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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_尤利西斯

作者:乔伊斯 字数:19074 更新:2025-01-08 16:41:09

俺正和首都警署的老特洛伊在凉亭山街角那儿寒暄呢,该死的,冷不丁儿的来了一名扫烟囱的背时家伙,他那长玩意儿差点儿戳进了俺那眼睛里头去。俺转回脑袋,正打算狠狠地训他一顿,没曾想一眼看见石头斜墙街那儿溜过来一个人,道是谁呢,原来是约·哈因斯。

——啰,约,俺说。你怎么样?那个扫烟囱的背时家伙,用他的长把儿刷子差点儿把俺的眼睛捅掉,你看见了吗?

——煤烟到,运气好,约说。你刚才说话的那个老小子是谁?

——老特洛伊呗,俺说,原来是部队的。那家伙又是扫帚又是梯子,把交通都堵塞起来了,俺的主意没拿定,是不是把他逮起来才好。

——你到这片儿来干吗?约问。

——没有什么屁事,俺说。兵营教堂那边,小鸡胡同口上有一个背时的大个子,不要脸的恶棍——老特洛伊就是给我透了那家伙的一点儿底——要了天主知道多少的茶叶和糖,他答应每星期付三先令,说是在唐郡还有个农庄。货主是那边海梯斯堡街附近的一个小矮子,名叫摩西·赫佐格的。

——割包皮的吗[1]?约说。

——可不吗,俺说。头上去了一点儿。一个姓吉拉蒂的老管子</a>工。我已经钉了他两个星期,可是一个便士也挤不出来。

——你现在就干这勾当?约说。

——可不吗,俺说。大人物落魄到这种地步!收倒账、荒账。可这家伙呀,像他这样臭名远扬的背时土匪,你走上一天的路也难得见到一个,一脸的麻子够接一场阵头雨的。你就告诉他吧,他说,我等着他呢,他说,我专门儿地等着他再派你来,只要他敢,他说,我就让法庭给他发传票,没错儿,告他个无照营业。他说完这话还鼓足了气,那模样就像要爆炸赛的。耶稣哪,那犹太小子火冒三丈的模样儿可真逗笑!他喝我的茶。他吃我的糖。他倒因为这个不付我的账?

兹有都柏林市沃德码头区圣凯文道十三号商人摩西·赫佐格,下称售方,出售耐久食品并送交都柏林市阿伦码头区凉亭山二十九号绅士迈克尔·E.吉拉蒂先生,下称购方,计开一级茶叶五磅,常衡制,每常衡制磅价三先令零便士,碎晶体白糖常衡制三斯通[2],每常衡制磅价三便士,该购方由该售方供应物品后应付该售方英币一镑五先令又六便士,此款应由该购方以每周分偿办法付与售方,即每七历日付英币三先令零便士;该购方对该耐久食品不得典当、抵押、出售或作其他方式转让,该售方拥有并继续拥有全面而不可侵犯之所有权,该售方有权自由任意处理,直至此款由该购方按照此约所定方式向该售方付清为止,此约于本日由该售方与其财产继承人、业务继承人、委托代理人、指定受让人为一方,该购方与其财产继承人、业务继承人、委托代理人、指定受让人为另一方于此议定。

——你是严格的滴酒不入吗?约说。

——除了喝酒的时候,啥也不喝,俺说。

——去拜访一下咱们那位朋友怎么样?约说。

——谁?俺说。他呀,精神错乱上了天主的约翰那儿去了[3],可怜的家伙。

——是喝他自己的货色喝的吧?

——可不吗,俺说。威士忌加水,上了脑子。

——走吧,上巴尼·基尔南酒店吧,约说。我想去看看公民。

——就是巴尼宝贝儿吧,俺说。有什么怪事儿或是好事儿吗?

——不值一提,约说。我采访城标饭店那个会议了。

——啥会,约?俺说。

——牧牛贸易业,约说,讨论口蹄疫的。我要给公民透个信儿。

俺们绕过亚麻厂兵营,绕着法院后头,边走边聊。约这位老兄,手头有的时候是挺够朋友的,可他就是老没有。耶稣呀,俺可咽不下背时的狐狸吉拉蒂这口气,白日打劫的土匪。告他个无照营业,他说。

在那美丽的伊尼斯菲尔有那么一片土地,圣迈肯的土地[4]。一座高塔在此拔地而起,四周远处都能望见。有许多大人物在此安眠,许多大名鼎鼎的英雄王公在此安眠如生。这片土地委实令人赏心悦目,上有潺潺流水,水中群鱼嬉戏,有鲂,有鲽鱼。有拟鲤,有大比目,有尖嘴黑绒鳕,有鲑鱼,有黄盖鲽,有菱鲆,有鲆鲽,有青鳕,还有各种杂鱼,以及其他各类不计其数的水族。在西方和东方,高大的树木在和风吹拂之中,向四面八方摇晃着极其优美的枝叶,有飘飘然的悬铃木,有黎巴嫩雪松,有挺拔的梧桐,有改良桉树,以及树木世界的其它优良品种,这一地区应有尽有。美妙女郎在美妙树木之下倚根而坐,唱着最美妙的歌曲,并以形形色色美妙物品为游戏,诸如金块、银鱼、大筐的鲱、整网的鳗鱼、小鳕鱼、整篓的仔鱼、紫色的海宝、活泼泼的昆虫。四方英雄远道而来向她们求爱。从爱勃兰纳到斯里符玛奇山[5],无可匹敌的王子们来自不受奴役的芒斯特省,来自公道的康诺特省,来自光滑、整洁的莱因斯特省,来自克罗阿蝉的地域,来自光辉的阿尔马郡,来自高贵的博伊尔区,是王子们,国王们的子孙。

一座亮晶晶的宫殿耸立在此,驾驶特建的船舶在大海航行的水手们从远处就能望见它的水晶屋顶闪闪放光。当地所有的畜群、肥犊、首批鲜果,纷纷运来此处,由奥康内尔·费茨赛门收费,他是世代相传的酋长[6]。巨大的货车载来了丰富的农田产物,有长筐装的菜花,有大盘装的菠菜、菠萝段、仰光瓜,有大筐装的蕃茄,有桶装的无花果,有成堆的瑞典萝卜、球状马铃薯,有成捆的各色甘兰、约克菜、皱叶菜,有成盘的土中珍珠洋葱头,还有浅盘装的磨菇、乳蛋菜豆、肥巢菜、比尔、油菜,以及红的、绿的、黄的、棕的、赤褐色的甜、大、苦、熟、带斑的苹果,还有小篓小篓的草莓、一篮一篮的醋栗,肉鼓鼓毛茸茸的;可供王侯享用的草莓、新摘的紫莓。

——我等着他呢,他说,我专门儿地等着他呢。你给我滚出来,滚到这儿来吧,吉拉蒂,你这个臭名远扬的拦路抢劫的背时土匪!

