奇
都柏最划得来的地方。
(秃子派特,耳朵背的甲虫,站在街沿石上一面叠他的餐巾,一面等候着侍候。)
派特
(斜端一碟肉卤走上前来,肉卤不断地往外溢流)牛排和腰子。一瓶清啤酒。嘻嘻嘻。等候着我侍候。
里奇
好天主啊。我这一辈子从没有吃到过……
(他低垂着头,顽强地往前走。壮工跌跌撞撞地从他身边走过,肩上扛的那根冒着火焰的大家伙捅了他一下子。)
里奇
(痛得叫喊起来,手摸背后)阿唷!亮氏的!亮光!
布卢姆
(指着壮工)一个侦探。不要引人注意。我恨愚蠢的人群。我并非追求享乐。我处境严重。
布林太太
骗人、哄人,又是你那一套顺口瞎编。
布卢姆
我要告诉你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是一个小小的秘密。可是你一定不要说出去。连莫莉也不能说。我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理由。
布林太太
(大感兴趣)行,绝对不说。
布卢姆
咱们往前走吧,好吗?
布林太太
好。
(鸨母做一个手势,未获注意。布卢姆与布林太太往前走去。犬呜呜地叫着,跟在后面摇尾乞怜。)
鸨母
犹太杂种!
布卢姆
(穿一套米灰色猎装,前襟翻领上插一枝紫茎忍冬,里面是时髦的米色衬衫,黑白格子的领巾打一个圣安德鲁式斜十字架形的结,脚上是白色鞋罩,褐红色的拷花皮鞋。臂上挽一件浅黄褐色风衣,胸前挂着双筒望远镜,头上戴一顶灰色的圆顶软毡帽)你还记得吗,很久很久,多少年以前,那时候米莉,我们把她叫做小木偶,刚刚断了奶,咱们大伙儿一起到仙女房去看赛马,对不对?
布林太太
(穿一身定做的灰光浅蓝色漂亮女服,戴一顶白色丝绒帽子,蒙着蛛网面纱)豹子镇。
布卢姆
我是想说豹子镇。莫莉押一匹名叫“没法说”的三龄马,还赢了三先令;咱们坐那辆五个座的四轮游览马车,那辆破旧的老爷车,走狐狸岩回来,那时你正当年,戴着那顶有一圈鼹鼠毛皮镶边的白丝绒新帽子,是海斯太太劝你买的,因为价格降到了十九先令十一,一块破棉绒用铁丝缠的,我跟你赌什么都行,她准是故意的……
布林太太
她当然是故意的,那只猫!不用说!她出的好主意!
布卢姆
因为这顶帽子一点也比不上你另外那顶迷人的苏格兰小绒帽,插着极乐鸟翅膀的,你戴那顶小帽子我最爱慕,你那模样儿真正的是太逗人喜欢了,就是那小东西死得有点可怜,你这残酷的淘气鬼,那小可怜,心脏只有一个句号那么大。
布林太太
(捏着他的臂膀傻笑)淘气残酷!我是!
布卢姆
(低声地,神秘地,越说越快)莫莉在吃一个香味牛肉三明治,是约·盖莱赫太太的午餐篮子里带的。坦白说吧,虽然她有那些给她出主意或是打她主意的人,我从来就不怎么欣赏她的作风。她有一点……
布林太太
太……
布卢姆
对。后来咱们路过一家农舍,罗杰斯和马格特·奥顿利正在学鸡叫,引得莫莉哈哈大笑,又遇到茶商马库斯·特舍斯·摩西驾着一辆轻便二轮马车,带着他的女儿名字叫做丹瑟·摩西的,她怀里的卷毛狗扬起了脑袋,于是你问我,我是不是听人说过,或是书上看过,或是知道有过,或是碰巧见过……
布林太太
(热烈地)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她从他身边消失了。他继续往地狱门走去[35],背后跟着那条呜呜叫着的狗。在一处拱道内,有一个妇人弯腰站着,两脚叉开在那里溺尿,母牛式的。在一家上了门板的酒馆外,一群游荡者,正在听他们的破嘴鼻的工头用他的粗嗓子说他的粗笑话。一对没有手臂的人正在扑动着摔跤,嗥叫着,是一种失去肢体的湿漉漉的角力游戏。)
工头
(蹲伏下来,声音通过他的嘴鼻扭曲起来)凯恩斯从比弗街的脚手架上下来,猜他要往哪里?一堆刨花上面立着一桶黑啤酒,是给德旺的刷墙工准备的,他就往那里头干了一泡。
游荡者们
(爆发一阵裂腭大笑)喔,耶哥们呀!
(他们的尽是油漆斑点的帽子摇晃着。他们一身溅满工场上的灰浆胶料,在他的周围作无肢体的嬉戏。)
布卢姆
无独有偶。他们还以为是好玩儿。才不呢。青天白日的。走路都困难。幸好没有女人。
游荡者们
耶哥们呀,真有趣。格劳贝尔泻盐。耶哥们呀,渗进了弟兄们的黑啤酒里头。
(布卢姆走过。下等妓女从胡同口、大门口、街角上招呼他,单个儿的、成双的、披围巾的、蓬头散发的。)
妓女们
你要往远处去吗,怪人?
你中间那条腿怎么样?
你带着火柴吗?
喂,来吧,等我把你那玩意儿弄硬了。
(他淌水似的从她们这一片污水坑中间穿过,走向那边有灯亮的街头。一樘窗户中,随风鼓起的窗帘下露出一台留声机,扬着砸坏了的黄铜喇叭筒。灯影下有一个私酒店老板在应付那壮工和那两个英国兵。)
壮工
(打着嗝)那背时酒店在哪儿?
私酒店老板
珀登街。一先令一瓶的烈性黑啤酒。正派的女人。
壮工
(抓住那两个英国兵,跌跌撞撞地拽着他们往前走)来吧,你们英国陆军!
列兵卡尔
(在他背后)他可一点儿也不傻!
列兵康普顿
(笑)干吗呀!
列兵卡尔
(对壮工)波拖贝罗兵营内的士兵俱乐部。你找卡尔。提卡尔就行。
壮工
(大声)我们是韦克斯福德的孩儿们。
列兵康普顿
你说!军士长行吗?
列兵卡尔
贝内特吗?他和我有交情。我爱老贝内特。
壮工
(大声)
磨伤皮肤的铁练。
解放我们的祖国。[36]
(他拽着他们,踉踉跄跄往前走。布卢姆站住,他迷失了踪迹。狗伸着舌头喘着气跟上来了。)
布卢姆
这可成了追大雁了。杂乱无章的一家家妓院。天知道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醉汉跑得快。好一场混乱。韦斯特兰横街那一场面。然后,拿着三等票跳上头等。然后,坐过头。车头在后的列车。差点儿把我送到了马拉海德,要不是送到岔线场过夜,要不也许撞了车。都是喝二道酒造成的。一道正合适。我跟踪着他干什么?不过,在那一群人中他是最好的一个。我要不是听到波福依、皮尤福依太太的事,也不会遇上的。命运。他会把他的现款都丢掉的。这儿有帮人解除负担的地方。漫天要价假装大折大扣的,放高利贷的,最喜欢在这儿做买卖。缺什么吗?来得容易去得快。还差点儿把命送给那司机脚钟轮轨受电器强光庞然大物,幸好头脑清楚。可是头脑清楚也不是总能救命的。那天我路过特鲁洛克的橱窗前,只要晚两分钟就中弹了。身体就糊里糊涂完蛋了。可是假定子弹只打穿我的衣服的话,倒可以得一点受惊赔偿,五百镑。他是干什么的?基尔代尔街的时髦绅士。愿天主帮助他的猎场看守人吧。
(他凝视前方,看到墙上粉笔涂写着“湿梦”二字,还有一个阴jing图像。)怪!在国王镇的马车上,莫莉在起霜的玻璃上画。是什么样儿的?(在亮着灯的门道里,在窗洞里,有艳俗的女人们懒洋洋地躺着,抽着鸟眼烟丝的香烟。甜腻的烟草烟气,形成缓缓旋转的椭圆形烟圈,向他飘来。)
烟圈
甜腻也是甜。偷情的乐趣。
布卢姆
我的脊梁有一点疲软。是去还是回?还有这些吃的呢?吃,弄得到处都粘上猪肉。我真可笑。白扔钱。多付了一先令八便士。(寻物猎犬摇着尾巴,将流着鼻涕的冷嘴鼻凑近他的手。)奇怪,他们怎么都对我感兴趣。连今天那头畜生也那样。最好先和它说说话。它们和女人一样,喜欢rencontres[37].腥臭得像臭鼬。Chacun son got[38].有可能是一条狂犬。犬星时令[39]。它的动作不大稳定。好样儿的!费多!好样儿的!加里欧文!(狼犬翻身仰天卧倒,伸出长长的黑舌头,怪模怪样地扭动着脚掌表示乞求。)受环境影响。给了它就完了。只要没有人。(他一面对它说一些鼓励的话,一面用一种偷猎潜行姿态,向一个发出陈旧臭味的角落退去,那头谍犬紧跟着也过去了。他松开一个纸包,准备将猪爪子轻轻放下,但又缩回手去,捏了捏羊蹄。)三便士就不小了。不过我是用左手拿着的。需要多费一些力气。为什么?使用不勤就小。好吧,撒手吧。两先令六。
(他遗憾地松开纸包,让猪爪羊蹄落到地上。大驯犬将纸包胡乱拨弄开,呜呜叫着贪婪地吃起来,把骨头嚼得嘎吱嘎吱的。两个披着雨披的巡逻过来了,沉默而警惕。两人小声咕噜起来。)
巡逻
布卢姆。布卢姆的。为了布卢姆。布卢姆。
(两人各伸一手按住布卢姆一肩。)
巡逻甲
当场捉住。不许随地小便。
布卢姆
(结结巴巴地)我是在做好事。
(一小群海鸥,如海燕一般从利菲河的污水面上饥饿地飞起来,口中衔着班布里饼。)
海鸥们
嘎—给—甘古里—吭。
布卢姆
人类的朋友。用感情训练的。
(他用手一指。鲍伯·窦冉从一只酒吧间高凳子上翻下,对着那条正在嚼骨头的西班牙长毛狗来回晃动。)
鲍伯·窦冉
大狗狗。把爪子伸给咱们。伸伸爪子呀。
(斗牛狗竖起颈背的毛,呜呜地咆哮着,臼齿间还夹着一段猪趾节,滴着带狂犬病的渣滓涎水。鲍伯·窦冉无声地坠入一个地下室采光井。)
巡逻乙
防止虐待动物。
布卢姆
(热心地)高尚的事业!我在哈德路十字桥上,看见一名有轨马车车夫折磨那匹已经被马具磨破皮的可怜牲口,我就责备他。他报答我的只有丑话。当然,那天是有霜冻,而且是末班车。各种各样关于马戏团生活的故事都是非常令人沮丧的。
(西尼奥马菲身穿驯狮服,衬衫前胸佩带着钻石饰扣,脸色激动得煞白,手执一个马戏团纸圈环跨上前来,还挥舞着一根弯曲的赶车鞭子和一支左轮手枪,用枪对准那头正在大口大口吃东西的猎野猪大狗。)
西尼奥马菲
(带着一脸狞笑)女士们、绅士们,这是我的有教养的灵狗。那一头倔强的野马埃阿斯[40],也是我制伏的,用的是我获专利的带钉降兽鞍具。肚子下面用带结子的皮条捆紧。用一套滑车、一根勒脖子的滑轮索套,就能叫你的狮子老实下来,多暴躁的也不怕,包括那边那头吃人的利比亚野兽利奥菲洛克斯。那一头有思想的鬣狗,阿姆斯特丹的弗里茨,是用烧红的橇棍,又在伤口搽一种涂料训出来的。(眼放凶光)我拥有印度符咒。我的眼光加上胸口这些发亮的东西,就能把事办了。(作迷人的微笑)我现在介绍马戏场的明星红宝小姐。
巡逻甲
说吧。姓名、住址。
布卢姆
我一下子忘了。唷,对了!(他脱下高级礼帽致敬礼)布卢姆大夫,利奥波尔德,牙外科医生。你们听说过冯布鲁姆·帕夏吧[41]。亿万富翁。Donnerwetter[42]!半个奥地利都是他的。埃及。堂亲。
巡逻甲
拿证据。
(一张卡片从布卢姆帽子里的皮圈内掉下。)
布卢姆
(戴红色土耳其毡帽,穿伊斯兰法官服,挂绿色宽饰带,佩带伪造的法国荣誉勋章,急忙拾起卡片交上)请允许我。我的俱乐部是陆海军青年军官俱乐部。律师是单绅道27号约翰·亨利·门顿事务所。
巡逻甲
(读卡片)亨利·弗腊尔。无定居。非法窥伺攻击。
巡逻乙
拿出不在现场证据来。警告你。
布卢姆
(从胸前口袋中取出一朵压皱的黄花)弗腊尔就是这朵花。是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男人给我的。(有板有眼地)你们知道那个老笑话吧,卡斯蒂尔的玫瑰。布卢姆。改换姓名。费拉格。(他压低声音作秘密谈心状)我们是订了婚的,明白吗,警官。涉及一位女士。爱情纠纷。(他用肩膀轻碰巡逻乙)乱七八糟的。这是我们海军风流人物的作风。军装起的作用。(他严肃地转向巡逻甲)当然,也有吃败仗的时候。哪天晚上有空,来喝一杯陈年的勃艮 尊贵的默文·滔尔博伊斯夫人
(身穿女武士服,露出朱红色的坎肩,头戴圆顶高帽,脚上是带马刺的长统马靴,手上是火枪手用的小鹿皮防护手套,上面有编织的圆片,身后拎着长拖裙,不断地用手中的猎鞭敲打着自己的靴面沿条。)对我也是。因为那次全爱尔兰队与爱尔兰全国队对抗赛,他在凤凰公园的马球场上看见了我。我自己知道,我特别欣赏音尼斯基令斯龙骑兵击球手邓尼希上尉,看他骑着他的宝贝儿矮脚马肯陶洛斯赢那最后一局,看得我的眼睛都像神仙一般放光。这个下贱的唐璜[58]躲在一辆出租马车后面看我,用双层信封寄给我一张淫秽照片,就是天黑之后巴黎大道上卖的那种,对任何有身分的女士都是侮辱。现在还在我手里呢。照片上是一个半裸体的seorita,纤弱而可爱(他庄严地向我申明,那就是他的妻子,由他实地拍摄的),正在和一个肌肉发达的斗牛士私通,那显然是一名歹徒。他撺掇我也照那样子做下贱事,和驻军的军官乱搞。他还求我把他的信件弄上说不出口的脏东西,算是他完全应该接受的惩罚,要我跨在他身上,骑着他,狠狠地用鞭子抽他一顿。
贝林汉姆太太
对我也一样。
耶尔弗顿·巴里太太
对我也一样。
(若干都柏林名门闺秀举起布卢姆写给她们的下流信件。)
尊贵的默文·滔尔博伊斯夫人
(一阵暴怒蹬脚,把马刺蹬得叮咣乱响)我要,凭在上的天主的名义。我要狠狠地鞭打这条低三下四的野狗,一直打到我站不住为止。我要活剥他的皮。
布卢姆
(闭上眼睛,有所期待地缩成一团)这儿吗?(蠕动身子)又来了!(他发出狗迎主人的喘息声)我爱这危险。
尊贵的默文·滔尔博伊斯夫人
你爱的很!我给你狠狠地上。我让你跳舞,跳个几十里!
贝林汉姆太太
狠狠地抽他的屁股,这个野心勃勃的小子!给他画上星条旗!
耶尔弗顿·巴里太太
不要脸!完全没有理由可讲!还是有妇之夫哩!
布卢姆
这么多人。我的意思只是指打屁股这件事。给皮肤一点发热的刺激,不流血的。斯斯文文地用桦树条来几下,促进血液循环。
尊贵的默文·滔尔博伊斯夫人
(发出讥嘲的笑声)哈,你是这样想的吗,好小子?好吧,凭着活天主的名义,你现在就会大吃一惊的,相信我吧,你将挨一顿从来没有人求到过的痛打。你刺激了我天性中沉睡的老虎,把它激怒了。
贝林汉姆太太
(凶狠地摇晃着手筒和带柄眼镜)叫他的皮肉真吃点苦头,好翰娜。给他塞点老姜。把这个杂种揍个半死不活的。用九尾鞭。把他阉割了。活活宰了他。
布卢姆
(战栗,收缩,合起双手,一副摇尾乞怜相)冷啊!发抖啊!是因为你的仙女般的美貌啊。忘了吧,原谅吧。命啊。放了我这一回吧。(他伸上他的另一边脸颊。)
耶尔弗顿·巴里太太
(严厉地)千万别放了他,滔尔博伊斯夫人!他应当受一顿痛打才行。
尊贵的默文·滔尔博伊斯夫人
(气势汹汹地解开她防护手套的扣子)我才不呢。猪狗,而且从狗娘肚子出来就一直是猪狗!居然敢来对我求爱!我要在大街上用鞭子抽他,把他抽得青一条紫一条的。我要把我的马刺扎进他的肉里头,直扎到刺轮顶住为止。谁都知道他是一只王八。(她恶狠狠地把鞭子在空中抽得唰唰地响)马上把他的裤子剥下。过来,先生!快!准备好了吗?
布卢姆
(战战兢兢地开始照办)天气还是很暖和的。
(一头鬈发的戴维·斯蒂芬斯带着一拨光脚报童走过。)
戴维·斯蒂芬斯
《圣心使者报》、《电讯晚报》附带圣派特里克节增刊。报上有都柏林全体王八的新住址。
(十分可敬的奥汉隆牧师身穿金料子法衣,举起并展示一只大理石时钟,康罗伊神父和耶稣会的可敬的约翰·休斯在他面前低低地鞠躬。)
时钟
(敞门)
咕咕
咕咕
咕咕[59]
(传来一张床上的铜圈发出的叮声。)
铜圈
唧夹。唧咯唧咯。唧夹。
(一扇雾门迅速拉开,迅速露出陪审席上的人脸,有戴丝质礼帽的首席马丁·肯宁安,有杰克·帕尔、赛门·代达勒斯、汤姆·克南、内德·兰伯特、约翰·亨利·门顿、迈尔斯·克劳福德、莱纳汉、派迪·伦纳德、长鼻头弗林、麦考伊,以及没有五官的无名氏的脸。)
无名氏
骑裸背马。年龄载重量。老天,他可把她组织起来了。
陪审员们
(脑袋一齐循声向他转过去)真的吗?
无名氏
(吼叫)屁股朝天头朝地。一百先令对五。
陪审员们
(全体点头以示同意)我们大多数人也这样想。
巡逻甲
他是一个监视对象。又有一个姑娘被剪了辫子。通缉:杀手杰克[60]。悬赏一千镑。
巡逻乙
(悚然耳语)还穿黑衣服呢。摩门教吧。无政府主义者吧。
公告宣读员
(大声)据利奥波尔德·布卢姆无固定地址,人所共知为炸药犯、伪造文书犯、重婚犯、乌龟王八,对都柏林全市公民形成公害,据此巡回审判庭最尊贵的……
(都柏林记录官弗雷德里克·福基纳爵士阁下,身穿灰色石头法官服,胸前是石胡子,从法官席上站了起来。他怀抱一个伞形权杖,额角上赫然长着一对摩西式的公羊角。)
记录官
我要制止这种诱人为娼的勾当,为都柏林铲除这可憎的害人精。骇人听闻!(他戴上黑帽子[61])副长官先生,派人把他从被告席带走,送往蒙乔伊监狱,按陛下圣意期限羁押后,在狱内绞其颈部至死为止,切切勿误,否则愿主慈悲你的灵魂。把他带走。
(一顶黑色小帽降落在他的头上。副长官长约翰·范宁出现,嘴里叼着一支辛辣的巨大雪茄。)
长约翰·范宁
(怒容满面,以洪亮回荡的嗓音大喊)谁来绞死加略人犹大?
(剃头师傅哈·郎博尔德跨上断头墩子,他穿一件血色紧身上衣,围一条鞣皮工围裙,肩上搭着一大盘绳索。他的腰带上,插着一根护身棒和一根布满钉头的大头棒。他阴森森地搓着两只抓钩似的手,手上疙疙瘩瘩都是铜指节。)
郎博尔德
(对记录官,口气阴森而随便)上绞刑的哈利,陛下,默西河凶神。每根喉管五个畿尼。不断脖子不算数。
(乔治教堂的钟群缓慢地响了起来,响亮而阴沉的铁音。)
钟群
嘿嗬!嘿嗬!
布卢姆
(着急)等一下。住手。海鸥。好心肠。我看见。没有恶意。猴房里的姑娘。动物园。淫荡的黑猩猩。(呼吸急促地)骨盆。我看她那天真的红脸,心里难受。(情绪激动)我就离开了那地方。(转向群众中一人求助)哈因斯,我可以和你说句话吗?你是认识我的。那三先令你可以存着。如果你还需要一点儿的话……
哈因斯
(冷冷地)我和你素不相识。
巡逻乙
(指角落)炸弹在这儿。
巡逻甲
装有定时信管的诡雷。
布卢姆
不对,不对。猪脚。我参加了一个葬礼。
巡逻甲
(抽出警棍)你撒谎!
(小猎犬抬起头来,显出派迪·狄格南那张患坏血病的灰色脸盘。他已经全啃定了。他呼出一股子吞噬尸体的腐臭。他变大,大小和形状都和人一样了。他那一身猎獾狗皮毛,变成了棕色寿衣。他的绿眼睛闪着充血的光芒。半只耳朵、整个儿鼻子和两个拇指都已经被食尸鬼吃掉。)
派迪·狄格南
(声音沉滞)是真的。是我的葬礼。我由于自然原因而一病不起,菲纽肯大夫就宣布了生命终结。
(他抬起色如死灰、残缺不全的面孔,对着月亮哀声吠叫。)
布卢姆
(得意地)你们听见了吧?
派迪·狄格南
布卢姆,我是派迪·狄格南的亡灵。听,听,听哟!
布卢姆
这是以扫的声音。
巡逻乙
(在自己胸前画十字)怎么可能呢?
