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资本主义的社会气氛
从前面两章的分析,不难理解资本主义过程怎样产生对它自己社会秩序那种几乎普遍的敌意,这点我在本篇开端业已提到。这种现象如此惊人,而马克思主义者和通俗作家对它的解释又如此之少,因此很有必要稍稍把这个现象的原因说得详细一点。
1.如我们已经知道,资本主义过程最后降低了资本家阶级赖以生存的职能的重要性。我们也知道,它倾向于销蚀掉它的保护层,毁掉它自己的防御工事,驱散它堡垒的警卫部队。最后我们还知道,资本主义创造了一种批判的心理结构,这个结构在毁坏许许多多其他制度的道德权威之后,最后掉过头来反对它自己;资产阶级人士惊异地发现,理性主义态度在得到国王和教皇信任状后没有停步,而是继续攻击私有财产和资产阶级价值的整个体制。
资产阶级堡垒于是变得在政治上没有防御能力。没有防御能力的堡垒招来侵略,尤其如果其中有大量财物可得就更加如此。侵略者逐步设法使敌意成为合理化状态 (1) ——这是侵略者一贯的做法。暂时用收买办法缓解侵略无疑是可能的。但一俟侵略者发现他们能占有一切时,这最后的手段也就失败了。这样说部分地解释了我们力图解释的东西。只要这个解释管用——当然它不会永远合用——我们理论中的这个要素就可以从资产阶级的无防御能力与对资本主义制度敌视之间历史上存在的紧密相互关系得到证实:只要资产阶级的地位稳固,原则上不会有多大敌意,虽然当时产生敌意的理由很多;敌意的传播与防护围墙的倒塌是同步的。
2.但是,有人很可能要问——事实上,真实地感到他和社会所有阶级一起尽他的责任的许多工业家正以天真的迷惑心理提出疑问——为何资本主义制度需要非资本主义力量或超理性的忠诚的保护?难道它不能高举自己的旗帜通过这场考验?我们自己先前的论点不足以表明它有大量的功利证书可以提出吗?难道不能为它提出充分完美的理由吗?那些工业家肯定不会不指出,一个明白事理的工人在衡量他与(比如说)一家大钢铁公司或大汽车公司签订的合同的好处和缺陷时,可能很容易作出这样的结论:考虑到各方面,他干得很不差,他与公司这笔交易的优势不是全在一方。是的——当然不错,只是这一切全是不相干的。
因为 ,读者可能得到更生动的印象。
1.对知识分子这个类型不容易下定义。事实上,困难在于表明物种的属性。知识分子不像农民或工业劳动者那样构成社会阶级,它不是一个社会阶级;他们来自社会的所有角落,他们的大部分活动在于彼此打斗,在于组成不是为他们自己的阶级利益的先锋。但他们逐渐形成集体态度和集体利益,其坚强程度足以使大多数成员行为的方式会使人联想起社会阶级这个概念。他们也不能简单地定义为所有具有较高教育程度的人们的总和;这样的定义会模糊这个类型的最重要的特色。然而任何有过较高教育的人——除了特殊例外,谁都有过——都是潜在的知识分子;还有他们的内心思想相同的事实,便利于他们之间的理解,并形成一种结合力。把知识分子这个概念与自由职业成员视为同义,对我们下定义的目的并无帮助;例如医生或律师并不是贴切意义上的知识分子,除非他们谈论或撰写不属于他们专业擅长的题材,无疑他们时常这样做,尤其是律师。可是在知识分子和专业人员之间存在密切关系。因为某些 专业——特别是如果我们把新闻记者计算在内——实际上的确几乎整个属于知识分子类型的范围;所有 专业工作者都有机会成为知识分子;许多知识分子为生活承担某一专门职业。最后,若采用与体力劳动相对就是知识分子这个定义,又嫌过分广泛。 (3) 而威灵顿公爵所说的“一批摇笔杆的人”,范围似乎太狭隘。 (4) “文士”(Hommes de lettres )的含义也太窄了。
但我们可能做得比跟着铁公爵 (5) 走还要糟。事实上知识分子是一群挥舞说话和写作力量的人,他们不同于其他做同样事情者的特色之一是他们对实际事务不负直接责任。这个特色一般又是另一种特色的原因——他们没有实际事务的 可是,如果说修道院产生了中世纪社会的知识分子,那么资本主义使他们自由自在,给予他们印刷机。世俗知识分子的缓慢发展仅仅是这个过程的一个方面;人道主义与资本主义出现在同一个时候是十分惊人的。人道主义者最早是语言学家,但是——绝妙地证明上文所说的一点——他们很快扩展到礼仪、政治、宗教和哲学领域。这不单单因为他们连同文法一起翻译的古典著作的内容,从批评经文到批评社会,这个过程的时间比外表看来较短。虽然如此,典型的知识分子并不欣赏依旧等待着异端分子的火刑架的观念。一般地说,荣誉与舒适更中他们的意。可是这些终究只有从现世的或宗教的王公贵族处才能得到,虽然人道主义者是拥有现代意义上的民众的 (14) 例如参见第2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