同一条路上来的,还有不计其数的牲畜群,有系铃带头的去势公羊、催情补饲的母羊、初剪羊毛的壮羊、羔羊、灰雁、中号菜牛、吼喘母马、截角牛犊、长毛羊、待肥育羊、卡夫公司头等待产牛、等外品、阉母猪、咸肉用猪、各种不同品种高级生猪、安格斯小母牛、最佳纯种去角阉牛,以及获奖的头等奶牛与菜牛;这里不断听到蹄子声、咯咯声、吼叫声、哞哞声、咩咩声、咆哮声、隆隆声、呼噜声、吃料声、咀嚼声,有羊群、有猪群、有蹄子沉重的牛群,来自勒斯克、鲁希、卡里克孟的牧场,来自索孟德那水流丰富的山谷,来自麦吉利喀地那些难于攀登的石堆,来自气势宏大深不可测的香农河,来自基亚族地区那些平缓的山坡,乳房因奶过多而肿胀不堪,还有大桶的黄油、乳酪酶、农家木桶装的羔羊前胸肉、大筐的玉米,还有十打十打的椭圆形禽蛋,各种大小都有,玛瑙色的和暗褐色的。

这么的,俺们拐进了巴尼·基尔南酒店,可不吗,公民正在那角落里头,一边跟他自个儿和那条背时的癞皮杂种狗加里欧文大会谈,一边等着天上掉下什么喝的来呢。

——瞧他守着窝呢,俺说,克露斯金朗不离身[7],大事业的文件一大堆。

背时的杂种狗发出一种悻悻的声音,叫人听了毛骨悚然。要是有人把这条恶狗的命结束了,那才是地道的善行呢。俺听说过一件真事,桑特里一名武警来送传票,是执照的事,叫这条狗啃去了大半条裤子。

——站住,交出来,他说。

——没有事儿,公民,约说。自己人。

——自己人放行,他说。

然后他用手揉揉一只眼睛说:

——你们对时局有什么看法?

他搞矛兵和山上罗利那一套呢[8]。可是,老天在上,约对这种局面倒是应付自如的。

——我看是物价要涨,他说着把手顺着裤裆伸了下去。

老天在上,公民把爪子往膝盖上一拍说:

——都是外国的战争造成的。

约在口袋里翘着大拇指说:

——是俄国佬想称霸。

——去你的吧,约,俺说。你那套糊弄人的背时废话算了吧。俺可渴坏了,半个克郎也解不了我的渴。

——你说是什么吧,公民,约说。

——咱本国的酒,他说。

——你呢?约说。

——仿照办理,俺说。

——来三品脱,特里,约说。老伙计怎么样,公民?他说。

——再好也没有,a chara[9].他说。怎么样,加里?咱们会胜利的,是吧?

他说着话,一把抓住了那背时老狗的后颈皮,耶稣啊,差不点儿把它勒死。

坐在圆塔前大石墩上的是一条好汉,肩膀宽阔、胸膛厚实、四肢强壮、眼光坦率、头发发红、雀斑斑斓、胡子蓬松、嘴巴宽大、鼻子高耸、脑袋长长、嗓音深沉、膝盖裸露、两手粗壮、两腿多毛、脸色红润、双臂多腱。他两肩之间宽达数厄尔[10],双膝嶙峋如山岩,膝上和身体其余外露部分相同,都长着厚厚的一层黄褐色刺毛,颜色和硬度都像山荆豆(Ulex Europeus)。两个鼻孔中伸出同样黄褐色的硬毛,鼻孔之大,可容草地鹨在其洞穴深处筑巢。两只眼睛的尺寸和大头的菜花相仿,眼内常有一滴泪水和一丝微笑在争夺地盘[11]。从他的口中深处,不时有一股发热的强气流冒出,而他那巨大心脏的搏动,发出响亮有力的节奏,引起强大的共鸣而形成隆隆雷声,将地面、高耸的塔顶和比塔更高的洞壁都震得摇晃颤动不已。