巡逻甲
教理问答小册子里没有。
派迪·狄格南
这是轮回转世。鬼魂。
一个人的声音
嗳,去你的!
派迪·狄格南
(真诚地)我曾经受雇于单绅道27号的约·亨·门顿先生,律师,宣誓和作证经办人。现在我已经因心壁肥大而去世。流年不利。可怜的妻子伤心已极。她现在怎么应付这局面呢?叫她别碰那瓶雪利酒。(他环顾四周)我要一盏灯。我有一种动物本能的要求必须解决。那乳酪我喝了不舒服。
(身材魁梧的公墓管理员约翰·奥康内尔出现,手执一串用黑纱联起的钥匙站着。他旁边站着公墓附属教堂牧师关采神父,蛤蟆肚皮歪脖子,身穿白色法衣,头蒙扎染印花睡帽,瞌睡懵懂地拿着一根用罂粟花</a>拧成的牧杖。)
关采神父
(打哈欠,然后用沙哑如蛤蟆叫的声音吟颂)Namine.雅各布。号饼干[62]。阿门。
约翰·奥康内尔
(用喇叭筒扬声大喊)狄格南,派特里克·T,已故。
派迪·狄格南
(竖起耳朵,畏缩)泛音。(他蠕动向前,将一只耳朵贴在地上)我主人的声音[63]!
约翰·奥康内尔
入土单据卜一字八万五千号。墓区十七。钥匙府。墓地一百零一号。
(派迪·狄格南尾巴笔直,耳朵竖起,显然在注意听,用心想。)
派迪·狄格南
为他的灵魂安息而祈祷。
(他蠕动着向一个煤炭投入口钻下去,棕色衣服上连着的拴狗绳子,把小石子带得喀啦喀啦地滚动。跟在他后面蹒跚而去的,是一只肥胖的老鼠爷爷,脚是蘑菇式的甲鱼爪子,背上是灰色的甲鱼壳。从地下传来了狄格南的闷声嚎叫:“狄格南死了,到地下去了。”戴骑手帽子、穿马裤的汤姆·罗奇福德,胸脯红如知更鸟,从他的双筒机器上跳了起来。)
汤姆·罗奇福德
(一手扶胸骨,弯腰)菇本·J.我给他找到一枚两先令银币。(他以坚决神态盯住地沟口。)我的现演节目。随我去卡洛[64]。
(他跃起在空中,一个勇猛的鲤鱼翻身,跳进了煤炭投入口。双筒上两个圆片在摇晃,瞪着零的大眼。一切消退。布卢姆继续在污水坑中穿行。雾罅中有啧啧接吻声。有弹钢琴的声音。他站在一所有灯亮的房屋前听。树荫中飞起了许多吻,围绕着他唧唧喳喳、柔声啭鸣、咕咕啼叫。)
吻们
(柔声啭鸣)利奥!(唧唧喳喳)甜兮兮舔兮兮绵兮兮黏兮兮,给利奥!(咕咕啼叫)咕!咕咕!好吃好吃,美呀美!(柔声啭鸣)大呀,来得大呀!足尖立地旋转!利奥波尔德!(唧唧喳喳)利奥利!(柔声啭鸣)喔,利奥呀!
(她们悉悉嗦嗦地在他的衣服上扑动,停落下来,亮晶晶、晕乎乎的光斑,银色的闪光片。)
布卢姆
男人的指触。哀伤的音乐。教堂音乐。也许在这里。
(年轻的妓女佐伊·希金斯身上穿一条宝石蓝衬裙,用三个铜搭扣住,脖子上围一条细细的黑丝绒带子,向他点点头,快步跑下台阶招呼他。)
佐伊
你是找人吧?他和一个朋友在里面呢。
布卢姆
这是麦克太太家吗?
佐伊
不是,81号。科恩太太的。你要是再往前走,可能还比不上这儿呢。趿拉鞋的老妈妈。(亲热地)今天晚上她亲自出马,接那个给他通风报信的兽医,她赌赛马赢钱全靠他的消息,还出钱供她儿子上牛津。超龄干活呢,不过今天她的运气已经转了。(生疑)你该不是他父亲吧?
布卢姆
我才不是呢。
佐伊
你们两人都穿黑的。小耗子今晚发痒了吗?
(他的皮肤警觉起来,感到她的指尖在凑近过来。一只手摸到他左边的大腿上来了。)
佐伊
坚果怎么样?
布卢姆
错了边儿。怪得很,是在右边。重一些,我想是。百万人中才有一人,我的裁缝梅夏士说的。
佐伊
(突然警惕起来)你有一个硬性下疳。
布卢姆
没有的事。
佐伊
我摸得出来。
(她把手伸进他的裤袋,摸出一个干硬发黑的皱皮马铃薯。她望着马铃薯和布卢姆哑口无言,嘴唇湿漉漉的。)
布卢姆
这是避邪的。祖传的。
佐伊
给佐伊吧?归我啦?我待人好就有好报,是吧?
(她贪婪地将马铃薯塞进一个口袋,挽住了他的胳臂,用软绵绵热烘烘的身子偎着他。他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缓慢的东方音乐响起来了,一个音符又一个音符地奏着。他凝视着她涂了眼圈的茶褐色水晶般的眼睛。他的笑容软了下来。)
佐伊
下回你就认识我了。
布卢姆
(灰心丧气)只要我喜欢了一只亲爱的羚羊,它就准会……[65]
(一些羚羊在山上吃草,跳跳蹦蹦的。近处有湖泊,湖岸周围是一层层雪松林浓荫。这里升起了一股芳香,仿佛长出了一片茂密的松脂毛发。东方的天空燃烧了,宝石蓝的天空,被一群古铜色的飞鹰划成了两半。底下卧着女人城[66],赤裸裸的、雪白的、静止的、清凉的、豪华的。在大马士革蔷薇丛中,一股泉水汩汩流出。巨大的蔷薇花在悄悄议论着鲜红的葡萄酒。一种羞耻、淫欲、血液之酒缓缓流出,发出一种奇特的私语声。)
佐伊
(随着音乐轻轻吟唱,她的妖艳的嘴唇上浓浓地涂着猪油蔷薇水油膏)Schorach ani wenowach,benoith Hierushaloim[67].
布卢姆
(大感兴趣)从你的口音听来,我就思想你出身的家庭是好的。
佐伊
你也知道思想有什么用吧?
(她用镶金的小牙齿轻轻地咬他的耳朵,送来一股陈腐难闻的大蒜味。蔷薇花丛分开,露出一座陵墓,里面埋着国王们的黄金和朽骨。)
布卢姆
(退缩,机械地勉强伸出去的手抚摸她的右乳房)你是都柏林的姑娘吗?
佐伊
(灵巧地捉住一根散下来的头发,绕在发卷上)不用瞎操心。我是英国人。你有烟卷吗?
布卢姆
(如前)很少吸烟,亲爱的。偶然抽根雪茄。幼稚的玩意儿。(淫荡地)嘴巴除了衔一卷臭烟草以外,还可以有更好的用途的。
佐伊
说吧。发表一通街头演讲吧。
布卢姆
(穿一身工人的条绒工作服、黑绒衣、随风飘动的红领带、阿伯希帽)人类是无可救药的。沃尔特·罗利爵士从新大陆带来了马铃薯和烟草,其中之一是能吸收而能消灭疫病的,而另一个却是毒品,毒害耳朵、眼睛、心脏、记忆力、意志力、理解力、一切。这就是说,他引进毒品,要比另一位我忘了姓名的人引进食品还早一百年。自杀。骗人的话。我们的一切习惯。不信的话,看看我们公众的生活吧!
(从远处的教堂尖塔,传来了午夜的排钟钟声。)
排钟
回来吧,利奥波尔德!都柏林的市长大人![68]
布卢姆
(穿戴市参议员的礼服和链条)阿伦码头、法学会码头区、圆房子区、蒙乔伊区和北船坞区的选民们,我建议修建一条电车路线,从牛市直达河边。这是未来的时代乐曲。这就是我的施政纲领。Cui bono?[69]但是我们那些范得德肯式的冒险家们,驾驶着他们的幽灵财政船[70]……
一选民
为我们未来的首席长官三番三次地欢呼!
(火炬游行的北极光跳动了。)
火炬游行队伍
呼啦!
(几位市内知名人物、实业巨头、荣誉市民和布卢姆握手致贺。曾三任都柏林市长大人的蒂莫西·哈林顿,威风凛凛地穿戴着市长的绯红大袍、金链条和白色丝领带,和市政委员洛肯·舍洛克locum tenens[71]商议了一下。两人都使劲点头表示意见一致。)
前市长大人哈林顿
(身穿绯红袍,手执权杖,挂市长金链子,系丝织大白领巾)建议印发市参议员利奥·布卢姆爵士的演说,费用由纳税人负担。建议为他出生的房屋装饰牌匾以为纪念,并将与科克街相联而迄今被称为母牛客厅的通衢,更名为布卢姆大道。
市政委员洛肯·舍洛克
一致通过。
布卢姆
(义愤填膺地)那些飘泊的荷兰人[72]或是瞎白胡来的人们,躺在他们那舒适华丽的后船楼里掷着骰子,他们在乎什么?机器,那是他们的呼声,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们的万灵药。节省劳力的设备、新产品、吓唬人的玩意儿、互相杀戮用的新式恐怖武器,都是一帮资本主义的贪婪鬼制造出来的魑魅魍魉,压在咱们受欺凌的劳工头上。穷人在挨饿,而他们却在山上狩猎,打他们的皇家大鹿,或是射击山鸡和山人,盲目炫耀他们的财势。但是他们的海盗统治现在是永远完了,永远永远……
(长时间的鼓掌。一时间彩柱、五月杆、节庆牌楼拔地而起。一条横幅悬在街道上空,上书Cead Mile Failte[73]和Mah Ttob Melek Israel[74]两条标语。所有的窗口都挤满了观众,主要是女士们。沿路全线有皇家都柏林火枪团、国王直属苏格兰边防队、金马伦高原兵团队、威尔斯火枪团等部队立正站岗,阻止群众涌入。灯柱上、电杆木上、窗台上、檐口上、檐槽上、烟囱上、栏杆上、排水口上,到处都是中学的男生,又吹口哨又喝彩的。云柱出现了。远远地听到一支横笛铜鼓乐队在奏Kol Nidre[75].一支狩猎先驱队伍逐渐走近,高举着帝雕,打着旗幡,摇晃着东方的棕榈叶。用黄金和象牙制成的教皇旗被高高举起,周围是许多燕尾形的市旗。游行队伍的前端出现了,由身穿象棋盘图案官服外衣的市政典礼官约翰·霍华德·巴涅尔、阿斯隆纹章员、厄尔斯特纹章长官三人领头。随后便是十分尊贵的都柏林市长大人约瑟夫·哈钦森、科克市长大人、利默里克、戈尔韦、斯莱戈、沃特福德等城市的市长阁下、爱尔兰的二十八位贵族代表[76]、酋长们、披着标志地位的华贵饰布的大公们和邦主们、都柏林首都救火队、按财富次序排列的全体金融圣人、唐郡和康纳主教、全爱尔兰首主教兼阿尔马郡大主教迈克尔·洛格红衣主教大人、全爱尔兰首主教兼阿尔马郡大主教最可敬的威廉·亚力山大博士大人[77]、大拉比[78]、长老会总干事、以及浸礼会、再洗礼派、卫理公会、摩拉维亚派等各教堂的主持人、公谊会的荣誉干事。他们后面是各同业公会、各行会、各民兵团的队伍,举着五颜六色的旗帜:桶匠们、飞禽饲养手们、水车工匠们、报纸广告兜销员们、法律事务文书们、按摩师们、酒商们、桁架工匠们、扫烟囱的、炼猪油的、织波纹塔夫绸和府绸的、蹄铁工们、开意大利货栈的、装饰教堂的、制造脱靴器的、开殡仪馆的、绸缎商人们、宝石工匠们、拍卖主持人、软木工匠们、火灾损失估价员们、染色工和干洗工们、出口装瓶业主们、皮毛商们、商品标签写字工们、纹章刻制工们、马匹存放处工人们、金银块经纪人们、板球射箭运动用品供应商们、粗筛制作者们、禽蛋马铃薯代购商们、制袜厂和手套厂主们、管道设备承包商们。他们之后的队伍是寝宫侍从们、黑杖侍卫、嘉德勋位主管、金杖官、弼马长、宫廷大臣、王室典礼大臣、以及手捧御剑、圣斯蒂芬铁冠、圣餐杯和圣经的大总管[79]。四名徒步喇叭手吹响了登场号音。禁卫军仪仗队吹起了欢迎的尖音小号作为回答。布卢姆从一座凯旋门下出来了,他没有戴帽子,身披貂皮镶边的深红天鹅绒斗篷,手执圣爱德华权杖、鸽球权杖以及无尖剑[80]。他骑一匹乳白色大马,有流苏般的深红色长尾巴,披着华丽的马衣,笼着金笼头。群众如痴如狂。阳台上的女士们纷纷撒下玫瑰花瓣。空气中芳香扑鼻。男人们一齐欢呼。布卢姆儿童们手执山楂枝和冬青树枝,在观礼的人群间穿来穿去。)
布卢姆儿童们
鹪鹩,鹪鹩,
众鸟之王,
圣斯蒂芬日到了,
荆豆丛中亡[81]。
一铁匠
(喃喃而语)天主光荣!这就是布卢姆吗?他这模样简直还不足三十一岁哩!
一铺路石匠
这人现在是大名人布卢姆了,全世界最伟大的改革家。脱帽!
(全体脱帽。妇女们热烈地交头接耳。)
一阔太太
(阔绰地)他简直是妙不可言,对吧?
一贵妇人
(高贵地)人所见到过的一切!
一女权运动者
(男子气)以及所作所为的!
一悬钟人
古典型的相貌!他的额角是思想家的额角。
(布卢姆天气出现。太阳在西北方大放光芒。)
唐郡与康纳主教
我在此向大家介绍你们的无可置疑的皇帝总统兼国王主席,我国最崇高、最强大、最有势力的统治者。天主保佑利奥波尔德一世!
全体
天主保佑利奥波尔德一世!
布卢姆
(身穿加冕服,外披紫红斗篷,对唐郡与康纳主教,尊严地)谢谢你,你是一位尚属出众的人物。
阿尔马大主教威廉
(围紫红领圈,戴铲形宽边帽)您是否愿意尽您的全力,在爱尔兰及所属领土完全按您的判断实现慈悲为怀的法治?
布卢姆
(右手按自己睾丸宣誓[82])愿造物主如此对我。我保证办到这一切。
阿尔马大主教迈克尔
(将一小壶头发油倾注在布卢姆头上)Gaudium magnum annuntio vobis.Habemus carneficem[83].利奥波尔德、派特里克、安德鲁、大卫、乔治,你受天命了!
(布卢姆披上金袍,戴上红宝石戒指。他登上命运之石而屹立。贵族代表们同时戴上其二十八顶冠冕。基督教堂、圣派特里克教堂、乔治教堂和欢乐的马拉海德,都响起了喜庆的钟声。迈勒斯义市的烟火,从四面八方升上天空,展示了富有象征意义的阴jing烟火图形。贵族们逐个上前屈膝宣誓效忠。)
贵族们
我誓为陛下臣民,全身全心,竭尽人间忠诚。
(布卢姆举起右手,手上戴着光芒四射的科—依—诺尔钻石[84]。他的驯马发出一声嘶鸣。周遭立即一片肃静。洲际、星际的无线电台均整机静候讯息。)
布卢姆
臣民们!朕现将朕之忠实坐骑Gop Felix[85]命名为世袭大维齐尔[86],并宣布自即日起废弃联之原配,另择夜晚明晖之塞勒涅公主为御妻。[87]
(布卢姆的前庶民配偶迅即被装上囚车拉走。塞勒涅公主身穿月光蓝袍,头戴新月形银冠,由两名巨人肩负的轿子上步下。全场一片欢呼。)
约翰·霍华德·巴涅尔
(举起御旗)辉煌的布卢姆!我的著名的兄长的继承人!
布卢姆
(拥抱约翰·霍华德·巴涅尔)约翰,翠绿的爱琳是神所许诺于咱们共同祖先的国土,你为朕来此作出如此确实符合王室尊严的欢迎,朕对你衷心感谢。
(人们献上有正式证书为记的荣誉市民称号,送上一对十字交叉钉在深红垫子上的都柏林城门钥匙。他对所有人显示自己所穿绿色袜子。)
汤姆·克南
这是您应得的荣誉,大人。
布卢姆
二十年前的今天,咱们在莱迪史密斯战胜了咱们的宿敌[88]。咱们的榴弹炮和骆驼回旋炮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半个里格的冲
锋[89]!他们真冲!现在全完了!咱们屈服吗?不!咱们把他们追得直逃跑!瞧!咱们冲!咱们的轻骑兵向左展开,横卷普列符纳的高地[90],喊叫着他们的战斗口号Bonafide Sabaoth[91],把撒拉森炮手砍得一个不剩。
自由人排字工工会
听着!听着!
约翰·怀斯·诺兰
把詹姆斯·斯蒂芬斯弄走的就是他。
一蓝衣学生[92]
好啊!
一老年居民
您为国增光,您哪,一点儿也不假。
一卖苹果女人
爱尔兰就是需要像他这样的人。
布卢姆
我的亲爱的臣民们,一个新的时代即将露出曙光。我布卢姆郑重宣告,它已经近在眼前。确实的,按照我布卢姆的诺言,你们在不久之后就要进入一个未来的黄金城市,未来世界的新海勃尼亚的新布卢姆撒冷。
(来自爱尔兰全国各郡的三十二名工人,佩带红花,在营造商德旺的指导下动手建造新布卢姆撒冷。这是一座巨大的水晶屋顶建筑,状似巨型猪腰子,内有四万房间。在扩建过程中,拆毁了数栋楼房和纪念性建筑。一些政府机构被临时迁入铁路棚内。许多住宅被夷为平地。居民被安置在桶内、匣内,桶与匣上均标有红色的列·布字样。数名贫民从梯子上摔下。都柏林城墙有一处因热心的观光者过于拥挤而倒塌。)
观光者们
(垂死)Morituri te salutant[93].(死去)
(一穿棕色雨褂男人从一地板门内跃出,伸出长手指指着布卢姆。)
穿雨褂男人
他的话你们一个字也不能相信。这人名叫利奥波尔德·于郭,臭名远扬的纵火犯。他的真名字叫希金斯。
布卢姆
枪毙他!狗基督徒!这就是于郭的下场!
(一门加农炮发射。穿雨褂男人消失。布卢姆挥动权杖击倒罂粟花株。立即有人报告大批强大政敌纷纷死亡的消息,其中有牧主们、国会议员们、常设委员会的委员们。布卢姆的卫士们散发濯足节银币[94]、纪念章、面包和鱼、节制饮酒徽章、高级大雪茄、免费的熬汤用的牛骨、金线包扎密封的橡皮避孕用具、黄油球、椰子糖、三角帽形的情书、现成套服、浅碗盛的面拖烤肉、瓶装洁氏消毒水、购货证、四十日赦罪符、伪造钱币、奶品饲养猪肉香肠、戏院入场证、全市电车通行季票、匈牙利皇家特权彩票、特价一便士用餐证、“全球最劣十二书”的廉价版:《法国佬与德国大兵》(政治)、《婴儿保育》(幼儿)、《七先令六吃五十餐》(烹饪)、《耶稣是否即太阳神?》(历史)、《排除疼痛》(医药)、《儿童宇宙知识纵览》(宇宙)、《人人大笑》(滑稽)、《兜销员手册》(报刊)、《修女院院长助理情书》(色情)、《宇宙空间名人录》(星学)、《沁心歌曲选》(音乐)、《节俭致富之道》(俭学)。全场蜂拥骚动。妇女们纷纷挤向前去摸布卢姆的袍边。贵妇冠朵莲·杜必达女士从人群中冲出来,跃上他的马背,吻了他的双颊,博得热烈的喝彩。有人拍摄镁粉闪光照片一张。人们举起了婴儿和乳儿。)
妇女们
小爸爸!小爸爸![95]
婴儿和乳儿们
拍手拍手只等波尔迪回家家
袋里有糕只给利奥老人家。
(布卢姆弯下腰去,轻轻地捅了一下博德曼娃娃的肚子。)
博德曼娃娃
(打嗝,凝块的奶从嘴中溢出)哈哇哇哇。
布卢姆
(和一名青年盲人握手)你比我的兄弟还亲!(伸出双臂拥抱一对老年夫妇的肩膀)两位亲爱的老朋友!(他和一些衣衫褴褛的男女儿童玩小猫躲四角游戏)找呀!快找呀!(他推一辆坐一对双胞胎的婴儿车)铁克塔克娃,你愿修鞋吗?(他变戏法。从嘴里抽出红、橙、黄、绿、蓝、靛、紫色的丝手帕)七色。每秒三十二英尺。(他安慰一位寡妇)人不在,心不老。(他跳苏格兰高原舞,做滑稽古怪姿势)跳呀,伙计们!(他吻一名瘫痪老兵的褥疮)光荣的伤口!(他伸脚绊倒一名胖警察)卜一:上。卜一:上。(他凑近一名羞红了脸的女侍者的耳朵说一句悄悄话,发出和善的笑声)啊,淘气,淘气!(他吃农夫莫里斯·巴特利献给他的生萝卜)好吃!好吃极了!(他拒绝记者约瑟夫·哈因斯给他的三个先令)老朋友,根本用不着!(他将他的外衣送给一个乞丐)请你收下。(他和一些年长的男女跛子作肚子贴地爬行赛)快啊,弟兄们!扭啊,姊妹们!
公民
(情绪激动而语塞,用翠绿围巾拭掉一滴眼泪)愿善良的天主保佑他!
(羊角号吹响,号令全场肃静。锡安旗帜升起。)
布卢姆
(威严地解开斗篷,露出肥胖身子,展开一张文告,庄严宣读)Aleph Beth Ghimel Daleth Hagadah Tephilim Kosher Yom Kippur Hanukah Roschaschana Beni Brith Bar Mitzvah Mazzoth Askenazim Meshuggah Talith[96].
