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兰比夫人——印度副总督夫人——收到昌德拉布尔众女士写给她的请愿书后甚是高兴。她其实什么忙都帮不上——况且她还正要启程回英国;不过她表示,若有任何其他的方式能让她聊表其同情之心慰问之意,她是很乐于从命的。特顿太太于是答复说希思洛普先生的母亲正一心想买到张船票,但却已经迁延太久一直未能如愿,因为所有的船只都已满员;玫兰比夫人能否运用一下其影响力以玉成此事呢?就连玫兰比夫人也没办法平白使P & O[1]的船只增加出一个舱位来,不过她是位心地非常非常仁慈的女性,她随即就给这位素不相识而且身份卑微的老太太打了个电报,情愿与她分享自己预订的包舱。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罗尼于低首下心又感激涕零之外,不由得反躬自省,还真是如常言所说的因祸得福、否极泰来呢。拜可怜的阿黛拉之赐,他的大名已经在总督府里广为人知,而现如今莫尔太太又将在玫兰比夫人的脑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她们要一道横穿整个印度洋并北上越过整个红海。他不由得又重新对母亲充满了柔情蜜意——就像当我们的亲戚出人意表地得到举世瞩目的荣誉时我们自然会生出的情感那样。她也并非是微不足道,她仍旧能捕获一位高官显贵夫人的注意。
就这样,莫尔太太得以尽遂其愿;她成功避开了那场审判、那场婚礼以及那个热季;她将得以尽享舒适和礼遇地返回英国,看到她另外那两个孩子。遵照她儿子的建议,并出于自己的愿望,她启程归国。不过对于从天而降的好运气,她并没有表现得兴高采烈。她已经达到了这样一种境地,她同时洞悉了宇宙的恐怖和渺小——许多老年人都具有这种幽微晦暝的双重眼光。假如这个世界并不合我们的口味,也罢,不管怎么说还有天堂、地狱和湮灭——在那闪耀着群星、燃烧着烈火、充溢着蓝色或是黑色大气的恢弘背景当中,你总归可以从那些宏大的事物当中选择其一或是其二。所有英雄主义的努力,以及所有被认为是艺术的意识形态,都假定这样的一个背景是存在的;正如所有实用主义的努力,当这个世界符合我们的品味时,便假定这个世界就是一切一样。但在这种幽微晦暝的双重眼光中,显现的却是一种精神上的混乱状态,而且找不到任何高调夸饰的言辞来描述它;我们既不能有所作为又不能克制住不去作为,我们既不能忽视又不能尊重无限性。莫尔太太就总是倾向于听天由命。她一踏上印度的土地,在她眼里一切都很美好,当她看到清水流经清真寺的圣水池,看到恒河,看到明月与所有其他的星星悬挂在幕布一样的天穹中时,这貌似就是一个美丽的目标,而且很容易就可以实现。跟整个宇宙合而为一!如此庄严而又简单。但又总是有些小小的责任首先要履行,总有某张新牌需要从正在逐渐减少的那副牌里被翻开并被出掉,而正当她磨磨蹭蹭迁延蹉跎之际,马拉巴尔已经敲响了锣声。
在那个花岗岩磨洗而成的山洞里,到底是什么在对她说话?是什么东西居住在她步入的那 [3] 阿西尔格尔:位于印度中央邦的一处山间要塞的历史遗迹。在最后的几章中,这个名字却又作为一处城镇的要塞被反复提及。
[4] 吉纳尔那刻有两种文字的岩石:指古吉拉特的吉纳尔山,山上有阿育王留下的普拉克利特语以及稍后的梵语铭文,“什里贝尔格拉的雕像”指的是耆那教圣人古玛塔拉雅的裸体巨像,位于斯拉瓦纳贝尔格拉镇附近,在现在的卡纳塔克邦境内。
[5] 汉毗:另一座已成废墟的城市,是中世纪印度南部维查耶纳伽尔古国数代国王的旧都。
[6] 卡久拉霍的众多寺庙:这些寺庙以其题材广泛的众多雕塑闻名于世,包括许多性爱题材的雕塑以及用以表现“世界山岳”的象征性建筑结构。福斯特曾于一九一二年十二月和一九二一年九月两度前往中央邦游览这里的寺庙群,并在之后的《听众》节目中(并收在阿宾格版“作品集”第十六卷)数度谈及和论及这些寺庙和雕塑,如《个体及其上帝》(一九四○年十二月五日)、《印度的艺术及建筑》(一九五三年九月十日)、《世界山岳》(一九五四年十二月二日)及《印度的性爱雕塑》(一九五九年三月十二日)。
[7] 沙利玛尔的美丽园林:位于克什米尔和拉合尔(现均在巴基斯坦境内)的沙利玛尔(或称沙拉玛尔)园林分别由莫卧儿帝国的(第四及第五代皇帝)贾汗季和沙贾汗所兴建。福斯特曾于一九一三年二月二十五日游览拉合尔的园林。
[8] 科拉巴:即科拉巴海岬,原本是个单独的岛屿,位于孟买岛南端。
[9] 高止山脉(Ghats)为印度南部的两座著名的山脉:东高止山脉沿孟加拉湾海滨蜿蜒大约一千四百四十八公里,西高止山脉沿阿拉伯海海岸蜿蜒大约一千六百零九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