他穿一件无袖长衣,用新剥牛皮制成,下垂及膝如苏格兰短裙,腰间用一根芦苇茅草编成的腰带束住。裙子下面是鹿皮裤子,用肠线粗缝而成。他的下肢套着用地衣紫染过的巴尔布里根裹腿,脚上套着盐渍粗牛皮靴子,靴带是同一牲口的气管。他的腰带上悬挂着一大串海石子,都随着他那奇特的身体的每一个动作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上面镌刻着粗犷而生动的艺术人像,都是爱尔兰古代部落的男女英雄,有:库丘陵、身经百战的康恩、扣押九个人质的尼尔、金克拉的布莱恩、玛拉基大帝、阿特·麦克墨罗、沙恩、奥尼尔、约翰·墨菲神父、欧文·罗、派特里克·萨斯菲尔德、红色的休·奥唐奈、红色的吉姆·麦克德莫特、尤金·奥格隆尼神父、迈克尔·德怀尔、弗朗西·希金斯、亨利·乔伊·迈克拉肯、歌利亚、霍勒斯·惠特利、托马斯·康乃夫、佩格·沃芬顿、村铁匠、月光队长、杯葛上尉、但丁·阿利吉耶里、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圣费萨、圣布伦丹、麦克马洪元帅、查理曼、西奥博尔德·沃尔夫·托恩、马加比之母、末代的马希坎人、卡斯蒂尔的玫瑰、戈尔韦汉子、把蒙特卡洛银行弄倒的人、一夫当关者、不肯的女人、本杰明·富兰克林、拿破仑、波拿巴、约翰·L.沙利文、克莉奥佩特拉、永不变心的姑娘、裘力斯·凯撒、帕拉切尔苏斯、托马斯·利普顿爵士、威廉·退尔、米开朗琪罗·海斯、穆罕默德、莱沫摩尔的新娘、隐士彼得、挑三拣四的彼得、黑姑娘罗莎琳、派特里克·威·莎士比亚、布赖恩·孔子</a>、默塔赫·谷登堡、派特里西奥·委拉斯开兹、内穆船长、特里斯丹和绮瑟、 泰然自若的郎博尔德身穿无可挑剔的礼服,胸佩他最喜爱的花朵diolus Cruentus[56],不动声色地登上了刑台。他以轻轻的一声郎博尔德式咳嗽,宣告他已到场,这声咳嗽短促而有力,极富于他的独特色彩,许多人都曾试图模仿,但无一成功。这位举世闻名的刽子手一亮相,巨大的广场上立即欢声雷动,总督府女宾们都兴奋不已地挥舞手帕,而更善激动的外国贵宾,则纷纷用不同的欢呼声大喊hoch、banzai、eljen、zivio、chinchin、po kronia、hiphip、vive、Ah[57],其中听得特别清楚的,是歌咏之邦代表的响亮的evviva[58](一声特高音阶的F音,令人想起当年阉人卡塔兰尼的那些尖锐而迷人的歌声,曾使我们的太祖母们听得如醉如痴的)。这时时间是十七点正。扬声筒内立即传出祈祷的信号,顷刻间所有脑袋上的帽子都又脱掉,荣誉骑士的祖传高顶阔边帽(此帽从里昂齐[59]革命时期以来一直归他家所有),是由他的随身医药顾问皮匹大夫取下的。一位学识渊博的高级教士将自己的长袍托在白发苍苍的头顶之上,以最虔诚的基督徒精神跪在一汪雨水之中,向天恩的宝座作恳切祈求的祷告,为行将接受死刑惩罚的英雄殉难人提供了神圣宗教的最后一次安慰。手扶断头墩子站着的,是形象阴森的刽子手,头上罩一只十加仑大桶,桶上开着两个圆孔,孔内射出两只眼睛的凶光。他利用等待送终信号的时间,将那柄令人恐怖的武器在自己的肌肉突出的前臂上蹭着试刀锋,又一只接一只地砍了一群绵羊的脑袋,一些人仰慕他这残酷而必要的职务,特地提供了这些绵羊。他身边有一只美观的桃花心木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宰割刀、各色优质钢材掏脏工具(由举世闻名的设菲尔德刀具厂约翰·郎德父子公司特制)、一只陶瓷盆子,准备放置掏出来的十二指肠、结肠、盲肠、阑尾等等,还有两个大奶壶,准备接那最珍贵的殉难人的最珍贵的血。联合猫狗收容所的总务员守在一边,只待这些容器装上东西,便将送往那个慈善机关。周到的当局为悲剧中心人物提供了一顿相当精彩的饭菜,有油煎肉片加鸡蛋,有炸得恰到好处的牛排和葱头,还有热气腾腾的美味小面包和提神的热茶;这位人物已做好就义的准备,神采奕奕,对于当前的安排,从头到尾表现了浓厚的兴趣,而这时更以我们今天很难见到的自我克制精神,作出了高尚的反应,表示他的临终愿望(立即受到尊重),是将这饭菜均分若干份,送给贫病单身房客协会的会员,以示他的关怀与敬意。全场的感情高潮,是在待嫁新娘从密密层层的观众中冲出来的时候,她满脸通红,扑向那位即将为了她而杀身成仁的人,伏在他那强健的胸脯上。英雄疼爱地搂抱着她那柳枝般的身子,一往情深地轻唤着喜拉[60],我的人。她听他唤她的本名更感到激动,热烈地吻起他来,凡是犯人服装的规范容许她的嘴唇碰到的地方,她都情不自禁地吻了。他们两人的止不住的眼泪汇成一条咸流,同时她向他发誓,他将永远是她心中的珍宝,她将永远忘不了她的少年英雄,上刑场时嘴里还唱着歌,仿佛是到克朗透克公园去参加一场爱尔兰棒球赛的神情。她和他一起回忆了安娜利菲河畔两小无猜的幸福童年,回想那时玩的幼稚游戏是多么天真无邪,不由得将恐怖的现实忘在一边,两人都开怀大笑,所有的目睹者,包括那德高望重的牧师,都跟着高兴起来。整场的人群哈哈大笑,巨兽似的前仰后合。然而不久他们俩最后一次握手,又悲从中来,滔滔不绝的泪水又从两人的泪腺涌出,周围的庞大人群也深受触动,发出令人心酸的抽泣,连年事已高的专职牧师也不例外。那些治安法庭的彪形大汉,那些皇家爱尔兰警察部队的善良的巨人,都毫不掩饰地掏出手帕来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那人数空前的群众中间,没有一只眼睛不是湿的。最罗曼蒂克的事件发生在一位牛津大学</a>毕业生出现之后。这是一位以对女性富有骑士风度而知名的翩翩少年,他走上前来,呈上名片、银行存折以及家谱图,向遭遇不幸的小姐提出了求婚,请她指定成婚的日期,并且当场获得接受。观众中的每一位女士,都收到一份纪念这一事件的精致礼品,即一枚骷髅图形的饰针,而这一应时的豪举,又引起了全场的赞叹。当这位牛津大学风流青年(顺便交代一下,他出身于英国历史上最受尊敬的名门望族之一)为他那位满脸羞赧的未婚妻戴上订婚戒指——一枚镶成四个瓣儿的三叶草形状的贵重翡翠戒指——时,场上的情绪简直超过了沸点。不仅如此,主持这一悲壮场面的严厉的指挥官汤姆金-马克斯威尔·弗兰契默兰·汤姆林森中校,他曾经将数目可观的印度雇佣军绑在炮口上轰死而不眨一下眼,现在却也无法控制感情的自然流露了。他举起他那铁甲防护手套,擦掉了一滴偷偷流出来的眼泪,当时有幸站在他身边的一些市民,听到他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喃喃自语:

——上帝有眼,这要命的妞儿,可真是够意思的。上帝有眼,咱瞧了不知怎么的,就要掉那个要命眼泪,真格儿的,不知怎么的咱就想着咱那位在石灰房路[61]等着咱的麦芽浆桶了。

这么的,公民开始大谈其爱尔兰语言,谈市政会议等等一大套,谈那些连自己的民族语言都不会说的假绅士们,约也在插嘴,因为他从什么人那里弄来了一镑,布卢姆呢,摆弄着他那支揩约的油弄来的两便士棍子,也说他那蔫蔫呼呼的一套,什么盖尔语协会啦,什么反请客协会啦[62],什么酒是爱尔兰的致命伤啦。反请客,这才是要紧的。老天,他是什么酒都会让你灌进他喉咙里去的,一直灌到主召唤他,你也见不到他那品脱酒的沫子。有一天晚上,俺跟一个家伙参加了一次他们那种音乐晚会,唱啊跳的,干草堆上的姑娘坐起来呀,她是我的毛琳·赖呀,有一个家伙戴着一枚包列胡里的蓝绶带徽章,咕噜咕噜的满口爱尔兰语,还有好些个金发姑娘送节制饮料,卖纪念章、桔子、柠檬水,还卖一些又陈又干的小面包,老天,酋长式的招待,别提啦。爱尔兰断了酒,爱尔兰才自由[63]。然后,一个老家伙吹起了风笛,于是所有的骗子们都踩着气死老母牛的乐调蹭起脚来。还有一两位管上天的在周围看着,免得人们和女性耍什么手脚,有什么小动作。

