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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是培养“社会情操”的地方,是学生的天地。实际上,问题不在于学校,也不在于学生间的交流,而在于如上所述的其目的,在于培养这种情操的教育。</em>
实证科学使我们认识到了基督教的一部分。我们几乎可以说,寺院制度实际上代表了历代不同文明国度中唯一的生活形式——而今天,科学已经将这种生活展示出来了。
在那混乱、无节制的年代,只有他们实行了现在普遍认为健康的饮食方式。他们吃粗制的面包、新鲜的水果、喝刚挤出的鲜奶,他们多吃蔬菜,少吃肉,他们饮食简单但又非常规律。他们从人口稠密、受到污染的大城市搬出来,住在旷野中宽敞的房屋里,或至少是独处。如果有可能,他们尽量住在地理位置比较高的地方。他们的奢华不在于富丽堂皇的家具,而是庭院宽敞,甚至能在院中居住。他们的奢华还在于宽松的着装、舒适的马鞍、光足赤脚、羊毛外衣、体育锻炼、农业劳动以及旅游,这些使得他们几乎成为现代运动生活的先驱。修道院将博爱洒向人间——接纳穷人、照顾病人,似乎在用这些方式表明更自由、更具优势的生活只是一个方面,它必须与帮助人类相辅相成。他们代表了社会和智慧的精华:保存手稿、珍藏艺术品的正是本笃会[本笃会是天主教的一个隐修会,又译为本尼狄克派,529年由意大利人圣本笃在意大利中部卡西诺山所创,遵循中世纪初流行于意大利和高卢的隐修活动。其规章成为西欧和北欧隐修的主要规章。本笃会隐修院的象征是十字架及耕地的犁。]的僧侣,实践了农业的正是圣伯纳德[圣伯纳德,法国教士、罗马教皇顾问。]的门徒,宣传和平的正是圣方济[圣方济,以简朴驰名的圣人,他曾立志做一个为世人奉献的神父。住进学校的神父宿舍,夜半时分苦读之余,到教堂默想,无意中发现了存放葡萄酒的酒柜,终于又发现了尘世间另一妙宝。于是他背弃了主的道路,步向地狱。]的儿子们。
或者可以说以对生命法则和拯救生命的实证研究为指导的现代社会,已经与揭示生命之路的宗教法则有了冲突,并且实现了一种文明的复苏。从某种意义上讲,再造了精神上的古老绿洲。
然而,如果我们大胆地将现代社会和修道院做个比较,现代社会将是什么样的修道院呢?
在这个修道院里,信徒们吃定量的饭菜,穿有益于健康的服装,言谈得体,从不争吵,循规蹈矩,生活情趣相投,毫无热情地进行赈济,仿佛所有这些都只是习惯,或者说是日常职责。他们虽然思索着永恒的生命,思索着拯救来世的惩罚,却从不为这些思想所打动。显示的真相却是:他们失去了信念,互不相爱;野心、气愤、嫉妒、甚至是仇恨驱走了他们内心的平和;由于仁慈已不复存在,堕落便开始在这些罪恶下渗透出来,并显示进一步堕落的迹象。基督教徒们的标准、对生命的尊重,以及通向永恒生命的纯洁奉献,已经同信念一起被抛弃。人类的爱不能与动物的纵欲相提并论,正是通过对全人类强烈的爱、对他人的理解、对真理的直觉的这种纯洁,才如一股香风升起。正是被称作仁慈或爱的熊熊火焰,才使生活充满光明、使万物获得价值。“尽管我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送给穷人,尽管我捐出躯体让其燃烧,”圣保罗说,“但如果没有仁慈,这对我便毫无裨益。尽管我有预知未来、看透一切秘密、懂得所有知识的本领,但如果没有仁慈,我便分文不值。尽管我用人类、天使的口舌讲话,但如果没有仁慈,我便会成为一切叮当作响的黄铜或者是挂钟。”(《圣经·新约》哥林多前书, 在“堕落”的修道院里,最伟大、最高尚的学识,尽善尽美已经消失殆尽。如同受堕落惩罚的人,将获得的最后、也是最好的东西丢掉了,只留下那些低劣的东西。
社会修道院却是另一番景象:基本的造诣尚未达到,这就是不同。朝着基督教迈进的社会进步只跨出了 然而,通览所有教学法专家的讨论以及奖惩的演变过程,没有谁问过自己:到底什么样的“好”应该被奖励?什么样的“坏”应该被惩罚?或者说,在敦促学生去做某件事情之前,是否问过自己这事本身是对是错,是否判断过其价值所在。
对学校问题的实证研究最终提供了足够的线索,让我们能为陈旧的问题建筑一个新的基地。用奖励引诱学生,消磨他们的神智,伤害他们的智力,这好吗?难道勤奋学习、努力工作、好好做人,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奖励吗?当他们为一种无法抗拒的自我保护本能所驱使,竭力避免这些危险时,我们却用惩罚来遏制他们,这样好吗?众所周知,小学的获奖者到高中后都是很普通的学生,高中的获奖者到大学时也是如此,而那些在学校期间能经常获奖的人在生活的浪潮中却几乎很容易被击倒。
