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使我们能够表达自己经过逻辑组织的思想,并让我们从书中了解到很多远隔重洋或早已故去的人们的思想。如果一个儿童由于尚未成熟而缺乏使用书面语言的能力,那他就无需承担学习这种语言的艰巨任务。
我们帮助儿童自然发展的计划是否会遭遇到一种阻碍?这种阻碍便是人类在文明演进过程中所获得的一个成果——包括读和写在内的书面语言。书面语言无疑与教学有关,而且是一种不再将人的天性纳入考虑范围的教学。这促使我们必须对教育中的文化,以及获得这一文化所需的努力进行思考,即使这种努力需要牺牲人的自然本能。我们都知道,读和写是儿童在学校里遇到的 这两个概念适用于一切写字、绘画和线性创造。它们是相互关联的。它们的相互关系产生了绘画的概念,也就是在平面上制造线条的概念,因为只有当线条遵循一个合理而有序的路径出现在平面之上时,才能称之为绘画。一个毫无目的的痕迹不能称其为一个线条;它只是一个随机产生的、毫无意义的东西。
与之相反的,一个具有意义的符号则拥有一个名字,因为它具备了某种方向性。由于所有的书写和设计都是由具有方向性的线条构成,因此必须在儿童开始学习写字之前向他们强化这些线条与平面的概念。一个正常的儿童能够依靠自己的本能理解这些概念,但是对于智力缺陷儿童则必须用准确而容易理解的方式解释这些概念及其所有应用。通过系统性的绘画,他们将开始认识一个平面的所有组成部分。通过模仿,他们将首先学会描画简单的线条,并逐渐学会复杂的线条。
对他们的教学分为几个连续的阶段:(1)描摹各种不同类型的线条;(2)以不同的方向以及在平面上的不同位置描摹这些线条;(3)将这些线条结合起来,组成逐渐复杂的图形。我们必须首先教给他们如何区分直线和曲线、垂直线和水平线,以及变化无穷的斜线,最后再教给他们如何将两条或更多的线条组合成一个图形。
对于这种为写作奠定基础的绘画来说,它分解出的每一个步骤都极为重要,以至于我会让一个已经会写很多字母的孩子花6天时间来画垂直线,花15天时间来练习曲线和斜线。我的大部分学生在学会按照指定方向描摹线条之前都无法模仿我的手在纸上的运动。
那些模仿能力较强的聪明孩子画出了与我展示给他们的完全相反的符号,所有的孩子都对两条线的交点感到困惑不解,即使是最容易理解的交点,例如顶端、底端和中间的交点。的确,我教给他们的关于平面、线条和构造的全面知识,使他们具有足够的基础来理解平面与平面上不同线条之间的关系。但是,由于我的学生在能力上还尚未完善,因此我必须根据他们的智力情况和手的稳定程度,来决定何时教他们垂直线、水平线、斜线和曲线,教学的进度必须适应他们的理解能力和操作能力。这不仅仅是一个让他们完成一项复杂任务的问题,因为我已经做好准备帮助他们克服一系列的困难。我不得不问自己,是否有些练习的难度更高一点?这成为指导我教学的原则。
垂直线是眼睛和手竖直移动所画出的线条。画水平线对于眼睛和手来说是件不太自然的工作,因为它们会自然地向下滑动,画出一条曲线,就像地平线一样,这也正是它名字的由来。
斜线的概念相对比较复杂,曲线要求与平面保持连续性的关系,它变化多端,很难掌握,因此一开始就让孩子学习曲线无异于浪费时间。因此,最简单的线条是垂直线,现在我来说说我是如何让孩子们理解垂直线的概念。
我教给他们的Ferreri,《写字教学:玛利亚·蒙台梭利教授的教学法》,罗马联合会关于残障儿童的医学—教学治疗法公报,Ⅰ.4(罗马,1907年10月)。]中所说,没有一个人想过利用它们来赚钱[《教学讲座总结》蒙台梭利教授,1900年。罗马印刷公司,法拉蒂纳大道62号,P.46:《自发性读写》。]:
我们将一张卡片展示给孩子,上面有印刷成红色的元音字母。他可以看到这些彩色的不规则图形,然后用同样漆成红色的木制元音字母覆盖在卡片字母之上。之后,他必须用手描摹这些木制元音字母,就像写字一样,并说出它们的名字。元音字母按照其形状的相似度进行排列:
o,e,a,i,u
然后孩子会听到一些指令,诸如“给我找一个o!”、“把它放回原位。”,以及“这个字母是什么?”这时,我们会看到很多孩子犯下错误,因为他们只是用眼睛看着字母进行猜测,而没有用手触摸它们。在此,我们可以十分有趣地观察到一个人是属于视觉型还是运动型。
然后,孩子会被要求描摹卡片上的字母。先是用食指,然后用食指和中指一起描摹,最后用握笔的姿势握住一根小木棍进行描摹,描摹的动作与写字相同。
辅音字母被印成蓝色,按照形状的相似度排列在卡片上。一套对应的木制字母也同样漆成蓝色,用来与卡片上的字母相匹配,就像元音字母一样。另外还有一套卡片,在辅音字母旁边印着一两个以这个字母开头的物品。在草体字母旁边还印着一个同样颜色的小印刷体字母。
教师一边读出辅音字母的发音,一边指着这个字母以及相应的卡片,最后读出印在卡片上的物品名称,尤其强调它的第一个字母。例如,m…m(苹果)“把辅音字母m给我,把它放回原位,摸一摸它,”等。在这样做的同时,教师能够发现孩子发音上的缺陷。
用写字的方式描摹字母可以对儿童的肌肉进行训练,为写字做好准备。我们的一个“运动型”的孩子在接受这种方法的教学时,在她尚未认识这些字母的时候就能够写出所有字母,高约1/4英寸,笔画之匀称令人称奇。这个小女孩在手工方面也表现得非常出色。
当一名儿童观看、识别并像写字一样描摹字母时,他同时也在为读和写做准备。
同时进行描摹和观看的动作,可以通过不同感官的相互协调来促进记忆。此后,这两个感官还会分开:视觉用来阅读,触觉用来写字。根据每个人的不同类型,有些人先学会阅读,有些人先学会写字。
很多年以前,我开始了最基础的读写教学。一天,我极为惊讶地注意到,一名智力发育迟缓的儿童拿起一支粉笔,用稳定的笔触描摹了字母表中的所有字母,然后第一次写出了这些字母,他写得十分轻松,而且速度超乎想象。正如我在讲义中明确指出的,一些儿童能够十分漂亮地用笔写出所有字母,但此时他还不认识这些字母。我注意到正常儿童之中也存在同样的现象,正如我在当时所说:肌肉的感觉在一个人的儿童时代是最为发达的一种感知觉。因此写字对于儿童来说十分容易。而阅读就不是这样了,它需要长时期的指导,并且要求更高的智力发展水平,因为它涉及理解符号和调节语音,这样才能理解一个词语的意义,所有这些都需要纯粹的脑力劳动。而另一方面,写字意味着将声音物化成符号。这个过程涉及运动,这对于儿童来说比较容易。幼儿会很容易自然而然地学会写字,就像他学会说话一样,后者也是将他所听到的声音通过运动的形式加以转化。与之不同的是,阅读属于一种抽象的精神文化。它将图形符号转化为可理解的意义,这种能力要到较晚才能获得。
<strong>对正常儿童进行的最初实验</strong>
我最早对正常儿童进行的实验开始于1907年11月上旬。从1月6日在圣罗伦</a>佐的第一个儿童之家,以及3月7日第二个儿童之家成立之日,直到7月底开始为期1个月的假期,我一直在给孩子们进行日常生活训练和感官训练。我这样做的原因是,当时人们习惯地认为,读和写的学习应当尽可能向后延迟,不应在儿童6岁前进行,与其他所有人一样,我也是这个社会偏见的牺牲品。但是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孩子们似乎希望结束他们此前一直在进行的练习,这些练习已经使他们的智力发育到令人惊讶的程度。他们已经能够自己穿衣、脱衣、洗澡。他们知道怎样扫地、给家具除尘、整理房间、打开和盖上各种盒子、把钥匙插进锁里、把碗橱里的东西整理好,以及给花浇水。他们能够观察,并知道如何依靠触觉来辨认物品。很多孩子真诚地请求我们教他们读和写。在遭到我们的拒绝后,一些孩子来到学校,在黑板上写下一个“o”,以此对我们进行挑战。之后,很多孩子的母亲来请我们帮忙,让我们教她们的孩子写字,“因为”,她们说,“他们在这里学得很轻松,如果你教他们读写,他们很快就能学会,从而在上小学时减轻很多负担。”这些母亲坚信她们的孩子可以在我们这里轻松地学会读写,这令我感到十分惊讶。我想起了自己在缺陷儿童学校所获得的成果,因此我在8月假期期间做出了决定,要在9月开学后进行类似的尝试。但是后来我认为最好重拾教学进度,到10月也就是小学开学的时候再进行读写教学。这样的同步性会在将来带来一些优势。
