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个可怜的母亲就到圣保罗教堂去忏悔,这是她四十年来头一回啊!戈德隆神甫劝她虔诚修行。一个象克拉帕尔太太这样心地善良而又受过苦难的人,自然而然要变成信女了。这位督政府时代的阿斯帕西一心想要赎罪,好祈求上帝降福给她可怜的奥斯卡,所以不久就参加了各种宗教活动,投身于最虔诚的宗教事业。在她细心照料之下,克拉帕尔先生竟然死里逃生,继续折磨着她,而她却以为她的苦心已经引起上天的眷顾,并且把这个懦弱无能的人对她的虐待,看成是上帝恩威并施的考验。此外,奥斯卡的行为也无懈可击,到一八三〇年,他已提升为德·赛里齐子爵骑兵连的军士长,等于常备军的少尉,因为摩弗里纽斯公爵的骑兵团是直属王家近卫军的。奥斯卡·于松那时已经二十五岁。
由于王家近卫军总是驻扎在巴黎或者京郊三十法里以内,他有空就常来看看母亲,对她诉说他的苦恼。他已相当懂事,看出了他升官的机会甚微。那个时期,骑兵中的官衔几乎全包给贵族家庭的次子幼弟,姓氏前面没有贵族称号的平民很难得到提升。因此,奥斯卡的雄心大志就是脱离近卫军,到常备军的骑兵团去当少尉。一八三〇年二月,戈德隆教士已经升为圣保罗教堂的本堂神甫,克拉帕尔太太求他帮忙,得到太子王妃的保荐,奥斯卡才被提升为少尉。
虽然从外表看来,雄心勃勃的奥斯卡对波旁王室非常忠诚,但在内心深处,这个前任帮办却是自由派。因此,在一八三〇年的斗争①中,他就转到民众这边来了。这次变节碰上了一个关键时刻,显得非常重要,奥斯卡于是引起了公众的注目。在八月庆功授奖的时候,奥斯卡升了中尉,获得荣誉勋位十字勋章,当了拉斐特将军的侍从副官,到一八三二年,将军又提升他为上尉。当这位热爱共和国的将军被解除王国国民自卫军总司令职务的时候,奥斯卡·于松对新王朝的忠诚简直近乎狂热,到王太子 马克塔战役之后又过了好几年,在五月的一天早上八点钟,在圣德尼城郊大道银狮旅馆的旁门下,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老妇人,她扶着一个三十四岁的男子,过往行人很容易看出这个男子是退伍军官,因为他断了一只胳臂,翻领的扣眼上还别着一枚玫瑰花形的荣誉勋章,他们当然是在等班车。
皮埃罗坦现在是瓦兹河谷长途客车行的老板,他的马车经过圣勒-塔韦尼和亚当岛,一直开到丽山,他当然很难认出这个脸孔晒得黑黑的军官,就是他当年送到普雷勒去的小奥斯卡·于松。克拉帕尔太太终于成了寡妇,她也和她儿子一样不容易认出来了。克拉帕尔在费希谋杀案中①无辜受害,他一辈子没给妻子带来什么好处,这一死反倒成全了她。他素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喜欢站在神庙街看热闹,炸弹一响他送了命,法令规定抚恤死难者家属,可怜的信女于是因丈夫的遭难而得到了一千五百法郎的终身年金。
①一八三五年七月二十八日,费希密谋在神庙街炸死国王路易-菲力浦,结果并未伤及王室成员。
马车前面套了四匹花斑灰马,这样四匹马,即使给王家驿运行拉车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车子分为前座、内座、后座、上座,很象今天还在凡尔赛公路上同两条铁路竞争的威尼斯轻舟式马车。它既结实,又轻便,油漆一新,装饰华美,车厢壁上钉着精致的蓝色绒布,窗子上挂着绘有阿拉伯图案的窗帘,座位上有摩洛哥的红羊皮软垫。这辆瓦兹之燕坐得下十九个旅客。皮埃罗坦虽然已经五十六岁,看起来还是老样子,穿着一件罩衫,里面是件黑色上衣,他抽着烟斗,督促两个穿号衣的搬运夫把一些大包小箱抬到马车的大顶篷上去。
“你们订了位子没有?”他问克拉帕尔太太和奥斯卡,同时瞧着他们,仿佛在记忆里搜索,看看他们是不是旧相识。
“订了,我的仆人贝勒让伯给我们订了两个内座的位子,”
奥斯卡答道,“他大概是昨天晚上来订的。”
“啊!先生是去丽山上任的税务官,”皮埃罗坦说,“您是来接替马格隆先生的侄儿的……”
“是的,”奥斯卡答道,他捏捏他母亲的胳膊,让她不要开口。
这一回轮到军官要隐姓埋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