这么的,不管怎么的,俺刚说了,那条老狗看着饼干桶空了,就在约和俺身边来回地嗅个不停。这家伙要是俺的狗,俺可得用感情训练训练它,可得好好儿训一训。时不时的找它踢不瞎的地方,狠狠地踹它一两脚。

——怕它咬你吗?公民嘲笑着说。

——不怕,俺说。可是它兴许把俺的腿当成电杆木了。

这么的,他就唤老狗过去。

——加里,你怎么啦?他说。

于是他把大狗拉过去,又是乱揉又是跟它讲爱尔兰语,老狗也咕噜咕噜低声吼着装回答,好像歌剧里的二重唱一样。他们之间这种对嗥,你是绝对没有听到过的。谁要是闲着没有别的事干,应该给报纸写一封信pro bono publico[64],谈谈这样的狗必须上口络的问题。咕噜咕噜、忿忿不满地低吼着,眼睛渴得发红,嘴边流着狂犬病的毒液。

凡是对人类文化在低级动物中的传播情况有兴趣的人(其数目是巨大的),都应该注意,万勿错过一场奇妙无比的犬人表演,表演者是一头著名爱尔兰塞特型红色老狼狗,过去名叫加里欧文,新近已由其为数众多的朋友熟人改名为欧文·加里。这场表演是多年感情训练和精心设计的膳食制度的结果,除其它精采节目外,其主要内容为诗朗诵。我们当今最伟大的语言专家(绝对秘密我们决不泄漏!)已不遗余力,将它所朗诵的诗加以破译和比较,发现这诗和古凯尔特吟游诗人作品具有惊人的相似处(着重点是我们加的)。通过那位以雅致笔名“小鲜枝”隐藏了真面目的作家[65],爱读书的人们已经熟悉了一些清新可喜的情歌,我们这里主要不是指那些诗,而是另一种比较粗犷、个人色彩比较浓的格调(正如当时一份晚报上的一位撰稿人D.O.C所发表的有趣言论中指出的),著名的赖夫脱里以及唐纳尔·麦克康西丹的讽刺诗就是如此[66],更不必提另一位年代较近而目前颇受众人瞩目的抒情诗人了。我们在这里附录一首作为例子,此诗已由一位杰出学者译为英文,他的姓名我们暂时无权透露,但我们相信,我们的读者根据诗中涉及的内容已经可以获得线索而有余了。犬语原文的韵律体系要复杂得多,有一点像威尔士的安格林体诗中错综复杂的头韵和等音节规律,但是我们相信,读者将会同意原诗</a>的精神是抓住了的。也许应该加上一句,诵读欧文的诗要缓慢一些,模糊一些,用一种暗示怨恨在心的语调,效果可以大大加强。

我的诅咒中的诅咒

每天都有七天

七个干渴的星期四

诅咒你,巴尼·基尔南,

没有一顿水餐

浇一浇我的火气

还有那吃了劳里的肺

烧得乱吼的肠子。

这么的,他叫特里弄点水来给狗喝,老天,你到一英里以外都能听到它舔水的声音。然后,约问他要不要再来一杯。

——要的,他说,a chara,好表示我对你没有意见。

老天,别看他样子土头土脑,他的肠子可不是直的。一个酒馆又一个酒馆地混,让你自己看面子上过得去过不去,带着老吉尔特拉普的狗,让纳税人和市政府选民给吃喝。连人带狗都是客。约说了:

——你能再对付一品脱吗?

——水怕鸭子吗?俺说。

——特里,照样再来一次,约说。你怎么样,真不要来一点液体点心吗?他说。

——谢谢你,不啦,布卢姆说。实际上我只是来和马丁·坎宁安碰头,你不明白吗,关于可怜的狄格南的保险金问题。马丁要我到狄格南家去。情况是这样的,他,我说的是狄格南,办让与手续的时候没有通知保险公司,这样一来,按照条例,受押人就没有名义去从保险额中收回款项了。

——圣战了,约笑着说。妙,把老夏洛克搁浅了才妙呢[67]。这么的,他老婆占了上风,是不是?

——这个么,布卢姆说,得看打他老婆主意的人了。

——打谁的主意?约说。

——我是说帮他老婆打主意的人,布卢姆说。

然后他自己也弄糊涂了,胡扯起什么抵押人按条例什么的,装腔作势像大法官坐堂判案似的,什么为了他老婆的利益啦,什么建立一笔托管基金啦,可是另一方面狄格南又确是欠了布律奇曼那一笔债啦,如果他老婆或是遗孀要否定受押人的权利,等等云云,他那一套抵押人按条例简直把俺的脑袋都弄昏了。背时家伙他自己那回倒是逃脱了,没有按条例当流氓坏蛋抓起来,他是朝里有人。出售那个奖券还是叫什么的,匈牙利皇家特权彩票。千真万确的。嗨,以色列人真是不赖!皇家特权的匈牙利绑票。

这时候,鲍勃·窦冉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要布卢姆转告狄格南太太,他很同情她的不幸,他很遗憾没有参加葬礼,转告她,他说了,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说了,天下没有一个比可怜去世了的小个儿威利更真诚可靠、更好的人了,转告她。说那些背时蠢话说得都哽住了。还唱悲剧似的握着布卢姆的手,要他转告她。握手吧,老哥。咱们谁也别嫌谁。

——请容许我放肆利用咱们的交情,他说。咱们相交尽管从时间来说仿佛并不长,然而我希望,我相信,还是以互敬互重的心情为基础的,所以我胆敢请您襄助。但是,如果我已经超越了名份,那么请您姑念我感情上的真诚而谅解我行动上的大胆。

——不不,那一位答道。我充分理解您采取这一行动的意图,我定将完成您委托我办的事务,并从中获得慰藉,因为这虽是一项哀伤的使命,您在这中间却表现了对我的信任,已在一定程度上将苦杯变甜。

——那么请允许我握一握您的手,他说。我深信,您的善良心肠,将比我的笨嘴拙舌更能向您提供最恰当的词句去表达我的心情,我现在辛酸在胸,即使要加以抒发,亦必将语塞词穷。

