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在最近二十年来方始看清楚,它自己现在是何等样的一个大国,却没有一个有力的商业政策;假使它有了这样一个政策的话,将居于怎样的地位。德国的情况,就象富兰克林曾一度形容新泽西州的那句话一样,“是一只被邻居们四面八方都凿了孔的酒桶,桶里的酒都被他们吸光了”。英国已经破坏了德国大部分的工业,以大量的棉毛织物向德国运销,可是还不满足,它不允许德国的谷物和木材进口,甚至有时还要排斥德国的羊毛。曾有一个时期,英国运销德国的工业品比运到它所竭力称道的印度帝国去的,还要多十倍。然而这个垄断着一切的岛国对待可怜的德国人比对被征服的印度人还不如,它输出德国人所需要的工业品以后,甚至不允许他们用农产品来偿付。德国人低首下心,使自己成了替英国人劈柴挑水的苦工;但是没有用。芙国人对待他们比受统治的人民还要糟。国家就同个人一样,如果让自己被某人欺侮了,其他一切的人就都会看他不起,最后甚至会成为孩子们嘲笑的目标。法国以大量的酒、油、丝绸和女帽运销德国,但是对于德国牲畜、谷物和麻布的出口还非常猜忌。不仅如此,有一个小小的沿海省区,原来属于德国,是德国人的聚居之处,它靠了德国达到了富强地位,一向是靠了德国才能维持的,却用了一套口头上的无聊的诡辩,阻塞了德国的最大河流达十五年之久。作为这种侮辱的补充曾举办无数的职业讲座来宣传一种学说,说是只有靠了普通的自由贸易,国家才能达到富强。过去的情况如此,那么现在呢?德国在繁荣方面、工业方面、国家的尊严与国家的权力方面,都在突飞猛进,十年的过程相等于一个世纪。怎么会取得这样成就的呢?使德国人彼此之间互相隔绝的国内关税废除了、这当然是好的,是有益的;但是德国的国内工业,从那时起如果依然要毫无限制地受到国外竞争,它就不能单单靠了这一点而高枕无忧。怎么会避免国外竞争。怎么会产生这种奇迹的呢?主要是由于在关税同盟下的税则对普通日用品制造工业的保护。关于这一点我们不妨公开说明。鲍林博士已经将这一点明白指出,他说在关税同盟下的税则,并不只是象以前所说的那样以增加岁入为目的的收入关税,税率并不只是象赫斯启森所想的那样以百分之十到十五为限。对的,我们不妨坦率承认,关于日常使用的工业品,德国关税同盟所征收的保护关税从百分之二十到六十不等。
但是实行这样的保护关税有了些什么结果呢?是不是消费者对德国工业品所支付的代价比他们以前付给国外输人工业品时提高了百分之二十到六十(假使流行学派的理论是正确的话,情形就必然是这样),或者说这些产品全然不及外来的产品呢?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鲍林博士自己也引证说明,这类在高额关税下生产的工业品比外国制造的质量好,代价也低。由于国内的竞争,由于防止了有害的国外竞争,就产生了这样的奇迹;这是流行学派所不了解的,也是它下定决心所不愿意了解的。由此可见,流行学派认为保护关税将使国内产品价格按所收税额提高的说法是不正确的。实行保护制度,在短时期内也许会使产品价格增长,但以任何有条件建立工业的国家的情形未说,国内的竞争不久就会使价格回到容许国外工业品自由输入时的价格标准以下。
在高额关税下,农业有没有受到损害呢?一点也没有。农业是大有所得的;近十年来它获得了十倍于前的利市。农产品的需求有了增长。农产品价格到处有了提高。众所周知,只是由于国内工业的发展,各处地产价值上涨了百分之五十到一百不等,各处在支付着较高的工资,交通运输设备正在备方面改进,有的已经实现,有的正在计划中。
我们的保护制度既已获得了这样的辉煌成就,势必鼓励我们循着这一路线继续前进。商业同盟中有些邦也主张采取相类步骤,但是还没有见诸实施。然而也还有些别的邦,看来它们只是把希望寄托在英国取消谷物与木材的进口税,想由此获得繁荣;据说也还有些有势力人物依然信从着世界主义,不相信自己的经验,鲍林博士的报告对于这些方面,对于德国商业同盟的情况以及英国政府的策略,都有极重要的说明。现在让我们对这个报告来作一番大致的观察。
