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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亚特兰蒂斯_阿特拉斯耸耸肩

作者:安·兰德 字数:14195 更新:2025-01-08 14:11:37

她的双眼一睁开,就看见了阳光、绿叶和一个男人的脸庞。她想:我知道这是哪里,这就是她在十六岁的时候渴望见到的地方——现在她置身其中了——这一切似乎来得如此简单而平淡,她所感受到的仿佛是一种祝福,被三个字传遍了整个宇宙:当然了。

她仰面望着一个跪在她身旁的男人,心头豁然明朗,眼前出现的正是她从前哪怕付出生命也要求得一见的:这就是一张看不出一点痛苦,没有丝毫惧色和愧疚的面孔。他的嘴角上挂着自豪,不仅如此,他似乎更以这种自豪为傲。他的脸颊棱角分明,不禁令她联想到了高傲、严肃和对一切的藐视——但那张脸上并未流露出其中任何一点,而是把它们集中在了一起:这是一种沉着果断的自信神情,这神情纯洁无瑕,既不会恳求,也不会施舍原谅。这张脸上没有任何躲躲闪闪,坦荡而磊落,因此她最先捕捉到的便是他眼里的一种专注的洞察力——看上去,他对他的观察力最为中意,仿佛他的眼睛能够带他进入毫无止境的快乐之旅,把最有价值的信息告诉他自己和全世界——告诉自己,他有能力看到这一切,告诉世界这是一个多么值得一看的地方。一时间,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纯粹的感知的生灵——然而,她还从未对一个男人的身体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薄薄的衣衫与其说是遮挡,倒不如说更加突出了他的躯干,他的皮肤被阳光晒成健康的棕色,身材结实,显得干练,犹如锻铸的金属,但却像铜铝合金一般,淡淡地泛射着毫不刺眼的光泽,皮肤的颜色和他栗褐色的头发正好相配,缕缕蓬松的头发被阳光染成了由褐渐黄的自然颜色,但他的眼睛作为铁打一样的身体里唯一不显黯淡,又不刺眼的部位,成了全身色彩的点睛之处:那双眼睛散发着如同金属表面泛射出的幽幽的绿光。他带了淡淡的笑容,正低下头来看着她,那神情完全不是面对着什么新的发现,而是在熟悉地思索着——似乎眼前这个人也正是他期待已久和深信不疑的。

这才是她的世界,她想着,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就应该这样去面对他们的生活——而所有其他的一切,这些年来所有丑恶和挣扎的经历,只不过是某人开的一个愚蠢的玩笑罢了。她朝他微笑着,似乎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同伙,笑得轻松而自由,把她再也不觉得重要的这些事情统统地撇在了脑后。他以和她同样的微笑作答,似乎与她感同身受,心有戚戚。

“我们是不是再也用不着担心了?”她轻声问道。

“对,再也用不着了。”

随后,她的感觉彻底恢复,意识到了他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她试着离他远一些,但仅仅是枕着草地的脑袋略微地动了动。她试着坐起身,但后背传来的一阵剧痛令她又倒了下去。

“别动,塔格特小姐,你受伤了。”

“你认识我?”她的声音十分生硬。

“我认识你很多年了。”

“我认识你吗?”

“我想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约翰·高尔特。”

她呆呆地望着他。

“你为什么感到害怕?”他问。

“因为我相信你说的话。”

他笑了笑,像是完全认可了她对于他的名字所领会的含意;这笑容表示他接受了对手的挑战——如同大人对于小孩的自己骗自己感到好笑一样。

她感到在迫降中被撞坏的不仅仅是飞机,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恢复。她无法把眼前的一切拼凑到一起,想不起她的那些关于他的名字的记忆,只知道它代表的是一个她必须慢慢填补的漆黑的真空。她在此刻无法做到,这个人的出现像聚光灯一般的刺目,令她看不见散落在外面黑暗之中的那些东西。

“我一直跟着的就是你吗?”她问。

“是的。”

她慢慢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她正躺在一片草地之上,草地的一端矗立着一块从高高的蓝天之外掉落的巨大岩石。草地另一端的危岩和苍松,以及桦树枝上闪亮的树叶,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看到远方环绕着他们的群山。她的飞机并没有摔烂——只是肚皮贴着地,就停在几步之外的草地上。眼前看不见另外的飞机,看不到有建筑和人类栖息的迹象。

“这是什么山谷?”她问。

他一笑,“塔格特终点站。”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明白了。”