(市副秘书长吉米·亨利宣读正式译文。)
吉米·亨利
衡平法庭现在开庭。最符天意的皇上现在御驾亲临露天法庭执法。免费提供医药、法律咨询,解决冒名顶替以及其他问题。竭诚欢迎人人参加。天堂纪元元年,于我忠心城市都柏林举行。
派迪·伦纳德
我的各种捐税怎么办?
布卢姆
照交,朋友。
派迪·伦纳德
谢谢您。
长鼻头弗林
我能不能用我的火灾保险作抵押贷款?
布卢姆
(不管不顾地)诸位请注意,按照侵权行为法,由各位本人具结负责,金额五镑,为期六个月。
杰·J.奥莫洛伊
我说,是一位丹尼尔吧?不!是一位彼得·奥布赖恩![97]
长鼻头弗林
我到什么地方去支取那五镑呢?
尿伯克
膀胱有病呢?
布卢姆
Acid.nit.hydrochlor.dil.,20 minims
Tinct.nux vom.,5 minims
Extr.taraxel.liq.,30 minims.
Aq.dis.ter in die.[98]
克里斯·卡利南
毕宿五的日下黄道视差是多少?
布卢姆
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克里斯。基十一。
约·哈因斯
你为什么不穿制服?
布卢姆
我那位如今已列为圣徒而被人纪念的祖先,曾经身穿奥地利暴君的制服被关在阴湿的监狱里,那时你的祖先何在?
本·多拉德
三色堇呢[99]?
布卢姆
点缀(美化)郊区花园。
本·多拉德
双胞胎来到时?
布卢姆
父亲(爹、爸)动脑筋[100]。
拉里·奥鲁尔克
我的新店需要一张八日执照[101]。利奥爵士,你记得我吧,你那时候住七号。我已经派人给太太送去一打烈性黑啤酒。
布卢姆
(冷冷地)你的记性比我强。布卢姆夫人不接受礼物。
克罗夫顿
这真是一场大喜事。
布卢姆
(庄严地)你们称之为喜事。我称之为圣事。
亚历山大·岳驰
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我们自己的钥匙院呢?
布卢姆
我主张改革全市公共道德,推行明白实在的十诫。旧世界要改为新世界。团结一切人,犹太人、穆斯林、非犹太人。凡是大自然的子女,都有三英亩地一头牛。沙笼式机动灵车。人人都有参加体力劳动的义务。一切公园都昼夜对公众开放。电动洗碟机。结核病、疯狂愚蠢、战争、行乞都必须从此绝迹。普遍实行大赦,每周一次戴上假面具纵情狂欢,人人都有奖金,世界通用世界语,世界大同。再也不许那些在酒店里混酒喝的人和水肿的骗子满口爱国。金钱要无限,房租要免交,恋爱要自由,宗教要自由开放,国家要自由无宗教。
奥马登·伯克
鸡笼要自由开放,狐狸要自由进笼。
戴维·伯恩
(打哈欠)咿咿咿啊啊啊哈!
布卢姆
异族共处,异族通婚。
莱纳汉
异性共浴如何?
(布卢姆向近处人群解释他的社会革新计划。人人都赞成他。基尔代尔街博物馆馆长出场,他拖着一辆平台车,车上颤颤悠悠地立着几座裸体女神雕像,有美臀维纳斯,有众人的维纳斯,有轮回转世的维纳斯,还有一些石膏像,也是裸体的,代表九位新缪斯:商业、歌剧音乐、性爱、宣传、工业制造、言论自由、多重投票制、美食学、个人卫生、海滨文艺表演、无痛分娩、大众天文学。)
法利神父
他是一个主教派、不可知论者、乱七八糟论者,想要破坏咱们的神圣的宗教事业。
赖尔登太太
(撕掉她的遗嘱)我对你失望了!你是个坏人!
格罗根大娘
(脱下一只靴子,准备掷布卢姆)你这个畜生!你这个可憎的家伙!
长鼻头弗林
给咱们来一支曲子,布卢姆。古老颂曲来一首就行。
布卢姆
(情绪欢快幽默)
我发誓决不当负心郎,
没曾想她心狠把我诓。
哼着我的土啦仑、土啦仑、土啦仑。
蹦达汉霍洛汉
老布卢姆真带劲儿!归根到底,谁也比不上他。
派迪·伦纳德
舞台上的爱尔兰人!
布卢姆
什么铁路歌剧像直布罗陀的电车线?卡斯蒂儿的几道道。
(笑声)
莱纳汉
剽窃!打倒布卢姆!
蒙面纱的女预言家
(热烈地)我是布卢姆分子,我以此为荣。不管怎么说,我信仰他。我为了他愿意牺牲我的性命。他是地球上最好玩儿的男人。
布卢姆
(对旁观者眨眼睛)我敢说她准是个漂亮姑娘。
西奥多·皮尤福依
(戴捕鱼帽,穿油布外衣)他用一种机械的办法使大自然的神圣目标不能实现。
蒙面纱的女预言家
(用刀捅自己)我的英雄天神呀!(死去)
(许多特别可爱、特别热烈的女人也相继自杀,有用匕首的,有跳水的,有喝氰氢酸、乌头碱、砒霜的,有切开血管的,有绝食的,有投身在压路机碾子下、吉尼斯啤酒厂大缸中的,有从纳尔逊纪念塔顶跳下的,有将脑袋伸进煤气灶内窒息的,有用时髦吊袜带吊死的,有从各楼层的窗口跳楼的。)
亚力山大·J.道伊
(激烈地)基督徒兄弟们,反布卢姆主义者们,这个名叫布卢姆的人,是从地狱最底层钻出来的,是一切基督徒的耻辱。这一头门德斯的臭山羊[102],从小就是一个恶魔似的登徒子,幼年就已经现出早熟的淫乱,和一个比他大两辈的放荡女人再现了平原城市的景象[103]。这个邪恶的伪君子怙恶不悛,正是《启示录》中的白公牛。他是大红女人的崇拜者[104]。连鼻孔里呼出的气都是阴谋诡计。对于他,最合适的去处是火刑柱、沸油锅。卡里班!
群氓
干掉他!烧死他!他和巴涅尔一样坏。福克斯先生![105]
(格罗根大娘将靴子向布卢姆掷去。上、下多塞特街的几个店主扔出各种很少或是没有商业价值的东西,如火腿骨、炼乳罐头、卖不掉的白菜、陈面包、羊尾巴、碎肥肉。)
布卢姆
(激动)这是仲夏夜之疯狂,又一个可怕的恶作剧。我对天起誓,我没有丝毫罪过,纯洁如未见太阳的白雪!实际上是我兄弟亨利干的。他和我是一个模子脱的。他住在海豚仓2号。诽谤如蛇蝎,硬把罪过归到了我身上。同胞们,sguel i mbarr bata/coisde gan capall[106].我请我的老朋友,性专家玛拉基·马利根大夫,为我提出医学方面的证据。
马利根大夫
(身穿紧身摩托马甲,额架绿色摩托风镜)布卢姆大夫属于两性畸形型。他是最近从尤斯塔斯大夫的私立男性神经病院逃出来的。他是床外生儿,具有遗传性癫痫,是无节制纵欲的后果。在他的祖先中,发现有象皮病的痕迹。有显著的积习性露阴癖症状。两手同利特征也有潜伏因素。他由于自我糟蹋而过早歇顶,因而形成有悖常情的理想主义,浪子回头,有金属牙。他受一件家庭纠纷的影响,现在暂时失去记忆,我认为他的受害成分大于害人成分。我已经做了一项阴道检查,对5427根肛毛、腋毛、胸毛和阴mao进行了酸性试验之后,宣布他属于virgo intacta[107].
(布卢姆用高级礼帽覆盖生殖器。)
马登大夫
生殖泌尿道残缺现象也是明显的。为了后代的利益,我建议将受影响的器官用酒精在国立畸形博物馆保存起来。
克罗瑟斯大夫
我检查了病人的尿。是含蛋白质的。唾液分泌不足,膝反射有间歇性。
拳头科斯特洛大夫
Fetor judaicus[108]十分显著。
狄克逊大夫
(宣读一份健康检查报告)布卢姆教授是一位新型女性男人的完整典型[109]。他的品德本质是纯朴可爱的。许多人都感到他是一个可亲的男人,一个可亲的人。以其整体而言,他是一个相当古怪的人物,腼腆而并非医学意义上的弱智。他曾经给归正教士保护协会传教庭写过一封极为优美的信,简直是一首诗,其中澄清了一些问题。他基本上滴酒不入,我还能证明他睡的是草垫,吃的是最斯巴达式的食物,冷的干货豌豆。他冬夏都穿一件纯粹爱尔兰制造的刚毛衬衣,每星期六都自我鞭笞。据我了解,他一度曾是格伦克里感化院的一等轻罪犯。另有一份报告说他是一个长久遗腹子。我以我们的发音器官所能表达的最神圣词语的名义,呼吁对他宽大。他马上要生孩子了。
(全场大骚动,纷纷表示同情。一些妇女晕倒。一位富有的美国人为布卢姆举行街道募捐。迅速收集了许多金银币、空白支票、钞票、珠宝、国库券、到期汇票、借据、结婚戒指、表链、纪念珍品盒、项圈、手镯等物。)
布卢姆
我多么想当母亲呀。
桑顿太太
(身穿护理服)紧紧地搂着我,亲爱的。你很快就好了。紧一些,亲爱的。
(布卢姆紧紧地拥抱她,生下了八个黄皮肤和白皮肤的男孩。他们在一座铺有红地毯、装饰着珍贵花草的楼梯上出现。这一胎八男,个个都有英俊的贵金属面孔,身材匀称,穿着讲究而举止恰当,精通五种现代语言,对各种艺术和科学都感兴趣。每个人的名字,都用明白易认的字样印在衬衫前襟上:Nasodoro,Goldfinger,Chrysostomos,Maindorée,Silversmile,Silberselber,Vifargent,Panargyros.[110]他们立即受到任命,担任若干不同国家的公共事业高级负责职位,如银行总经理、铁路运输处处长、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饭店辛迪加副董事长等。)
一个人声
布卢姆,你是救世主本·约瑟夫还是本·大卫?[111]
布卢姆
(阴沉地)你说了。
嗡嗡修士
那就像查尔斯神父那样行一个奇迹吧。
班塔姆·莱昂斯
预言一下,圣莱杰赛将由哪一匹马获胜。
(布卢姆在网上行走,用左耳蒙住左眼,穿过几道墙壁,爬上纳尔逊纪念塔,用眼皮勾住塔顶突出部悬在塔外,吃下十二打牡蛎〔带壳〕,治愈几名瘰疠患者,皱缩面部形成许多历史人物面貌,有比肯斯菲尔德勋爵[112]、拜伦勋爵、沃特·泰勒[113]、埃及的摩西、摩西·迈蒙尼德、摩西·门德尔松[114]、亨利·欧文[115]、瑞普·凡·温克尔[116]、科苏特[117]、约翰—杰克·卢梭、利奥波尔德·罗思柴尔德勋爵[118]、鲁滨孙·克鲁索、舍洛克·福尔摩斯、巴斯德[119],将两只脚同时各自转向几个不同方向,喝令潮水倒流,伸出小指头挡住太阳。)
教皇使节布林尼
(身穿教皇亲兵制服,披挂钢制胸甲、臂甲、股甲、腿甲,脸上蓄有不符教规的大八字胡,头戴棕色纸制主教冠)Leopoldi autem generatio[120]:摩西生诺亚,诺亚生泰监,泰监生奥海罗伦</a>,奥海罗伦生古根海姆,古根海姆生Agendath,Agendath生Netaim,Netaim生勒·希尔施,勒·希尔施生耶稣如姆,耶稣如姆生麦凯,麦凯生奥斯特罗洛普斯基,奥斯特罗洛普斯基生斯梅尔多士,斯梅尔多士生韦斯,韦斯生施瓦茨,施瓦茨生阿德里安堡里,阿德里安堡里生阿兰胡埃斯,阿兰胡埃斯生芦伊·劳森,芦伊·劳森生伊加勃多诺索,伊加勃多诺索生奥唐奈·马格努斯,奥唐奈·马格努斯生基督树,基督树生本·迈蒙,本·迈蒙生灰尘仆仆的罗兹,灰尘仆仆的罗兹生本阿摩,本阿摩生琼斯—史密斯,琼斯—史密斯生萨沃格南诺维奇,萨沃格南诺维奇生水苍玉,水苍玉生文特丢尼厄姆,文特丢尼厄姆生松博特海伊[121],松博特海伊生费拉格,费拉格生布卢姆et vocabitur nomen eius Emmanuel[122].
一死手[123]
(在墙上写字)布卢姆是一条鳕鱼[124]。
克拉布
(穿丛林逃犯服装)你在基尔拜莱克后面的牛道口上干了什么?
一女婴
(摇着一只拨浪鼓)在包利巴乌桥下呢?
一冬青树丛
在魔鬼幽谷呢?
布卢姆
(从前额到臀部涨得通红,左眼掉下三滴眼泪)原谅我的过去吧。
被逐爱尔兰房客们
(穿紧身衣、齐膝短裤,执唐尼布鲁克赶集</a>用的橡树棍)用皮鞭抽他!
(长着驴耳朵的布卢姆坐入颈手枷内,两臂交叉,两脚伸出。他吹口哨奏Don Giovanni,a cenar teco[125].亚坦救济院的孤儿们手拉着手围着他欢跳。狱门会的姑娘们手拉着手从相反方向欢跳[126]。)
亚坦孤儿们
你这畜生,猪,肮脏的狗!
你还想女士们对你有胃口!
狱门会的姑娘们
你若见她
角边有虫
请你告她
尸下穴中。
霍恩布洛尔
(穿古犹太祭司法衣,戴猎帽,大声宣布)命他将人民的罪过载往旷野中的精灵阿撒泻勒,载往夜妖厉狸史处[127]。由他们向他投掷石头,污秽他,是的,Agendath Netaim所有的人,含的国土麦西内所有的人[128]。
(所有人都向布卢姆投掷哑剧用的软石块。许多正牌旅客和无主野狗都走过来污秽他。穿粗布长袍的马司田斯基和项缘过来了,耳边都垂着长长的鬈发。他们都对布卢姆摇着大胡子。)
马司田斯基和项缘
恶鬼!伊斯特利亚的莱姆兰,假救世主!阿波拉非亚[129]!悔过吧!
(布卢姆的裁缝乔治·罗·梅夏士腋下夹着一把鹅颈式熨斗出现,递给他一张账单。)
梅夏士
改裤子一条十一先令。
布卢姆
(愉快地搓着手)又和以前一样了。可怜的布卢姆!
(黑胡子的加略人,坏牧人茹本·J.岛德肩上扛着他儿子溺死后的尸体,向颈手枷示众处走来。)
茹本·J
(沙哑地耳语)叛徒完了。警察少了一个探子。见车就要。
救火队
唿啦!
嗡嗡修士
(给布卢姆穿上一件绣有火焰图案的黄色衣服,戴上尖顶高帽。他在他脖子上挂了一袋火药,将他交给民事当局并说)饶恕他的过错吧。
(都柏林救火队的迈尔斯中尉接受人们要求,点火烧着了布卢姆。哀悼声。)
公民
感谢苍天!
布卢姆
(穿标有I.H.S.字样的无缝衣服[130],在凤凰火焰中挺立。)不要为我哭泣,爱琳的女儿们啊[131]。(他向都柏林记者们显示火烧痕迹。)
(爱琳的女儿们身穿黑衣,捧着大本的祈祷书和点燃了的长蜡烛,跪下作祈祷。)
爱琳的女儿们
布卢姆的腰子啊,为我们祈祷吧[132]
澡盆里的花朵啊,为我们祈祷吧
门顿的导师啊,为我们祈祷吧
自由人的兜销员啊,为我们祈祷吧
慈善的共济会员啊,为我们祈祷吧
飘泊的香皂啊,为我们祈祷吧
偷情的乐趣啊,为我们祈祷吧
无字的音乐啊,为我们祈祷吧
公民的谴责者啊,为我们祈祷吧
一切花饰的爱好者啊,为我们祈祷吧
大慈大悲的接生婆啊,为我们祈祷吧
防瘟避灾的保命马铃薯啊,为我们祈祷吧。
(一支由六百人组成的唱诗班,由文森特·奥布赖恩指挥,由约瑟夫·格林用风琴伴奏,唱起了韩德尔《弥赛亚》中的合唱曲“哈利路亚,因为全能的天主统治着一切”。布卢姆变哑,缩小,碳化。)
佐伊
说吧,一直说到你脸上发黑才好呢。
布卢姆
(戴一顶旧帽子,帽围里插着一只陶瓷烟斗,脚上一双灰尘仆仆的粗皮靴,手中一个移民用的红手帕包,用一根草绳拉着一头黑色的泥沼橡木猪,眼中带一丝微笑)现在让我走吧,女主人,因为,凭着康尼马拉所有的山羊起誓,我挨揍可实在是挨够了。(眼中带一滴眼泪)全都丧失了理智。爱国、哀悼死者、音乐、民族的未来。生存还是毁灭。人生之梦已经过去。但求结尾是安宁的。他们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他悲哀地凝视远处)我是完了。几颗乌头碱。窗帘都放下了。一封信。然后躺下,休息了。(他缓缓地呼吸)够了。我已经生活过了。别。别了。
佐伊
(僵硬地,手指伸在自己的项圈内)老实话吗?下次再见吧。(她发出一声嗤笑)我想是你起床的时候下错了边儿,要不然是和你的女相好来得太快。哼,我可以看透你的心思!
布卢姆
(辛酸地)男女,性爱,是什么呢?塞子和瓶子而已。我厌恶它。一切撒手吧。
佐伊
(突然绷下脸来)我恨这种没有真话的坏家伙。倒霉窑姐儿也得有条活路呀。
布卢姆
(心软了)我确是很不随和。你是一种无法避免的邪恶。你是从哪里来的?伦敦吗?
佐伊
(不假思索地)猪诺顿[133],猪奏风琴的地方。我是约克郡生的人。(她握住他伸过去摸她乳房的手)我说,汤米小耗子[134],别来这个,来个狠一点儿的吧。有钱玩个短的吗?有十先令吗?
布卢姆
(微笑,缓缓点头)不止呢,天仙,不止呢。
佐伊
不止更不止。(她顺手用软如天鹅绒的手掌拍他)你进来吧,到音乐室看看我们的新自动钢琴好吗?你进来我就剥掉。
布卢姆
(犹犹疑疑地摸着后脑壳,正如小贩眼看她那一对剥掉皮的白梨,心里受窘丑态百出)有人知道了会大吃其醋的。绿眼的妖魔[135]。(认真地)你知道有多难。你不用我说。
佐伊
(听了感到受用)眼不见,心不烦。(她轻拍他)进来。
布卢姆
爱笑的妖女!摇摇篮的手[136]。
佐伊
小宝贝儿!
布卢姆
(身穿亚麻婴儿衣裤、皮毛镶边的披风,大脑袋,一头的深色胎毛,两只大眼盯住她那流动的衬裙,伸出一根胖嘟嘟的指头数衬裙上的铜搭扣,伸着湿漉漉的舌头咿咿呀呀)一、啊、参、参、阿、义。
铜搭扣
爱我。不爱我。爱我[137]。
佐伊
沉默就是同意。(她张开小小的爪子,抓住了他的手,她的食指伸到他手心里,给了他秘密传递的接触信号,要将他诱入绝境。)手热内脏冷。
(他在芳香、音乐、各种诱惑之前迟疑不前。她带他向台阶走去,引着他的是她腋窝的气味、描了眼圈的妖冶眼神,以及她那衬裙的窸窸窣窣声,在那些波动的裙褶里面,潜藏着所有曾经占有她的雄性野兽的狮腥。)
雄性野兽们
(在散放圈内张牙舞爪,都伸出中了药性的兽头左右摇晃着,散发出情欲和兽粪的硫磺气味)好的!
(佐伊和布卢姆走近门道,那里坐着两名窑姐儿。她们扬起画过的眉毛,露出好奇的眼光,对他的匆促鞠躬报以微微一笑。他笨拙地绊了一下。)
佐伊
(她的好运道的手立即救了他)啊唷!可别摔上楼呀。
布卢姆
正义的人摔七跤[138]。(在门槛边站住)请你先走才合礼貌。
佐伊
女士在前,绅士在后。
(她跨进门槛。他迟疑不前。她转身伸出双手将他拉入。他单脚跳进。在前厅内鹿角挂衣架上,挂着一个男人的帽子和雨衣。布卢姆脱帽,看见这些时皱起了眉头,然后又露出心事重重的笑容。厢房平台上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紫红衬衫、灰裤子、棕袜子的男人跨着猿猴步子出来,仰着他的秃顶脑袋和山羊胡子,怀里抱着一只装满水的大壶,两根尾巴似的黑背带一直拖到脚后跟。布卢姆赶紧扭开面孔,弯下腰去细看厅堂桌面上一只奔跑中的狐狸的猎犬眼睛;然后抬起头来嗅了一嗅,跟佐伊进了音乐室。枝形吊灯上蒙着一个淡紫色的纸灯罩,灯光朦朦胧胧的。有一只飞蛾在不断地绕圈子飞着、碰撞着,最后飞走了。地板上铺一层浅绿、天蓝和朱红三色长菱形拼花的油性地毯。地毯上密密麻麻全是脚印,各种各样的组合都有:脚跟对脚跟、脚跟对脚心、脚尖对脚尖、脚勾脚,一场光有脚在滑来滑去而不带身影的摩利斯舞,群猪乱拱挤成一团。墙上装饰着紫杉大叶和林间空地图案的墙纸。壁炉栅内摆着一座孔雀羽毛的屏风。林奇倒戴着帽子,盘腿坐在壁炉前的结毛地毯上。他在缓缓挥动一根小棍打拍子。一个苍白消瘦的妓女,基蒂·里基茨,穿一身海军服,臂上的仿鹿皮手套翻卷着,露出腕上的珊瑚镯子,手上还拿着一只带链的手提包,她坐在桌子边上晃着腿,眼瞅着壁炉台上的金边镜子端详自己的模样。她的上衣底下露出一根紧身胸衣带子的头。林奇嘲笑地指指钢琴边的一对。)
基蒂
(用手掩着口咳嗽)她是有一点蠢。(晃动一根食指示意)一锅粥。(林奇用小棍撩起她的裙子和白衬裙,她立即将裙子整理好。)请你自重。(她打嗝,然后迅速地拉下自己的水手帽,露出用指甲红染得颜色鲜亮的头发)唷,对不起!
