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书</a>》和《南史</a>》的《鲍照</a>传》(附于《临川烈武王道归传》)中完全没有提及他的父祖。另外,在虞炎所作的《鲍照集序》中,也称他“家世贫贱”。[1]根据这些,可知鲍照的出身之低微。他在诗文中自称“臣孤门贱生”(《解褐谢侍郎表》)、“我以筚门士”(《答客诗》),可知绝非自谦之语。
以《世说新语</a>》的编撰者而为人所知的临川王刘义庆</a>,在出任江州刺史的时候广招文学之士,鲍照亦跻身其间,被擢用为国侍郎。根据吴丕绩所作的《鲍照年谱》,这恐怕是要等到元嘉十六年(439年)鲍照35岁的时候了。鲍照晚年出仕孝武帝,担任太学博士兼中书舍人,后出任秣陵令,最后为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前军参军,掌书记。据吴氏所作年谱,鲍照担任太学博士和中书舍人在孝建三年(456年),时年52岁。他去世的时候是62岁。
鲍照在都城建康行药,也就是服药之后散步的时候,看到为了名利奔走辛劳的人们有感而作此诗。在这首诗的结尾他这样说:
尊贤永照灼,孤贱长隐沦。
容华坐销歇,端为谁苦辛。
(《行药至城东桥》)
“尊贤”指的是家世尊贵之人,“孤贱”指的是无所凭依、身份卑微之人。此处的“孤贱”就是他自称的“孤门贱士”。生于尊贵之家,不管才能如何总能维持荣华的地位,然而孤门贱士无论到何时都被弃之不顾,无法翻身。诗人独自感叹独自愁闷:在这样的世道中生存身心俱疲,不知不觉年华老去,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这般辛苦。
诗人的感叹和愁闷交织着愤怒与自嘲,在它们的尽头又再次撞上了“孤贱”这堵厚墙。我们不能无视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因作者碰壁受阻后的那种无可奈何的悲伤。
鲍照还写下了《瓜步山揭文》这篇文章,这应该是他出仕刘义庆时期的作品。他在文中提到瓜步山明明不过只是一座小山,但是因为在江中,所以非常显眼,接下来诗人评论道:
是亦居势使之然也。故才之多少,不如势之多少远矣。
“居势使之然”也是在《汉书</a>·景十三王传》中出现过的句子。[2]所谓“居势”,指的是所处的境遇、地位一类的意思。换言之,瓜步山尽管是座小山但却非常引人注目,是因为它所在的地理位置好。于是,由此诗人又联想到人类社会的现实:“故才之多少,不如势之多少远矣。”此处的“势之多少”,是地位高低的意思。诗人感叹自己最终还是因为家世卑微,而无法就任能够发挥自己才华的职位。
鲍照还著有《咏史诗</a>》。在这首诗中,他首先叙写了富贵之徒的荣耀繁华,最后以这句诗结尾:
君平独寂寞,身世两相弃。
“君平”指的是西汉的严君平。严君平在蜀地成都以卜筮为业,在赚取每日的生活费之后就闭肆谢客,下帘而授《老子</a>》,是彻底断绝了世俗欲望的人。此事见于《汉书·王贡两龚鲍传》的序。
这首诗讲的是,在京城的富贵之家,天色未亮之时心怀野心的宾客们便纷纭而至。与此相反,在蜀地君平家却没有一车一马的宾客,身世两弃。此诗正是吟咏倾慕君平之心的作品。
那么,诗人是被严君平的什么地方吸引了呢。通过对“身世两相弃”这句诗的吟味可知。这句诗大概原本是出自《庄子</a>·缮性篇》中的:
世丧道矣,道丧世矣,世与道交相丧也。
“身”是指严君平自身,“世”说的是他生存的时世。君平厌弃世事,不欲出仕,同时他也为时世所弃,不予录用。这就是这句话的大略意思。然而鲍照在这里是将君平与时世等而视之吗?恐怕并不是这样的吧。鲍照认为正因为君平为世所弃,所以他才不得不弃世。他在《蜀四贤咏》中说</a>:
君平因世闲,得还守寂寞。
这样的表述正是将君平为世所弃视为他弃世的主要原因。出于这样的认知,鲍照既同情君平的孤独,也在其中寄托了自己因不遇而产生的孤独感。而且,他是将不遇与自己的出身结合在一起思考的。
在上述作品之外,鲍照还有歌咏孤独之叹的作品。其中,将这份感情表现得最强烈的是《拟行路难》十八首(据《古诗纪</a>》)的 在西晋左思之后又举出南朝宋鲍照之例,笔者是想阐述在鲍照身上能够看到与左思相同的、想要以出身的卑微来宽慰自己的孤独的努力。同时,也能够看到在左思身上所没有的,通过对自己性格的内省来宽慰自己的孤独的尝试。
注释
[1] 虞炎,生卒年不详。据《南齐书</a>》记载,其主要活动时间应在南齐永明前后。《鲍照集序》,今收录于《鲍照集校注》(中华书局,2012)及《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a>》(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2] 《景十三王传》:“沈溺放恣之中,居势使然也。”
[3] “强”,《鲍照集校注》作“疆”。
[4] “措”亦作“厝”。据《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a>》,《古文苑</a>》《广文选</a>》《诗纪》皆作孔融《杂诗》。逯钦立</a>考证,“今此诗之句,李善</a>数引皆作李陵,必有根据”,被编入《李陵录别诗》。
[5] 出自张玉榖《古诗赏析》卷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