仿佛对对方产生了畏惧一般,她隐隐地想要察看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她的胳膊和腿可以动;头能够抬起;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她看见一缕鲜血顺着袜子流了下来。

“这里出得去吗?”她问。

他的声音似乎非常诚恳,但发着金属般绿光的眼睛却充满笑意:“其实是不行的,暂时的话——可以。”

她欲起身般地动了动,他弯下腰,想拉她一把,但她用尽浑身的力气,猛地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手,挣扎着想站起来,“我觉得我行——”她张口说道。她的脚才着地,一股剧痛便从脚踝直袭上来,令她难以支撑,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双手将她抱了起来,笑道,“塔格特小姐,你还不行。”说完,便迈步向草地对面走去。

她的胳膊环抱着他,头枕在他的肩膀上面,身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心里想到:只要像这样——哪怕是一会儿——也可以彻底不再抵抗了——可以将一切忘记,只是去感受……她以前是在什么时候体会过如此的感觉?她迷惑起来。曾几何时,她的心中曾出现过这样的念头,但此刻她已想不起来。她曾经有过一次这样的感受——感觉到踏实,感觉到这就是最终,感觉到她已经到达,不必再有疑问。但她从未体会过的是这种被保护,同时可以接受保护、放弃抵抗的感觉——对呵,因为这种特殊的安全感并非是针对未来,而是针对过去,并非是保护她撤出战斗,而是让她获得胜利,并不是因为她的软弱,而是因为她的坚强……她异常强烈地意识到了他那双抱住她身体的手,他亮铜般金黄的头发,他和她相距不过数寸的睫毛在他的脸上遮下的阴影,她模模糊糊地思忖着:受保护,是保护我什么?……他才是敌人……他是吗?为什么?她不知道,现在她想不了这个问题,此时,要记得几个钟头前她曾经有过的目标和动力都要费一番力气,她强迫自己要重新找回它来。

“你知道我在跟着你吗?”她问。

“不知道。”

“你的飞机到哪儿去了?”

“在机场。”

“哪里有机场?”

“是在山谷的另一边。”

“我向下看的时候,山谷里并没有机场,也没有草地。它是怎么跑出来的?”

他朝天上瞧了一眼,“仔细看看,能不能看见上面有什么东西?”

她把头向后一仰,直盯盯地望着空中,除了清晨的那一片静静的蓝天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过了一阵,她看出空气中有几缕微微晃动的亮光。

“热空气。”她说。

“是折射光波,”他回答道,“你看到的谷底是离此五英里之外的一座八千英尺高的山顶。”

“一座……什么?”

“一座没有飞机会选择去降落的山顶。你看到的是把它折射在山谷上方的反光。”

“怎么折射?”

“这和沙漠中海市蜃楼的原理一样:用一层热空气来折射影像。”

“怎么折射?”

“是用一面光幕,设计时考虑到了所有的因素——但忽略了像你那样的勇气。”

“你什么意思?”

“我从没想过能有任何飞机敢于下降到距离地面七百英尺的范围内。你撞上了光幕,有些射线会让电磁发动机熄火。你这可是 “这是什么?”她吃惊地指了指那个标志。

“哦,这是弗兰西斯科私下里开的一个玩笑。”

“弗兰西斯科——你是指哪一位?”她喃喃道,答案已在心里了。

“弗兰西斯科·德安孔尼亚。”

“他也在这里?”

“他随时就会来的。”

“为什么你说这是他开的玩笑?”

“他用这个标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这块土地的主人。后来,我们就都将它认同为我们特别的标志,我们很欣赏这个创意。”

“难道你不是这里的主人吗?”

“我吗?不是。”他向山崖的脚下看了看,用手一指,继续道,“现在过来的就是这里的主人。”

一辆汽车在下面的一条土路尽头停下,两个人急匆匆地沿着山路走来。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其中一人身材瘦高,另一人的个头矮些,体型更健壮。他继续抱着她向下面迎了过去,蜿蜒曲折的山路暂时挡住了他们的身影。

他们猛地从不远拐角处的山石旁冒了出来,这两张面孔的出现令她感到猝不及防。

“瞧,我说什么来着!”那个她不认识的壮汉瞪着她说道。

她紧盯着他身旁那位引人注目的高个子同伴:他正是休·阿克斯顿。

休·阿克斯顿脸上露出欢迎的微笑,彬彬有礼地朝她躬了躬身,首先开口说道,“塔格特小姐,这还是头一次让人证明是我错了。在我跟你说你永远找不到他的时候,我可不知道再次见面时你就躺在他的怀里了。”

“谁的怀里?”