佐伊
把聚光灯弄亮些,查利。(她走向枝形吊灯,把煤气拧足。)
基蒂
(瞅着煤气灯火焰)今晚它出了什么毛病?
林奇
(深沉地)进了一个幽灵和一些鬼怪。
佐伊
佐伊做了件好事。
(林奇手中的小棍一闪:一根黄铜拨火棍。斯蒂汾站在自动钢琴边,他的帽子和白蜡手杖随便横在琴上。他用两根指头,又弹了一次连续的空五度和音。金发而肥鹅般的虚弱妓女弗洛丽·塔尔博特,身穿一件发霉的草莓颜色的破旧袍子,伸手伸脚地躺在大沙发一头听着,一只前臂软疲疲地搭在枕垫外面。她的瞌睡懵懂的眼皮上有一大块麦粒肿。)
基蒂
(又打嗝,骑马似的脚同时踢了一下)唷,对不起!
佐伊
(敏捷地)你的男朋友想你了。在你的内衣上打个结吧。
(基蒂·里基茨低下了头。她的毛茸茸的长围巾松开滑下,从肩上滑到背上、臂上、椅子上,最后落到了地上。林奇用他的小棍挑起了那条扭曲的毛毛虫似的长东西。她像蛇一般地扭动着脖子找依傍。斯蒂汾回头望着倒戴帽子盘坐在地上的人影。)
斯蒂汾
事实上,本尼迪脱·马尔切罗[139]究竟是找来的还是自己创造的,这并不重要。仪式是诗人的休息处。有可能是对得墨忒耳[140]的一首古老赞美诗,要不然是阐释Co enarrant gloriam Domini[141].它能适应相距很远的波节或调式,例如超弗里吉亚调式和混合利 世界末日
(操苏格兰口音)谁来跳苏格兰划船舞、划船舞、划船舞?
(以利亚的长脚秧鸡般粗糙刺耳的声音,盖过涌雾急流和呛气咳嗽声,从高处传了下来。他穿一件袖如漏斗的松宽细麻布法衣,教堂司仪般的脸上淌着大汗站在讲坛上,讲坛周围围着老光荣旗[158]。他用拳头捶击栏杆。)
以利亚
咱这一摊可不许瞎嚷嚷,对不起。介克·克兰、克里奥尔·苏、达夫·坎贝尔,你们咳嗽得闭上嘴。我说,这条干线是完全由我操纵的。弟兄们,现在就来吧。上帝的时间就是十二点二十五。告诉你妈,你会去的。[159]定货下手快,才能打一手漂亮牌。这里就是你上车的地方了。买一张直通永恒站的,中途不停的直达车。我只再说一句话。你是神,还是狗屎堆?如果基督复临在科尼岛[160],咱们准备好了吗?弗洛丽基督、斯蒂汾基督、佐伊基督、布卢姆基督、基蒂基督、林奇基督,你们能不能感受那股宇宙力,完全在你们自己。咱们是不是想到宇宙就心惊胆怕?不。要站在天使们这一边[161]。你们要做透亮的棱体。你们的内心都有那玩意儿,有更崇高的自我。你们可以和耶稣,和释伽牟尼,和英格索尔[162]平起平坐。你们的心都能随同震颤吗?我说你们都能。教友们,你们只要抓住这一点,一块钱上天堂的舒心包车就坐定了。你们有数了吗?这是生命之光,没有错。这么火热的货色,还从来没有过。刚出炉的果馅烤饼,果馅一点儿也不缺的。这是最漂亮、最走俏的新货。这是了不起的超级豪华享受。它能恢复你的元气。它能震颤。我知道,我就是一个震颤源头。不开玩笑,说最根本的,是亚·约·基督·道伊以及谐调论哲学,你们有数了吗?OK。西69街77号。有数了吗?这就对了。给我打太阳电话,什么时候都行。酒鬼们,省省你们的邮票吧。(他大喊)现在唱咱们的荣耀歌吧。大家都来,放开嗓子唱。再来一回!(他唱)耶路……
留声机
(盖过他的歌声)呼耶路撒冷在您高高高高高高……(唱片和唱针发刺耳摩擦声)
三妓女
(掩耳大叫)啊啊嘿!
以利亚
(卷起衬衫袖子,脸色发黑,高举双臂,用最大的嗓门喊叫)上面的老大哥,大总统先生,你听见了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了。肯定的,我算是对你有强烈信仰的,大总统先生。我肯定是认为希金斯小姐和里基茨小姐内心是有宗教的。肯定的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女人像你那么害怕的,弗洛丽小姐,从我刚才瞅你的那模样儿。大总统先生,请你下来,帮我拯救咱们的亲爱姐妹们吧。(他对听众眨眼)咱们的大总统先生他啥都明白,可啥也不说。
基蒂—凯特
我是忘其所以了。一时的意志动摇,我走上错路,做了宪法山上那件事。我领坚振是由主教主持的,并且参加了褐服会[163]。我的姨还嫁给了蒙特莫伦西家的人。我本来是纯洁的,一个干活的管子</a>工害了我。
佐伊—范妮
我是觉得好玩儿,让他把那玩意儿捅进了我那里头去。
弗洛丽—特里萨
都怨已经喝了三星白兰地又加波尔图葡萄酒饮料。惠阑钻上床来,我和他就犯了事。
斯蒂汾
太初有道,结尾如何,无穷无尽。八福有福了[164]。
(狄克逊、马登、克罗瑟斯、科斯特洛、莱纳汉、班农、马利根、林奇等八福身穿白色医科生手术服,四人一排跨着正步,急匆匆闹哄哄地蹬蹬蹬走过。)
八福
(语无伦次)啤酒、牛肉、战狗、生精、商部、酒部、鸡鸡、主教。
利斯特
(穿贵格灰的齐膝短裤,戴宽檐帽子,措辞谨慎)他是我们的朋友。我无需提名字。你需要内心之光。
(他踩着宫廷舞步走了。贝斯特上,头发上缠着卷发纸垫,身穿浆洗笔挺的理发师服装。他后面是约翰·埃格林顿,穿一身南京黄布绣有蜥蜴形字样的中国官服,头戴尖塔形高帽。)
贝斯特
(带着笑容揭开高帽,露出一个周围剃光的脑壳,头顶挺立一根发辫,辫上扎着一个桔红色蝴蝶结)我不过是给他美化一下,你们不知道吗。美的事物,你们不知道吗,是叶芝说的,我的意思是,是济慈说的[165]。
约翰·埃格林顿
(拿出一盏绿罩的暗灯笼,将灯光射向一个屋角[166];用找岔口气)美学和美容术是闺房的事。我要寻找真理。简朴人的简朴真理。坦德拉基需要事实[167],也有决心要找到事实。
(煤桶后面,在聚光灯的圆锥体光柱中,一位眉目圣洁的奥拉夫,满脸大胡子的曼约南·麦克李尔下巴抵在膝盖上沉思着[168]。他缓缓立起。一阵冷海风从他的德鲁伊德嘴里吹了出来。他的头上蠕动着大大小小的鳗鱼,身上结满了海草和贝类。他的右手握着一只自行车打气筒,左手抓着一只巨大螯虾的两个钳子。)
曼纳南·麦克李尔
(嗓音如波涛)Aum!Hek!Wal!Ak!Lub!Mor!Ma![169]神道们的白衣瑜伽修行者。赫耳墨斯·特利斯墨吉斯忒斯的奥秘帕曼德尔[170]。(声如海风啸叫)Punarjanam patsypunjaub![171]我不容许别人戏弄我。[172]有人说过:小心左边的沙克蒂崇拜。(发海燕预报风暴的叫声)沙克蒂·湿婆[173],暗处隐藏的父亲!(他用右手的打气筒猛击左手的螯虾。在他的合作表面上闪闪发光的是黄道十二宫。他作出海洋气势的嚎叫。)Aum!Baum!Pyjaum!我是家园之光!我是梦幻似的奶油般的白脱[174]。
(一只犹大之手的骨骼将光扼住。绿色的灯光暗淡下去,成了淡紫色。煤气喷嘴尖声哀诉着。)
煤气喷嘴
普啊!普夫乌乌咿咿咿!
(佐伊奔向枝形吊灯,屈起一只腿调整白炽灯罩。)
佐伊
趁着我在这儿,谁有烟卷儿?
林奇
(将一支香烟扔上桌子)给你。
佐伊
(将头一偏装傲慢)这是向女士献殷勤的方式吗?(她抬起手,缓慢地转动着香烟,凑在煤气灯火焰上点烟,腋窝下露出了棕色的毛簇。林奇大胆地用拨火棍挑起她衬裙的一边。她的身子露出来了,原来从吊袜带以上都是光溜溜的,在宝石蓝之下现出一种水妖的绿色。她满不在意地吸着烟。)你看得见我屁股上的美人斑吗?
林奇
我没有看。
佐伊
(做媚眼)没有?你不少看。你是想啃一只柠檬吧?
(她装出害羞样子,向布卢姆投去传情的一眼,然后把衬裙从拨火棍上拉开,同时向他转过身去。她的肉体上又流动着蓝色的液体了。布卢姆站在那里旋转着两根指头,笑容中流露了欲望。基蒂·里基茨用唾液沾湿中指,对着镜子抹平自己的两道眉毛。宫殿文书利波迪·费拉格迅速地顺着壁炉烟道滑下,踩着粗笨的粉色高跷向左跨出两步。他一层又一层地穿着几件大衣,还披了一件棕色雨褂,雨褂下的手中拿着一卷羊皮纸文书。在他左眼上闪光的,是卡什尔·博伊尔·奥康纳·菲茨莫里斯·蒂斯德尔·法雷尔的单眼镜。他头上戴着埃及的红白双重王冠。他的两只耳朵上伸出两根翮羽。)
费拉格
(脚跟并拢,鞠躬)我是松博特海伊的费拉格·利波迪。(发出一声若有所思的干咳)这地方,两性杂处而赤身露体的现象不少,嗯?她露出来的后身,无意之间显示了一个事实,她里面并没有穿你特别倾心的那种内衣。大腿上有一个注射疤,我希望你注意到了吧?好。
布卢姆
爷爷呀。但是……
费拉格
另一方面, 费拉格
(严厉地,鼻子隆起发硬,眨着一侧的眼睛)你不要再转动你的两根拇指了,让你的脑子好好儿动一动。瞧,你忘了。用用你的记忆术吧。La causa è santa[179],塔啦。塔啦。(旁白)他肯定能想起来了。
布卢姆
迷迭香是不是你也说过,要不然是用意志力控制寄生组织。然后,不,不对,我有些想起来了。一只死手的接触有疗效。记忆?
费拉格
(兴奋地)我是这么说的。我是这么说的。真是的。记忆术。(他用力拍了拍手中的羊皮纸文书卷)这卷书会告诉你怎么做,细节都有具体说明。查一查索引吧,找乌头碱恐慌症、盐酸忧郁症、阴jing异常勃起白头翁。费拉格还要谈谈切除。咱们的老朋友腐蚀剂。必须断绝它们的养料。然后在阻截颈口之下用马鬃切断。但是,将场地改到保加利亚人和巴斯克人那里去吧[180],你究竟有没有下定决心,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穿男装的女人?(冷笑一声)你曾经打算用一整年的时间研究宗教问题,用一八八六年夏季的几个月工夫解决化圆为方问题,获得百万大奖[181]。石榴!从崇高到荒谬,只是一步之差。比方说,睡衣睡裤吗?还是松紧衬垫的女用短衬裤呢?要不然,这么说吧,还是那种复杂的组合式的连裤紧身内衣呢?(他发出讥讽的笑声)切——切——里——切!
(布卢姆犹疑不定地打量三个妓女,然后盯住了蒙纱的淡紫色灯光,听着飞个不停的飞蛾。)
布卢姆
我那时想要把现在结束了。睡衣从来没有。所以这样。但明天是新的一天将来。过去那时是今天。现在情况到明天,正如昨日情况过去现在。
费拉格
(以猪嘘般耳语声提示)白昼的昆虫,在它们短促的生存中不断地交配,是受劣等标致雌性气味吸引,雌性背部拥有扩张性性神经。漂亮的鹦鹉!(他的黄色鹦鹉嘴急促地翕动,发出带鼻音的嘎嘎声)在我们的纪元五千五百五十年左右[182],喀尔巴阡山区有一条谚语。一汤勺的蜂蜜,要比六大桶的头等麦芽醋更能吸引布伦老朋友[183]。熊瞎子嘘嘘的吓着了雄蜂。但这事暂且放在一边。以后有机会再提。我们都很高兴,我们别的人。(他咳嗽一声,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用弯成匙形的手掌擦着鼻子)你会发现,这些夜晚昆虫是追逐光亮的。这是一种错觉,因为,记着,它们的复杂的眼不能调节[184]。关于这一切疑难问题,可查阅我的《性学原理》或《爱之激情》,利·布大夫称之为整年最为轰动的书籍。另有一些,举例说吧,其行动是不由自主的。观察吧。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太阳。夜鸟夜日夜市。追我来吧,查利!(他对布卢姆耳朵吹气)嘘嘘!
布卢姆
蜜蜂或是绿头苍蝇那天也是撞墙上影子撞晕也把我乱钻衬衫幸好我……
费拉格
(脸上毫无表情,发出圆润而带女性音</a>调的笑声)好极了!西班牙蝇子钻他的裤子,芥末膏子抹他的小鸡子。(他晃动着火鸡肉垂,发出贪馋的咯咯声)火鸡咯咯!火鸡咯咯!说到哪儿啦?芝麻,开门吧![185]出来了!(他迅速展开羊皮纸卷,用爪子指着上面的字,同时他的萤火虫鼻子作逆向移动)打住,好朋友。你要的答案有了。红岸牡蛎快上市了。我是最佳厨师。这些鲜美的双壳海味可以给我们添劲,佩里戈尔的块菌也是,由无所不吃的肥猪先生帮我们挖出来的地下块茎,对于神经衰弱或是泼妇症都有奇效[186]。臭管臭,倒能揍。(他格格地笑着摇头晃脑逗趣)好笑。眼睛戴眼镜呱呱叫。(打喷嚏)阿门!
布卢姆
(心不在焉)用眼睛看,女人的双壳子口不那么严。总是开门芝麻。分成两瓣的性特征。所以她们怕虫子,怕爬行的东西。然而夏娃和蛇倒并不如此。并非历史事实。显然和我的想法类似。蛇还贪吃女人的奶呢。蜿蜒爬行多少里路,穿过无所不收的森林,去把她的鲜美乳房吸干。和人们在Elephantuliasis[187]中读到的火鸡咯咯叫的罗马娘儿们一样。
费拉格
(拱着嘴现出发硬的皱纹,双眼紧闭,冷漠失望如石头,用外国腔调吟诵)母牛乳房膨胀,因而这个这个已知……
布卢姆
我忍不住要叫喊了。请你原谅。啊?这样。(他重复)自发地找到蜥形动物的窝,以便将其乳房供他大吸一通。蚂蚁会挤蚜虫的奶。(深刻地)本能支配着世界。在生命中。在死亡中。
费拉格
(歪着脑袋,弯着腰拱起翼肩,鼓着视觉模糊的眼珠子盯住飞蛾,伸出一根角质爪子指着叫喊)飞蛾飞蛾它是谁?亲爱的杰拉尔德他是谁?亲爱的杰,是你吗?啊呀,他是杰拉尔德。喔,我很担心他要大大地烧坏了。是不是有人现在不可以煽动头等餐情阻止这场灾祸?(他作猫叫)猫咪猫咪猫咪猫咪!(他叹一口气,缩回身子,垂下下颌,侧眼盯着)唉,唉。他总算快休息了。(他突然扬起脑袋,对空咬拢两颌)
飞蛾
我是一只小不点儿的小不点儿
飞呀飞的喜欢那春天儿
绕呀绕的一圈儿又一圈儿。
好久以前我是一个王
现在的我呀守在灯火旁
飞呀飞的没完没了的忙!
嘭!
(他冲在淡紫色灯罩上,声音嘈杂地扑击翅膀)
花哨花哨花哨花哨花哨花哨的衬裙。
(从左上入口进来了亨利·弗腊尔,滑行两步到达左前方中央。他身上披一件深色斗篷,头戴阔边下垂而缀有羽饰的西班牙帽子。他手里是一只银弦的嵌花扬琴,一支雅各式的竹管长烟斗,女人头形的陶器烟锅。他穿一条深色的天鹅绒紧身裤子,一双银搭扣的浅口舞鞋。他的面貌像浪漫蒂克的救世主,飘拂的鬈发,稀疏的长鬓和唇髭。细长的腿,麻雀脚,和干地亚王子男高音马里奥一模一样。他整理一下起褶的轮状高领,伸出多情的舌头润了润嘴唇。)
亨利
(轻触吉他琴弦,用低柔悦耳的嗓音)鲜花盛开[188]。
(不饶人的费拉格紧闭嘴巴,盯住灯光。神色庄严的布卢姆望着佐伊的脖子。风流而颌下有垂肉的亨利转向钢琴。)
斯蒂汾
(自言自语)闭着眼弹吧。学爸。把我的肚子塞满了喂猪的豆荚[189]。这可是太过分了。我要起来,去找我的。估计这是。斯蒂,你走上了一条危险的道路。必须去看老戴汐,要不然打个电报。今天上午的谈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两人年龄。明天写信详谈。顺便说一句,我是部分地醉了。(他又击琴键)现在来的是小音阶和音了。是的。可也并不太醉。
(阿尔米丹诺·阿蒂凡尼举起指挥棒似的一卷乐谱,使劲地动着唇髭。)
阿蒂凡尼
Ci rifletta.Lei rovina tutto[190].
弗洛丽
给我们唱点什么吧。爱情的古老颂歌。
斯蒂汾
没有嗓子。我是一名最完美的艺术家。林奇,我给你看过那封关于诗琴的信吗?
弗洛丽
(傻笑)会唱的鸟儿偏不唱。
(窗洞中出现了联体孪生兄弟醉腓力和醒腓力[191]。两人都是牛津大学学监,都戴马修·阿诺德的面具。)
醒腓力
听听傻瓜的意见吧。并非万事大吉。拿起一只秃头铅笔算一算吧,像个听话的小白痴。你领到了三镑十二,是两张钞票、一枚元首、两个克郎,少壮不晓事嘛。穆尼酒店en ville[192]、穆尼酒店sur mer[193]、莫伊拉饭店、拉其特酒家、霍利斯街医院、勃克酒店。嗯?我注意着你呢。
醉腓力
(不耐烦)唉,胡扯,老兄。滚蛋吧!我不该不欠。要是我能明白八度和音就好了。个性的重复再现。是谁告诉我他的名字来着?(他的修草机开始呜呜响动)啊哈,对了。Zoe mou sas agapo[194].我仿佛来过这地方。是什么时候不是阿特金森我有他的名片放在哪里了。麦克什么人。非麦克我倒是有的。他跟我谈,等一下,斯温博恩,对吧,不对吗?
弗洛丽
你唱的歌呢?
斯蒂汾
心灵是愿意的,肉体却软弱了[195]。
弗洛丽
你是从梅努斯[196]出来的吗?你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斯蒂汾
出来了,现在。(对自己说)聪明。
醉腓力和醒腓力
(他们的修草机都呜呜响着,草茎纷飞作利戈顿舞)聪明而又聪明。出来了出来了。顺便,你那书,那东西,那白蜡手杖在吗?对,在那儿,对。聪明而又聪明,出来了现在。好好保持。学我们的样儿。
佐伊
前夜来了一个教士,外衣扣得严严的来办他的事。你用不着躲躲藏藏的,我对他说。我知道你是戴罗马领圈的。
费拉格
从他的立场来说,完全合乎逻辑。人的堕落。(粗暴地,瞳孔扩大)教皇下地狱吧!日光之下无新事。我就是揭露《修士与处女性生活秘史》的费拉格。我为何脱离罗马教会。阅读一下《教士、妇女与告解室》[197]吧。彭罗斯。胡闹的恶鬼。(他扭动一阵)女人羞答答地解开灯草编的腰带,将她的湿漉漉的约尼献给男人的林伽[198]。略后男人送女人野肉数块。女人喜欢,披上羽毛皮。男人用大林伽硬洴伙猛爱她的约尼。(他喊叫)Coactus volui[199].然后孟浪女人到处奔跑。强壮的男人抓住女人的手腕子。女人尖叫,用嘴咬、啐他。男人这时大怒,打女人的肥胖的雅德甘那[200]。(他追逐自己的尾巴)噼啪!坏东西!(他停住,打喷嚏)普弃普!(咬自己臀部)普尔尔尔特!
林奇
我希望,你让那位神父补赎了。射主教一次,唱gloria九遍[201]。
佐伊
(鼻孔里冒出海象烟)他演不成戏。凑热闹而已,你知道。灯草干蹭蹭。
布卢姆
可怜的人!
佐伊
(满不在乎地)也只有那事他。
布卢姆
怎么?
维拉格
(脸形扭曲,露出魔鬼发黑光的大口,伸长了细脖子。他抬起怪兽嘴巴,嗥叫起来。)Verfluchte Goim![202]他有一个父亲,有四十个父亲。他根本就没有存在过。猪上帝!他长两只左脚[203]。他是犹大·伊阿科斯[204]、利比亚阉人、教皇的私生子。(他歪扭着前爪子,肘子弯曲发僵,身子朝前探出,眼睛从扁平的脑袋脖中射出折磨人的光,朝沉默的世界狺狺狂吠。)婊子生的儿子。启示录[205]。
基蒂
住防治院的玛丽亚·低尤高,她的杨梅疮是从蓝帽子火枪团的吉米·灵飞鸽得的,她跟他生下一个孩子咽不下东西,闷在褥垫中抽风窒息死了,我们都为葬礼捐了钱。
醉腓力
(严肃地)Qui vous a mis dans cette fichue position,Philippe?
