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格奥尔吉耶维奇·帕乌斯托夫斯基是苏联当之无愧的大作家。他的代表作《金蔷薇》是在苏联七十年的短促生命中得以流传至今的少数几部文学作品之一。
帕乌斯托夫斯基一八九二年生于莫斯科。他的父亲是铁路统计员,祖父是扎波罗热哥萨克,祖母是土耳其人。
他在《小传》中说</a>:“我的祖父是个和蔼可亲的蓝眼睛的老人。他总是用嗄哑的男高音唱古老的歌谣和哥萨克小曲,经常给我们讲‘往昔生活中发生过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异常动听的故事。
“我父亲所从事的职业要求他头脑清醒地对待一切事情,可他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幻想家。他受不了任何劳累和操心的事。所以他在亲友中是个出名的意志不坚的懒散的人,而且还是个空想家。用我祖母的话说,他是个‘根本不配娶妻生子’的人。显然,他有了这种性格是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久居的。
“我母亲是个糖厂职员的女儿,性格严峻,处事专断。她一生都‘固执己见’,尤其是在子女教育问题上。
“我们家人口很多,大家都喜欢艺术。家里常常唱歌、弹琴,全家都醉心于艺术。”
由此不难看出,作家自小就受到艺术的熏陶。他在进入基辅古典中学就读后,在文学、历史、心理学教师的谆谆教导下,爱上了文学,并在这方面受到了系统的教育。他的同学中就有好几位后来成为名噪苏联文坛和艺坛的人物,如以《土尔宾一家的日子》一剧和长篇小说《大师与玛格丽特》驰名国内外的作家布尔加科夫,以及导演别尔森涅夫和作曲家利里多森斯基等。
他念到中学六年级时,家境日趋贫困。他只能靠给人补习功课挣钱糊口和交学费。
一九一一年,亦即他在中学的最后一年,写了 《金蔷薇》全书共十九篇,每篇分别以诗情画意的笔触阐发一个或若干个有关文学创作的问题,并无情节上的依存性和连续性。然而人们却不觉得此书结构松散,内容庞杂。这是因为有一条红线似磁石一般贯穿全书,将所有章节凝聚成一个严密的整体。这条红线便是以本书书名《金蔷薇》所象征的作家对文学事业、对祖国、对人民、对大自然、对生活的爱和对美的锲而不舍的追求。作者认为真正的文学作品无不是以此为出发点的。
此书问世时,庸俗社会学和教条主义尚盛行于苏联文坛,卫道者们言必称文学的阶级性和党性原则,强调作家的首要任务为世界观的改造,要求作家的是歌功颂德,图解政策,把探讨自我表现和写作技巧的言论斥为离经叛道的异端邪说。所以像《金蔷薇》这样一部挣脱条条框框的桎梏、探讨文学创作本身规律的作品的问世,在当时苏联文学界无疑是沙漠中的一泓清泉,长年来一直受到普遍的欢迎。几十年过去了,几番斗转星移,旧貌已改新颜,然而《金蔷薇》因其本身的文学价值,仍为俄罗斯的读者所珍视。
《金蔷薇》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即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中译本。大概由于该书同当时的政治氛围和文化氛围不合,有许多违碍之处,所以出版社将该书作为“内部读物”发行。
其时中国文坛的境况与苏联颇为相似。文学作品的功能已超越文学,而进入政治领域,且被无限扩大,成了阶级斗争的晴雨表,成了若不能兴邦必将导致亡国的令人股栗的大事。起初被奉为圭臬的文学概论之类此时已被斥为修正主义。文学创作所应遵循的已不再是文学创作的准则,而是阶级斗争的规律,所以《金蔷薇》中译本的面世,对于尚未忘却文学、对文学仍有爱心的人来说,不啻满天乌云中的一线阳光,自然视若珍宝。
如今教条主义极“左”思潮早已在我国分崩离析,文学作品审美价值的回归已成为衡量作品优劣的标准。这本阐述作家本人及世界许多大作家的创作心得的书,必将大有益于我国的读者。是为序。
戴骢2003年7月—2006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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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米哈伊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弗鲁别利(1856—1910),俄国画家。思想上受象征主义影响,艺术风格接近现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