“当然是发动机的发明人了。”

她惊讶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她早就该想到这一点。她睁开眼看着高尔特。他脸上挂着淡淡的戏弄的笑容,似乎完全明白这件事对她意味着什么。

“真应该拧断你的脖子!”那个身材健壮的人气呼呼地用关切、甚至是爱慕的口气冲她嚷道,“对这样一个我们早就盼望并接受的人,人家明明可以自己走正门进来,偏要冒这个险!”

“塔格特小姐,请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麦达斯?穆利根。”高尔特说道。

“哦,”她虚弱地应了一声,笑了出来;她已经再也不会感到惊讶。“你是不是认为我已经掉下来摔死,这里便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的确就是另外一个世界,”高尔特说,“不过要说到死的话,难道这一切不是恰恰相反么?”

“是啊,”她喃喃地说,“是的……”她冲穆利根笑笑,“哪里才是正门呢?”

“在这儿。”他一指自己的脑门,回答说。

“我的钥匙丢了,”她平淡的话语里没有丝毫的厌恶,“现在,我所有的钥匙都丢了。”

“你总会找到它们的。不过,你究竟跑到那架飞机上去干什么?”

“跟踪。”

“是他?”他指了指高尔特。

“对。”

“算你命大!伤得厉害吗?”

“我觉得还好。”

“等他们医好你的伤后,要问你几个问题。”他身形一转,带头向下面的汽车走去,接着看了看高尔特,“好吧,现在怎么办?咱们没料到的问题来了:这可是 当她拄着拐杖,从阳光下走入这座幽暗潮湿的建筑里,便惊异于自己生出的恍如隔世和想家的感觉。眼前便是东部工业区活生生的再现,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它似乎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往事。这就是从前,就是她熟悉和深爱过的情景,微红的火苗汹涌地扑向钢梁,火花从看不见的地方耀眼地飞溅四射,一串串火焰从黑色的水雾中骤然穿过,雾气遮住了墙壁,使之消于无形——在一瞬间,它就是科罗拉多州斯托克顿的那座宏大但已死去的铸造厂,它就是尼尔森发动机厂……就是里尔登钢铁厂。

“嗨,达格妮!”

安德鲁·斯托克顿笑容满面地钻出雾气,向她走来,她看到一只脏乎乎的手充满了自信的骄傲向她伸了过来,仿佛这一瞬间她所看到的一切全都握在了那个掌心里。

她拍了一下伸过来的手,“嗨,”她轻柔地应道,不知道她招呼的是过去还是未来。随即,她摇了摇脑袋又说,“你怎么没在这里种土豆或是当鞋匠呢?你居然干的还是老本行。”

“哦,纽约城阿特伍德照明电力公司的考文?阿特伍德是做鞋的,另外,我这个行当历史最久,在哪儿都抢手。虽然这样,我还是得争取,先得打垮一个对手。”

“什么?”

他咧嘴一笑,朝一个阳光明亮的房间的玻璃门里指了指,“那就是被我打败的对手。”他说。

她看到一个年轻人俯身在长长的桌案上,正在为钻头模具制作着一个复杂的模型。他的手像钢琴家一样修长而有力,带着外科医生一样严肃的表情,聚精会神地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他是个雕塑家,”斯托克顿说道,“我来的时候,他和他的同伴经营着一间类似手工铸塑和修理的作坊。我建立起真正的铸造厂,把他们的客人全都抢了过来。这小伙子做不了我做的活儿,不过那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个副业而已——雕塑才是他的本行——就这样,他过来给我干了。现在,他比过去在他的铸造作坊时挣的钱多,花费的时间又少。他的同伴是搞化学的,因此开始研究起农业来,制造出了一种化肥,把这里的一些庄稼产量提高了一倍——你刚才不是提到过土豆吗?对,特别是土豆的产量。”

“那么也会有人把你挤垮的。”

“当然,这随时都可能。我认识一个人,他要是来了,就可以,并且会这样做。可是,嗨!我情愿替他扫煤渣。他会像火箭一样把整个山谷都轰动起来,能够让所有人的产量翻上三倍。”

“你说的是谁?”

“汉克·里尔登。”

“是啊……”她喃喃地说道,“绝对可以!”