醉腓力
(欢快地)C’était le sacré pigeon,Philippe.[206]
(基蒂解开帽子,镇静地放下,轻拍自己的染了指甲红的头发。在哪一个妓女的肩头上,也没有见过比这更漂亮、更娇美可爱的一头鬈发。林奇为她戴上帽子。她一把抓掉。)
林奇
(笑)梅奇尼科夫已经为人猿接种[207],让它们也能享受这种乐趣了。
弗洛丽
(点头)运动性共济失调。
佐伊
(欢快地)唷,我的字典呢。
林奇
三位明智的处女。
费拉格
(疟疾发作浑身发抖,羊痫疯般抽搐的瘦嘴唇边冒出大量黄色泡沫)她出售春药、白蜡、橙花。罗马百人长潘塞[208]用生殖器把病传给了她。(他将手按在腿叉间,伸出一根闪闪发磷光的蝎子舌头)救世主!他捅破了她的耳膜[209]。(他咕噜咕噜地发出狒狒叫声,急骤地扭动髋部以示讥讽)唏!嘿!嗨!嗬!嚯嗑!楛!
(本·强宝·多拉德站上前来了,肤色发红、肌肉僵大、鼻孔多毛、胡子满脸、耳如白菜、胸毛粗厚、头发浓密、ru头肥胖,自腰至胯紧紧地扣一条黑色水手游泳裤。)
本·多拉德
(他的巨大而有厚垫的爪子在敲着响板,兴高采烈地用低音大桶唱真假嗓子相间的唱法)爱情吸住了我的炽热的灵魂。
(护士卡伦和护士奎格利两位处女冲过守台的人,跳过围绳,争着张开臂膀拥抱他。)
两位处女
(热情奔放)大本!本啊,我的Chree[210]啊!
一个人声
抓住这个穿蹩脚裤子的家伙!
本·多拉德
(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马上就抓。
亨利
(抚摸着胸前一颗女人头颅,喃喃而语)你的心,我的爱人呵。(他拨弄着自己的诗琴弦)当我初初见到……
费拉格
(蜕去外皮,多层羽毛脱落)耗子!(他打一个哈欠,露出了黑如煤炭的喉咙,然后将手中的羊皮纸卷往上一捅,合上了自己的嘴巴)说完这话我就告别。保重了。你保重了。Dreck![211]
(亨利·弗腊尔用一把随身带的小梳子,迅速地梳一下唇髭和大胡子,并在前额梳出一绺牛舔发。他用长剑开道,向门口滑去,背上挎着自己的野竖琴。费拉格翘着尾巴,跨出怪模怪样踩高跷似的两步就到了门口,熟练地顺手将一张流脓似的黄色传单拍在侧面墙上,还用脑袋顶了一下。)
传单
基十一。不准招贴。严守秘密。海·弗兰克斯医生。
亨利
一切全完了。
(费拉格转眼间拧下自己的脑袋,夹在胁下。)
费拉格的头
庸医!
(分别下场)
斯蒂汾
(转过脸去对佐伊说)建立了新教谬误的那位好斗牧师[212],你还会喜欢一些的。但是要提防犬哲安提西尼[213],还有异端头子阿里乌的末日[214]。厕所里的痛苦。
林奇
对于她,全都是同一个天主。
斯蒂汾
(虔诚地)而且是天下万物的主宰。
弗洛丽
(对斯蒂汾)我认为你一定是一名变节神父。或是修士。
林奇
不错。他是枢机主教的儿子。
斯蒂汾
输急了的罪孽主角。拧螺丝修士会[215]。
(全爱尔兰首主教赛门·斯蒂汾·代达勒斯枢机主教在门道中出现,身穿红色教士服、草鞋、短袜。七名侏儒猿猴襄礼员,即七大罪孽,也穿着红衣服,托着他的长袍后曳,还从下边向外张望。他头上歪戴一顶砸坏了的丝质礼帽,两手的大拇指伸入腋窝,手掌向外张开。他的脖子上挂一串软木念珠,尽头是一个十字形拔瓶塞钻子坠在胸前。他拔出拇指,用大波浪手势向上天祈求降福,装腔作势地宣布:)
枢机主教
康塞尔维奥被逮了
地下深处坐地牢
手铐脚镣加链条
重量何止三吨了。
(他右眼紧闭,左颊鼓出,盯住众人看了一会儿,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高兴,双手叉腰,来回晃着身子,用滑稽可笑的调子唱了起来:)
喔唷唷那可怜的小儿郎
他他他的腿儿可真是黄
他是又肥又胖有分量
却又灵活敏捷像蛇一样
可是有那么一个可恨的蛮子
抓住耐儿·弗莱厄蒂的鸭子
就为了炒他的大白菜
杀死了爱母鸭的公鸭子。
(一大群小蠓子围在他的袍子上,白矇矇的一片。他双臂交叉,伸手在两肋抓痒,同时脸上做着怪样叫嚷:)
我受的罪和下地狱一样。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还得谢谢耶稣,这些有趣的小家伙倒还不是众口一致的。要不然,它们就能把我从这背时地球面上轰走了。
(他歪着脑袋,用食指和中指马马虎虎画个十字作了祝福,吻了一个复活节吻,左右摇晃着帽子,用滑稽的双曳步舞步走去,同时身子很快缩成和那些为他托后曳的侏儒们一样大小。那些襄礼的侏儒格格笑着,从后曳下窥看着,互相捅着,作着眉眼,吻着复活节吻,走着之字形跟在他后面也去了。远远地,还能听到他的圆浑的嗓音,宽厚的男声,优美悦耳:)
将把我的心带来给你,
将把我的心带来给你,
那和煦的晚风呀
将把我的心带来给你!
(有毛病的门把儿转动了一下。)
门把儿
你依依!
佐伊
这门里头有鬼。
(一个男人的身影踩着吱嗝作响的楼梯下来,人们还听见他从衣架上取雨衣和帽子的声音。布卢姆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冲,顺手把门半掩上,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精神紧张地送给佐伊。)
佐伊
(轻快地嗅他的头发)呣—!谢谢你妈妈送我兔子。我很爱我喜欢的东西。
布卢姆
(听到有一个男人在门前台阶上和妓女们说话的声音,竖起了耳朵)难道是他?完事了?还是因为没有?还是来个双场?
佐伊
(撕开银纸)指头比叉子发明得早。(她掰开糖,自己咬一块,给基蒂·里基茨一块,然后卖弄风情地转向林奇)不反对法国糖果吧?(他点点头。她逗他。)现在吃,还是等弄到手再吃?(他昂起头张开嘴巴。她绕着圈子把奖品转到左边。他的头跟着转了过去。她又绕回去转到右边。他端详着她。)接住!
(她抛去一块糖。他伶俐地一口咬住,喀的一声咬断。)
基蒂
(嚼着糖)陪我逛义市的工程师,他的巧克力可美咧。里面有最高级的利口酒。总督也带着夫人到场了。我们在托夫特的旋转木马上玩的那个狂呀。我现在还头晕呢。
布卢姆
(身穿斯旺加利的裘皮大衣[216],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额上一绺拿破仑式的鬈发,皱着眉头用腹语念咒,目光如鹰注视门口。然后,左脚僵直地往前跨着,将右臂从左肩放下,作一个迅速而强有力的手势发出大师信号。)走,走,走,我祛逐你,不管你是谁!
(外边雾中传来一声男人咳嗽,并有脚步声走过去。布卢姆的脸色放松了,一手插在坎肩口袋里做出轻松样子。佐伊请他吃巧克力。)
布卢姆
(庄严地)谢谢。
佐伊
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接着!
(楼梯上传来鞋后跟橐橐击地的坚定脚步声。)
布卢姆
(接巧克力)春药?菊篙和唇萼薄菏。但是是我买的。香草起镇定作用?记忆。光线混乱,记忆就扰乱了。红色对狼疮起作用。颜色影响女人的性格,不管她们有多少性格吧。这黑色使我悲哀。吃吧,作乐吧,反正明天[217]。(他吃)也影响味觉,淡紫色。可是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春。那教士。非来不可。晚来也比不来强。试试安德鲁斯公司的块菌。
(门开了。人高马大的妓院老板娘贝拉·科恩进来。她穿一袭象牙色的中长裙服,沿边镶有流苏织边,学着米妮·霍克在《卡门》中的姿势[218],摆弄着一把黑色角质扇子给自己扇风。她的左手戴着结婚戒指和保护戒指。眼睛周围涂着浓浓的黑圈,嘴上长一层唇髭。脸发橄榄色而显得粗重,微微地冒着汗,鼻头饱满,露出橙色的鼻孔。她戴着绿松石的大耳坠子。)
贝拉
哎呀!我可是一身臭汗了。
(她环顾室内成双配对的男女,然后目光停留在布卢姆的身上,作了不容躲闪的审视。她的大扇子给自己的发热的脸颈和丰盈体态扇着风。她的鹰隼眼睛闪着光。)
扇子
(快速调情,随即缓缓而言)有太太的,我看是。
布卢姆
是的。我有一部分是错……
扇子
(半开之后收拢)女主人是当家的。裙钗政府。
布卢姆
(垂下脑袋窘笑)是这样的。
扇子
(完全合拢,靠着左耳坠子)你忘了我吗?
布卢姆
忘不忘的。
扇子
(双手叉腰)我她是你以前梦中的人吗?你是那时认识她他我们的吗?我是她他们都现在还是我吗?
(贝拉走近,以扇子轻叩。)
布卢姆
(畏缩)强大的存在。在我的眼中,可以见到女人们喜爱的睡意[219]。
扇子
(轻叩)咱们见过。你是我的。这是命。
布卢姆
(被镇住)热情奔放的女性。我渴求你的控制。我已精疲力尽、被人抛弃、年纪已经不轻。我的样子,可以说,是拿着一封付了特种寄费而没有发出的信,站在人生的邮政总局的迟到邮筒前。门和窗开成直角,便会按照物体下落定律造成每秒三十二英尺的过堂风。我的左臀肌这下子感到了坐骨神经的刺痛。这是我们家传下来的。我那可怜的亲爱的鳏夫爸爸,就是一个典型的坐骨神经气压表。他相信动物的温暖。他冬天穿的坎肩是用斑猫皮衬里的。临到最后,他记得大卫王和书埝人的事[220],就让阿索斯陪他睡觉,死后仍是忠心耿耿的。狗的唾液,你大概……(抽痛)啊呀!
里奇·古尔丁
(拿着重包从门前经过)嘲弄别人,会传上他的毛病。都城最划得来的地方。可供王侯的。肝和腰子。
扇子
(轻叩)一切都有个头。归我吧。现在。
布卢姆
(犹豫不定)一切现在?我不该撒手我的驱邪宝的。雨,下露时分在海边岩石上受寒,我这样的年龄还闹这样的笑话。每一种现象都有自然的根源。
扇子
(缓缓地指向下面)你可以。
布卢姆
(眼光向下,看到她的靴带散了)人家看着我们呢。
扇子
(迅速地指向下面)你必须。
布卢姆
(既有意,又犹疑)我会打结,准保不散。我在凯利特公司学徒和干邮购业务的时候学的。熟手。每一个结子,都有段故事。我来吧。效劳。今天我已经跪过一次了。啊唷!
(贝拉微微将裙服提起一点,站稳了身子,抬起一只穿着半高统靴子的胖墩墩的蹄子,搁在一张椅子的边缘上,腿肚子上鼓鼓地蒙着丝袜。年龄不小、腿脚不灵的布卢姆弯腰就着她的蹄子,手指轻柔地将她的靴带抽出来穿进去。)
布卢姆
(疼爱地喃喃)我青年时期的爱情梦,便是在曼菲尔德鞋庄当店员给人试鞋,把小扣子一个个勾上有多舒心,缎子衬里的漂亮的小山羊皮靴子系上靴带,密密层层地交叉着,一直系到膝盖,克莱德路那些太太小姐买的,小巧而又小巧,简直叫人没法相信。连他们的蜡制模特儿雷梦德,我也天天去看,去欣赏她的蛛网长统袜,她的大黄根似的脚趾,巴黎式样的。
蹄子
闻一闻我的发热的山羊皮吧。掂一掂我的华贵重量吧。
布卢姆
(收紧靴带)太紧吧?
蹄子
你要是笨手笨脚的话,巧手安迪[221],我就把你的球踢掉。
布卢姆
可别穿错了眼儿,像我在义市舞会那天晚上那样。运气不好。给她勾错了一个搭扣……你刚提到的那一位。就在那天晚上,她遇见了……好了!
(他系好靴带。贝拉把脚放在地板上。布卢姆抬头。她的粗重的脸,她的眼睛顶到他额间。他的眼神滞重起来,颜色加深,眼下出现了垂包,鼻头变粗。)
布卢姆
(含含糊糊地)敬候下一步吩咐,绅士们,在下……
贝洛
(用蛇怪似的目光狠狠盯住了他,发男中音)追逐耻辱的狗!
布卢姆
(神魂颠倒)女皇!
贝洛
(他那粗重的腮帮子往下坠着)崇拜奸妇屁股的脚色!
布卢姆
(哀怨地)巨大!
贝洛
啃粪便的角色!
布卢姆
(关节肌腱半屈)大大的了不起!
贝洛
趴下!(他用扇子击她的肩膀)脚向前倾身!左脚退一步!你将倒下。你已经在倒下。双手向下趴着!
布卢姆
(她往上翻起眼睛表示爱慕,又闭眼吠叫)块菌!
(她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癫痫性叫喊,四脚着地趴了下去,喉咙里呼噜呼噜,鼻子里吭哧吭哧,在他的脚边拱着;然后她躺了下去,紧闭着眼睛装死,眼皮却是抖动的,以最高级大师的姿态躬在地上。)
贝洛
(头发剪短,两腮发紫,嘴唇周围刮光了的皮肤上显出一圈厚厚的须根,腿上是登山运动员的绑腿,身上是银扣子的绿上衣、猎装短裙、插着苏格兰雷鸟羽毛的阿尔卑斯帽。他的双手深深地插在裤子口袋里,将靴子后跟放在她的脖子上,使劲往肉里拧)脚凳!尝尝我的全部重量吧。奴才,看看你主子的光荣的脚后跟傲然挺立,是多么的辉煌,还不快向宝座鞠躬!
布卢姆
(被征服,发咩咩叫声)我保证绝不违抗。
贝洛
(哈哈大笑)好家伙!你还不知道有什么好事在等着你呢。我就是要来掐你的小命根子、来收拾你的鞑靼人!我愿意打赌请全体在座的肯塔基鸡尾酒,我一定叫你羞愧难当,从此再也不敢,老小子!你有胆量的话,我让你顶撞顶撞试试。你要是敢,想想回头穿运动衣用靴子后跟给你什么样的惩罚,你发抖吧。
(布卢姆钻到长沙发下面,隔着沙发罩边缘向外窥视。)
佐伊
(撑开衬裙挡住她)她不在这儿。
布卢姆
(闭眼)她不在这儿。
弗洛丽
(用自己的袍裙遮住她)她不是有意的,贝洛先生。她以后听话,先生。
基蒂
您对她别太厉害了,贝洛先生。您总不至于吧,太太先生。
贝洛
(甘言诱劝)出来吧,好心肝儿呀,我要和你说一句话,宝贝儿,不过是纠正一下罢了。不过是稍微谈一下心吧,我的心尖儿。(布卢姆怯怯地探出头来)这才是好闺女咯。(贝洛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猛劲儿把她拽出)我不过是要为了你好,找一块又柔软又安全的地方教育教育你。后边那块嫩肉怎么样?呃,轻而又轻的,小宝贝儿。开始准备吧。
布卢姆
(晕厥)别拉我的……
贝洛
(恶狠狠地)我要你听着笛子的演奏,像昔日的努比亚奴隶一样[222],乖乖地接受鼻环、钳子、棍棒、挂钩、刑鞭。这回你可跑不了啦!我要教你这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他前额的青筋鼓了起来,脸上充血)每天早晨,我吃完一顿麦特逊食品店的油煎肥火腿片的特美早餐,喝掉一瓶吉尼斯黑啤酒,我一定坐一坐你的软垫鞍子。(他打一个嗝)我要一边抽着我的上好交易所雪茄,一边看《有照食品供应商报》。很可能我会叫人把你拖进马厩宰了,用烤肉扦子插上,抹上油料像烤小猪那样烤好,就着烤盘里的脆渣儿,配上米饭加柠檬或是醋栗酱,美美地吃一片你的肉。那时你就知道疼了。(他拧她的胳臂。布卢姆尖叫着翻过身去。)
布卢姆
别这么狠,护士!别!
贝洛
(又拧)再来一下!
布卢姆
(大叫)啊唷,简直是下地狱了!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疼得发疯了!
贝洛
(吼叫)好,我的挨了屁股跳的将军!这是我这六个星期来听到的最佳新闻。好了,别叫我老等了,你这混蛋!(他掴她耳光)
布卢姆
(哀诉)你是有意打我。我要告诉……
贝洛
姑娘们,把他按倒,我要坐在他身上。
佐伊
对,在他身上走!我来。
弗洛丽
我来。你别抢。
基蒂
不,让我。把他借给我用用。
(妓院的厨娘基奥太太出现在门口。她满脸皱纹,脸上有灰白胡子,围一条油污的围裙,穿男人的灰色、绿色的短袜和粗皮鞋,身上沾满面粉,皮肤红通通的胳臂和手上抱着一根沾满生面的擀面杖。)
基奥太太
(凶恶地)用得着我吗?
(她们按住布卢姆,捆住他的手。)
贝洛
(喷着雪茄烟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布卢姆朝天仰着的脸上,一面还抚摸着自己的胖腿)嗯,基廷·克莱当选了里奇蒙德疯人院的副董事长,还有,吉尼斯的优先股现价十六又四分之三。我是个大傻瓜,没有买克雷格—加德纳公司告诉我的那份地产。运气坏透了,该咒的。还有那匹该死的冷门扔扔,爆了个一赔二十。(他恨恨地将雪茄塞在布卢姆的耳朵上掐灭)该死的挨咒的烟灰缸子哪儿去了?
布卢姆
(受戳,被屁股压得喘不过气来)啊唷!啊唷!恶魔!狠毒!
贝洛
每隔十分钟来一次吧。求吧。拼你的命祈祷吧。(他伸出一个拇指探头的拳头,一支臭雪茄)喏,你吻吧。两样。都吻吧。(他跨过一腿改为骑马姿势,两膝用力一夹,厉声喝道)驾!起!高头大马骑得好,班布里街逛一遭[223]。我要骑着他去参加日蚀有奖赛马。(他侧身弯腰,粗暴地挤压他跨下坐骑的睾丸,同时吼叫)驾!快走!我会像像样样地照顾你的。(他颠着颠着骑马马,纵马奔腾,奔腾)夫人骑马一步又一步,车夫赶马一跳又一跳,绅士骑马蹦了又蹦,蹦了又蹦,蹦了又蹦[224]。
弗洛丽
(拉贝洛)该让我骑他了。你骑够啦。我说的比你还早呢。
佐伊
(拉住弗洛丽)我。我。你还没有骑完吗,吸血鬼?
布卢姆
(窒息)我不行了。
贝洛
哼,我还没有完呢。等一下。(他憋住呼吸)该咒的。这儿呢。后门快爆炸了。(他拔掉自己后面的塞子,然后脸上做出怪相,放了一个大屁)给你的!(他重新塞住自己)是呀,这家伙,十六又四分之三。
布卢姆
(出了一身汗)不是男人。(他嗅)女人。
贝洛
(起立)再也不用反复无常了。你的追求已经实现了。从今以后你已失去男性,而真正成了我的所有,已经套上了轭。现在穿上你的受罚裙衫吧。你得脱掉你的男服,红宝·科恩,你懂了吧?穿上那身闪光丝绸,窸窸窣窣多阔气,从头上肩膀上套下去。快着!
布卢姆
(退缩)丝绸,太太说!唷,蹭在身上沙沙响的!我得用指甲尖括它吗?
贝洛
(指着他手下的妓女们)她们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戴上假发,燎去寒毛,喷上香水,扑上米粉,刮干净腋窝。要用皮尺贴肉量你的尺寸。你身上要用带子狠狠地束紧,好穿上老虎钳一般的软鸽灰帆布紧身胸衣,用鲸骨片连在钻石镶边的骨盆架上,那是绝对的外缘,你那个比不扎东西时显得丰满的身材,就要受紧如网子的裙衫的羁束,配上漂亮的二两重的衬裙,流苏领边等等,当然都印着我这院子的旗帜,专为阿丽思创造的可爱内衣,阿丽思用的好香水。这抽紧的劲儿是阿丽思会感觉到的。玛莎和玛利穿这么精致的下身,开始会有一点凉,但是你露着膝盖,周围那些纤细的花边饰带会使你想起……
布卢姆
(专演俏皮女角的漂亮女演员,脸上花里胡哨,头发是芥末色的,一双男人的大手和大鼻子,嘴边带着淫笑。)我只有两次试穿她的衣服,在霍利斯街的时候,开个小小的玩笑。我们手头紧的时候我给她洗衣服,省洗衣费。我还翻自己的衬衫呢。完全是为了节约。
贝洛
(讥笑)干点小活,讨妈妈的欢心,嗯?你还放下窗帘,戴着你的化装舞会面具,对着镜子露出你的大腿和公山羊奶头卖弄风情,做出各种甘心就范的姿势,嗯?呵!呵!我简直忍不住要笑!谢尔本饭店那位米丽亚姆·丹德雷德太太卖给你的二手货歌剧上衣黑衬裙,还有短裤腿的衬裤,全都是她最后一次强奸的时候炸了线的,嗯?