首先我们要考察一下写这个报告时的观点。鲍林博士的来到德国,是墨尔本内阁下商务大臣拉布谢尔先生派遣的,与1834年汤普森先生的派他前往法国属于同样目的。到法国去的使命是要借了在葡萄酒与白兰地贸易方面的让步,诱使法国对英国工业品开放它的国内市场;同样的情况,对德国的目的是要借助于谷物与木材贸易方面的让步以取得相类的效果。不过就这两次使命来说,其间也有一个重大区别;英国对法国所提出的让步是不会引起它自己国内的反感的,而对德国提出交换条件时,却首先不能不在它自己国内经过一番斗争。
因此对法与对德这两个报告的旨趣,彼此在性质上势必大不相同。关于英法间商业关系的那个报告是专为法国人写的,在报告里必须说明科尔伯特的保护制度并没有获得什么美满成就,必须使人们相信伊甸条约是对法有利的,拿破仑的大陆制度以及现行的法国禁止制度是对法极端有害的。总之,这里与亚当·斯密的理论必须密切一致,对于保护制度的一切良好成就必须切实地全盘加以否认。但是另外一个报告的任务却没有这样简单,这是同时向英国地主和德国政府两方面进言的。对前者必须这样说:你们看,现在有这么一个国家,由于实行了保护制度,在工业上已经有了巨大发展,它具有循此前进的一切必要手段,正在加快步伐从事于独占它自己的国内市场,进一步在国外市场与英国相竞争。上院的保守党员们,下院的乡村地主们,你们看看,事体就是你们搞糟了的。这就是你们那个不合时宜的谷物法所造成的;由此使德国的食粮与原料价格以及劳动工资得以保持于较低水平。德国工业家,与英国工业家对照下就居于比较有利的地位。因此,你们这些傻子,赶快废除谷物法吧。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使德国工业家受到双重或三重的损害。这是因为: 报告的作者还有一种错误论调,他说,就德国工业本身而言,在德国市场上的外国竞争是必要的,因为德国工业等到能够供应德国市场以后,为了出售剩余产品,就必然要与别的国家的工业相竞争,这时只有产品价格低廉才能经得起这种竞争;但是低价产品的生产是与保护制度不相容的,因为这种制度的目的就是在于使工业家能维持较高价格。
这种论调是荒谬透顶的。鲍林博士不能否认这一点,一个工业家越是有机会多生产,就越能按较低价格供应他的产品;因此能够独占本国市场的工业,就能够在国外贸易中供应价格较低的产品。在他所发表的关于表示德国工业发展的数字里就可以找到这方面的证据;因为这类数字表明,随着德国工业对它本国市场的占有程度,它的产品输出量也同时增进。由此可见,德国最近的经验与英国过去的经验一样,说明工业品价格高涨并不是保护制度的必然结果。
事实上现在德国工业离开能完全供应国内市场的情况还很远。要做到这一点,关于目前由英国输入的棉织品一万三千生丁纳,毛织品一万八千生丁纳,棉纱、棉线、麻纱五十万生丁纳,就首先必须要能由自己来制造。但是要完成这样一个任务,原棉的输入就须比以前增加五十万生丁纳,就须与热带地区进行更多的直接贸易,对于输入的原料,即使不是全部也至少大部分,要能够用自己的工业品来偿付。
鲍林博士认为德国人民自从商业同盟成立以后,对于英国人一般所理解的所谓“自由贸易”这个名词获得了比较清楚的认识,他曾这样说,“自从那时起,德国人民的情绪已经由侧重虚无缥缈的希望与幻想的领域脱离了出来,转向于实际的、物质的利益”,因而断言德国舆论赞成自由贸易。我们对于这样的见解必须加以纠正。他说德国的教育非常普及,一般人民都有知识,这句话说得很对;但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德国人民现在已不再沉溺于世界主义的幻想中。这里的人民现在由自己来进行独立思考了;他们相信的是自己作出的结论,是自己的经验,是自己的健全常识,而不是与一切经验相违反的一面之词。当初伯克曾私下向亚当·斯密说,“治理国家的政策方针决不能以世界主义为依据,所依据的应当是从深思熟虑中了解了的关于他们国家特有利益的知识”;伯克为什么这样说,这个道理他们现在明白了。那些说客的话往往进一句出一句,反复无常;德国人民现在不相信这一套了。有些人在地位上是德国工业的竞争者,当这些人对德国人民表示关怀,提出忠告时,其间究竟有多少真正价值,他们也已懂得怎样来作正确估计了。总之,每逢在谈论中的是英国方面所提出的建议,德国人就会提高警惕,就会把希腊人赠送木马那件人人知道的故事记在心里。