他说完就往外走,七歪八倒的想走直了。五点钟,就已经醉了。那天晚上,他差点儿就让逮走了,幸好派迪·伦纳德认识甲14号巡警。人事不知的躺在布莱德街一家私酒店里,过了关门时间还不走,跟两个浪女人乱搞,还有一个打手看守着,用茶杯子喝黑啤酒。他对那两个浪女人自称是法国佬约瑟夫·曼谬,大说天主教的坏话,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在亚当夏娃教堂的弥撒仪式中服务,是闭着眼睛的,大谈谁写新约,谁写旧约,又是搂又是摸的。两个浪女人一边笑得死去活来,一边掏了他的腰包,背时的蠢货,他把黑啤酒撒得满床都是,两个浪女人嘻嘻哈哈地彼此尖声叫着。你的约怎么样哟?你有旧的约吗?幸好派迪路过那里,俺告诉你。然后,到星期天,又看到他和他那个小妾似的老婆,她扭着屁股走在教堂座席间的通道上,穿着她的漆皮靴子,不假,戴着她的紫罗兰,整整齐齐的,摆着她的小夫人派头。杰克·穆尼的妹子。那个老婊子妈妈呢,给街上的野男女找房间。老天,杰克可把他管住了。告诉他说,他要是不老老实实修锅补罐,耶稣呀,他要把他踢个屁滚尿流。

这时特里送来了三品脱的酒。

——喝,约敬酒说。喝,公民。

——n leat[68],他说。

——祝你好运道,约,俺说。祝你健康,公民。

老天,他的嘴巴已经一半都伸进酒杯里去了。要供他不断喝的,可得要一笔可观的钱才行呐。

——阿尔夫,长家伙在帮谁竞选市长?约说。

——你的一个朋友,阿尔夫说。

——南南?约说。议员?

——我可不说名字,阿尔夫说。

——我就猜是他,约说。我刚才看到他和国会议员威廉·菲尔德一起在会上,牧牛贸易协会的。

——长头发的伊奥铂斯[69],公民说。爆炸过的火山,各国宠爱,本国崇拜。

于是约对公民说起了口蹄疫、牧牛贸易协会,以及打算采取什么行动问题,公民听一样驳斥一样,而布卢姆则出了许多主意,洗疥癣用浴羊水呀,治小牛咳嗽用线虫灌服药呀,治木舌头有特效疗法呀。因为他有一个时期在一家老弱家畜屠宰场干。拿着他的本子和铅笔忙忙碌碌跑跑颠颠,直到他顶撞了一位牧场主,约·卡夫叫他滚蛋为止。万事通。好为人师。尿伯克告诉我,在饭店住的时候,他老婆常哭鼻子,有时候跟奥多德太太一起哭得死去活来,哭她那一身八寸厚的肥膘。解不下她那些屁带子来,老鳕鱼眼绕着她转圈子,给她出主意。你今天是什么节目?对了。人道的办法。因为可怜的牲口在受罪啦,专家们的意见啦,目前已知的最佳疗法啦,可使牲口不受痛苦啦,在疼痛处轻轻敷上啦。老天,母鸡下蛋他都能伸手去接的。

嘎嘎嘎啦。咯打咯打咯打。黑丽兹是我家母鸡。她给我们下蛋。她下蛋的时候很高兴。嘎啦。咯打咯打咯打。这时来了好叔叔列奥。他把手伸到黑丽兹屁股底下,接住了它刚下的蛋。嘎嘎嘎嘎嘎啦。咯打咯打咯打。

——不管怎么说,约说,菲尔德和南内蒂今天晚上要去伦敦,他们准备到下院议席上提这个问题。

——你肯定市政委员也去吗[70]?布卢姆说。我正有事要找他。

——他呀,约说。坐邮轮走,今天晚上。

——那可太糟了,布卢姆说。我很需要。也许是菲尔德先生一个人走吧。我没有办法打电话。没有。你肯定吗?

——南南也去的,约说。协会还要他明天质讯警察署长禁止公园内进行爱尔兰体育运动的事。你对那件事有什么看法,公民?Sluagh na h-Eireann[71].

考·科纳克尔先生(穆尔体方翰。民。[72]):由我尊敬的朋友希来拉赫区议员所提的问题,引出另一问题:我是否可以请问首相阁下,政府是否已下指示,这批牲畜即使并无医学材料证明其确有病态,亦将全部屠宰[73]?

奥尔弗士先生(塔墨上特。保。)[74]:各位尊敬的议员们均已获得呈交全院委员会的一份材料。我感到我对该材料不能提供有用的补充。对于尊敬的议员所提问题的回答是肯定的。

奥赖里·奥赖利先生(蒙特诺特。民。):是否已经发出类似指示,对于胆敢在凤凰公园进行爱尔兰体育运动的人形牲口,也将加以屠宰?

奥尔弗士先生:回答是否定的。

考·科纳克尔先生:财政部当政的绅士们的政策,是否从首相阁下的著名的米切尔士敦电报受到了启发[75]?(喔!喔!)

奥尔弗士先生:关于这个问题,我必须事先获得通知。

斯泰尔微特先生(本刻姆[76]。独。):格杀勿论。(反对派讥笑欢呼声。)

议长:秩序!秩序!(全场起立。欢呼声。)

——复兴爱尔兰体育的人就在这儿,约说。他就坐在这儿呢。也就是把詹姆斯·斯蒂芬斯弄走的人。掷十六磅铅球的全爱尔兰冠军。你掷得最远的一次是多少,公民?

——Na bacleis[77],公民摆出谦虚姿态说。有那么一个时期,我倒是可以和别人不相上下的。

——那是没有问题的,公民,约说。不相上下,还高出去不少呢。

——真是那样吗?阿尔夫说。

——真是的,布卢姆说。许多人都知道的。你不知道吗?

这么的,他们谈开了爱尔兰体育啦、草地网球之类的假绅士运动啦、爱尔兰棒球啦、掷石头啦、乡土味啦、重建一个国家啦,等等一切。布卢姆当然也有他的话要说,说什么得了划船手的心脏,剧烈运动就不好。我敢当着椅背套宣布,如果你从背时地板上捡起一根麦秸来对布卢姆说:瞧,布卢姆,你看见这根麦秸了吗?这是一根麦秸。我敢当着我姑妈宣布,他准会抓住这根麦秸谈上个把钟头,肯定的他会谈,而且会谈个没完没了的。