布卢姆
米丽亚姆。黑的。半开门的。
贝洛
(纵声大笑)万能的基督呀,太逗了,这事儿!你那样子可真是一位标致的米丽亚姆了,剪掉了后门的毛,穿着那玩意儿横躺在床上晕死过去,就像丹德雷德太太遇到斯迈塞—斯迈塞中尉、国会议员菲科普·奥古斯塔斯·布洛克威尔先生、健壮的男高音西尼奥拉西·达莱莫、电梯工人蓝眼睛伯特、戈登·贝内特大赛出了名的亨利·弗腊里、四分之一黑人血统的大富豪谢里登、老三一的大学八人划船队队员、她那头壮极了的纽芬兰狗庞托,以及汉密尔顿庄鲍勃斯公爵未亡人等等快受暴力的样子。(他又大笑)基督呀,这还不会把暹罗猫都逗得发笑吗?
布卢姆
(指手画脚,眼睛鼻子一起动)都是杰拉尔德,他把我弄成了一个紧身胸衣爱好者,我那时在高中演话剧《彼此彼此》,去了女角。都是亲爱的杰拉尔德。他见到姊姊的束胸衣动了心,得了那种怪癖。现在,最亲爱的杰拉尔德就擦粉红色调的油彩,眼皮描成金色。美的崇拜。
贝洛
(不怀好意地狞笑)美!让咱们喘口气吧!当你撩起你那些连片波浪似的裙边,装出女人的小心翼翼模样,坐到那只已经磨光的宝座上去的时候。
布卢姆
科学。比较一下我们各人享受的种种不同快乐。(认真地)而且,那种坐法真是比较好……因为过去我常常弄湿……
贝洛
(严厉地)不许顶撞!屋角里有一堆锯末给你用。我给了你严格的指示没有?要站着来,先生!我得教教你,怎么样才像个有水分的人!要是我发现你的包布上有一点痕迹的话。啊哈!凭着窦冉的驴子[225],你会发现我是纪律严明的。你历史上的罪孽,都站出来告你了。好多。好几百。
历史上的种种罪孽
(七嘴八舌)他至少有一次,在黑教堂后边背阴处,和一个女人偷偷摸摸发生了某种形式的婚姻关系。他在电话亭里对着电话大做不堪入目的丑样,给道里尔街的邓恩小姐打假想电话,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他既有言,又有行,公然鼓励一名夜娼到一所空房子外面不卫生的茅房内排泄粪便及其它物质。他在五个公共方便处用铅笔写字,表示愿将他的婚侣提供给一切阳壮的男性。他一夜又一夜地到那个气味难闻的硫酸厂旁边,走近正在幽会的情侣,想去看看能不能看到一些,看到什么,看到多少,有没有这事?一名肮脏的婊子在姜汁蛋糕和一张邮政汇票的影响下,给了他一张用完了的便纸,这头粗野不堪的公猪就躺在床上欣赏那张令人恶心的东西,有没有这事?
贝洛
(大声吹口哨)你说!在你这罪恶的一生,最丑恶可憎的丑行是什么?不要藏头露尾了。全倒出来!总算老实一回吧。
(人模狗样哑口无言的一群怪脸拥上前来,邪笑着,忽隐忽现,做着手势,有布卢呼姆、波尔迪·科克、鞋带一便士、卡西迪酒店老妪、青年盲人、拉里犀牛、女孩、妇人、娼妓、另一个、胡同那。)
布卢姆
你别问我!咱们共同的信仰。愉悦路。我只想到一半……我起誓,神圣的誓言……
贝洛
(不容分辩)回答我。讨人嫌的畜生!我一定要知道。说给我听着开开心,色情的,或是来它个够意思的鬼故事,或是来一行诗,快,快,快!什么地方?什么过程?什么时间?多少人?我只给你三秒钟。一!二!斯……
布卢姆
(顺从,含糊地咕噜)我讨讨讨扁鼻头的讨讨讨讨人嫌……
贝洛
(威严地)嗨,滚蛋,你这臭鼬!闭上你的嘴!等人问你再开口。
布卢姆
(鞠躬)主人!女主人!驯男手!
(他举起双臂。臂上松动的手镯落下。)
贝洛
(讥讽)白天,你要把我们的有臭味的内衣浸湿、捶打,我们女士们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是要,还要刷洗我们的厕所,你要把裙子用别针别起来,尾巴上扎一块洗碗布。那有多妙?(他将一枚红宝石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这就行了!我给你这枚戒指,你就归我所有了。说谢谢你,女主人。
布卢姆
谢谢你,女主人。
贝洛
你要整理所有的床,准备我的浴缸,把每间房里的尿盆都倒干净,包括厨娘基奥太太那只沙土色的尿盆。对,还得把七个尿盆都冲洗得干干净净的,明白吗,要不叫你用舌头舔光,像舔香槟一样。趁着滚烫,就劲儿喝下去。跳!你得跳舞般地一步不差地伺候,要不我得好好教训你犯的错误,红宝小姐,还得用头发刷子狠狠地揍你的光屁股,小姐。得给你上课,让你懂得你是怎么做错的。到了晚上,你手上抹了香脂,戴上手镯,还要套上四十三个纽扣的长手套,新洒了滑石粉,指尖上带幽香的。为了得到这样的垂青,古代的骑士们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嘿嘿一笑)我的小伙子们看到你这样华贵,尤其是上校,一定迷得不知天南地北了,他们总是在婚礼前夜到这里来和我的穿镀金高跟鞋的新星亲热的。我自己得先干你一下。我认识一位赛马场上人,名字叫查尔斯·艾伯塔·马什(刚才我还在和他睡觉呢,还有一位大法官秘书处来的绅士),他正想在拍卖场捡便宜,找一个杂活女仆。把胸脯挺出来。面带微笑。肩膀放低。出什么价?(他指着)这一件。由主人训练好的,会衔着篮子运送东西的。(他捋起袖子露出手臂,插进布卢姆的阴hu,一直没到肘部)好深,够用的!怎么样,小伙子们?来硬朗的了吧?(他把手臂伸到一个出价人的脸上)喏,弄湿台子,全擦了!
一出价人
两先令。
(狄龙拍卖行打杂工人摇手铃。)
打杂工人
嘭啷!
一人声
多付了一先令八便士。
查尔斯·艾伯塔·马什
一定是处女。嘴里的气味好。干净。
贝洛
(轻叩小木槌)两先令。最低数字,这价钱可是太值了。十四手高[226]。摸一摸,检查一下她他的尖端部位。试她他一试。这绒毛覆盖的皮,这柔软的肌腱,这嫩肉。我要是带着我的金刺针就好了。而且很容易挤奶。每天三加仑新奶。多产的好牲口,一小时之内就要下仔了。他的父兽的产奶记录是四十个星期一千加仑全脂奶。嚯,我的宝贝!抬起爪子来求!嚯!(他用烙铁在布卢姆的臀部烧上自己的字号“科”)好了!保证是正牌的科恩货色!绅士们,两先令有添的吗?
一面色黝黑男人
(用伪装的口音)鸭百银蚌。
众人语声
(压低声音)是为哈里发买的。哈仑·阿尔·拉希德[227]。
贝洛
(兴高采烈)对。让他们都来吧。小得出奇、短得大胆的裙子,在膝盖边翘起一点,露出那么一点点白女裤,是一种强有力的武器。还有透明的长统袜子,配上翠色的吊袜带,袜子后面笔直的一条长接缝,一直伸到膝部以上,最能触动玩腻了社交场的男人的良好本能。要学会穿路易十五式的四英寸高跟鞋,走细小而平稳的步子,那种突出臀部的希腊式屈身姿势,那种大腿流亮两膝相吻的样子。用出你的全部魅力来对待他们吧。就要迎合他们的蛾摩拉恶习[228]。
布卢姆
(垂下羞红的脸,藏进自己的腋下,嘴含食指痴笑)唷,现在我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了。
贝洛
你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家伙,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本事?(他弯下腰去察看,粗鲁地用手中的扇子捅布卢姆胯下的肥肉褶子)起!起!马恩岛的无尾猫!这是什么玩意儿呀?你的拳曲茶壶到哪儿去了?要不然是谁给你剪掉了头吗,你那小鸡鸡?唱呀,小鸟儿,唱呀。软绵绵的,就和六岁大的小子躲在大车后面溺尿一样。要不买一个桶,要不把你的泵卖了。(大声)你办得了男人的事儿吗?
布卢姆
埃克尔斯街……
贝洛
(讽刺)我说什么也不想刺伤你的感情,可是那儿现在当家的是一条壮汉。局势已经变了,我的快乐的小伙了!他可不含糊,是一个长足了的野男人。你这个笨蛋,你要是也有那么一根布满疖瘤疙瘩和疣子的武器,那就不一样了。他可是插上销子了,我告诉你!脚对脚,膝对膝,肚皮对肚皮,乳房对胸脯!他可不是个阉人。他那后边直挺挺地立着一大堆红毛,像一棵荆豆树!你等九个月看吧,我的小子!神圣的老涢呀,它已经在她肠子里乱踢乱动,喘气咳嗽了!你气疯了,是不是?触到疼处了吧?(他鄙视地啐了一口)痰盂!
布卢姆
我受了欺凌,我……告警察。一百镑。不堪入耳。我……
贝洛
你要是办得到,你早就办了,你这只跛脚鸭子。我们要的是倾盆大雨,不是你的毛毛雨。
布卢姆
要逼得我发疯!莫尔!我忘了!宽恕吧!莫尔……到底……
贝洛
(毫不留情)不,利奥波尔德·布卢姆,自从你在睡谷横倒,一觉睡了二十年,一切都根据女人的意志改变了。你回去看吧。
(睡谷老人的呼声从荒野传来)
睡谷
瑞普·凡·温克尔!瑞普·凡·温克尔!
布卢姆
(脚穿破烂的印 鲍伊岚
(握住自己)瞧,我这小家伙可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挪着硬绷绷的骑兵式腿脚走了)
贝拉
(大笑)嗬嗬嗬嗬。
鲍伊岚
(转回头来嘱咐布卢姆)你可以把眼睛凑在锁眼上,看我给她抽送几下。这时间你可以自己玩玩自己。
布卢姆
谢谢您,您哪。我照办,您哪。我是否可以找两位知己朋友来作见证,并且拍一张快照?(他举起一瓶油膏)要凡士林吗,您哪?橙花……?温水……?
基蒂
(从沙发那边)告诉我们吧,弗洛丽。告诉我们。什么事……
(弗洛丽对她耳语。唧唧喳喳,卿卿我我,啧啧赞叹,咂嘴咂舌,吧嗒吧嗒。)
米娜·肯尼迪
(眼睛仰天)唷,一定是和天竺葵花和可爱的桃花一样的香味!唷,他简直把她身上的每一块地方都当成了崇拜对象!粘在一起了!全身都吻遍了!
莉迪亚·杜丝
(张大了嘴)美呀美呀。唷,他抱着她在房间里走着干!骑马马。在巴黎,在纽约都能听见他们俩的声音。就像是在大口大口吃奶油拌草莓。
基蒂
(笑)嘻嘻嘻。
鲍伊岚的声音
(甜蜜而嘶哑,发自腹腔)啊!天主一把火嬲鲁克勃鲁克大嘿砸开了它!
玛莉恩的声音
(嘶哑而甜蜜,上升至喉咙)喔!微细洗洗亲亲奶铺意思奶铺喝克!
布卢姆
(眼睛狂睁,紧握自己)出来!进去!出来!给她!再给!射吧!
贝拉、佐伊、弗洛丽、基蒂
嗬嗬!哈哈!嘻嘻!
林奇
(指着)是反映自然的镜子[257]。(笑)呼呼呼呼呼!
(斯蒂汾和布卢姆都凝视镜子,镜中出现威廉·莎士比亚的脸,脸上没有胡子,由于面部瘫痪而麻木僵硬,头顶上是前厅鹿角帽架投入镜中的映影。)
莎士比亚
(用庄严的腹语)响亮的笑声,标志着空荡荡的头脑[258]。(对布卢姆)你寻思着你是隐身的人。细看吧。(他发出黑色阉鸡啼叫似的笑声)伊阿古古!我的老头子掐死了他的星期四蒙嫩。伊阿古古古[259]。
布卢姆
(怯怯地笑问三个妓女)什么时候把笑话也说给我听听呀?
佐伊
不用等你两次结婚一次丧妻。
布卢姆
缺点,人们是原谅的。甚至是伟人拿破仑,在他死后光身子量尺寸的时候[260]……
(寡妇狄格南太太身穿丧服匆匆走过,帽子歪斜,扁鼻头和双颊都因谈死亡、流眼泪、喝滕尼公司的茶褐色雪利酒而弄得通红,她一边在面颊、鼻子和嘴唇上扑粉搽口红,一边像母天鹅似的赶着自己的一窝小天鹅。她的裙子下边,露出了她的亡夫家常穿的裤子和翻边靴子,大八号的。她手中拿着一份苏格兰寡妇基金会保险单,撑着一把天篷似的大伞,她那一窝都跟她一起在伞下跑着:派齐用一只穿鞋的脚蹦着,领子是敞开的,身边悬荡着一串猪排,弗雷迪是抽抽搭搭的,苏细张着鳕鱼似的嘴在哭,阿丽思则是在费尽力气对付婴儿。女人帽上的飘带飘得高高的,一个劲儿地驱赶着孩子们走。)
弗雷迪
妈呀,你都是拽着我走了。
苏细
妈妈,牛肉汁溢出来了!
莎士比亚
(麻痹中一阵盛怒)杀了头一个才嫁 (墙纸上的大叶和林间空地迅速地顺序越野移过。一头刚埋了奶奶的强壮狐狸从隐蔽处被逼出,笔直地伸着大尾巴迅速奔向开阔地,眼睛放着亮光寻找树叶下的獾洞。跟踪而来的是猎鹿犬群,一边把鼻头凑近地面嗅着猎物踪迹,一边汪汪汪狂叫,叭叭叭的急着尝血。沃德联合会的男女猎人们和它们气息相通,迫不及待要见血。接着是从六哩岬、平房子、九哩石一带来的徒步人群,手中拿着多节的大木棍、干草叉子、大鱼叉、套马索,有执短把长鞭的牧群管理人、背手鼓的逗熊手、佩牛刀的斗牛士、执火把的灰色黑人。在人群中叫嚷的有摆骰子摊的、摆皇冠锚摊的、摆扣碗摊的、耍牌局的。还有给扒手望风的、探听马情的、戴巫师高帽的赌注经纪人,都在震耳欲聋地大喊大叫,把嗓子都喊哑了。)
人群
赛马节目单。赛马单!
冷门票,一赔十!
这里好,现金到手!现金到手!
除去一匹,统统一赔十!除去一匹,统统一赔十!
转马盘,来试试你的运气!
除去一匹,统统一赔十!
卖猴子,伙计们!卖猴子![281]
我这里一赔十!
除去一匹,统统一赔十!
(一匹无人骑坐的黑马,幽灵似的冲过终点,鬃毛在月光下喷着沫,眼珠子像星星。其余的马都跟在后边,一群乱蹦乱跳的坐骑。是一些仅有骨骼的马:权杖、最高极限d′uriner[315]字样。人们对他发出一片热烈欢迎的呼声。)
爱德华七世
(缓慢、庄严、然而含糊不清地)和平:完美的和平。我手提浆桶,作为标识。回头见,孩儿们。(转向臣民)朕来此观战,为双方诚实无欺作见证,朕真诚祝愿双方都取得最大胜利。Mahak makar a bak.[316](他和列兵卡尔、列兵康普顿、斯蒂汾、布卢姆、林奇一一握手。)
(群众纷纷鼓掌。爱德华七世仁厚地举桶致意。)
列兵卡尔
(对斯蒂汾)你再说一遍。
斯蒂汾
(精神紧张而态度友好,控制着自己)我理解你的观点,虽然我本人目前并没有国王。如今是成药的时代。在这地方进行讨论是不容易的,但是要点可以说一下。你为你的国家而死,这是假设。(他伸手摸列兵卡尔的衣袖)我并不希望你如此。但是我却说:让我的国家为我而死吧。这是它迄今为止的实际行动。我并不要它死。打倒死亡。生命万岁!
爱德华七世
(在成堆的被杀者尸体上空冉冉升起,身上和头上是逗乐儿的耶稣的装束和光环,磷光闪闪的脸上有一块白色枣味糖锭似的菱形。)
我的手法是新颖而又惊人,
治瞎子我把沙土往他们眼睛里头扔。
斯蒂汾
国王们和独角麒麟们!(他退后一步)咱们来找个地方,好……那位姑娘说什么?
列兵康普顿
嗨,哈里,给他小肚子底下来一脚。照着小便那儿狠狠地踢。
布卢姆
(对那两个兵,温和地)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多喝了几口。苦艾酒。绿眼魔鬼。我认识他。他是一位绅士,诗人。没有问题的。
斯蒂汾
(点头微笑,又哈哈大笑)绅士,爱国者,学者,审判骗子的法官。
列兵卡尔
他是谁关我的屁事!
列兵康普顿
他是谁关我们屁事!
斯蒂汾
看来,我叫他们不高兴。绿布逗牛[317]。
(巴黎的凯文·伊根身穿带有流苏的西班牙黑衬衫,头戴一顶破晓出击帽,向斯蒂汾打招呼。)
凯文·伊根
阿啰!Bonjour!那个dents jaunes的vieille ogresse.[318]
(帕特里斯·伊根从后面窥视,露出一张兔子脸,正在小口小口地咬一片温桲叶子。)
帕特里斯
Socialiste![319]
唐·埃米尔·帕特里齐奥·弗朗
兹·鲁珀特·波普·亨尼西[320]
(身穿中古锁子甲,头戴饰有两只飞雁的头盔,伸出一只披甲的手,义愤填膺地指着那两个列兵)Werf those eykes to footboden,big grand porcos of johnyellows todos covered of gravy![321]
布卢姆
(对斯蒂汾)咱们回家吧。你会惹出麻烦来的。
斯蒂汾
(摇摇晃晃地)我不躲避麻烦。他能使我的思维活跃起来。
花柳碧蒂
一看就知道,他是名门之后。
魁伟女人
他说的是绿胜于红。沃尔夫·托恩[322]。
鸨母
红色不比绿色差。还更强。当兵的上!爱德华国王上!
一鲁夫
(笑)没错!上去向德威特[323]投降。
公民
(披一条巨大的翠绿围巾,执栎树棍子,大声叫喊)
愿天上的天主
派来一只飞鸽
牙齿锋利如同剃刀
把那些英国恶狗
那些杀我们爱尔兰首领的恶狗
统统咬断喉咙。
短发的少年
(颈上套着绞索套,双手抓住涌出的肚肠往里塞)
我与人从来是无冤无仇,
爱祖国不能怕国王杀头。
剃头鬼朗博尔德
(手提旅行提包,由两个戴黑色面罩的助手陪同走上前来,打开提包)女士们,先生们。这是皮尔西太太买去杀莫格的菜刀。这是伏亚桑作案用的刀子,他把同乡的老婆大卸八块,用床单裹着藏在地下室里,不幸的女人脑袋都搬了家。这一小瓶砒霜,是从巴伦小姐尸体上回收得来的,塞登就是为它上了断头台。[324]
(他抽动绞索,两个助手跳起来抓住受刑人的腿往下拽。短发少年喉咙里发出哼哼声,舌头伸出老远。)
短发的少年
忘奥为喔因呃安咿而咦坳。[325]
(他断气了。被绞死者忽有剧烈的勃起,射出一股股精液,透过尸衣落在大卵石路面上。贝林汉姆太太、耶尔弗顿·巴里太太、尊贵的默文·滔尔博伊斯夫人一拥而上,掏出手绢去汲取精液。)
朗博尔德
我自己也快了。(他解下绞索套)这是绞死叛贼的绳索。十先令一次。已向殿下登记。(他把脑袋伸进绞死者的洞开的肚子内,然后又抽出脑袋,上面缠满一圈圈冒热气的肚肠)我的痛苦的任务已经完成。上帝保佑吾王!
爱德华七世
(缓慢而庄严地一边敲击灰桶,一边以心满意足的神色轻歌曼舞)
加冕日来加冕日,
普天同呀同庆祝,
白酒、啤酒、葡萄酒!
列兵卡尔
喂!你说我的国王怎么来着?
斯蒂汾
(扬起双手)唉,这可是太单调了!没说什么。他要我的钱,要我的命,虽然他也是不要不行,为了他的某种野蛮的帝国。钱我是没有的。(茫然地搜索自己的口袋)给了什么人了。
列兵卡尔
谁要你的臭钱?
斯蒂汾
(企图走开)谁能告诉我,到什么地方少能少遇见这类无法避免的倒霉事?a se voit aussi à Paris.[326]……但是,圣派特里克在上……
(妇女们都将头聚在一起。没牙老太坐在一株大蘑菇上出场,头戴一顶宝塔糖帽子,胸口佩带马铃薯枯萎症的死亡之花。[327])
斯蒂汾
啊哈!我认识你,老婆子!哈姆雷特,报仇呀[328]!吃掉自己下的猪崽子的老母猪[329]!
没牙老太
(前后摇晃着)是爱尔兰的心上人,西班牙国王的女儿[330],我的孩子。那些闯进家里来的外人,没有好下场!(发出报丧女妖的哀号)呜呼!呜呼!牛中魁首!(恸哭)你不是遇见了可怜的老爱尔兰吗,她怎么样啦[331]?
斯蒂汾
我看你怎么样?扣帽子的哄人把戏!神圣的三位一体中的 忒迪少校
(粗声吼叫)罗克渡口[335]!卫士们上,跟他们干!Mahar shl hashbaz.[336]
公民
Erin go bragh![337]
(忒迪少校和公民互相显示军功章、勋章、战利品、伤疤。两人恶狠狠地互致敬礼。)
列兵卡尔
我来收拾他!
列兵康普顿
(把群众挡开)让一让,公平合理打一场。把这家伙揍个皮开肉绽的!
(两个军乐队分别大声演奏《加里欧文》[338]和《上帝保佑国王》。)
凯弗里妹子
他们要打起来了。是为了我!
孔底凯特
英雄与美人。
花柳碧蒂
据我看来,玄服骑士必将获胜。
孔底凯特
(满脸涨红)未必,夫人。我支持红色紧身上衣和快活的圣乔治[339]。
斯蒂汾
婊子的满街招呼
将织下老爱尔兰的裹尸布。
列兵卡尔
(松开腰带,大声喊叫)哪个操蛋杂种敢说我那倒霉操蛋国王半个不字,我就拧断他的脖子。
布卢姆
(抓住凯弗里妹子的肩膀摇晃)开口呀,你!你哑了吗?你是不同民族之间的桥梁,也是上下两代之间的联系。开口呀,女人,神圣的生命创造者!
