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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装潢_艺术的起源

作者:格罗塞 字数:9778 更新:2025-01-08 15:44:24

用具装潢的发展程度,在较低文明阶段里,比人体装饰落后得多。最简陋的翡及安部落已经有相当丰富的人体装饰,而最进步的北方狩猎民族却还只有很少的用具上的装潢。如果我们以为用具装潢,就是把饰物附加在用具上的意思,则有好许多的原始人群,实在是没有用具装潢的。我们从来没有发现过布须曼人掘土用的棒上或弓上有什么饰物,在翡及安有装饰的制造品也是少有的珍宝。但是现在我们所要讲的用具装潢,是一种较广泛的观念。我们不但承认另加饰物为装潢,就是对于一件用具的磨光修整,也认为是一种装潢。

把一件用具磨成光滑平正,原来的意思,往往是为实用的便利比为审美的价值来得多。一件不对称的武器,用起来总不及一件对称的来得准确;一个琢磨光滑的箭头或枪头也一定比一个未磨光滑的来得容易深入。但在每个原始民族中,我们都发现他们有许多东西的精细制造是有外在的目的可以解释的。例如埃斯基摩人用石硷石所做的灯,如果单单为了适合发光和发热的目的,就不需要做得那么整齐和光滑。翡及安人的篮子如果编织得不那么整齐,也不见得就会减低它的用途。澳洲人常常把巫棒削得很对称,但据我们看来就使不削得那样整齐,他们的巫棒也决定不致于就会不适用。根据上述的情形,我们如果断定制作者是想同时满足审美上的和实用上的需要,也是很稳妥的。物品固然要合实用,但也要有快感。我们已经说过,最简单的用具装潢,在每个民族中都是有的。就是原始民族中最贫乏的翡及安人,我们也发见他们有好些极光滑平正的用具。

但是真正的用具装潢,却是只有澳洲人、明科彼人和北极人间才有。装潢是蛮族艺术中已经相当受世人共同彻底注意的唯一艺术。近年已有人做了许多关于野蛮民族的装潢的研究工作,可惜没有人研究过我们现在所要讲的最低民族的装潢艺术。原始装潢艺术只有过东鳞西爪般的散篇文章发表,还没有人深入研究过。我们必须用自己的手来修理出一条道路来。

生长在这片瘠土上的装潢艺术的形式是既不华丽也不繁复的。澳洲人,明科彼人和一部分北极人,在用具上所刻画的花样,都会使欧洲人想起几何的图样来。那些原始装潢是常常被人描成几何形的;因为事实跟名称很容易混淆错合,所以竟有人将那些几何形的花样来做最简单的人类也是天生爱好最简单的美的关系的凭证。当然他们的这种武断并不需要证明,因为这和大多数的艺术哲学一样,是建筑在所谓“先天”上的。但是原始装潢并不像外观所表现的那样。我们将会知道它们根本就没有和几何图形相同的地方。

完全由自己想像构成的图形,在装潢艺术上从来没有占过重要的地位。它们在文明人群中也是比较的少,在原始民族中更是绝对找不到,装潢艺术完全不是从幻想构成的,而是源出自然物和工艺品的。

原始民族的装潢,大多数都是取材于自然界;它们是自然形态的摹拟。我们现在的装潢艺术也很多取用自然界的母题;我们一看四周就可以看见——地毯、桌毯、花瓶等上面在在都是;没有一件装潢上不是点缀上花、叶、藤的。所不同的是文明民族的装潢艺术喜欢取材于植物,而原始的装潢艺术却专门取材于人类和动物的形态。我们所有的植物图形装潢是如此的丰富美观,而在他们却连萌芽也没有。我们在后文中将会看出这种分别有着颇重大的意义。