在Sraid na Bretaine Bheag的Brian O’Ciarnain[78]的古老厅堂内,由Sluagh na h-Eireann主办,召开了一场饶有趣味的讨论会,研究复兴古盖尔体育运动问题,并研究古希腊、古罗马与古爱尔兰如何将体育作为振兴民族的重要手段。会议由崇高团体众望所归的会长主持,出席人数众多。主席作了发人深省的讲话,措辞精辟而雄辩有力,随后会议进行了饶有趣味而发人深省的讨论,以一如既往的优良水平,研究了复兴我们古代泛凯尔特祖先的古代竞赛、古代体育是何等可取。曾为复兴我们的古老语言出力而备受尊敬的知名人士约瑟夫·麦卡锡·哈因斯作了一个雄辩有力的发言,主张按照芬恩·麦库尔朝夕活动的办法[79],恢复古盖尔体育运动与游戏,以便振兴我们自古相传的优良尚武传统。列·布卢姆发表反面意见,获得了赞扬与嘘声相混杂的反应,随后,歌喉响亮的主席应座无虚席的全场人士的反复要求与热烈欢迎,引吭高歌〈重建一个国家〉作为讨论的结束。这位老资格的爱国志士,将不朽的托马斯·奥斯本·戴维斯这首长青不衰的诗歌(所幸早已深入人心,因而此处无需赘述[80])唱得十分出色,说是他本人的绝唱,不会有人反对。这位爱尔兰的卡鲁索-加里波 ——而且,杰·J说,寄明信片就是一种散布方式。在塞德格罗夫对霍尔判例案件中,明信片就被认为是足以说明怀有恶意的证据的。我的看法是起诉有可能成立。

六先令八便士[91],请付吧。谁要你的看法?让俺们安安静静喝俺们的酒吧。老天,连这点清福也不让俺们享。

——嗳,祝你健康,杰克,内德说。

——祝你健康,内德,杰·J说。

——他又来了,约说。

——哪儿呢?阿尔夫说。

可不吗,老天在上,他正从门前走过,腋下夹着那些书,老婆陪在旁边,康尼·凯莱赫也在,走过的时候还用他的斜白眼往里头瞅,正在老子训儿子似的跟他说话呢,想卖给他一口二手货的棺材。

——加拿大诈骗案结果怎么样了?约说。

——发回重审了,杰·J说。

是那酒糟鼻兄弟会[92]中的一员,名叫詹姆士·沃特,又名萨费罗,又名斯帕克和斯皮罗的,在报上登了一则广告,说他只收二十先令就让你到加拿大。怎么样?你当俺是傻子?当然是一场背时骗局喽。怎么样?把他们全哄上了,女佣啦,米斯郡的乡巴佬啦,还有他的自己人呢。杰·J就告诉俺们,有一个老希伯来,叫做扎莱茨基还是什么的,戴着帽子坐在证人席上哭,凭着圣摩西起誓他被他骗了两镑。

——这案子是谁审的?

——记录官,内德说。

——可怜的老弗雷德里克爵士,阿尔夫说。要诓他是太容易了。

——心胸宽大像狮子,内德说。只消跟他诉诉苦,房租欠着交不起,老婆病了,孩子一大堆,没错,他坐在法官席上准掉眼泪。

——可不吗,阿尔夫说。那天菇本·J告可怜的小个儿格姆利,就是在巴特桥边给市里看石子儿的,没被他反而打成被告还算他狗运亨通呢。

于是他开始学着老记录官的神气,做出喊叫的样子来:

——骇人听闻的事情!这么一个可怜的勤苦工人!有多少个孩子?你是说十个吗?

——是的,大人。我妻子还得了伤寒病。

——妻子还得了伤寒!骇人听闻!你立刻离开法庭,先生。不行,先生,我不下付款指令。你的胆子不小啊,先生,敢到我的法庭上来要求我下指令!一个可怜的勤奋干活的苦工人!我撤销这案件。

在牛眼女神之月[93]的pro defunctis[158],为这批猝然被召离我们而去的忠实信徒的灵魂祈祷。清理瓦砾、死人残骸等善后工作,已委托不伦瑞克大街159号迈克尔·梅德父子公司及北堤77、78、79、80号的T和C马丁公司办理,由康沃尔公爵轻步兵团官兵协助,由尊贵的海军少将、嘉德勋位爵士、圣派特里克勋位爵士、圣殿骑士、枢密院参事、巴斯高级骑士、国会议员、治安法官、医学学士、优异服务勋章获得者、服勋优、猎狐犬主、皇家爱尔兰学会院士、法学士、音乐博士、济贫会委员、都柏林三一学院院士、皇家爱尔兰大学院士、皇家爱尔兰内科医师学会会员、皇家爱尔兰外科医师学会会员赫丘利·汉尼巴尔·哈比厄斯·科颇斯·安德森爵士殿下统一领导。

你这一辈子也没有遇到过这么一档子事儿。老天,要是这彩票砸在他的脑袋上,他可就忘不了金杯了,没错,可是老天在上,公民可得坐班房了,暴力伤人罪,约是协同犯。车夫驾车狂奔,才救了他的一条命,天主造摩西,真是那么回事。怎么样?耶稣呀,真是那么回事。他还朝着他走的方向甩过去一串的咒骂。

——我砸死了他没有?他说。没有吗?

他又对背时狗喊叫:

——追他,加里!追他,小子!

俺们最后看到的场面,就是那辆背时马车正在拐弯,老羊脸在车上还指手划脚的,那背时的杂种狗放倒了耳朵拼着背时命追马车,要把他撕个四分五裂。一百比五!耶稣,它可把他中的彩都冲掉了,俺告诉你。

这时节,瞧吧,众人周围出现了一片耀眼的金光,人们只见他站的战车腾空而起。人们见到,战车中的他全身披金光,服装似太阳,容貌如月亮,而威仪骇人,使人们都不敢正视。这时一个声音自天而降,呼唤着:以利亚!以利亚[159]!他的回答是一声有力的叫喊:阿爸!上主!他们见到他,正身的他,儿子布卢姆·以利亚,由大群大群的天使簇拥着升向金光圈中,以四十五度的斜角,飞越小格林街的多诺霍酒店上空,像一块用铁锹甩起来的坷垃。