凯弗里妹子
(惊恐,拉列兵卡尔的袖子)咱不是陪着你吗?咱不是你的姑娘吗?妹子是你的姑娘。(叫喊)警察!
斯蒂汾
(兴奋异常,对凯弗里妹子)
白白的小手红红的嘴,
你那个身子真叫美。
众人声
警察!
远处嘈杂人声
都柏林着火了!都柏林着火了!起火了!起火了!
(硫磺烈火腾空而起。浓烟滚滚而过。机关炮频频轰鸣。天翻地覆。军队摆开阵势。马蹄疾驰声。大炮声。嘶哑的号令声。的钟声。助威者高声呐喊</a>。醉汉们乱吵乱闹。娼妓们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有浓雾号角的鸣叫。有勇敢乱杀的吼声。有被杀者的狂喊。长矛刺在胸甲上铿锵作响。盗贼忙着抢被杀者的财物。大批的猛禽,有的从海面上翱翔而至,有的从沼泽地区展翅飞来,有的从高山巢穴猛扑而下,都啸叫着在上空盘旋:塘鹅、鸬鹚、秃鹫、苍鹰、山鹬、游隼、灰背隼、黑琴鸡、白尾海、海鸥、信天翁、北极黑雁。午夜的太阳成了一片昏暗。大地颤抖了。都柏林的死人都从前景公墓和杰罗姆山的坟墓里钻出来,有的穿白绵羊皮大衣,有的披黑山羊皮斗篷,向许多人显了灵。地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一个大口,露出了一个深渊。全国让量跳栏冠军汤姆·罗奇福特穿着运动员的背心裤衩,领先跑到深渊边上,一纵而下。跟在他后面纵身下去的有一大串田径运动员。他们做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姿势在深渊边上凌空而起,然后一直坠落下去。工厂女工们穿着红红绿绿的花哨衣服,投掷着火红的约克郡巴拉嘭炸弹。上流社会女士们撩起裙子保护脑袋。爱笑的妖女们穿着红色短袄,骑着扫帚柄在空中飞过。贵格会友利斯特图书馆长管涂药膏。天上下起了恶龙牙齿。从一条条垄沟里,迸出了许多手持武器的勇士[340]。勇士们客客气气地交换了红十字骑士信号,然后捉对儿用马刀厮杀起来:沃尔夫·托恩对亨利·格拉顿,史密斯·奥布赖恩对丹尼尔·奥康内尔,迈克尔·达维特对艾萨克·巴特,贾斯廷·麦卡锡对巴涅尔,阿瑟·格里菲斯对约翰·雷德蒙德,约翰·奥利里对利尔·奥约尼,爱德华·菲茨杰拉德勋爵对杰拉德·菲茨爱德华勋爵,格伦族的奥多诺休对奥多诺休族的格伦。在大地中央一块高地上,升起了圣巴巴拉[341]的野地祭坛。祭坛两侧的兽角上,都插着黑色的蜡烛。两道光线从碉楼高处的两个枪眼射下,落在烟雾弥漫的祭坛石板上。石板上卧着裸体的非理女神米娜·皮尤福依太太,手脚拴住,大肚皮上放着一只圣餐杯。玛拉基·奥弗林神父主持野营弥撒,他穿一条空花衬裙,外面反罩法衣,两只左脚都是脚后跟向前。可敬的休·C.海因斯·洛夫硕士先生身穿黑色教士袍,头戴学位帽,脑袋和衣领都是后面向前,撑着一把伞罩住祭司的头。)
玛拉基·奥弗林神父
Introibo ad altare diaboli.[342]
可敬的海因斯·洛夫先生
走向使我年轻时过上快乐日子的魔鬼。
玛拉基·奥弗林神父
(从圣餐杯中取出一块滴血的圣饼,举在空中)Corpus meum.[343]
可敬的海因斯·洛夫先生
(将祭司的衬裙从后面高高撩起,露出毛烘烘的灰色光屁股,屁股里插着一根胡萝卜)我的身体。
全体被打入地狱者的声音
切一着治统猪天的能全为因,亚路利哈![344]
(天上传来上主的呼唤声)
上主
猪乎乎乎乎乎乎乎乎乎乎乎天!
全体升入天堂者的声音
哈利路亚,因为全能的天主统治着一切!
(天上传来上主的呼唤声)
上主
天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主!
(橙派[345]和绿派的农民和市民各唱各的歌,一方唱《踢教皇》,另一方唱《每天每天歌颂马利亚》,互不相让,嘈杂刺耳。)
列兵卡尔
(语气凶狠)我来收拾他,操蛋基督助我!看我把这操蛋杂种的倒霉操蛋臭气管拧断了!
(寻物猎犬在人群外缘钻来钻去,大声吠叫。)
布卢姆
(跑到林奇面前)你不能想法把他弄走吗?
林奇
他喜欢辩证法,那是世界通用的语言。基蒂!(对布卢姆)你把他弄走吧。他不会听我的。
(他把基蒂拽走了。)
斯蒂汾
(指着说)Exit Judas.Etqueo se suspendit.[346]
布卢姆
(跑到斯蒂汾面前)快跟我一起走吧,免得事情闹大了。这是你的手杖。
斯蒂汾
手杖不要。要理性。这是纯理性的筵席。
没牙老太
(拿一把匕首往斯蒂汾的手上塞去)除掉他,宝贝疙瘩。到早晨八点三十五分你就上天了[347],爱尔兰就自由了。(她祈祷)仁慈的天主呀,你收了他吧!
凯弗里妹子
(拉列兵卡尔)走吧,你灌多了。他侮辱了我,可是我原谅他。(凑近他的耳朵叫喊)我原谅他对我的侮辱。
布卢姆
(隔着斯蒂汾的肩膀说)对,走吧。你们看,他是不行了。
列兵卡尔
(挣脱身)我要侮辱他。
(他伸出拳头冲向斯蒂汾,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斯蒂汾踉跄几步,站立不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他脸朝天趴着,帽子滚到墙边。布卢姆跟过去,拾起帽子。)
忒迪少校
(大声喊)马枪入套!停火!敬礼!
寻物猎犬
(狂叫)沃沃沃沃沃沃沃沃。
群众
让他起来!人家倒在地上就别打了!要空气!谁?当兵的打的。是个教授。受伤了吗?别欺负人!他昏过去了。
老妪
红制服有什么理由打这位先生,人家又是喝了几杯的!有本事去打布尔人去!
鸨母
听这话说的!当兵的难道没有权利玩姑娘吗?他打他就是看他敢不敢出头。
(两人互相揪头发,抓脸,啐唾沫。)
寻物猎犬
(吠叫)汪汪汪。
布卢姆
(把她们推开,大声说)走开,站远一些!
列兵康普顿
(拉他的伙伴)注意。开路吧,哈里。马路橛子来了!
(人群中站着两个披雨披的巡逻,个子高高的。)
巡逻甲
这儿出了什么事儿?
列兵康普顿
我们跟这位小姐在一起。他侮辱我们,还对我的伙伴动手动脚的。(寻物猎犬吠叫)这是谁的倒霉狗?
凯弗里妹子
(有所期待)他出血了吗?
男人
(从跪着的姿势站起来)没有。晕过去了。会醒过来的,没有问题。
布卢姆
(注意地瞅了那人一眼)我来照应他。不难……
巡逻乙
你是谁?你认识他吗?
列兵卡尔
(摇摇晃晃地走向巡逻)他侮辱了我的女朋友。
布卢姆
(忿怒地)你无缘无故地动手打了他。我是见证人。巡官,把他的团队番号记下来。
巡逻乙
我怎么执行任务用不着你来发指示。
列兵康普顿
(拉他的伙伴)听着,开路吧,哈里。要不贝内特要关你的禁闭了。
列兵卡尔
(踉踉跄跄地被拉走)上帝操他个老贝内特。他是个白屁股孬种。我才不在乎他呢。
巡逻甲
(取出记事册)你叫什么名字?
布卢姆
(向人群后面张望)我看那儿来了一辆车子。您能不能帮我一下子,巡长……
巡逻甲
姓名,住址。
(康尼·凯莱赫头戴缠黑纱的帽子,手拿丧事花圈,在围观的人群中出现。)
布卢姆
(敏捷地)嗨,来得正好!(耳语)赛门·代达勒斯的儿子。喝多了一点儿。请你让这两位警察把这些闲人赶开一些。
巡逻乙
您好,凯莱赫先生。
康尼·凯莱赫
(眼睛慢吞吞地转动着,对巡逻)没有事儿。我认识他。赛马赢了一票。金杯赛。扔扔。(笑)一赔二十。明白我的意思吗?
巡逻甲
(转向人群)喂,你们都张着嘴看什么?都走,走开!
(人群慢慢散开,嘟哝着进了小巷。)
康尼·凯莱赫
你们交给我吧,巡长。没有问题。(他笑着摇头)咱们自己不也是常出丑吗,有时还更糟呢。怎么样?嗯?怎么样?
巡逻甲
(笑)敢情是。
康尼·凯莱赫
(用胳膊肘碰碰巡逻乙)算了,抹掉名字算了。(他晃着脑袋哼起曲调来)哼着我的土啦仑、土啦仑、土啦仑、土啦仑。怎么样?嗯?明白我的意思吗?
巡逻乙
(和善地)是呀,我们也是过来人。
康尼·凯莱赫
(眨着眼睛)年轻人终归是年轻人。我有一辆车子在那边。
巡逻乙
好吧,凯莱赫先生。晚安。
康尼·凯莱赫
这儿我负责了。
布卢姆
(和两个巡逻一一握手)非常感谢两位。谢谢你们。(机密地低声说)咱们不希望闹成什么丑闻,两位明白。父亲是一个挺受人尊敬的知名人物。不过是年轻人的小小荒唐事儿罢了,两位明白。
巡逻甲
哎,我明白,先生。
巡逻乙
没有问题,先生。
巡逻甲
只有出了人身伤害事故,我才必须向站上报告呢。
布卢姆
(迅速点头)那是自然。完全正确。你们的职责所在嘛。没有别的。
巡逻乙
是我们的职责。
康尼·凯莱赫
晚安,两位。
两巡逻
(一齐敬礼)晚安,两位先生。
(他们踏着缓慢、沉重的步伐走开了。)
布卢姆
(吹一口气)有您来,真是老天保佑。您有车?
康尼·凯莱赫
(笑,翘起拇指向右肩后方脚手架旁边停着的车子)两个旅行推销员,在贾米特饭店请喝香槟。王侯般的,真的。其中有一个赌赛马输了两镑。借酒浇愁。想找快活姑娘开开心。所以我把他们装在贝汉的车上,送到夜市来了。
布卢姆
我是正从加德纳街回家,碰巧遇见……
康尼·凯莱赫
(笑)他们自然想要我跟他们一起玩那些浪女人的。我可不奉陪了,天主在上,我说。像我这样、你这样的识途老马,谁还干那个?(又笑,同时斜着失去了光泽的眼睛作态)谢谢天主,咱们自己家里就有,怎么样,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哈,哈,哈!
布卢姆
(也勉强笑)嘻,嘻,嘻!可不是吗。实际上我是看望那儿的一个老朋友费拉格,您不认识他(可怜,他都病倒了一个星期了),我们在一起喝了一杯酒,我正要回家……
(马嘶鸣。)
马
咴儿咴儿咴儿咴儿!咴儿咴儿咴儿回儿家!
康尼·凯莱赫
可不是吗。把那两个推销员送到科恩太太家之后,是我们这车夫贝汉告诉我的,我就让他站住一下,下车来瞅一瞅。(笑)灵车的车夫头脑清醒,这是一种特长。要我送他回家吗?他住哪儿?卡勃雷区的什么地方吧,怎么样?
布卢姆
不对。从他的话里,我听着像是在沙湾。
(斯蒂汾趴着,对着天上的星星呼吸。康尼·凯莱赫慢吞吞地斜着眼睛瞅那匹马。布卢姆满脸布愁云,不声不响地俯视着。)
康尼·凯莱赫
(搔着后脑勺子)沙湾!(他弯下腰去叫斯蒂汾)喂!(又叫)喂!他不知怎么的全身都是刨花。小心他们别偷了他的东西。
布卢姆
没有,没有,没有。我拿着他的钱,他的这个帽子,还有手杖。
康尼·凯莱赫
嗯,行,他回头就好了。没有伤着骨头。好吧,我得挪挪地儿了。(笑)早上我还有约会呢。埋死人。一路平安!
马
(嘶鸣)咴儿咴儿咴儿回儿家。
布卢姆
晚安。我等他一下,一忽儿陪他去……
(康尼·凯莱赫回到那辆外座车边,上了车。马具发出一阵铿锵声。)
康尼·凯莱赫
(站在车上)晚安。
布卢姆
晚安。
(车夫抖一下缰绳,扬起了鞭子给马鼓劲。车和马缓缓地、笨重地倒退出去,转过了弯。康尼·凯莱赫坐在侧座上,左右摇晃着脑袋表示对布卢姆的处境感到好玩。车夫坐在另一侧的座位上,也一个劲儿地直颠脑袋,算是参加这一场哑剧式的无声取乐。布卢姆摇摇头,作为无言喜剧式的答复。康尼·凯莱赫用大拇指和手掌做手势,表示不管别的还有什么事,睡是可以继续睡下去的,两个警察不会来干涉。布卢姆缓缓点头表示感激,表示斯蒂汾正是需要睡一睡。马车铿铿锵锵土啦仑地转进了土啦仑巷子。康尼·凯莱赫又一次举手妥啦妥仑致意。布卢姆做手势妥啦妥仑,要康尼·凯莱赫妥啦妥仑妥啦放心。马蹄得得,马具铿锵,土啦土路,土啦路路辘辘越辘越远。布卢姆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斯蒂汾那顶缠着刨花的帽子和手杖,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定。过了一忽儿,他弯下腰去摇晃他的肩膀。)
布卢姆
喂!喂!(没有回答。他又一次弯腰)代达勒斯先生!(没有回答)要喊名字。梦游人[348]。(他又弯下腰去,迟疑片刻之后把嘴凑近卧地人的脸)斯蒂汾!(没有回答。他又叫)斯蒂汾!
斯蒂汾
(蹙眉)谁?黑豹。吸血蝠。(他叹一口气,伸了伸手脚,然后拖长了声音,口齿不清地喃喃吟诵起来)
谁愿……弗格斯……驾车
深深……树林……浓荫……?[349]
(他叹一口气,翻向左侧,把身子蜷缩起来。)
布卢姆
诗,受过高深教育的。可惜。(他又弯腰,给斯蒂汾解开坎肩钮扣)呼吸。(轻轻地用手指拂掉斯蒂汾衣服上的刨花)一镑七。总算没有受伤。(细听)什么?
斯蒂汾
(喃喃吟诵)
……树林……深处
……朦胧海洋……白色酥胸。[350]
(他伸出胳膊,又叹一口气,把身体蜷成一团,布卢姆拿着帽子和手杖直立在一边。远处有一只狗叫了几声。布卢姆握手杖的手收紧了一下,又放松了。他低头看着斯蒂汾的脸和身体。)
布卢姆
(与黑夜商议)脸像他那可怜的母亲。在树林的浓荫里。深处的白色酥胸。弗格森,我听着他说的好像是。一位姑娘吧。不知哪儿的姑娘。对他是最大的好事。(低声吟诵)……宣誓,我时时注意,永远保密,决不泄漏,任何内容,任何活动[351]……(低声吟诵)……在海洋的狂暴沙漠上……离岸一锚链……潮汐落……又涨……[352]
(他陷入沉思,以秘密大师[353]的姿势将手指按在嘴唇边,默默地警惕地守卫着。在黑黢黢的墙前,徐徐出现了一个人影。这是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子,被神仙偷换过的孩子[354],身穿一套伊顿服,脚蹬一双玻璃鞋,头上戴一顶小小的青铜盔,手里拿着一本书。他从右到左地看着书,微微笑着,用听不清的声音念着,还吻着书页。)
布卢姆
(惊诧万分,用听不清的声音喊叫起来)茹迪!
茹迪
(直视布卢姆的眼睛而无所见,继续念着书,吻着书页,微笑着。他的脸呈现一种柔嫩的紫红色,衣服上的钮扣是钻石和红宝石做的。他的左手拿着一根细细的象牙棍子,上面系着一个紫色的蝴蝶结。一只白色的小羊羔从他的坎肩口袋里探出头来。)
* * *
[1] 卡文为爱西北部一郡,胡特希尔等为郡内小城镇。
[2] 拉丁经文:我见圣殿右侧涌出泉水。哈利路亚。
[3] 拉丁文:(提高一些)凡是那水所达到的人。
[4] “守信小街”在“夜市区”中心。
[5] 拉丁文:(胜利状)全都获救了。
[6] 据《新约·使徒行传》 [7] 梅克冷堡街为“夜市区”中心,以妓院密集而声名狼藉,在十九世纪末已改名蒂龙街,即斯蒂汾和林奇现去处(今已再改名铁路街)。
[8] 即亚里士多德,见317页注①。
[9] 欧玛尔·海亚姆(Omar Khayyam)为十一、十二世纪波斯诗人,其诗接近中国绝句,由十九世纪英国诗人菲茨杰拉德译为英文后风靡一时,其中最著名的诗句有:树荫下放着一卷诗章,/一瓶葡萄美酒,一点干粮,/有你在这荒原中傍我欢歌——/荒原呀,啊,便是天堂!(郭沫若译)
[10] 法文:“残酷的美女”,英国诗人济慈曾有一诗以此为题。
[11] 拉丁文:“走向使我的青春获得欢乐的女神”,原系天主教弥撒中助祭用语,但有一字之差,即“神”被改为“女神”。
[12] 都柏林西南郊区地名。
[13] 据传有人以帽子扣在粪块上,对警察说帽中有鸟,骗他看住帽子而自己溜走。
[14] 据《圣经·启示录》 [15] 二十世纪初曾出现水银制剂“黑药水”,用以治疗梅毒。
[16] 西班牙语:晚上好,白小姐。这是什么街?
[17] 爱尔兰语:迈堡特街。
[18] 法语:谢谢。
[19] 爱尔兰语:保重(告别语)。
[20] 德语:是,我知道,爸爸。
[21] 莫森索尔为十九世纪剧作家,其剧本《黛波拉》即《李娅》中描绘犹太家庭中叛逆儿子情节,布卢姆父亲特别欣赏此剧,参见119页。
[22] 意地绪语(犹太人国际通用语):非犹太人开心。
[23] 混合语言咒词,意义可能为“上帝保佑!女性!”,参见380—381页。
[24] 意大利语:“你的心是不是跳得快了一点?”为莫莉将演唱的《唐·吉凡尼》歌剧词句(见144页注⑤),但已变为问句。
[25] 天主教婚礼中新郎赠戒指时应对新娘说:“我赠你这金银,我将全部尘世财富授与你。”
[26] 利弗莫尔演唱团和波希弟兄均曾于十九世纪末年在都柏林演出,常有化装黑人演唱美国南方黑人歌曲的节目。
[27] 典出美国十九世纪民歌“我在铁路上干活”。
[28] 典出穆尔一诗中姑娘自叙驯养而又失去一“亲爱羚羊”的故事。
[29] 毕晓普为十九世纪美国魔术家,以善于猜人心思闻名,曾到英国等地表演。
[30] 此句为《爱情的古老颂歌》中歌词。
[31] 一种客厅猜字游戏,用一不相干词语代替另一词语,供人根据上下文猜其意义。
[32] 英俗圣诞节日期间室内悬挂懈寄生枝,姑娘站枝下时,男可摘枝上果并吻她。
[33] 英谚:“两人成伴,三人不欢。”或是“两人成伴,三人成群。”
[34] 意大利语歌词:咱们那时将携手同行(见101页注①)。
[35] “地狱门”为夜市区内廉价妓院集中地区。
[36] 典出爱尔兰民歌《我们是韦克斯福德的孩儿们》歌词“挣断磨伤皮肤的铁练。解放我们的祖国”。
[37] 法文:会面,邂逅。
[38] 法文:各有其好。
[39] “犬星”即犬狼星,“犬星时令”大体上与中国夏季伏天相当,据信此期内狂犬多。
[40] 古希腊史诗中有两位名叫“埃阿斯”(Ajax)的英雄。
[41] “冯”为德国贵族姓氏标志,“帕夏”为土耳其及北非军政长官头衔,“布鲁姆”(Blum)为十九至二十世纪间名人,曾在埃及任高官。
[42] 德语:雷暴,天哪!