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再想一想:我们这种一方面压抑、一方面刺激,使学生到头来处于毁灭处境的方法妥当吗?用不着再对他们施加刺激,便能引诱他们把所有精力都用在这些冒险上,那么校园生活的危险不已经是非常严重了吗?近来,有人对一些聪明的获奖学生和一些愚钝的受罚学生进行了一系列较为有趣的比较性研究。某些在科学方面比较有创见的人类学家潜心地研究了这个问题,他们建议调查那些更聪明的获奖者是否表现出更具有形态学方面的优势、是否具有什么特别的先天特质、头脑是否比那些中庸者更发达。而结果却恰恰相反,人类学家们揭示出他们在身体方面显出劣势,即身体低矮、胸围窄小。他们的大脑与不太聪明的人的大脑没什么两样,其中还有许多人戴眼镜。
因此我们得到了一幅更为清晰的儿童生活的画面,他们怀着唯恐出错的惴惴不安之心勤奋地完成所有的任务,这种心理会发展为极度的苦恼。这些孩子要背诵整篇课文,因此不得不舍弃散步、出去游玩,甚至是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为获得 抛弃一切束缚,挣脱一切桎梏,只抓住一件需要的东西——朝气蓬勃,勇于探索。这就是耶稣像摩西一样到山里去,不是为了躲避人们,而是叫人们跟随他,向他们揭示所有真理的秘密。上帝庇护探索的人们,即使他们受苦,受苦也便是探索,也是生活。上帝保佑那些哭泣的人们,保佑那些为了正义而受饥饿的人,保佑那些受迫害的人,保佑那些心灵纯洁而不受黑暗奴役的人们。谁探索,谁便得到满足;谁不探索,谁就会迷途。但愿那些做享清福的人备受苦难;但愿那些饱食终日的人们备受艰辛;但愿那些讥笑别人的人们备受挫败——他们已经丧失了“识别力”。所有这些都只是虚无的,因为既然心灵已经死去,知道一切道德法律,甚至即使当上律师又有什么用呢?犹如我们粉饰坟墓一样,有道德、自我满足,然而却没有灵魂的人就像是一座坟墓。
<strong>道德感教育</strong>
如果我们不想把儿童引向幻想、欺诈和黑暗,那么道德教育的概念就与智力教育的概念一样,必须包括一个感情基础,并将之建立在这个感情基础之上。一方面是感观教育和按照自身规律提升智力的自由,另一方面是感官教育和提升自身的精神自由,这是两个类似的概念,两条并行的道路。
考虑一下我们与孩子们的关系吧,实际上我们就是他们借以发展其情感的刺激物,而这种情感的发展非常微妙。
对于智力而言,我们有很多教育客体,例如颜色、形状。但对于精神而言,其客体就是我们自己。孩子纯洁的心灵必须从我们这里获得营养,如同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喜爱的刺激物上一样,他们应该全身心地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身上。通过爱我们,他们得以提升自己的内心精神创造。
当兴趣驱使儿童拿起颜料盒,并被五颜六色所吸引时,盒子里的东西就会被动地任他们摆布。而这些颜色反映出了太阳的绚烂色彩,这些色彩又落在孩子尚未完全成熟和适应的天使般的视网膜上。同样,当孩子们转向我们,向我们的心灵渴求营养时,我们应该像那被动的颜料盒一样,随时做好准备。我们绝不应该由于自私而对孩子的需要置若罔闻。我们应竭尽全力,为他们那尚未适应生活的纯洁心灵带来所有光芒。
我们不应直呼其名,然后把爱粗暴地塞给他们,并命令他们要接受我们的帮助。我们应该像那些很自然地吸引他们的平滑、光洁、形态各异的物体那样,应该像那些在彩色字母表和小盒子里包含着计数的最基本技能一样,将更高级的智力练习以直观的形式表现出来。我们还应该等待,但不是冷漠地注视,而是应该让孩子感到我们拥有丰富的物质随时随地供他使用,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抓住。我们对孩子所做出的“反应”应该像他所摆弄的、每触摸一下对他的智力都有提高的物体那样强烈、及时、完备。
很多人都注意到:有些时候,当他们抚爱孩子时,孩子却似乎很反感,像被冒犯了一样地逃避。许多人也都注意到:孩子的感情冲动受到阻止时,便像含羞草被触摸了一样,沉默寡言,忍辱负重。我们应按如下所述尊重孩子的精神自由:无论我们的爱如何强烈,都不能把我们的爱抚强加于他们;也绝不能压制他们情感的迸发,即使我们没有做好准备接受孩子的爱,也应该竭力真诚、小心地做出反应。我们是孩子爱的“对象”,是孩子用以组织生活的对象。
也许有人会问:怎样才能让孩子爱我们呢?怎样才能使孩子感到我们爱他们呢?