她不清楚是什么令她说得如此肯定。与此同时,她感到汉克·里尔登出现在这座山谷里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又觉得这恰恰正是他该来的地方,这里是他的青春,是他的起点,把它们合并在一起,就正是他毕生所追寻的地方,他苦苦挣扎着要达到的目标就是这样一块土地……她似乎感觉到那被炉火映红、袅袅旋起的雾气正在将时光拉进一个奇怪的轮回之中——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一条随风而去的横幅,飘过她的心头:青春永驻就是在最终的时候能实现一个人最初的理想——她听到了饭馆里一个流浪汉的声音,“约翰·高尔特找到了他想要带回来给人们的青春之泉,只是,他从此一去不返……因为他发现那是带不回来的。”

一束火花在浓雾中跃起——她看见了一个领班工人宽宽的背影,他挥舞手臂,发出信号,正指挥着干活。他的脸稍稍转了转,大声地吆喝命令着——她瞧见了他的侧脸—— 一下子便停住了呼吸。斯托克顿一见此景,笑着向雾中喊道:“嗨,肯!过来一下!这里有你的一个老朋友!”

她打量着走过来的肯·达纳格。这位她死活不愿放走的能干的企业家,此时全身裹着一件脏兮兮的工作服。

“你好,塔格特小姐,我跟你说过吧,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她仿佛是同意和打招呼般地把头低下,但双手一时间用力地向下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回忆起了他们上次见面的情景:那难挨的等待,随后便是桌子旁边的那张亲切而遥远的面孔,以及陌生人离去时关上的那扇玻璃门。

这短暂的一瞬完全可以被她面前的两个男人当成是在打招呼——但她的头一抬,便看见了高尔特,发现他正看着她,似乎知道她此刻的感受。她恍然大悟,意识到那天从达纳格办公室出去的那个人就是他。他的脸上无动于衷,一副在事实面前毫不回避的庄重神态。

“我真没想到,”她对达纳格低声说道,“真没想到会再见到你。”

达纳格凝视着她,好像她是他曾经发现过的一个大有希望的孩子,此刻看着她就觉得充满了慈爱和开心。“我知道,”他说,“但你干吗这么吃惊?”

“我……哦,这太不可思议了!”她指了指他的那身衣服。

“这有什么?”

“那么,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什么呀!这刚刚开始。”

“你有什么打算?”

“采矿。不过不是煤,是铁矿。”

“在哪里?”

他向群山一指,“就是这里。你听说麦达斯?穆利根做过亏本的生意吗?只要知道如何去找,这一带的山里能发掘出让你想象不到的东西。我就是一直在找。”

“假如找不到铁矿呢?”

他一耸肩膀,“还可以干别的呀。我这辈子,时间总不够用,但想干的事可多着呢。”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斯托克顿,“你这不是在培养一个最危险的竞争对手吗?”

“我只喜欢用这样的人。达格妮,你是不是和掠夺者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是不是觉得一个人的能力就是对另一个人的威胁?”

“噢,不是!我还以为几乎只剩下我一个人不这样想了。”

“只要有谁不敢去用他能找到的最能干的人,他就是不配干这一行的骗子。在我看来——这世上最为丑恶、比罪犯更令人鄙视的人就是看到别人太出色而拒绝去用人家的人。我一直就是这样认为的——哎,你笑什么?”

她听他说话时,脸上带了一副神往而喜出望外的笑容,“你这么说,简直吓了我一跳,因为这说得太对了。”

“不这么想,还能怎样?”

她扑哧一笑,“你知道,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希望每个生意人都这么去想。”

“从那之后呢?”

“从那以后,我开始明白不能这样指望。”

“可这的确没错,对不对?”

“我是开始明白不能对正确的事抱有希望了。”

“可这是有道理的,对吗?”

“我已经不再对道理抱什么希望了。”

“那是人永远不能放弃的东西。”肯·达纳格说。

她和高尔特回到车上,行驶在最后一段下坡的路上。她的目光一转向高尔特,他便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般马上转过头来看着她。

“那天是你在达纳格的办公室里,对不对?”她问。

“对。”

“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正在外面等着?”

“知道。”

“你知不知道等在门外是什么感觉?”