原始装潢所摹拟的原型,实在很不容易追究。我们熟视澳洲人盾牌上的曲折线形或菱形,或许觉得我们摹拟动物之说不免有点武断;但是承认我们大半指证不出来,却是更加武断。当然我们能指证出来是一个奇事。澳洲人的装潢艺术就从来没有人很有系统地研究过。就是在布拉夫·斯迈斯(Brough Smyth)的名著中,也不过草草的提了一下。实在说,没有一个人曾下过苦功去追究当地土人这许多图谱的意义。那么,在如此的情况下我们怎样能够正确地加以解释呢? 产业标记较容易和装潢本身区别出来。我们早已经知道,几乎所有的狩猎民族,他们各人的武器上都是有专门的标记;产业标记为什么在狩猎文明时代会有这样普遍的发展,是很容易了解的。因为受箭或矛击伤了的野兽,不一定是就地死亡,往往会在别处发见它的尸体。在这种情形之下,猎者如果不能用附着在伤口上的武器来确定他的权利,则他必将失去他的猎得物。一个澳洲人如果发见了一个蜂窝,就在树皮上划一个记号;这蜂窝从划了记号之后,就成了他个人的产业,正如有着同样记号的武器和用具一样。但是有时候澳洲人的武器上的记号,是指制造者而不是指所有者的。据霍纳雷(Honery)氏记载某一种部落说:“每一武器上都有制造者的标记。那些记号是弯曲或锯齿状的线条和刻痕。”11可惜他的书上没有插图,使我们不能决定那些花样是专门的个人记名或是前述的皮甲花纹。如果我们从Reliquiae Aquitanicae上所画的澳洲人的产业标记去判断,则此种记号和装潢是显然可分的,因为在图中所举的记号只是单独的刻痕,和装饰用的花纹是完全不同的。12埃斯基摩人常用以标识武器——尤其是箭和鲸叉——的记号,是很易明白的,平常不易和装潢相混淆。那些记号普通都是一些真直和微曲的线,上面放射出数目不同方向各异的短线(见十一图b.)此外还有一些装潢的花样,例如在科最部(Kotzebue)海湾发见的船桨就是。我们现在把科利斯(Choris)的图画抄在这里( 关于澳洲人武器上的装潢大多是部落标志的图形的知识,使我们明了我们在以前提到过的两件事实,但是这并没说明另一个事实——就是动物皮甲花纹和它们特殊的变化之所以常被他们抄用的原因。崇奉庞大动物的土人,——他们大都是如此——除掉用动物体上的皮甲花纹放在盾牌上,以为部落的记号和有力的崇拜物之外,显然是没有旁的好办法;因为整个动物的身体太硕大了。但是他们对于“可朋”的尊崇之心,一面领导他们趋向这种自然的装饰,一面却又使他们忌避。的确的,澳洲人是不准杀戮他们可朋野兽的;虽则禁例不十分有效的地方,他们有时也稍稍纵容他们自己一点儿。所以真的兽皮既不准用来做装潢,就只有雕成或画成图形来代表。那些图形对自然状态决不很真实:它们大多笔划生硬,不象带毛羽的皮革,倒象一块编织品。这个事实,初看去会觉得是因为粗鲁的澳洲人艺术手段太差的缘故。但是澳洲人在有些地方却的确能表示是有天才的作家。物质的和技术的成就,虽然是有影响的,却不能作为一种充分的解释;因为在澳洲人的木器上,有许多雕刻是非常自然的,而里面的意思却一样。所以这种作风是不能从澳洲人的能力上去追理由的,却应该引用他们的意愿来加解释。那些皮革的花样既是纹章意义的图形,那末自然不必求和自然逼真了,这在澳洲和欧洲都是一样的。所以各部落崇拜的袋鼠和蛇都是从某特殊部落的图样上抄来的,不是画得和自然原物一模一样。或许 要想用互相引证的方法来推断北极人的动物图形里面的“潜在意义”就是澳洲动物装潢艺术的一部分,是不会有效果的。北极人的动物装潢,并不是导因于图腾主义的,因为广布在美洲大陆的图腾主义,就没有在北极地方生过根。13我们不知道北极人在他们的用具上放不放上部落徽章。那些民族零星散居,少有部落的束缚,所以恐怕是没有徽章的。最后我们要讲明科彼人,他们的装潢不以部落为别,却是因用具种类之不同而有别;所以他们在无论什么情形里都不能算是为了要标明社会的区别。

我们现在已由原始装潢中分出了字形,产业标记和部落徽章;但如果其中会不含宗教的标识和巫术的记号却就很希奇了。我们在澳洲人的可朋图形中,发见了许多符号,是又当灵物崇拜又当标识用的。此外还有澳洲的术士所用的魔杖——就是卜杖和巫牌。魔杖上雕了许多花纹,有些可以看出是人像和动物的形像,但是大多数却是许多古怪的图形纠缠做一堆,我们不能把它们分开,更不能了解它们。这些令人迷惑难解的图形,就我们所知,是只有这种魔杖上才有的,所以不能和装潢相混淆,最多也不过和字形有些关系罢了。我们在北极人刻在用具上的图形中,发见的魔术符号不止一种;可惜那些记载都不足为研究那些符号的根据。14