如果孩子看不到颜色,那么他就是个瞎子,没有人能给他视力。因此,如果孩子不能感受,也就没有人能把这种感受能力给他。既然上帝不仅用肉体将母亲和孩子紧紧联系在一起,而且还用爱使他们联系得更为密切,那么,毫无疑问,婴儿在降临人世时,不仅是带着肉体,而且还带着爱。谁有爱,即使它可能只是一个物体,谁就会拥有一种能够接受印象的感官;谁能看到物体,谁就拥有视力。因此,谁能看到一个物体,谁就能看到所有东西。谁爱他的亲人,谁就能去爱。所以说这种感官当然不只是能为当时在场的物体产生效应。
就连被人为地放在另一位蜘蛛妈妈的茧里的蜘蛛,也会收养、保护那些不是自己的卵,因为它具有母爱。因此,被母亲爱,并受到母亲帮助的孩子具有一种“内在的感官”,凭借这种感官,他也能够去爱。
我们要耐心等待孩子自己“看到”这一点,要让他们在那些智力活动中徜徉,当孩子们感觉到我们的精神实质、心神安逸地和我们在一起时,这一天就到来了。对孩子来说这一天将是一次新生,一次与他第一次被某个物体深深吸引时的觉醒相似的新生。那一天、那个时刻一定会来到。我们已经为孩子付出了我们美妙绝伦的爱,我们默默地奉献,不期许孩子能看到我们爱的付出,随时准备提供帮助。我们以最大力量,用尽了一切方式满足他们的智力需求。当他们需要用语言来进一步表达思想时,我们便教给他们事物的名称,但只限于此,孩子不问我们时我们立刻隐退,我们不会强加于他们任何东西。我们已经教给了他们字母如何发音、数字的奥秘,也已经将他们与万物联系在一起,但只限于给他们提供对他们有用的东西,却几乎将我们的身躯、呼吸和整个人都遮掩起来。
孩子一旦想进行选择,绝不会在我们这里遇到阻碍。当他们长时间地全身心投入到各种使自己健康成长的锻炼中时,我们便会像母亲保护婴儿的睡眠一样,精心保护他们,让他们安心学习。
当孩子第一次尝试抽象思维时,除了在我们这里感到快乐的共鸣外,别的什么也感觉不到。当孩子有事相求时,他们会发现我们总是有求必应,就像无穷无尽的飘逸芳香是花朵的使命一般,满足他们的需求就是我们的职责。
他们在我们这里找到了新生,新生命的甘美不亚于母亲的乳汁,随着吸吮妈妈的第一口乳汁,孩子的爱也诞生了。因此,终有一天,他会与这个为了他的生存而生存的人心心相通,会从这个自我牺牲的人身上得到生活的自由和发展。
毫无疑问,孩子的精神会与我们心心相通的这一天终将来临。从此以后,他便开始欣赏灵魂与灵魂密切接触的极大乐趣,他不再只用耳朵听我们的声音,听从我们、与我们交流他的成功、与我们分享他的快乐,这些都将成为他生命的组成部分。我们肯定会看到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同伴几乎与我们一样深切地关心他们的进步。四五个孩子拿着汤匙,坐在桌旁,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他们没有感到一丝来自饥饿的刺激,因为他们都在细心地观察一个小同学,那个小同学正在竭力将餐巾往下巴下面塞,好不容易才塞好。我们看到这些旁观者们就像是父亲看到儿子成功了一样,显出一副宽慰和骄傲的神气。目睹这样的情景是令人愉快的。孩子们会用进步、情感的外露和温柔的顺从等令人感到惊异的方式来回报我们,因为他们,我们才会收获比我们的想象要多得多的累累硕果。因此,生命奥秘被这样诠释:“你如果施与,就会得到。人们会争相跑过来,把你应得的收获送入你的怀抱。”
<strong>道德教育的本质</strong>
道德教育的本质就是保持和完善心理的敏捷性,像从感官训练开始的智力教育一样,良好的秩序会围绕它自行建立起来,好与坏的区别就会显而易见,谁也无法将这种区别教给那种看不见它的人。然而,看到差异与知道差异并非一回事。