[43] 《里昂邮车》为一法国戏剧(1850),写杜鲍斯克抢劫邮车,勒寿尔克与之酷似,被误认为劫车犯而处死,后方发现错误并处决真犯。
[44] 据《圣经·士师记》 [45] “心不在焉的战争”即英国的南非殖民战争(1899—1902,见288页注①),郭富(Hubert de Poer Gough,1870—1963)为英军指挥官之一;另一郭富(Hugh Gough,1779—1869)系拿破仑战争及侵华、侵印战争中英军指挥官,凤凰公园内有其雕像。
[46] 布勒佐为美国叙事歌曲中英勇船长,曾扬言万一船只失火,他一定把住船头,保证船上人员统统上岸逃生,后果然实践豪言,本人牺牲性命。
[47] “蓝裤子”即警察,为俚语。
[48] 法语:文人。
[49] 拉丁文:罪行实体。
[50] 戏谑摹拟都柏林歌谣“神圣的摩西,犹太人的王,给他的老婆,鞋子买一双。”
[51] 拉丁文:显而易见。
[52] 基内雷特湖即太巴列湖,广告中的Agendath Netaim(移民垦殖公司)所在地,见95页注①及96页注②。
[53] 此姓氏暗含受虐狂变态心理,见369页注②。
[54] 法文:《蝉》,法国十九世纪喜剧与轻歌剧。
[55] “蓝胡子”为欧洲童话中连续杀死几个妻子的恶人。
[56] “艾基·摩西”为十九世纪伦敦一画报中一喜剧性犹太人,被描画为卑劣可笑的典型。
[57] 《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为扎赫尔-马索赫(见369页注①)描写受虐狂变态心理小说。
[58] 欧洲文学中著名风流贵族。
[59] 关于杜鹃鸟叫声与妻子不忠关系,参见333页注③。
[60] “杀手杰克”为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伦敦对一未破案杀人凶手的称呼,此人专杀妓女并毁其尸体。
[61] 按英国法庭惯例,法官宣布死刑时戴黑帽。
[62] Namine为拉丁文nomine讹变(见160页注②);“号饼干”原文Vobiscuits可能为拉丁文Dominus vobiscum(“天主与你同在”——见524页)讹变,但biscuits在英语中为“饼干”,而雅各布为都柏林饼干厂家。
[63] “我主人的声音”为一种著名留声机商标,商标图内绘一狗倾听留声机喇叭中传出的声音。
[64] 卡洛为都柏林西南一郡。“随我去卡洛”为一民歌,歌唱十六世纪爱尔兰抗英起义武装斗争。
[65] 典出穆尔诗(参见657页注②)。
[66] 布莱克诗(The Four Zoas,1797)中曾说耶路撒冷“自天而降,既是一座城市,又是一个女人”。
[67] 希伯来语:我虽黑却秀美,耶路撒冷的妇女们啊。(《旧约·雅歌》 [68] 典出英国童话《狄克·惠廷顿》,惠廷顿往伦敦找出路失望而去,听到钟声喊“回来吧,惠廷顿”后回伦敦即交好运。
[69] 拉丁文:谁得益?
[70] 范得德肯为欧洲传说中的荷兰船长,因遭遇风暴时随口赌咒而受神罚,永驾幽灵船在海上飘泊。
[71] 拉丁文:代理(市长)。
[72] 《飘泊的荷兰人》为德国歌剧家瓦格纳根据上述范得德肯传说所编歌剧(1843)。
[73] 爱尔兰语:十万个欢迎。
[74] 希伯来文:以色列王好。
[75] 希伯来文:“我们的誓言”,犹太教赎罪祈祷经文。
[76] 一八○一年英爱议会合并后,爱尔兰贵族二十八人被选为英国上议院终身议员。
[77] 亚力山大为新教全爱尔兰首主教,而洛格为天主教全爱尔兰首主教。
[78] “拉比”为犹太教主持人。
[79] “大总管”(High Constable)为英国历史上官名,辅助国王掌管海、陆军,因而捧剑(代表武力);圣斯蒂芬铁冠为十九世纪末罗马教皇赐给匈牙利国王斯蒂芬一世,象征匈牙利王权;圣餐杯和圣经象征英国国教。
[80] 这三件都是英国最高权力标志。
[81] 爱尔兰童话。儿童于圣斯蒂芬日(12月26日)持冬青枝悬鹪鹩唱此曲以索葬鸟金。
[82] 手按睾丸宣誓为《圣经·旧约》记载的宣誓方式,强调男性生殖能力的神圣性。
[83] 拉丁文:我向你们宣布大喜事。我们有了刽子手。
[84] 世界最大钻石之一,重一百多克拉,十九世纪成为英王王冠御宝。
[85] 拉丁文:幸运之结合。
[86] “维齐尔”为土耳其帝国大臣。
[87] “塞勒涅”为希腊神话中月亮女神。
[88] 莱迪史密斯为南非城市,一九○○年英殖民军曾在此进行重要防御战,但“二十年前”即一八八四年,英国主要殖民战争发生在苏丹的喀土穆城。
[89] 里格为旧长度单位,约合五公里。“半个里格的冲锋”为丁尼生(见85页注④)歌颂英军尚武精神诗《轻骑兵冲锋记》句,但该战斗发生在英俄之间的克里米亚战争中(1854)。
[90] 普列符纳为保加利亚北部城市,一八七七年俄土战争中土军为防守此城曾进行长期战斗,英军并未卷入,但布卢姆藏书之一《俄土战争史》(见本书 [91] 拉丁文与希伯来文:真正的军队。
[92] 蓝衣学校是都柏林一所为英国统治阶层子弟而设的学校。
[93] 拉丁文:赴死者向你致敬(古罗马斗士进入格斗场地时向凯撒致敬用语)。
[94] 濯足节又称“圣星期四”,纪念耶稣被捕前晚餐时为十二门徒洗脚,天主教等教会均有仪式,英国通常同时发放济贫银币。
[95] “小爸爸”系俄国农民对沙皇所用尊称。
[96] 希伯来文:甲、乙、丙、丁、哈加达书(见190页注①)、经文护符匣、合礼、赎罪日、献殿节、岁首节、圣约之子会、受诫礼、马佐饼、德系犹太人、疯狂、塔里思(犹太男人祈祷用披巾)。
[97] 丹尼尔为《旧约》经外书中著名法官;奥布赖恩为十九至二十世纪间爱尔兰著名法官。
[98] 拉丁文药方:稀释硝酸盐酸二十滴,混合催吐酊剂五滴,蒲公英精三十滴,蒸馏水,每日三次。
[99] 三色堇在花卉语言中代表“思想”。
[100] 有人认为双生子各有一父。
[101] 当时酒店执照载明每周允许售酒日数,当然最多七日。
[102] 门德斯在埃及尼罗河流域,埃及神话中以该地一山羊为生殖之神,传说需将美女献上与其相交。
[103] “平原城市”为《圣经·创世记》(19)中因道德败坏而被上帝毁灭的几个城镇。
[104] “大红女人”为《圣经·启示录》(17)中所说“世上一切淫妇与猥亵之母”。
[105] “福克斯”为帕内尔与有夫之妇私通时所用假名之一。
[106] 爱尔兰语:杆顶的故事,无马的车。
[107] 拉丁文:完整处女(处女膜未破)。
[108] 拉丁文:犹太臭味。
[109] “女性男人”为一九○三年德国一学者在《性别与性》中提出的犹太男人的特点。
[110] 意文“金鼻子”、英文“金指头”、希腊文“金口”、法文“金手”、英文“银人”、德文“银人”、法文“水银”、希腊文“全银”。
[111] “本”在希伯来名字中表示“儿子”,犹太教传统认为救世主将出于大卫子孙,但某些典籍认为在此之前将先有约瑟夫子孙为救世主。
[112] 即英国著名政治家、小说家迪斯累里(Benjamin Disraeli,1804—1841)。
[113] 泰勒为十四世纪英国农民起义领袖。
[114] 门德尔松为十八世纪德国犹太人,哲学家。
[115] 欧文为十九世纪至二十世纪初英国著名戏剧家、演员。
[116] 温克尔为美国作家欧文小说人物,见572页注①。
[117] 科苏特为十九世纪匈牙利著名革命家。
[118] 罗思柴尔德为英国犹太裔贵族,其家族为著名银行家家族。
[119] 巴斯德(Pasteur)为十九世纪法国著名化学家。
[120] 拉丁文:“利奥波尔德的出生是这样的”,与《马太福音》 [121] 家谱三十代中除 [123] “死手”(deadhand)一般译为“永久管业”,即不可转移的产业,但《圣经·旧约·但以理书》 [124] “鳕鱼”(cod)在俚语中可指人,表示蔑视。
[125] 意大利语:“唐·乔凡尼,和你晚餐”,见274页注①。
[126] “狱门会”为都柏林帮助出狱年轻妇女就业的宗教组织。
[127] 《圣经·旧约·利未记》十六章记载,赎罪祭内容之一为由祭司将众人的罪过归在公羊头上,将羊放至旷野给“阿撒泻勒”;“厉狸史”为希伯来传闻中夜妖,见587页注③。
[128] “含”为《圣经·创世记》中诺亚三子之一,其国土麦西(Mizraim)即埃及。
[129] 莱姆兰(十六世纪)和阿波拉非亚(十三世纪)均为自称救世主的犹太人。
[130] I.H.S.即“人类救星耶稣”或“我有罪”,见126页注②。
[131] 《新约·路加福音》二十三章记载耶稣赴刑场时对追随他的妇女们说:“耶路撒冷的女儿们,不要为我哭泣,要为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儿女们哭!”
[132] 天主教“圣心祷文”中有叠句“耶稣的心啊,为我们祈祷吧”。
[133] 猪诺顿为英国莱斯特郡一村落,据说该村曾有一风琴手姓Piggs(猪)。
[134] 典出英国童谣:小汤米小耗子,/他住个小房子;/他逮个小鱼虾,/找人家的水沟子……
[135] 典出莎剧《奥瑟罗》,伊阿古说忌妒是绿眼妖魔,会毁掉人的幸福。
[136] 参见450页注③。
[137] 英国的儿童数花瓣或其他物件,认为可以借此断定别人是否爱他。
[138] 《圣经·旧约·箴言》 [139] 马尔切罗(1686—1739),意大利作曲家,曾为《旧约》中的《诗篇》谱曲。
[140] 得墨忒耳为希腊神话中谷物女神。
[141] 拉丁文:诸天宣布上帝的荣耀(《诗篇》 [150] 典出詹姆斯王钦定英译《圣经》中《新约·启示录》 [151] “飘泊的犹太人”为传说中在耶稣背十字架赴刑场时欺凌耶稣之犹太人,因此被罚永远飘泊直至世界末日。
[152] 阿赖·斯洛泊为十九世纪伦敦报刊连环漫画人物,长一个特大的蒜头鼻。
[153] 法文:“他来了!就是我!笑面人!原始人!”按《笑面人》为法国雨果小说(1869),描写一面部受伤因而仿佛常在开口笑的男孩。
[154] 法语:先生们,女士们,下注!
[155] 法语:注已下定!
[156] 法语:不得再下!
[157] 上述《圣城》歌词。“和散那”为希伯来语对上帝赞语。
[158] “老光荣”为美国国旗别名。
[159] 典出美国歌曲《告诉我妈,我会去的》(1890),大意表示将在天堂相会。
[160] 科尼岛为纽约郊区海滨游乐地区。
[161] 英国政治家迪斯累里于一八六四年演说中反对达尔文进化论时说:“问题在于人究竟是猿猴还是天使?我是站在天使一边的。”
[162] 英格索尔(1833—1899)为美国政治家,在宗教问题上持比较符合科学的不可知论。
[163] “褐服会”为天主教青年妇女组织,穿棕色修女服以示虔信圣母并护其童贞。
[164] “太初有道”为《约翰福音》开卷语:“无穷无尽”为《小荣耀颂》末句(见47页注③);“八福”见632页注②及页注⑥。
[165] 英国诗人济慈长诗《恩底弥翁》首句云:一个美的事物,是一种永恒的欢乐。
[166] 古希腊哲学家狄欧根尼曾白日打灯笼以表示诚实人难找。
[167] 坦德拉基为都柏林以北集市。
[168] 海神曼纳南·麦克李尔典出拉塞尔(A.E)诗剧,参见291页注②。“奥拉夫”见282页注④。
[169] 拉塞尔著作(The Candle of Vision,1918)中提出,某些声音可以表达人生的基本内容(象征人、神、死、热、烧、刺、生、思等概念)。
[170] 赫耳墨斯为希腊神话中的天神使者(在罗马神话中称“墨丘利”),“特利斯墨吉斯忒斯”意为“三重最伟大”,用以表示该神与埃及神话中智慧之神透特(Thoth)合而为一,相传著有各种奥秘书籍,其中之一即《帕曼德尔》。
[171] 通神学术语杂凑,可能意义:“新生派齐神性胜利!”
[172] 通神学术语杂凑,可能意义:“新生派齐神性胜利!”
[173] “沙克蒂”亦作“萨克蒂”,为印度教三派之一性力派所崇奉之女神,而其夫“湿婆”为另一派崇奉之主神,集种种神力于一身,既是生殖者又是毁灭之神。
[174] 拉塞尔既为奥秘哲学家与诗人,又主编《爱尔兰家园报》,该报对农牧业特别重视。
[175] Rualdus Columbus为十六世纪意大利解剖学家,认为自己 [190] 意大利语:想一想吧,你毁了一切。
[191] 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公元前382—336)酒醉时审案判错,被判刑者待其酒醒后申请重判即获释,因而“从酒醉的腓力到清醒的腓力”成为请求重新考虑用语。
[192] 法文:在城里的。
[193] 法文:在海上的。
[194] 希腊文:“我的生命呵,我爱你”,拜伦抒情诗中对“雅典女郎”赞词。
[195] 典出《马太福音》 [196] 梅努斯的皇家圣派特里克学院以培养天主教教士为宗旨。
[197] 十九世纪加拿大牧师Chiniquy著作,批判天主教教士接受妇女忏悔有腐蚀作用,作者原为天主教教士,后曾发表小册子《我为何脱离罗马教会》。
[198] “约尼”和“林伽”分别为印度教女性、男性生殖器象征。
[199] 拉丁文:我是被迫自愿。
[200] “雅德甘那”为梵文“屁股”。
[201] “射主教”在俚语中指女性在上之性交;gloria为“光荣颂”拉丁颂词Gloria tibi,Domine(光荣归于您,天主)首词。
[202] 依地语(意地绪语):遭诅咒的非犹太人!
[203] 在爱尔兰八世纪手抄《福音》(名《凯尔斯书》)中,一插图将耶稣绘为两足均为左脚,圣母两足均为右脚。
[204] 公元二世纪一种邪说将耶稣与犹大对换;“伊阿科斯”即酒神巴克斯。
[205] 《圣经·新约》末卷《启示录》列举各种魔怪现象,包括“世上一切淫妇与猥亵之母”的“大红女人”(见708页注③)。
[206] 法文《耶稣传》叙述马利亚怀耶稣时与其夫约瑟夫对话,马云其怀孕由“鸽子”即圣灵造成,与69页所引相同,仅“约瑟夫”名字改为“腓力”。
[207] 俄国科学家梅奇尼科夫(1845—1916)研究动物与人类生理类似处,一九○四年曾用接种办法将梅毒病植入类人猿取得重要数据,一九○八年获诺贝尔奖。
[208] 公元二世纪罗马哲学家塞尔苏斯作反基督教论述时,曾提出马利亚系由罗马军人受孕而生耶稣。
[209] 中世纪一种理论认为马利亚受孕系通过耳膜。
[210] 爱尔兰语:心。
[211] 依地语:废物!
[212] 创建新教的马丁·路德(1483—1546),曾与天主教罗马教廷统治势力作多年斗争。
[213] 安提西尼(见228页注①)被目为犬儒学派创始人。
[214] 反对三位一体的阿里乌死于厕所,参见64页注①。
[215] “拧螺丝修士会”为十八世纪爱尔兰一俱乐部性质组织,讲究吃喝玩乐,而以模仿修士某些活动形式为乐。
[216] 斯旺加利为英国小说《特丽尔贝》(Trilby,1894)中奥地利犹太人,女主人公特丽尔贝受其催眠术控制而成为大歌星。
[217] 《旧约·以赛亚书》 [218] 霍克为著名美国歌剧女高音,演出歌剧《卡门》时将女主角喜怒无常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
[219] “眼中有睡意”为上文提到的小说《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中受虐狂男人常有的神态。
[220] 据《旧约·列王记上》 [221] 安迪为爱尔兰小说《巧手安迪》(1842)主人公,笨拙可笑,最后发现为贵族。
[222] 努比亚为埃及与苏丹之间地区,曾为奴隶贩卖中心。
[223] 典出小儿骑大人膝头或木马所唱童谣。
[224] 典出与上类似童谣“夫人骑马这么骑”。
[225] 《窦冉的驴子》为一爱尔兰民谣,叙述一人酒醉后将驴当爱人。
[226] “手”合四英寸,用于量马的高度。
[227] “哈里发”为中古时期伊斯兰教的政教合一领袖;拉希德(参见79页注①)为一著名哈里发,常微服私访。
[228] 蛾摩拉为《圣经·创世记》所载被上帝毁灭的城市之一,圣经中仅说该地人民有罪,并未具体说明罪行内容,一般解释为包括鸡奸在内的不正常性行为。
[229] “哭墙”为耶路撒冷古神殿遗迹,犹太教视为哀悼祈祷圣地,但二十世纪初年耶城仍属土耳其统治,犹太人被禁止在此作宗教集会。
[230] “死海果”为死海岸边苹果,色艳而味苦。
[231] 希伯来语(犹太教日常祈祷词,亦作临终祈祷用):听着,以色列,主——我们的上帝——是惟一的主。
[232] 济慈诗句,见729页注①。
[233] “波拉伏卡”为都柏林西南利菲河上一风景区瀑布名。
[234] 法乌娜为罗马神话中守护农林畜牧的女神。
[235] 拉丁文:我有罪!
[236] “坐牛”为十九世纪北美抗拒白人占地的著名印 [251] 拉丁文:“给我们和平”,系弥撒中颂唱的“天主的羔羊”结尾。
[252] 德文:“未能满足的饥饿(欲望),爱打听的太太,将我们每个人都毁掉。”按《神之暮》为德国作曲家瓦格纳(Richard Wagner,1813—1883)四联歌剧《尼贝龙根的指环》最后一联。
[253] 玛斯为罗马神话中战神,西方即以此命名火星,手相术中亦以此命名掌丘之一,并认为此掌丘突出标志此人勇敢坚决。
[254] 片状闪电不伤人,因而“片状闪电的胆量”即明知无危险方显大胆。德国《格林童话》内有一个“不会胆战心惊不会发抖的男孩”,结婚后妻子将一盆金鱼砸在他身上,方使他吓得发抖。
[255] 多兰神父为斯蒂汾幼年上学时受其责打的监学神父,见209页注②。
[256] 欧洲传闻黑线鳕嘴边黑线为耶稣的门徒彼得所留指纹,因据《新约·马太福音》 [257] 哈姆雷特在《哈》剧 [268] 法语:内衣乱七八糟。
[269] 法语:瞧瞧,他做的鼻子(怪样)!
[270] 法语:吸血鬼万岁!
[271] 法文:“暧昧世界女人”,指富人外室或暗娼。
[272] 法文:莎士比亚戏剧(参见287页注④)。
[273] 法语:“双重真诚理解”。按法语中“双重理解”即双重语义(或双关语),但“真诚理解”与“友好协定”词语相同,而英法两国正于一九○四年订立重新组合欧洲力量的友好协定。
[274] 法语:我的狼。
[275] 滑铁卢为拿破仑最后战败之地。
[276] 巴力西卜为《圣经·列王记下》 [277] 拉丁文:“父亲”,按神话中巧匠代达罗斯之子随父飞行而坠海时曾喊叫Pater,参见329页注⑦、⑧。
[278] 法语:臭屎一堆!
[279] 法语呼唤停止声。
[280] 家族纹章图案。据查乔伊斯家族曾拥有这一纹章,并在“厄尔斯特纹章长官”处备案。
[281] “卖猴子”为赛马术语,即接收高达五百镑的赌注。
[282] 拉丁文:走直路(见52页)。
[283] 法语:人人向前!鞠躬!人人就位!
[284] 法语:方队!成对前进!
[285] 法语:左右摇摆!
[286] 法语:八位上前!错开!致意!换手!换边!
[287] 法语:抽屉形!女士们联手!围圈!背对背!
[288] 法语:揉面!圆圈!桥梁!木马!旋转!
[289] 法语:和女伴共舞!换舞伴!向女伴献小花束!互相致谢!
[290] 法语:单人舞!
[291] “死亡之舞”以骷髅带领各种人走向坟墓的形象,表现人不分贵贱均不能免于死亡的主题,自十四世纪以来出现于欧洲各种艺术形式。
[292] 据《圣经·新约》,基督进耶路撒冷受人群夹道欢迎时骑一小驴。
[293] 据《新约·马太福音》 [294] 德文(见62页注③)。
[295] 拉丁祈祷文片段:愿光辉如百合花的圣徒们……愿童女们高唱赞歌……(见14页注①)
[296] “玛拉基”在希伯来文中意为“使者”,因此马利根自比为希腊神话中的天神使者墨丘利(见25页注②)。
[297] 古希腊文:在葡萄酒般幽暗的海面上(见 [337] 爱尔兰语:爱琳直至世界末日!(爱尔兰万岁!)
[338] 加里欧文为爱尔兰利默里克市一郊区,一爱尔兰流行歌曲(饮酒歌)即以此为歌名。
[339] 红色紧身上衣为英军制服。圣乔治是英国在战争中的守护神。
[340] 典出希腊神话:英雄卡德摩斯杀死恶龙后将其牙齿种入地下,地下立即跃出大量武装勇士,凶猛异常,卡德摩斯将石子投入群中,引其互相残杀,方将其剩余五人降伏。
[341] 圣巴巴拉为战火中人员的守护神。
[342] 拉丁文:“我登上魔鬼的祭坛。”按,正规弥撒主持人应说:“我登上天主的祭坛。”而离经叛道者举行“黑色弥撒”则祭魔鬼,一切与正规相反。
[343] 拉丁文:“我的身体。”这是正规弥撒用语,引自《圣经》中耶稣最后晚餐分饼用语。
[344] 此语为《圣经·启示录》中对上帝赞词的颠倒,原赞词即下文“全体升入天堂者”所说。
[345] “橙派”即“奥伦治协会”,因地名“奥伦治”(Orange)即橙。
[346] 拉丁文:“犹大出去了。他上吊自尽了。”典出《圣经·马太福音》 [347] 英国当时处决犯人通常都在早晨八点。
[348] 西方有一种说法,对梦游者要亲切地喊他的名字或小名而不是姓,才能使他安全苏醒。
[349] 典出《谁与弗格斯同去》(见13页注①),有关诗句为:谁愿和弗格斯一同驾车,/深深地刺透树林的浓荫?/……/他统治着树林的深处/统治着朦胧海洋的白色酥胸。
[350] 典出《谁与弗格斯同去》(见13页注①),有关诗句为:谁愿和弗格斯一同驾车,/深深地刺透树林的浓荫?/……/他统治着树林的深处/统治着朦胧海洋的白色酥胸。
[351] 典出共济会入会保密誓言。
[352] 可能为水手歌曲片断。
[353] 苏格兰共济会仪式中的一种职务。
[354] 按照爱尔兰神话,健康可爱的婴儿有时被神仙偷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