在一切的装潢品中我们只能找出很少的工艺性质的图形是没有审美意义的;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在原始的装潢艺术中,所有工艺性质的题材,是经纯审美的估量选择的。如果一种规整的图样不能引起人类的乐趣,那末一个懒惰的明科彼人,为什么要在他的土盆上刻上筐篮上的花纹呢?但或许这真是他们懒惰的地方,他们偷懒而且保守传统的地方。荷姆斯(Holmes)在他讨论印 我们无须向自己或向别人隐讳,我们上面所说关于工艺装潢起源的话,都只是建立在假设上面的;但是这些假设都有很高的可能性,所以我们不能将我们不肯给予摹拟自然的装潢的纯美的价值,来归给工艺的装潢。我们至少可以肯定,我们以前所讲的原始装潢的图形,最初并不是发源于一种纯审美的要求,而是由于另一种不同的动机。此外我们还要认识,要把这些类似的装潢和真正的装潢区别开来是很不容易的。幸而我们可以说这种区分也是不必要的。我们已经讲过,这些宗教象征、部落徽章、产业标记以及字形等装潢,除掉实际用途以外,都有审美的作用存在,所以我们可以把它们看作主要装潢之外的次要的装潢。为了不要重复,我们在此地就单举一个例来说明吧。我们来谈一谈绘画文字,那是离纯粹的装潢最远的。我们不必举中世纪的烫金字体,或文艺复兴时代印刷品上的头号字体,来证明文字的美术性质。只要看看逐日送来的任何信件——只要不是出于村夫或书法大家之手的——就可明白了。书法的 如果我们把安达曼人腰带上的花纹和我们客厅里的地毯上的图案两相比较,我们将会在各种不同之中发见了一个共同的原理。腰带上歪曲的笔划是用一定的间隔重复着的,而且也成节奏的排列,所以和地毯上的花纹一样。这种类同之点,不单在这一个例子中可以找到。如果我们继续作比较的观察,我们就会相信那种节奏的排列,不论在野蛮人的艺术或文明人的艺术中,都是一样的显明常见的。所以我们可以断定说,这种节奏的快感,实在是全世界人类所共有的东西18.节奏的本质形态,是某一个特别单位的有规则的重复;无论一种声音,一种动作,以及现在所说的一种图形,都是的,然而节奏的单位并不一定要严格意义的一个单位;就是几种元素合起来的,也可以称他为单位;只要有一个单位的作用的,都可以算在内。最简单的就要算上述的那个例子,即点子、直线或弧线等一个单位有规则的重复所形成的东西。在文明人的装潢艺术中,如此绝对简单的例子是很少的,可是在原始人的装潢艺术中,却比比皆是。19明科彼人的用具上,时常可以看见一些用红土绘成的歪斜并行线条,排列得非常整齐匀净。澳洲人的盾牌上,有时饰上一圈简单的小圆圈。北极民族也喜欢同样的装潢。埃斯基摩人骨器上整套的动物图形,也是属于这类节奏的排列的初期时代的,然而没有一种民族是专门只有这种最简单的作风的,就是原始的装潢艺术上,也常有较为复杂的节奏出现。在实际上,进步是很容易而且不能避免的。例如安达曼人的那些歪曲线,只要把两线的顶端和 我们已经有过多次的机会可以指出原始装潢和原始文化之间的某种关系。现在我们已经对装潢有了一个概念,很可以进而研究它们的一般关系了罢。在前面我们已经宣言,经济事业是文化的基本因素——能左右一个社会集群的一切生活表现的确定性格。如果这种断定是正确的,则我们便可在狩猎民族的装潢艺术和经济事业之间找到一种联系的影迹。狩猎的影响在原始装潢的一般性上是极明显的。题材和形式上的贫乏和简陋,是他们生产方式所决定的精神及物质的贫乏的结果和反映。他们因了生存上的贫穷和不安,物质的缺乏使他们除了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事情以外,不能有更远大的眼光;而且就是在鸟兽最丰多的地方,他们的生活仍是不安定,他们就不能有工艺上的完善成功,因而也不能在装潢艺术上有充分的发展。因此所有的民族都有同样的形式;在北极、澳洲和安达曼岛,各处的画样的题材都非常简单,只有少数不足轻重的例外使原始装潢的贫乏更形昭彰。这种千篇一律的现象,也是由于事业的影响。如果装潢艺术的性质和一般人所说的一样是取决于气候和种族的,则至少在澳洲人和北极人的装潢之间,必当有基本的分别。原始的生产和装饰的关系,还可以作进一步的详细讨论。狩猎部落由自然界得来的画题,几乎绝对限于人物和动物的图形他们只挑选那些对他们有极大实际利益的题材。原始狩猎者植物食粮多视为下等产业,自己无暇照管,都交给妇女去办理,所以对植物就缺少注意。于是我们就可以说明为什么在文明人中用得很丰富、很美丽的植物画题,在狩猎人的装潢艺术中却绝无仅有的理由了。23我们已经说过,这种相反现象是有重大意义的。从动物装潢变迁到植物装潢,实在是文化史上一种重要进步的象征——就是从狩猎变迁到农耕的象征。但是我们不能根据这种断定便认为装潢转变到植物的时期,是和狩猎生活转变到农耕生活的时期恰正相同的。原始农耕民族的装潢艺术的进步,大半是受了工艺题材之精美复杂的影响,同时自然界的画题日益变化而被弃置在后边了。就我们所知,在那一文化阶段的民族之中,只有婆罗洲的代阿克人(Dyaks of Borneo)用植物装潢,然无疑地是从中国和印度传过去的。我们在安空(Ancon)的秘鲁人的华丽布匹中,也寻不出一个究竟来。另一方面,在中国古代的铜器上却有很明显的花草图样;在古代的埃及,植物装饰也很普通。原始装潢艺术的其他画题都是从手工业上和编篮子的工艺中取出来的,至于编篮子,就生活极不安定的狩猎者也会。贫乏和狭窄的环境实在只能生产一些水准不甚高的作品。不是处在极优越的文化条件之下,非常的美术结晶是不会出现的。狩猎民族就只会应用最简单而最少变化的花样。