由于这些原因,说是德国有影响的政治家们果真要迎合这个报告的作者的愿望,就是说,为了能够把少许的谷物和本材运销英国,为了取得对方这样一点渺小得可怜的让步,就甘愿放弃它的保护政策,我们对于这一点是有些怀疑的。无论如何,德国舆论总不会把这样的政治家看成是有深谋远虑的。在今天作为一个德国政治家,要当得起这样一个尊称,单单精通世界主义学派那些肤浅的措辞和论点是不够的。人民对于一个政治家所期望的是,他不必把心机枉费在学说理论方面,他要彻底懂得什么是国家的权力和要求,要能够发展前者,满足后者。假使一个政治家不懂得使一国的工业提高到象德国工业现已达到的阶段,其间需要多大的努力;不能够在内心里预见到国家前途的伟大;只是使德国工业阶级对政府所抱的期望和信心受到严重打击,使国家的企业精神深受摧残;对于一个 沿海各邦的居民,他若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当他看到本国船只的吨位在不断增进,各口岸的商业关系在不断扩大,而联想到如果没有海军力量的保障,只须从赫耳果兰开来两只战舰驻在威悉河与易北河口,就能在二十四小时内把需要二十几年才能建成的事业毁掉,当他想到这一点时,怎能衷心地为他自己庆幸呢?可是商业同盟将保证这些口岸永远能够获得繁荣与进展,保证方法部分是在于创建自己的舰队,部分是在于缔结联盟关系。它凭了有效能的领事机构和条约关系,将使这些口岸的渔业获得进一步发展,为它们的航运业争取特殊权益,并将从事于保护与促进它们的国外商业关系。它将部分借助于它们的资源,从事于建立新殖民地,经营自己的殖民地贸易。商业同盟的组织充分完成以后,以各邦合计,至少可以有三千五百万人口,每年人口的增长率约为百分之一点五,这样每年就很容易多出二三十万人来;我们各地区有知识、有教养的人民很多,他们的性格都特别乐于到遥远的地区去找出路,能够在任何地方安家落户,不论哪里的无主地区需要加以开垦时,他们都可以在那里愉快地生活,象这样的人民是生来要与第一流国家的人民一样,从事于开拓殖民地,从事于传播文化的。
德国人民感到有建上这样一个完善的商业同盟的必要,这种意向已经这样普遍,因此写报告的人也不得不这样说:“拥护商业同盟者一般希望有更多的海岸和港口,进一步发展海运事业,在同盟下有统一的国旗,有强大的海军和商船;但就目前情形来说,这个同盟要同势力在增长中的俄国舰队与荷兰及汉撒城市的商船迎面抵抗,却很少希望。”我们当然无意于与这些国家为敌,而是要多多的靠拢它们,得到它们的帮助。我们说每一个强国的特性总是这样的,为了便于统治,总是要想分化别的国家。这位写报告的人,当他说明了为什么沿海各邦加入同盟是愚昧行动这一点以后,还希望使那些主要口岸永远与德国国家团体相脱离,他谈到了在亚尔多纳的仓库,说是一定对汉堡的仓库有害,好象这样大的一个商业帝国就没有办法使亚尔多纳仓库如何来适应国家目的似的。我们对于他这种别有用心的推断不欲深究;我们要指出的只是,如果把这样的说法应用到英国方面,那就等于是说伦敦和利物浦假使与英国国家机构脱离,它们在商业上将获得非常发展。英国驻鹿特丹领事曾有一个报告,这个报告所说的却清楚地表达了上述论点的用意所在。亚历山大·费里尔先生在他报告的末一段里这样说:“为了英国的商业利益,要用尽一切方法阻挠上述各邦以及比利时加入德国关税同盟,这一点看来是极关重要的,其中理由已经极为明显,不必再加解释。”费里尔先生是这样说了,假使鲍林博士也这样说,假使英国的执政者们就照着这样的话行事,谁能怪他们呢?通过他们的言语和行动所表现的只是英国国家的本性。但是德国如果妄想从出于这样一种动机的建议里获得繁荣和幸福,那就未免超出了国家善良本质的适当程度了。费里尔先生说了上面所引的一段话以后还加上这么一句:“情势不论有了怎样的变化,必须始终把荷兰当作别的国家与德国南部通商的主要途径。”费里尔先生说的所谓“别的国家”指的显然只是英国;很明显,他的意思是说,如果英国的工业优势失去了通往德国或北海与波罗的海的进路,还有荷兰作为一个主要过道,由此来控制德国南部的工业品和殖民地产品的市场。