她说不清他向她投来的那一瞥里的意味。那不是可怜,因为她似乎并不是怜悯的对象;那是一种正在目睹着折磨的眼神,但似乎他正在目睹的并非她所受到的折磨。

“当然知道。”他静静地,甚至是淡淡地回答。

在山谷里唯一的一条街道上出现的 “阿克斯顿博士的退出是遵循了正确的银行学原则,”麦达斯?穆利根说,“我的退出则是遵循了爱的原则。爱是一个人赋予最高价值的最终认可方式。促使我退出的是汉萨克的案子——在那件案子中,法庭命令我首先动用我的储户们存的钱,以满足那些能够证明他们根本无权得到这笔财产的人们。我被命令把人们挣来的钱付给一个一文不名、只会嚷嚷着他挣不来钱的家伙。我生在农村,懂得钱意味着什么,我这一生同许多人都打过交道,眼看着他们发展了起来。我是靠着能识别出某一类人才发了财,这类人从不会索要你的信任、希望和怜悯,但却会摆给你事实、证明和利润。你是否知道,在汉克·里尔登刚刚起家,从明尼苏达州出来买下宾夕法尼亚州的一家钢厂的时候,我曾经在他的生意里投了资金?当我看到了办公桌上的那一纸法庭判决,眼前就浮现出一幅景象,景象里面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可见。我看到了第一次见到里尔登时他的那张年轻而聪明的面孔。我看见他倒在祭台之下,身上流出的鲜血浸透了大地——而站在祭台上的那个人就是汉萨克,他的目光混浊,不住地抱怨说他从来没有过机会……奇怪的是,一旦你看清楚,事情就变得再简单不过了。对我来说,关掉银行走人简直毫不费力: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眼前在不断地出现我所为之生活和所热爱的一切。”

她看着纳拉冈赛特法官,“你也是因为这件案子退出的吧?”

“是的,”纳拉冈赛特法官说,“上诉法庭将我的判决推翻之后,我就退出不干了。我之所以选择干这一行,就是想成为一名正义的卫士。然而,他们要我去执行的法令却把我变成了最无耻的、没有正义的刽子手。当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们需要我的保护时,我却得到了强行侵占他们利益的命令。在法庭中,当事人之所以会尊重判决,就是因为相信法庭会保持一个他们双方都接受的客观立场。现在我看到的是一个人还有这样的尊重,另一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在遵循着法律,另一个则在妄自臆想着他的需要——而法律居然站在了臆想的一边,支持的是不合理的东西。我退出——因为我已经无法忍受听到正直的人们再叫我‘法官大人’。”她的眼睛慢慢转向了理查德·哈利,既像是恳求,又像是害怕听到他的遭遇。他笑了。

“我本来可以原谅那些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的人们,”理查德·哈利说,“但我不能原谅的是他们对我的成功所持的偏见。在他们排挤我之前的那些日子里,我的心中没有仇恨。如果说我的作品是有新意的,那我就要给他们时间慢慢感受,如果说我能打破常规、让自己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那我就没有权利抱怨其他人跟上的脚步太慢。那些年以来,我一直在如此告诉我自己——但在某些夜晚,我却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急迫,再也无法让自己相信那些话,我在呼喊着‘为什么?’,却得不到回答。后来的那天晚上,他们对我报以了掌声和欢呼,我站在剧场的舞台上,面对他们,心里想着这就是我苦苦奋斗想要得到的东西,我希望能好好感受一下,却什么都感觉不到。我眼前的还是从前的那些夜晚,听到的是那声‘为什么?’,依然得不到答案——而他们的欢呼似乎同他们的冷落一样的苍白。假如他们能说,‘抱歉,我们来晚了,谢谢你还等着我们’——我就不会再要求别的,他们也就不会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了。但我从他们的脸上,从他们蜂拥而至对我大加赞颂的语气里,看到和听到的是对艺术家的那种训诫——只不过我以前从不相信会有人拿这样的话当真。他们似乎是说他们并不欠我什么,他们的充耳不闻使我有了一个道德上的追求,为了他们——无论他们给了我什么样的冷嘲热讽、偏见和蹂躏,我都应该去挣扎、承受和忍耐,这样的忍耐是为了教他们能去欣赏我的作品,这正是他们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的东西,也正是我应有的追求。那时,我便看清了我以前理解不了的掠夺者的精神上的本质。我看到,他们正如把手伸到穆利根的口袋内,掠夺他的财富那样,将手伸进了我的灵魂,掠夺着我的个人价值——我看到,平庸之辈带着恶意的粗俗,卖弄着自己的浅薄,让它成了用能干者的身躯填满的无底深渊——我看到,他们正如觅食穆利根的钱财那样,吞食着我创作音乐的时间和欲望,企图迫使我认可他们才是我的音乐的意义,以此来掠取他们的自尊,恰恰利用了我的创作理性,使得不是他们去承认我的价值,反而成了我要对他们顶礼膜拜……就在那天晚上,我发誓再也不让他们听到我写的一个音符。我从剧场出来的时候,街上空空荡荡,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我看见一个陌生人正站在街边的路灯下等我。已经用不着他再跟我多说什么了,然而,我题献给他的那首协奏曲,名字就叫救赎协奏曲。”