但是,为了“能对儿童有更大的帮助”,我们必须使其成长环境更加合理,必须对善恶进行恰当的区分。一个善恶被混淆在一起,热心与冷漠、呆板与灵活、好与坏、幸运与灾难都分不清楚的地方,绝不是一个在道德意识里对秩序的建立有所帮助的场所,更不用说那些存在非正义的行为和迫害泛滥的地方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孩子稚嫩的心灵就会像被污染的水,比酒精对胎儿的毒害还要可怕。秩序也许会和纯洁的心灵对好坏的鉴别意识一同被放逐。我们无法预测,这对那些“有道德的人”会产生什么后果。“谁冒犯了我们的孩子,谁就不得好死。”“你的手和脚如果冒犯了你,那么把它砍掉!”
然而,合理安排的环境并非意味着一切。即使是在智力教育中,这也不是开发智力的唯一条件,教师的授课也巩固和启发了儿童内心发展过程中的内心秩序。教师在授课时会说:“这是红色,那是绿色”,现在她会说:“这是对的,那是错的。”我们发现像上面所叙述的那样,孩子把善行和恶行看做是意识中最重要的事情,并且把这一点看得比物质食粮和精神食粮还要重要,他们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好在哪里?恶又到底是什么?”对他们来说,这个问题比其他任何问题都重要,这种现象非常普遍。但是我们不能忘记,道德课程应当简洁明了,智者之父摩西为了向一个民族——而不是一个孩子——灌输道德理念,还要制定在耶稣看来是多余的“十诫”。这十诫之首就是爱的“条款”,而耶稣用放大了的爱的律法代替了十诫,这个律法自身包括了所有法则和道德准则。
<strong>感知让儿童走向完善</strong>
凭借“内心感应”,而不是凭借对道德的理解来区分好与恶是有可能的,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所提及的好与恶应该是绝对的。也就是说,对好与恶的划分应该是与生活本身相联系,而不是与获得的社会习惯相联系。我们总是说,是我们的下意识告诉我们区分两件事情:美好带来安宁,即秩序;美好也带来热情,即力量;而恶则是有时无法容忍的痛苦:悔恨不仅是黑暗和混乱,而且还是高烧、会使我们的精神反常。我们可以肯定的是,社会法则、公共舆论、丰富的物质以及可怕的威胁都无法产生这些感觉。在倒霉人中常常可以找到心灵的平静,而在麦克贝斯夫人看到手上的血迹时的懊悔,时刻撕咬着她那颗本来已经得到了王国的心。
我们具有一种警告我们危险的存在和使我们辨认出适合于生活环境的内部感知,这一点并不令人感到惊奇。当今的科学如果能够证明维持物质生活的手段与合乎道德的行为相一致,那么,我们就可以断言:我们将能够凭内在感知去推测什么是生活所必需。生物科学不是也证明了一个类似的事实吗?运用于人类的生物测定计使得再造完全相同的人成为可能,即再造出一个身体各部位比例完全相同的人。通过医药方面的统计研究和形态研究,这些相同的比例与“正常”人完全一致。这样的人会非常完美,不易患官能性疾病。按照生物统计学的标准比例来再造人的体型时,我们发现该体型与希腊雕像的比例惊人地一致。这个事实有助于重新阐释“美感”。很明显,只有凭借美的感觉,希腊艺术家的慧眼才能抽象出各个器官的标准尺寸,才能建造一个奇妙、精确的整体。艺术家的“享受”就是他对“美”的享受。但是,他甚至还能更深刻地感受生活中的成功带给他的享受,并把它与能诱发疾病的天然缺陷区分开来。创造的成功给能“感知”它的人以最大的喜悦。错误,即使是最轻微的错误,也会被看做是不和谐的。简单地说,美学教育与数学中绝对平均数所取的近似值相近,这种近似值与真实的尺寸最大限度地接近,我们便越能感受到它,也就越有可能成为一种考虑到偏差问题的绝对的比较方法。因此,伟大的艺术家就能在每一个细小处看到美,即使是在别的不和谐的细节中。艺术家越能拥有一种绝对的美感,就越能迅速地看出任何形式的不和谐。
关于在意识里区分好与坏的问题上,也是如此,只要好的东西在实际生活中代表的是美的东西,那么坏就可以说成是代表危险了。动物不是具有敏锐的自我保护的本能吗?这种本能支配着它们的一切行为,既要生活,又要进行自我保护。狗、马、猫,一般来说,所有家畜都不会像人类那样麻木地傻等着地震爆发,它们会在地震来临前烦躁不安。当冰层要裂开时,拉着雪橇的爱斯基摩犬会互相分开,好像是为了避免掉进冰窟窿中去似的。而人类只能茫然地看着动物惊人的本能,人类天生就不具备这种本能。人类是运用才智和对善与恶的意识情感,才建立起防御工事,才得以感知危险。如果这种改变世界的才智使人类高于动物,那么通过开发自身的道德意识,人类将把自己提高到多么卓越的高度啊!