* * *

[1] 犹太教男人自幼割去包皮。

[2] “斯通”为英国重量单位,一般合十四磅。

[3] “天主的约翰”为都柏林郡一疯人院。

[4] “伊尼斯菲尔”为爱尔兰语,意为“命运之岛”,系对爱尔兰的称呼之一;圣迈肯教堂离说话地点不远,其地下墓穴以尸体保存良好著称。

[5] 爱勃兰纳为古地名,即今都柏林所在地。

[6] 费茨赛门为一九○四年都柏林食品商场总管,商场在基尔南酒店附近。

[7] “克露斯金朗”为爱尔兰语歌曲名,即“满满一小坛酒”。

[8] “矛兵”为十七世纪起义抗英的爱尔兰游击队;“山上的罗利”为十九世纪民歌中歌颂的反英农民志士。

[9] 爱尔兰语:我的朋友。

[10] “厄尔”为旧时英制长度,合45英寸。

[11] 典出穆尔诗《爱琳,你眼中的泪水和微笑》。

[12] 共济会章程禁止在外人前作有关共济会的“不谨慎的谈话”。

[13] 《自由人报》(布卢姆与约·哈因斯均为该报工作)在王子街,其立场温和,接近以地方自治为目标的爱尔兰议会党团,因而被要求彻底独立的民族主义者认为受其津贴。

[14] 自十九世纪中叶起,英国议会中的爱尔兰议员曾采用起誓联合支持英国两大政党之一的办法,支持条件为该政党采取改善爱尔兰地位的政策,巴涅尔在八十年代即运用此战略与英国自由党建立联合阵线,一八九○年巴垮台后这一阵线逐渐解体。

[15] 《爱尔兰独立报》为巴涅尔垮台后创建,但至一八九一年巴去世后方开始出版,并即转为反巴的保守立场。

[16] “埃克塞特市”及以下公民所念其他地名均为英国地名。

[17] “科克伯恩”原文可理解为“鸡疼”,即性病。

[18] 《爱尔兰独立报》业主墨菲为爱尔兰班特里人,营造业起家。

[19] 爱尔兰语:闭嘴。

[20] 艾弗和阿迪朗即 [21] “宝币”指便士,上有维多利亚女王像,女王祖父英王乔治三世为德国不伦瑞克公爵之后。

[22] “密宗经典”为印度教经典,为欧美通神学等玄理派别所信奉。

[23] “吉瓦”为印度教用语,指灵魂之活力;“虚灵体”为通灵学用语,与“实密体”相结合而成人,人出生时虚灵体比实密体出现早,人死亡时虚灵体并不立即消灭,因而灵魂有再生之可能。

[24] prālāyā为通灵学梵文术语,指人死后灵魂休养生息期。

[25] “阿特曼”为通灵学用语,指人的最内在的本质。

[26] 仿梵文(因通灵学派崇尚梵文)的英语讹体:电话、电梯、热冷(水)、卫生间。

[27] “玛耶”为印度教术语,意为虚幻。

[28] “班芭”为传说中最早开辟爱尔兰的三姐妹之一,常被奉为司死亡女神。

[29] “埃里伯斯”为希腊神话中人世与冥府之间的幽暗世界。

[30] 拉丁文:海绵体。

[31] 拉丁文:死亡时断颈所致。

[32] 希尔斯弟兄二人与托恩(见 [48] 丹麦文姓名,可解为“笑吧,铜锅儿子”。

[49] “明海尔”为荷兰文尊称,以下荷兰文姓名可解为“一套王牌”。

[50] “潘”为波兰文尊称,以下波兰文人名可解为“波兰人们(或斧头)”,姓近似一著名波兰音乐家,“派迪”又为最普通的爱尔兰人名之一,可解为“冒险的派迪”。

[51] 仿捷克文姓名,其中“孤世庞德”可理解为“主”,亦可按英文解为“鹅池”。

[52] 俄文姓名,“鲍里斯”为著名十六世纪俄国沙皇名字,而二十世纪初小说家康拉德之子名字亦为“鲍里斯”,曾患严重百日咳(whooping cough,音似“胡平考夫”)。

[53] “海尔”为德文或瑞士德文尊称,类似“先生”,但常置于官衔之前,而“胡尔所”可解为“妓院”。

[54] 此头衔采用德文名词组合办法,即多词联合为一词,长串头衔之后的德文姓名可解为“战争和平·超乎一切”。

[55] 爱尔兰以三月十七日为圣派特里克生日,举国庆祝,但派特里克的实际生辰年代并无可靠记录,人们对此曾有许多争议。

[56] 拉丁文:血染宝剑。

[57] 德语“高”、日语“万岁”、匈语“祝他长寿”、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祝你长寿”、洋泾浜英语“请请”、希腊语“长寿”、美语“嗨、嗨”喝彩声、法语“万寿”、阿拉伯语“上帝”。

[58] 意语:他活着。

[59] 里昂齐(约1313—1354),罗马政治鼓动家。

[60] “喜拉”这一女人名字,曾在十九世纪爱尔兰抒情诗中被用作呼唤爱尔兰的名称。

[61] 伦敦贫民区地名。

[62] 都柏林“圣派特里克反请客协会”建于一九○二年,企图减少酒馆中互相请客因而越喝越多现象。

[63] 这是十九世纪一作家提出的口号,企图扭转爱尔兰人嗜酒的毛病。

[64] 拉丁文:为了公众的利益。

[65] “小鲜枝”为爱尔兰文艺复兴创始人之一海德所用笔名,他曾将爱尔兰诗歌译为英文,包括本书 [66] 赖、麦均为十八至十九世纪间爱尔兰诗人,以盖尔语写作;赖为海德等人推崇的盲诗人。

[67] 夏洛克为莎剧《威尼斯商人》中高利贷者。

[68] 爱尔兰语:祝你安全。

[69] 古罗马史诗《埃涅阿斯纪》酒席间吟唱的诗人。

[70] 南内蒂为英国国会议员兼都柏林市政委员。

[71] 爱尔兰语:“爱尔兰军”,系一爱国团体。国会议员南内蒂实际上于一九○四年六月十四日代表该军在英国下议院提出这一质询。

[72] 英国议会议事记录格式,括号内标示议员所代表的选区(“穆尔体方翰”为爱尔兰牧牛地区一村庄,实际并非选区)及党派关系(“民”即爱尔兰民族主义党)。

[73] 发现口蹄疫后屠宰区内全部牲畜为当时防止疫情扩展的一种办法。

[74] 一九○四年英国实际首相为保守党议员鲍尔弗,苏格兰人,而“塔墨上特”为一种苏格兰帽子。

[75] 当时英国财政部政策直接影响爱尔兰牧牛贸易业,而一九○四年财政大臣系由首相鲍尔弗兼任。一八八七年鲍尔弗任爱尔兰事务大臣时,曾在国会引用爱尔兰米切尔士敦警察局电报,证明该地镇压爱尔兰人民的行动是正确的。

