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消息却驱散了德·拉博德赖夫人的忧郁,她全心全意投入摩登女子的生活中去,她希望引人注目,也达到了目的;但是她在妇女界进展甚微,在女流圈子里她遇到了困难。三月份,与皮耶德斐太太相与的那些教士以及代理总检察长发起一大战役,叫人任命德·拉博德赖夫人为卡尔卡多夫人设立的慈善组织募捐人。最后,她又在宫廷中得到任命,为瓜德罗普地震受害者募集捐赠。在歌剧院,德·卡那利夫人给德·埃斯巴侯爵夫人念这些妇女的名字时,埃斯巴侯爵夫人听到伯爵夫人的名字时说道:“我在上流社会时间够长了,为挽救德·拉博德赖夫人的声誉所作的种种筹划,我还真记不得有比这更动人的事!”
一八四三年三月的 ①一八三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法国取消了自查理曼大帝以来逐步使赌博合法化的一系列法律、法令。
“你要当心啊!”一天晚上无情的毕西沃对他说,“你总是酒醉入睡,醒过来会成疯子的。”这个毕西沃,他可以送给一个伙伴一百法郎,同时又用一句话刺穿他的心。
到了拍卖的前一天,星期五,这个倒霉蛋,虽然已惯于受穷,还是装出死刑犯的样子。假如是从前,他心里会想:
“算了!我的家具已经老旧,我再更换一套好了。”但是现在他感到自己在文学上已玩不出什么新花样。膺品充斥的书店给钱很少,对那些才思枯竭的文人,各报家也斤斤计较,正象剧院经理对那些音域已下降一度的男高音一样。他信步向前走去,眼睛盯着人群却视而不见,嘴里衔着雪茄,双手插在腋窝里,面部痉挛,唇上挂着勉强做出的微笑。就在这时他看见德·拉博德赖夫人乘坐马车经过,她从昂丹大道走上林荫大道到布洛涅森林去。“就剩这一条路了,”他心想。他回到家将自己精心打扮一番。晚上七点,他坐马车来到德·拉博德赖夫人门前,要求门房将一封短笺送给伯爵夫人。这封短笺是这样写的:
请伯爵夫人赏脸立即接待卢斯托先生片刻。
短笺装在一个信封里,封口的印章是从前两个情人使用的:德·拉博德赖夫人叫人在一块真正的东方光玉髓上刻上了不为什么!的字样。这是意义很丰富的一个词,是女人的词,这个词什么都能解释,甚至能解释创世。星期五是她去自己包厢的日子,伯爵夫人刚梳洗完毕要到歌剧院去。她一见那印章,面色顿时变得惨白。
“请稍候!”她说,将便笺揣进胸衣。
她极力掩藏自己的慌乱,请母亲送孩子去睡觉,然后叫仆人请卢斯托前来。她在与大客厅相连的小客厅接待他,房门开着。她本来看戏过后要去参加舞会,穿了一件精美的麦秆黄颜色的镂花丝绸长裙,上有花素相间的条纹。加衬并带流苏的手套叫人看见她那美丽而雪白的手臂。她一身珠光宝气,花边耀眼。她的头发梳成塞维涅夫人式,赋予她高雅的表情。一串珍珠项链在她前胸上酷似白雪上的小气孔。
“您怎么啦,先生?”伯爵夫人说道,一面从长裙下伸出一只脚来拨动一个丝绸小垫,“我以为,我希望别人已完全将我忘却……”
“我对您说永远不会忘,您大概是不会相信我的,”卢斯托说道,一直站着,来回走动,嘴里嚼着每次转到花盆架那边从盆中采下的花朵。花架上花团锦簇,使小客厅香气袭人。
一阵沉默。德·拉博德赖夫人打量一下卢斯托,发现他穿得象个最一丝不苟的花花公子。
“世界上只有您能拯救我,向我伸过长竿,因为我就要淹死了,而且我已经喝了不止一口水……”他说道,停在迪娜面前,显出实在无法不说的样子,“您之所以见到我,是因为我的事情弄得一塌糊涂。”
“够了,够了!”她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两人又都不说话了。这期间,卢斯托转过身去,掏出手帕,作拭泪状。
“艾蒂安,您需要什么?”她以慈母般的口气又开口说道,“我们现在是老朋友,就象对……对……对毕西沃那样对我说话吧!……”
“为防止我的家具明天进到拍卖估价人的大厦里去,一千八百法郎!为偿还欠朋友的债,也要这个数!三个季度的房租,那房东您认识……我姨妈还要五百法郎……”
“您自己的生活费用呢?……”
“噢!我靠我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