她看了看其他的人,“把你们的原因都讲出来吧。”她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坚决,似乎她正在承受着一场拷打,但是希望能承受到底。

“我退出是因为前些年国家控制了医疗行业,”亨里克医生说,“你知道做脑外科手术都要求些什么吗?你知道这需要有怎样的技能,为掌握这项专长要付出多少年热情而又冷酷的煎熬吗?我不会用它去替那些人服务,他们不是凭本事使唤我,只会信口胡扯一些大道理,以此骗取特权,得以靠武力来施行他们的企图。我不会让他们挟制住我多年钻研想去达到的愿望,或者我的工作条件、我对病人的选择,乃至我的酬劳多少。我观察到,在医学即将遭到奴役前的所有讨论当中,人们什么都谈到了——唯独对医生的愿望只字不提。人们只是考虑病人的‘权益’,而对于这种权益的提供者却连想都不想。医生要想在这件事上有任何权利、愿望,或选择的话,就会被认为是与此毫不相干的自私行为;他们说,医生该做的不是选择,而是‘服务’。一个愿意在强迫之下工作的人,即使是要他在畜栏里工作都是令人担心的,都是危险的——何况是那些要指望他们帮助病人起死回生的医生呢?我常常对人们的自以为是感到困惑,他们认定他们有权奴役我,可以控制我的工作,强迫我的意志,践踏我的良知,窒息我的思想——可是,一旦他们躺在我操作的手术台上,他们想要依赖的又是些什么呢?他们的道德标准令他们相信,他们的受害者的品德是值得信赖的。那好,我就把这样的品德拿走,让他们见识见识他们的思想体系培养出来的医生吧。让他们认识到在他们的手术室和病房里,把性命托付到一个被他们窒息的医生的手中是多么不安全。如果那个医生对此心情怨恨的话,他们怎么可能安全——如果他不表示憎恨,他们恐怕更不安全。”

“我退出,”艾利斯·威特说,“是因为我不想成为吃人者的盘中餐,并且还要我亲自动手烹制出来。”

“我认识到,”肯·达纳格说道,“同我较量的都是些无能之辈,懒而无用,漫无目的,不负责任,不可理喻——我并不需要他们,轮不上他们对我指手画脚,我也用不着听从他们的命令。我退出了,是为了让他们也能认识到这一点。”

“我退出,”昆廷?丹尼尔斯说,“是因为假如把该遭报应的人按程度区分的话,为残忍的势力贡献出自己头脑的科学家就是地球上最应该被诅咒的凶手。”

大家安静了下来。她转向了高尔特,“那么你呢?”她问道,“作为第一个,你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哑然一笑,“是因为我拒绝带着原罪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什么意思?”

“我从未因自己的能力而感到愧疚,我从未因自己的内心而感到愧疚,我从未因为自己是个人而感到愧疚,我拒绝接受任何不属于我的罪责,因此我能够自由地去获取,并且清楚我自身的价值。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我会杀掉任何一个声称我是为了他的需要而存在的人——而且我知道这是种最高尚的感觉。在二十世纪发动机公司的那天夜里,当我听到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罪恶在道貌岸然的腔调下讲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悲剧的根源——造成它的原因,以及解决它的办法。我发现了应该去做的事情,就走出去做了。”

“那么,发动机呢?”她问,“你为什么把它扔在那里,为什么把它留给了斯塔内斯的子女们?”

“那是他们父亲的财产,是他付钱让我去做,在他还在世的时候做成的。但我知道这对他们一点用处都没有,从此也就将会不为人知。那是我的第一具试验模型,除了我,或者同我水平相当的人,谁也不可能完成它,甚至都想不出它是个什么东西。而且我还知道,从那时起,和我水平相当的人再也不会走近那家工厂了。”

“你清楚你的发动机代表的是怎样的一种成就吧?”

“是的。”

“你知道你是在任其消亡吗?”

“知道,”他望着窗外的黑夜,黯然一笑,只是笑得并不开心,“我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我的发动机,我想起了那些提倡把财富视为一种自然资源的人——想起了那些声称说财富就是要去占领工厂的人——想起了那些声称是用机器来支配他们头脑的人。那好,这台发动机可以支配他们的头脑,正好就是离开了人的头脑时的一堆即将生锈的废铁和电线。你总是在想着一旦把它投入到生产中去,会给人类带来多么巨大的效用。我想的是,当有一天人们明白它被丢弃在工厂的废品堆里究竟意味着什么时,它就能产生更大的作用。”

“你把它扔下的时候,指望过能亲眼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吗?”

