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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枚银币[三十枚银币:这是犹大背叛耶稣基督的报酬(《新约·马太福音》 <em>他把那银钱丢在殿里,出去吊死了。</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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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长拾起银钱来说,这是血价,不可放在库里。
他们商议,就用那银钱买了窑户的一块田,为要埋葬外乡人。
所以那块田,直到今日还叫作血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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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由这四节经文,我可以撰写出十几卷巨著,能将它们变成十部冒险小说。其实,我们可以重温以下画面:几枚银币扔向圣殿的旗子;一个男人的脖子伸入套索;一个贪婪的陶匠,他不会太在意钱的味道;一个很刺激的标题“血的代价”;一片掩埋四处游荡的外乡人的墓地;精湛的经文最后一节拈起那块专为死者准备的方形土地的四角,把它向着……拉伸,这取决于谁来发展这个主题——现实主义者、象征主义者还是浪漫主义者。
我已经在 <strong>3</strong>
但是,这些带着银之痒的三十枚银币才刚开始从手掌到手掌、从指尖到指尖的漫游。收到银币的酒馆老板开始等待更多的钱。但结果是,这三十枚银币和他玩了一个很损的花招。当他的老顾客们得知,沾着先知血的钱(那时耶路撒冷都这样议论)到了他们喝酒的小酒馆,他们便将杯里的红酒倒掉,付账,要求找零。酒馆老板给他们银币——一枚给一个人,两枚给另一个人,更多的给 <strong>4</strong>
陶匠耙拢陶片,把它们扔出去;然后他收拾起银币,但没有把它们扔出去;正相反,他开始考虑如何将它们转手。毫无疑问,酒馆老板告诉了大伙儿发生了什么。陶匠得等风声过去。但这天还没完,就有一位看起来令人敬重的老者敲了敲门,此人四下张望一番,然后问:“那三十枚在你这儿?”
“什么三十枚?”陶匠假装不知情,“就算我真有,又怎样?”
“我给你二十个,来换那三十个。不会有人给你更多了。”
他们讨价还价,最后以二十五枚银币成交。世界上 <strong>6</strong>
被挥霍的硬币一如</a>既往地撒向赌桌、堕落的巢穴和人间的尘埃。那样的硬币永远不会生锈,它们很光滑、很灵活并且不知疲倦。
这期间,自杀的酒馆老板的房子被封了,他剩下的钱中仍藏着一些犹大的银币,它们被没收并送往罗马进了国库。十个有流浪癖的银币足以唤醒那些在罗马酒窖里发霉生锈的银币和金币。成堆的钱币开始想方设法逃出麻袋、越过边界。数不清的小金属圆片立在它们光滑的或有棱纹的轮子上,开始滚向世界、寻找市场和领地。金属盾牌为银币开辟道路,帝国战争开始了,为不断逃离自身的三十枚银币铸造了一条坚持不懈的路。三十年未尽,它们就在提图斯[提图斯(Titus vius Vespasianus):古罗马皇帝,公元79—81年间在位,于公元70年占领并摧毁耶路撒冷。]军队的前面返回了耶路撒冷。它们摧毁了城墙,使之坍塌没入尘土,就像之前它们曾被丢弃时那样。这座先知与高利贷者之城被火与剑化成一片废墟,终于尝到了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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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每个新段落的更新,我发现越来越难以追上那些银币的步伐。文字流通的速度远比硬币慢。这篇我尝试却没能成功追踪的故事,如同一个有三十根辐条的轮子。一开始,它慢慢旋转,然后越来越快;闪烁的辐条融合为一个坚固的金属圆盘,一个巨大的银板——无论是在出卖耶稣的犹大的手掌中,还是在购买货币的礼貌老人的皮袋中,都永远无法被藏起来。如果说之前我还可以逗留于陶匠、税吏以及我记不大清的什么人的篇章里,而今我必须抛掉所有形象,求助于枯燥、大跨步的概述。
我们得知,有一枚银币跃入一个教堂的募捐箱,径直开始敲打箱壁,发出警告。作为回应,盔甲嘎嘎作响,骑士们起身:军队东征开始了。另一枚银币落入了一位学者兼经济学家的口袋,于是一个念头从他的口袋跳入了他的大脑,发展成“货币流通理论”:事实证明,财富并不在财富之中,而是在货币单位的流通速度中。银币继续冲刺,围绕着旋转的地球转得越来越快。约翰·罗[约翰·罗(John Law,1671—1729):苏格兰货币改革者,曾建议中央银行发行纸币取代金银。]光润的脸颊在此闪过,他的下巴突出像一个钱盒的插槽:取代他的“信条”的,是现代的信用;银币生出了纸翅膀。旋转木马越转越快。三十个叮当作响的钱币骗得整个世界哐当响。打开任何一本参考书,它会告诉你全欧洲的三十个国家都……不对,我肯定是无法跟上银币的步伐了。它们从掌心到掌心坐立不安,叮叮当当掉入现金柜,从一个大陆翻滚到另一个大陆。时间已经抹除了它们的印痕和象征:如今,它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被误认为是法郎或马克,列伊[罗马尼亚和摩尔多瓦的货币单位。]或先令。三十个没有人情味的、无法分辨的、被手掌磨损了的银币永远不会被捕获,我耐心的读者啊,我无法确定地告诉您,它们中的一个有没有落入您最近的工资袋。当然,一个人不应该多疑,我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我这些胡言乱语是否真值得收到逐行支付的稿费。如果我的故事获得的报酬是银币……又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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