[76] 本刻姆实为美国北卡州地名,因代表该地的议员曾在国会作专为讨好该地选民的发言而出名。

[77] 爱尔兰语:不值一提。

[78] 爱尔兰语,即“小不列颠”的“巴尼·奥基尔南”。

[79] 芬恩·麦库尔为爱尔兰传说中三世纪英雄,为十九世纪爱尔兰民族主义组织“芬尼亚协会”所崇拜。

[80] 戴维斯(Thomas Osborn Davis,1814—1845)为爱尔兰爱国诗人,其诗曾被评论家赞为“长青不衰”。

[81] 加里波 [113] “莫莉·马圭尔们”为爱尔兰农民化装为妇女进行抗英战斗及抗租活动使用的名称。

[114] 死林为美国地名,“死林狄克”为十九世纪美国惊险小说中亡命徒式人物。

[115] “把敌人挡住了”是歌词,出自一首歌颂英国海军的歌曲。

[116] “永不为人奴”是十八世纪英国夸耀其国威的颂歌《不列颠统治》中歌词。

[117] “耶呼”为《格利佛游记》中人形禽兽。

[118] “杰克”为英国人常用名之一,因而“杰基·塔”或“杰克·塔”泛指英国水手。

[119] 由于十九世纪中叶的马铃薯大歉收(1846至1847年最严重),爱尔兰人口大量外流,主要是移民美国,移民后形成支援爱尔兰的重要政治力量,因而被称为“海外的大爱尔兰”。

[120] 格兰妞儿为十六世纪爱尔兰女酋长,著名抗英领袖;胡里痕的凯瑟琳即 [121] 十八世纪末叶爱尔兰民谣《穷老太婆》以象征爱尔兰的老妪口吻叙述法国援助爱尔兰起义事迹,其中包括一七九八年法军在爱尔兰西岸基拉拉登陆。

[122] 一六八八年英国斯图亚特王朝最后一名国王詹姆士二世被黜时,爱尔兰军支持詹姆士,但一六九○年爱军被英王威廉三世击败,最后于一六九一年在利默里克签订条约,爱军领袖萨斯菲尔德及其主力官兵万余人流亡欧洲大陆,爱尔兰流亡者称为“大雁”即自此始。

[123] 丰特努瓦在今比利时,一七四五年法军在此与英、荷等联军作战获胜,法军中的爱尔兰旅作战有功;萨斯菲尔德等均为在大陆军队或政府中服务的著名“大雁”。

[124] 法语:鄙视法国佬!

[125] 英王乔治一世(1660—1727)原为汉诺威选侯,维多利亚女王丈夫艾伯特(1819—1861)原为德国王子,维多利亚女王本人亦为德国贵族后裔。

[126] 法国于一九○四年与英国达成上述“友好协定”后,曾赞维多利亚女王之子英王爱德华七世为“和平谛造者”。

[127] “圭尔夫”为爱德华七世之母维多利亚女王(汉诺威贵族)原姓,“韦廷”为其父(德国贵族)姓氏。

[128] 维多利亚女王一八四九年视察都柏林时加封爱德华为都柏林伯爵。

[129] 包利莫特集为爱尔兰十四世纪选录古籍的集子,其中包括古爱尔兰家族历史与古代帝王传统。

[130] 犹太人以耶路撒冷为圣地,因此在复国运动中以建立新耶路撒冷为目标。

[131] 十七世纪四十年代英国内战中,爱尔兰军支持英王,在英王失败后爱尔兰即遭克伦威尔领导的清教徒军队攻击,首先遭难的是爱尔兰军事重镇德罗赫达。

[132] 阿贝库塔为非洲尼日利亚一省,其首领称“阿拉凯”,类似苏丹。

[133] 凯斯门特(Sir Roger Casement,1864—1916)为英国驻刚果领事,爱尔兰出生,一九○四年初发表一份报告,揭发了当地比利时殖民政府残酷剥削当地橡胶园劳工等情况,引起国际公愤。

[134] 谢克尔为古希伯来银币。

[135] 卡非尔人为南非黑人,当时音乐杂耍场有一演员常涂黑脸画白眼,自称为“白眼卡非尔人”。

[136] 高特为爱尔兰西部一小村,“我要去高特”是一种表示不满都柏林城市生活的说法。

[137] 杜鹃占其他鸟窝下蛋。

[138] 玛土撒拉为《圣经·创世记》中寿命最长的人,活九百六十九岁方死。

[139] “包襁褓的”是爱尔兰天主教人对新教徒的蔑称。

[140] “朱尼厄斯”为笔名,十八世纪有人在伦敦报端以此名连续发表攻击英王信件,人们始终不知其真面目。

[141] “新芬”领袖格里菲斯曾在报上发表文章,主张爱尔兰应仿效匈牙利从奥地利统治下求独立的办法。

[142] 犹太教不承认耶稣为上帝之子,认为真正的救世主尚未到来。

[143] 法语:在他母亲的肚子里。

[144] 即约翰·詹姆逊父子公司所产威士忌酒。

[145] 包厘金拉为都柏林以北海湾内一村,该海湾为圣派特里克五世纪来爱尔兰时传说中登陆地点之一。

[146] 拉丁文:升起来吧,大放光明吧。

[147] 拉丁文:一切从示巴来的人。

[148] 拉丁文:——以主的名给我们帮助。

——是他造的天和地。

——主与你同在。

——与你的灵魂同在。

[149] 拉丁文:天主啊,您的话语能使一切成为神圣,请您将您的祝福赐给您所创造的这一切:请您允许,无论何人,只要诚心感激您并按照您的律令和意志使用它们,都能呼吁您的圣名,在您的帮助下通过吾主基督,获得身体健康和灵魂安全。

[150] 克伦威尔曾对爱尔兰进行残酷镇压,因此爱尔兰人以其名字表示狠毒;“钟、书、蜡烛”表示彻底弃绝,即以教堂钟声发布消息,按书中词句宣判,并熄灭蜡烛以示被弃绝者前途黑暗。

[151] 由美国二十世纪初年的流行歌曲《假如月亮上的人是个黑鬼》的歌词改成。

[152] 匈牙利文:“大老爷利波迪·费拉格”,按“费拉格”为匈文“花”,与“布卢姆”或“弗腊尔”同义。

[153] 雅各布公司为都柏林一饼干厂,agus为爱尔兰语“和”,表示厂名中两个雅各布均为厂主。

[154] 拉科齐为十九世纪匈牙利一地区领袖,此进行曲由其军队首先接受而后成为全匈国歌。

[155] 坎布里亚与喀里多尼亚即威尔士与苏格兰,与爱尔兰隔海相望。

[156] 匈牙利语:再见,亲爱的朋友!再见!

[157] “路德”、“方杆”、“佩契”均为英制丈量单位,“路德”为四分之一英亩,“杆”与“佩契”相同,均为五码半。

[158] 拉丁文:为死者举行的弥撒。

[159] 《圣经·旧约》结束时,上帝宣称将在世界末日之前派先知以利亚来拯救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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