不论自然和工艺的画题,都是移植和抄袭来的,有时因为要增高审美价值起见,往往把它画得较繁复、较精致。北极人的针盒和骨制烟斗上由编织花样脱胎出来的悦目的装潢,就是一个例子。但大多数的时候,图形往往比原来的形式还要简单些为的是便于表达。有许多澳洲装潢上的古怪图形,初看上去意义很是不明显,无疑都是属于这种来源。匠人为了便利起见,时刻把自然的形式愈弄愈简化,一直到连模糊的形象都找不出。24工艺的画题往往也受这种简略化的影响。例如明科彼人,就从来不耐烦把一片编织物一毫不变地抄袭在瓦缸上,他们只要表面上相象就够了。在这种题材的转变中,并没有显出特别生动有力的发明能力。有些文化史学者把原始人的幻想能力看得太重了。如果原始人真的富有幻想力,则何以在他们的形象艺术中完全找不出一丝幻想的痕迹来,就更值得怀疑了。

原始装潢艺术的形式,大半直接取决于物质。譬如最常见的直线和多角的形式,可以解释为对于编织物的模仿。真的,尤其是澳洲人,常用这种编织形的图形来代表自然的形式。我们只要回忆一下,有时澳洲人的盾牌上的皮革或羽毛的图画,是如何地酷似编织物,就可以明白了。斯迈斯氏也未能跳出这个旧套,而把一切归源于野蛮人无能力,他们“不能够画一个大圆圈或一条长弧线……因为他们的思想很不容易从几何图形的统治中解放出来。”25

然而斯迈斯先生的解释,却不幸受他自己放在书中的那些插图的反证所伤害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到书中澳洲“蛮人’所画的长大弧线,是和短小的弧线一样好而常见的。照我们看来,真的理由并不存在斯迈斯氏所深信的社会学的深渊里。如果一个维多利亚土人有研究的专家,有一天试用澳洲人的雕刻器具(兽牙、贝壳、锐石)去镂刻一根木杖,那时他便会注意到,就是善于从几何图形的支配中解放出来的他自己的文明头脑,在作这一根弧线时也并非是不费力的。或许在这个实验以后,他也会同意我们把澳洲人的图形,认为是雕刻者处于一定之条件下的一种自然结果。实在的,几何图形往往在雕刻中较为习见而涂画的绘画中却多随意活动的笔划上面的弧线都画得很完美。26哥特夫利达·塞姆拍(Gottfried Semper)氏在他的名著中曾经指出,高级民族的艺术作风大半是受技术条件的支配。我们以为他的见解也可应用于原始民族的艺术。