但是如果站在国家与民族的立场来看问题,那么我们认为不论从地理位置、或工商业环境、或民族的血统与语言这些方面来说,都应当把荷兰算是德国的一个省份。它是在德国分裂的时期脱离的。如果不把它重新并入同盟组织,德国就好比是一间屋子,它的门户却把持在陌生人手里。荷兰的属于德国,就象布里塔尼与诸曼底属于法国一样;如果荷兰决意要自成一个独立国家,只要这样的情况不变,德国就难以达到强盛与独立自主的地位,正同法国上述几个省份假使在英国人手里时,它就难以达到今日这样的地位一样。荷兰的商业势力已经趋于低落,这是由于国家范围不大的原故。尽管它的殖民地很发达,但是它的地位仍将继续下降,这是势所必然的,因为这个国家过于弱小,不能担负这样浩大的海陆军费。由于要勉力维持它的国家地位。它在负债方面就必然越陷越深。它虽然有很发达的殖民地,但无济干事,它对英国仍然处于依照地位,表面上虽然独立自主,事实上只是加强了英国的优势。英国在维也纳会议为什么要主张恢复荷兰这种表面上的独立地位,上述一点也是一个隐藏的原因。汉撒诸城市的情况同这里也完全一样。荷兰若是倒向英国一边,它的地位只是英国舰队的一个扈从;如果与德国合并,它就能成为德国海军力的领导。就它目前地位来说,从它殖民地方面所能获得的利益是有限的,如果把这些殖民地转变成为德国联盟的组成部分,那时它从中所得的利益必然将大大提高:这特别是因为它在开拓殖民地事业方面所需的一些要秦,如人口,如精神力量,都过于薄弱。还有一层,迄今为止它在殖民地方面所以能获得一些有利发展,大部分是有赖于德国人的温厚纯良,或者不如说是由于德国人对自己的商业利益的认识不够;因为一切别的国家总是把它们的殖民地产品市场留给它们自己的殖民地或属国的,只有德国市场对荷兰殖民地产品剩余量的销售仍然开放。一旦德国人清楚地了解到了这一点,认为向他们供应殖民地产品的那些国家要明白,它们也必须在特定的优惠条件下向德国购买工业品,方才能享受这种权益;到了那个时候,德国人也就会清楚地看到,他们是有力量迫使荷兰加入关税同盟的。这样的结合,对德国与荷兰两方面来说都是极度有利的。德国对于荷兰,不但将使它从它的殖民地获得比现在更多的利益,而且将使它建立并取得新殖民地。德国对荷兰与汉撒的航运业、对荷兰殖民地产品的运销德国市场,都将予以特别优惠的权益。反过来,荷兰与汉撒城市将优先输出德国工业品,并将优先使用它们的剩余资本于德国内地的工业和农业。
荷兰只是国家的一个部分,却要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完整的国家;它想从压制与削弱德国的生产力着手,来从中取利,而不去想法把它的伟大前途寄托在处于它背后的那些地区的繁荣上面,因为任何海国总是要同这些内陆地区共存亡的;它要想说前途发展,而走的道路却是与德国脱离,不是与德国结合——由于这些原因,它终于从作为一个商业强国的崇高地位跌了下来。荷兰要想重新达到它以前的繁荣地位,只有一条路,只有通过德国同盟,跟它密切地结合在一起。只有依靠了这样的结合,才能使它成为一个第一流的农工商业国家。
鲍林博士在他的统计中把德国关税同盟与汉撒城市、荷兰及比利时的进出口额集合在一起;从这样的归类,清楚地表明了所有这些国家是怎样极度地依循着英国的工业;但也同样清楚地表明了,如果这些国家结合在一起,则它们的整个生产力将增长到怎样的无可计量的程度。他估计这些国家由英输入按官价计19,842,121镑,按申报价值计8,550,347镑,但另一方面这些国家的对英输出只4,804,491镑,英国从荷兰输入的大量的爪哇咖啡、干酪、奶油等等也包括在内。这些数字是意味深长的。我们感谢这位博士作出这样的统计组合,也许这就是不久将实现的政治组合的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