“没有。”

“你是否指望过能有机会在其他地方把它重新做好?”

“没有。”

“那你还情愿让它待在废品堆里?”

“正是因为发动机对我所具有的意义,”他缓缓地说道,“我才不得不情愿地让它四分五裂,永远消失”——他正视着她,而她则听到了他那坚定、果决、毫不留情的声音——“正如你将会不得不看着塔格特公司的铁轨破败并消亡一样。”

她迎着他的目光,头因此扬了起来,带着傲然而又乞求的腔调,轻声说道,“不要逼我现在回答。”

“我不会的,我们会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不会催你做任何决定。”他又接着说下去,而她却被他嗓音里突如其来的温柔所惊呆了,“我说过,对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世界如此无动于衷是最难做到的事,我知道。对此,我们全都经历过。”

她注视着这个安静并且坚如磐石的房间,注视着屋里的灯光——这灯光来自他的发动机——照在这些她向所未见的一班无比安详、自信的人的脸上。

“你离开二十世纪发动机公司后做了些什么?”

“我出去后做了一名察看火苗的人。我把这当成是我的工作,去注视闪现在原始黑夜里的那些耀眼的亮光,这正是那些有能力、有头脑的人——我注视着他们的脚步、他们的挣扎,以及他们的痛苦——然后,当我明白他们已经看够了这一切的时候,便把他们拉出来。”

“你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使他们能够放弃一切?”

“我告诉他们,他们没有错。”

看到她眼里沉默的疑问,他便继续答道,“我帮他们发现了他们还未意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自豪,使他们获得了用来找到它的话语,让他们能够拥有他们一度忽略、渴望得到但又并不清楚自己的确需要的珍贵财富:那就是道德的认同。你不是把我叫做毁灭者和捕杀人才的猎手吗?我就是这次罢工的活生生的代表,是受害者反抗的领头人,是受到压迫、失去遗产、被剥削的人们的捍卫者——这些字眼经我的口说出来,才总算是恢复了它们原本的意义。”

“最先跟随你的都是谁?”

他着意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回答,“是我的两个最好的朋友,其中的一个你认识,或许你比其他人都更清楚他为此付出的代价。随后便是我们的老师阿克斯顿博士,经过仅仅一晚上的谈话,他就加入了我们。我过去在二十世纪发动机公司实验室的老板威廉?哈斯亭曾经与自己进行了艰苦斗争,这用了他一年的时间,不过他还是加入了。随后便是理查德·哈利和麦达斯?穆利根。”

“——只用了十五分钟。”穆利根插话道。

她转向他,“是你创建了这座山谷里的一切?”

“对,”穆利根说,“起初它只是用来作为我个人的隐居地。许多年前,我从对这里一无所知的农夫和牛仔手中把这片山地大块大块地买了下来,这座峡谷在任何地图上都没有标明。决心退出的时候,我盖了这座房子。我封死所有可能接近这里的入口,只留了一条路——而且把它伪装得谁都无法发现——我做了自给自足的充分准备,这样,我就可以在此安度后半生,再也不用去看那些掠夺者的嘴脸了。我听说约翰也把纳拉冈赛特法官说服了,就把法官请到了这里,后来我们又请来了理查德·哈利。其他人一开始都是留在外面的。”

“我们这里没有其他的任何条条框框,”高尔特说,“只是一条,任何人一旦接受我们的誓言,就意味着许下了一个承诺:不做他的本行,不用他的智慧服务于这个世界。我们每个人都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做出了实践。曾经的有钱人现在是靠他们的积蓄为生,过去工作的人干的是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底层的活计。我们中的有些人曾经很有名;其他的人——比如被哈利发现的你手下的那个年轻的司闸工——在还没有受到摧残之前就被我们劝阻了。然而,我们并未放弃我们的智慧以及我们热爱的工作。每个人都可以用各种方式,在业余时间里继续干他的本行——只是,为了他个人的利益,这些是在秘而不宣地进行,既不向别人透露,也不共享任何东西。我们保持着曾经无家可归的那种状态,彼此住得非常分散,但现在这种方式是我们自己想要的。唯一的轻松时刻就是我们难得见到彼此的时候,我们发现我们很愿意聚一聚——是为了还能想到人类依然存在。因此,我们利用一年当中的一个月时间——用来休息,去过一种理性的生活,从隐藏的地方拿出我们真正的成果,互相用它们进行交换——在这里,成就即可用来支付,从不上缴。就是靠着十二个月当中这一个月的生活,我们每个人都在这里用自己的所得盖了房子。这也让其余的十一个月时间略微好过了一些。”