原始装潢所受的原始文化的影响,是不难认识的;但是原始装潢对于文化的影响,却不容易鉴定。我们所涉及的,显然只是装潢——就是装潢艺术——所表演的机能;因了装潢之美的意义在狩猎民族差不多是次要的,所以我们预期它的作用也是不重要的。有人会在起头时假定,用具的装潢和身体的装饰一样,在社会生活中是具有引诱和拒绝的意义的。或者一个澳洲求婚者的武器上的装潢,对于他的意中人或意中人的家长的决定允诺与否上,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然而用我们文明人的习惯来推断原始人的情形,总似乎稍嫌武断。求婚者的“内在的质地,”在澳洲和欧洲大概是一样不注意的;但是我们知道,澳洲人的选择较注重人品,而产业却比较的被看作无关紧要。至于说原始装潢是为了社会地位的分别则更加没有什么价值。他们一族中的重要人物和最精干的猎者的武器上的装饰,当然是较旁人富丽而精致;然而他们如果没有这些,也依然可以有同样的权威。而且只有盾牌上的装潢可以有威吓的作用,但是盾牌却只有澳洲人才有,其他的狩猎民族并不多有。澳洲盾牌上的花样,决不和代阿克人盾牌上的吓人的鬼魔漫画一样的带有威吓敌人的性质;那些显然只有一些识别或魔法的记号而已。据我们的意见,用具装潢在原始民族的生活中,最重要而最有利益的影响乃是给予工艺的发展一种刺激。装饰需要纯熟的手艺,而纯熟的手艺又给予实际利益以方便。不论是怎样强烈的美的要求,也不能把手艺在经济重压下的低级文明时代提高起来。只有这种压迫被新的生产方式所击破时,象我们所赞许的波利内亚阿人和美洲人所有的那种工艺和装潢之间的丰美作品,才能有进展。总之,原始装潢对于社会生活的影响,是在审美的意义以外的,它在记号和标识上的发展,比在艺术形式上要复杂和深邃得多。装潢在发达的初期只有一种次要的艺术性质;悦目的形式只是依附于实际而重要的状态上的正象一颗藤子的卷须附着于大树枝干一样。可是后来藤子生长得比树迅速而丰盛。结果差不多全颗树都给藤子的稠密绿叶和花朵掩蔽住了。在开头就很重要的主体装潢,继续发展就愈加广泛丰富了,而同时次要的装潢也渐渐失去原来的意义而发展到纯粹的美的形式中去了。所以在原始人和文明人的装潢之间,非但本质不同,就是它们所发生的影响,也是各别的。要研究高级装潢对社会的影响,是离本书的范围太远了。这些影响不是无足轻重的,但是至少可以说,今日装潢艺术之屈辱于经营制成上的利益,是不足破毁它的美和力的。

1.见Zeitschrift für Ethnologie,Vol.ⅩⅩⅡ,p.89.

2.见Enrenreich,Beitrage sur Volkerkunde Braziliens,p.25.

3.见Holmes,Ancient Art of the Province of Chiriqui.AnnualReport of the United States Bureau of Ethnology,1884 and1885,pp.178—183.

4.见Stolpe,Entwicklungserscheinungen in der Ornamentik derNaturvolker,Vienna,1892.

5.见Brough Smyth Vol.Ⅱ,p.251.

6.见Ibid.,Vol Ⅰ,p.294.

7.见Brough Smyth Vol.Ⅰ,p.284.

8.Ratzel著的Volkerkunde二卷五八页有一张插图,上面是两个这样的篮子。

9.Brough Smyth Vol.Ⅱ,p.259.and Vol.Ⅰ,p.285.