因此,在9月,我开始四处寻找能为我制作教具的人,但是却找不到一个人愿意承担这项任务。一名教授建议我到米兰碰碰运气,但事后证明纯粹是浪费时间。我想要一套由漂亮的木头和金属制成的字母,就像我给缺陷儿童使用的那套一样。但是后来,我不得不将标准降低为一套像商店橱窗里使用的招牌一样的着色字母,但就连这也无法办到。没有人愿意为我制作金属字母。我希望制作一套中空的木制字母,可以让孩子用木棒沿着凹槽进行描摹,但是这项工作被证明过于困难,因此从未完成。
整个10月就这样过去了。一年级的学生已经在作业本上写满各种笔画,而我的学生仍在等待。后来,老师们和我决定用纸剪出很大的字母,一名老师粗略地将字母的一面刷成了蓝色。由于孩子们会去触摸这些字母,因此我想到将它们用砂纸剪出,再粘贴到光滑的纸上。这很像我们对触感进行最初训练时使用的教具。
我做完这些教具,才意识到它们比起我以前给缺陷儿童使用的那套要好得多,而我还曾徒劳地用两个月的时间试图制作那套教具。假如我很富有,就一定会将那套漂亮但缺乏生气的字母永远使用下去。我们渴望旧事物是因为我们没有理解新事物,我们总是在寻找过去的辉煌,而不会简单地去欣赏一枚宝石散发出的新的光芒。
这次我知道了纸质的字母很容易制作。这意味着很多孩子可以立即使用它们,不仅用来认字,还可以用来组成单词。我还知道了砂纸做的字母可以很好地满足教学的需要,因为它们不再只用来看,还可以用来摸。有了这套教具,我就可以在严格的控制下让学生学习写字所需的动作。
那天放学后,两位老师和我充满热情地用书写纸剪了大量的字母,将砂纸做的字母粘贴在光滑的纸上,其他部分刷成蓝色。然后我们把这些字母摊在桌子上晾干,以便第二天早晨使用。在我们进行这项工作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关于一整套教学法的清晰图像。它是如此简单,以至于使我嘲笑自己为何没有早点想到。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也是最为有趣的部分。
一天,有一位老师生病了,我的一名学生安娜·费德丽小姐——师范学校的一名老师——为她代课。那天晚上,当我来看费德丽小姐时,她向我展示了她对字母教具所做的两处修改。其一,是在每个字母底部加了一小横条白纸,这样孩子们就可以辨别出字母的正确方向,否则他们会把字母任意颠倒。其二,是制作了一个纸板箱,里面分成不同的隔间,用来分组放置字母。以前这些字母全都混放在一起。我至今仍然保留着那个箱子,它是用一个从看门人的小屋里找到的破碎的旧容器做成的,坏掉的地方都用白线缝好了。当她给我看这个箱子时,费德丽小姐几乎要为它的简陋向我道歉,但我十分高兴。我立刻意识到,放在这样一个箱子里的字母教具会成为一个很有价值的教学辅助工具。它让孩子们能够用眼睛对所有的字母进行比较,并且找出指定的字母。
这就是我的写字教学及教具的诞生经</a>过。后来,我满足地发现,不到1个半月之后,也就是在接下来的12月圣诞假期来临时,当小学里的孩子们正在努力忘掉他们为了写出“o”和其他元音字母的曲线而拼命学习笔画时,我的两个4岁的学生已经可以写出整齐漂亮的字了,他们不用橡皮,也不会在纸上留下一点污迹。后来,他们写的字被认为可以与三年级的孩子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