“看到了吧,塔格特小姐,”休·阿克斯顿说,“人可以生活在这样一种社会状态之下,而不是像那些掠夺者们所鼓吹的样子。”

“山谷的发展壮大是从科罗拉多州遭到破坏开始的,”麦达斯?穆利根说道,“艾利斯·威特和其他人来到这里定居,因为他们不得不躲起来。同我一样,他们把本来会荒弃的财产换成了黄金和机器设备,带到了这里。我们有足够的人力对这里进行开发,为那些在外面自食其力的人们创造工作的机会。目前,我们已经接近了能够让大部分人长期在此生活的阶段,山谷几乎可以做到自给自足——至于目前还不能自产的物品,我可以通过自己的途径从外面买到。这是个特别的代理人,他不会让我的钱落到掠夺者的手里。我们这里不是个国家,也不是任何一种形式的社会——我们只是因每个人各自的利益自愿联合到一起的人们。这块谷地属于我,我把土地卖给其他想要得到它的人。假如有了分歧,纳拉冈赛特法官可以做我们的仲裁。至今为止,我们还没为此找过他。他们说要让人们做到意见一致非常困难,但你会吃惊地发现这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双方将不依赖他人而存在、把理性当做交易唯一的手段奉为绝对的道德标准。我们大家都要到这里来生活的时刻已经日渐临近——因为这世界正在飞速崩溃,不久就要面临饥荒。但是,我们完全能够在这座山谷里养活自己。”

“世界崩溃的速度超出了我们的预计,”休·阿克斯顿说,“人们正在停下和放弃手里的工作,你那些被冻结的火车、成群结队的袭击者以及逃亡的人,他们从来没听说过我们,不属于我们罢工的一部分,他们是自发的——这是他们内心中残留下来的理性的自然反应——和我们进行的反抗是一样的。”

“我们在开始时看不出这将持续多久,”高尔特说道,“我们不清除究竟是能活着看到世界重获自由的那一天,还是要把我们的斗争和秘密留给子孙后代。我们只知道,这才是我们愿意拥有的唯一生活方式。但现在,我们认为不久就会见到我们胜利和回归的日子。”

“什么时候?”她低声问道。

“当掠夺者的规则土崩瓦解的时候。”

他看出她望着他的眼神里,半是疑虑,半是期待,便接着说道,“当自我牺牲的教条终于走上那条它再也无法伪装的道路——当人们发现再也找不到牺牲品去阻挡正义的道路,再也无法避免他们即将受到的惩罚——当鼓吹自我牺牲的人们发现,情愿这样去做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牺牲的东西,而有的人又再也不愿意去做出牺牲——当人们看到无论他们的心脏还是肌肉都挽救不了他们,而遭到他们诅咒的思想已经不见,他们已经是求救无门——当这些失去了思想的人们不可避免地颓然倒下——当他们再也无法冒充权威,再也见不到一点法律和道德的影子,没有了希望和食物,失去了获取它的办法——当他们彻底崩溃,道路再次畅通——那个时候,我们就会回去重建家园。”

塔格特铁路公司,她心中想道;她听见这几个字仿佛叠加在一起,变成了令她无暇称量的沉重,撞击着她已经麻木的心灵。这里才是塔格特铁路公司,她想,就是在这个房间,而不是在纽约巨大的候车厅——这里就是她的目标和道路的终点,就是两条笔直的铁轨交会和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的会合点——它们就如同当初曾经吸引了内特内尔·塔格特一样,也在吸引着她不断地向前——这里就是内特内尔·塔格特当初展望过的遥远的目标,正是这里,支撑着他在行人络绎不绝的大理石候车厅里抬起头后发出的炯炯目光。她正是为此才将自己的身心都扑在塔格特公司这个丢了魂的身体上面。她终于找到了想要得到的一切,它就在这个房间内,触手可及,并且是属于她的——但代价却是要抛下铁路网,铁路将会消亡,桥梁将会坍塌,信号灯将会熄灭……以及……我想要的一切的一切,她心中想着——眼睛从那个有着阳光般色彩的头发和执拗目光的男人身上移开了。

“你不必现在就给我们答复。”

她抬起头;他正盯着她看,仿佛是在紧紧地跟随着她内心的脚步。

“我们从不强求回答。”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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