10.Brough Smyth一卷五四页:“无疑地,在有些部落中是有象形文字的,所以研究它们使用的范围多广和为那些部落所了解,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当我的研究有公布的必要时,关于这一类或其他兴趣的研究还正在进行中。”我们甚望那些重要的研究也许会公之于世。关于这个题目的知识,我们还是等于一无所知。

11.Journal of the Anthropological Institute Vol.Ⅱ,p.253.

12.我们在盾牌背面看见而认为是主有者或制造者的记名的刻痕,也是没有装饰性质的。

13.至少我们在北极地方,没有发见过和澳洲、美洲所有的一样的社会分化制度。然而北极巫者对他们虔奉的神魔(多为北极熊)却和印第安勇士对他们的图腾有一样的关系。

14.有一个澳洲妇人,在病中告诉医生说,她的名字已被一个土人刻在树上了——一种她将死的记号。这个病人的名字叫“慕兰”(Murran),即树叶的意思;在她死后,果然在一棵桉树(Eucalyptus)上发见一张树叶的图形。桉树是巫者认为幽灵的(见Brough Smyth一卷四六九页。)这类图形,在坟墓附近和举行青年入社典礼地方的树上,也时常看见,不知道用意何在。

15.有些部落仍用篮子盛水,例如卡斐人和美洲的有几处部落。

16.在弗位爱堡(Freiburg)博物馆里,有两杆澳洲北部的标枪,很足以证实我们的意见。第一杆的石英石枪头是捆缚在杆上的,第二杆的黑曜石枪头是用胶粘住的,涂胶的衔接处就涂上了带状的装潢。我们又可倒转来解释,用胶粘的方法较为省钱,所以必须和较完美而值钱的捆扎做成一样才好。就在那情形之下涂沫也并没有美的意义。

17.Fechner Vorschule der Aesthetick Vol.Ⅰ,190.

18.本书不想细说这种快感的根据。而且要作一个满意的说明也是不可能。革尼(Gurney)在“声音的力量”(The Power of Sound)一书中,彻底揭破了旧日的一切讨论的不充实。

19.在文明的欧洲,这类简单的花样只有在民族艺术中才有遗留,譬如说,陶器。这种边缘上有简单花纹的美丽陶器,是每年由汉堡(Heimberg bei Thun)输往瑞士和德国商场的一种土产。

20.我们并不指定说到处的曲折线都是这样起源的。就是明科彼人也有不同的方法。本书不过是用它来代表低级形式中的较高发展而已。

21.参看Ruskin,Seven,Lamps of Architecture,Vol,Ⅳ,Chap.ⅩⅩⅧ

22.我们可以举出一个例外来,然而也是表面的。日本人的装饰时常是不对称的。但是这种不对称装饰的特殊妩媚,是发生于对称形式的联带关系上的。所以日本艺术还是不能脱离对称的原则,因为表面上虽不符合而内里却是一样的。

23.我们知道,原始人很少用花草来装饰自己的,然而布须曼人和澳洲人有时却用非常灿烂的花草陈列在家里,可怜的塔斯马尼亚人却是例外。庞维克氏说,至少他们用花朵装饰身体,死后又撒花在坟上。

24.我们已经观察过,这些转变中,还有其他有影响的因素在。这种整个的过程,既不限于狩猎民族的艺术,则很可以从美拉尼西阿人(Mnesian)的装潢艺术中去求个究竟。参考Stolpe,Entwicklungserscheinungen in derOrnamentik der Naturvolker.

25.Brough Smyth一卷四三页。全文正可作一种原始装潢艺术研究的通例看,所以现在不能自禁地将全文引在下面:“蛮子们从事装潢艺术时,最不易从几何图形的心理解放出来。他们不能随便地面一个大圆圈或是弧线。澳洲人画的蛇和鸸鹋颈部,都是有硬角的。我们或者可以说:一种人种(!)的装饰中如果有弧线出现,则其艺术必已高出于野蛮人。野蛮人的情形就是这样的;但是弧线的应用总表示是一种比纯粹几何形之应用的民族文化较高的现象。”社会学的原则就是这样发见的。

26.参阅本书第四图a的那个纺缍形盾牌。上面几何形花纹的底子是镂刻的,那几道长弧线是红土涂画的,至少博物馆所藏的一个类似的盾牌是这样的。柏林国立博物馆所藏的那架昆斯兰德大盾牌也是涂画的,所以长弧线很多(第四图b.)所有本书转载的几何形花样全是镂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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