但是,从另一方面考虑,今天的人类已经不得不冷静地扪心自问:难道动物真的不如人类吗?当人类希望标榜自己时,便会说:“我像狗一样忠诚,像鸽子一般纯洁,像狮子一样强壮。”
事实上,动物总是具有令人羡慕的本能,这种本能赋予了动物一种奇妙的力量。但是如果人类缺乏意识感应力,就会比动物还要低劣,那样的话,就没有办法使人类的行为不过分,人类就会自行毁灭,用一种使动物茫然不解、惊骇不已的方式向灾难与死亡冲过去。如果动物可以的话,就会竭力教诲人类,那么人类也就会和动物一样了。没有意识的人就像没有自我保护本能的动物,就像冲向死亡的疯子。
如果一个人不懂得进行自我保护,那么凭借科学方法尽量多地挖掘出人类自身的自我保护功能又有何益处呢?如果一个人具有完备的卫生知识、保持健康体重的方式、洗浴方式以及按摩方式,却完全丧失了人性,残杀同类,或是轻视自己的生命,那么这个人再悉心照料自己、保养自己,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是他的内心毫无感知、异常失落呢?如果是失落使他这样做,并使他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那么他的身体营养状况再好、卫生状况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善即是生存,恶即是死亡,两者泾渭分明。我们的道德良知像我们的智慧一样能够得到完善和升华,这是人与动物的本能最根本的一个区别。
我们的良知就像是对美的感觉一样能够得到完善,直到能辨别并享受到“善”的极致,也同样能鉴别最细微的“恶”。有了这种鉴别力的人就得到了“拯救”。谁不能这样,谁就要警惕,并要尽最大努力保护和发展这种神奇、珍贵的指引我们区分好坏的感知力。在不仅拥有道德规范知识,而且还拥有爱的知识作为我们启蒙源泉的同时,有条不紊地检查我们自身的意识是一生中最重要的行为之一。这种感情只有通过爱,才能逐步完善,感官得不到训练的人,不能进行自我评定。例如,医生可能对疾病的症状了如指掌,对心脏和脉搏的跳动也非常熟悉。但是,如果他的耳朵听不见、手也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那么科学对他又有什么用呢?他诊断疾病的能力是以感官知觉为前提的,如果没有这种能力,他的知识对病人就没有价值。这种情况同样适用于诊断我们的意识。如果我们又聋又瞎,那么再多的症状也会丝毫不被察觉地从我们的面前溜走,我们也不会知道我们的判断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从开始的那一刻起,单调、无用的事情就会一直烦扰着我们。
另一方面,也正是“感知”,鞭策我们走向完善。如同希腊艺术家在美感的指引下显露出非凡的鉴别标准体型的能力一样,世界上也一直有人具备非凡的分辨善恶的能力。修女特蕾莎告诉我们,当世俗的坏人接近她时,她就像吸进了一口臭气一样感到非常难受。她还说,实际上她当然什么都没闻到,但她确实感到难受,这种难受不仅仅是想象,她的痛苦是她不能忍受真正精神上的痛苦。
下面这则关于居住在沙漠里的早期神父的故事更有趣:“我们坐在主教周围,”一个僧侣说道,“聆听着他神圣的教益,我羡慕不已。突然,安提阿[安提阿:小亚细亚的一个古城,其遗址在今土耳其境内。]最漂亮的舞女,第一流的哑剧演员,满身珠宝地出现在我们眼前。她那赤裸裸的大腿上几乎挂满了珠宝,她的头没有蒙纱,肩膀也赤裸在外,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当时的男人对她是百看不厌,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郁香水味在我们呼吸的空气中弥漫。她走后,我们那位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神父说道:‘难道你们不为这样的美人倾倒吗?’我们都默不作声。主教接着说,‘从对她的观望中我得到极大的享受,因为上帝已经指定,她有一天会来评定我们。’‘我看着她,’主教又补充说,‘就像看一只被玷污、被染黑了的鸽子,但这只鸽子会被洗得洁白如雪,飞入天堂。’这个女人后来果真回来了,请求为她洗礼。她说:‘我叫佩拉基,确切地说这名字是我父母给起的。安提阿的人都叫我珍珠,因为我的罪而用无数的珠宝装点了我。’两天后,她把所有财物都送给了穷人,戴上头巾,搬进了蒙特·奥里维托的一间小屋,到死都没有再离开。”[蒙塔郎贝尔:《西方僧侣》第一卷第86页。]
<strong>我们的麻木</strong>
我们对于微妙的恶给我们带来的痛苦的敏感度,远不如我们从别人那里感受到友善而带给我们欢乐的敏感度。在我们这个社会,我们很有可能长期和一个罪犯生活在一起、尊敬他、与他握手等,直到有一天他的罪行可耻地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于是我们这时会说:“谁会想到呢!他看起来可真像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呢!”
然而,这个罪犯不可能没有显露出一点点本该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暴露于天下的劣迹、怪癖和残忍。没有人会说我们所有人都应该成为像希腊雕塑家那样伟大的美学家,或像圣人一样敏感。但是,如果我们承认从绝妙的艺术品旁经过而没有感觉到它们的美,这确实是件没有教养的表现。如果我们承认将可怕的粗野、畸形与理想的美相混淆,将嘎嘎作响的电车车轮声或走调的乐器震耳欲聋的声音与贝利尼、瓦格拉和谐的音乐声相混淆,如果我们承认这些都是不完善的人类文明。如果我们承认每个人都会为这样的迟钝而脸红,并掩饰这种羞怯的话,那么我们为什么对道德方面习以为常的事情却迟钝得视而不见呢?美好为什么这样模糊不清,以至于我们会将美好与幸运混为一谈?福音中说:“富人们,准备迎接灾难吧,因为你们将会得到报应!”那些富人怎么能不检查他们自己的道德生活或那些属于他们的生活,而去考虑“改善穷人们的道德生活”呢?仿佛他们坚信富人本质上就是好的,而穷人就是坏的。
像这样的黑暗如果统治着世界,我们无法想象出会有什么样的疯狂呈现在我们眼前。道德界中存在着其他生活领域无法想象的混乱,如果未来有一天,其神智比今天还要清醒的各民族的青年听到在欧洲大战的阵地上举行过圣诞节的盛宴,他们就会理解战争的根源了。在这种情况下,大卫(对他来说一定是不可思议)一定会接受他的敌人问他“你们的上帝在哪里?”时对他的嘲弄。“我们已经失去了上帝”这是比较合乎适宜的感叹。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置若罔闻地庆祝圣诞节就是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失去了上帝。那么我们的灵魂已经逝去多久了?越来越多的人逝去灵魂又是何时开始的?这种情景多么疯狂!为了表示对救世主的敬意,我们在这个心灵的屠宰场上种植了和平之树。
比起修女特雷莎对罪恶奇妙的敏感,或被罪孽深重的女人所玷污了的羽毛遮掩下洁白鸽子的敏锐洞察力,我们无奈相距太远了。这种差距不像农民和艺术家在趣味上的差距,而像是行尸走肉和充满生计的人之间的区别。显而易见,我们已经历过死亡,虽然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已经死亡。
那么,我们必须在这里而不是在卫生学中找到我们生命的奥秘。我们有某种比自身尸体容易腐烂的东西,有一种比我们的物质生活更脆弱的生活,黑暗的危险一直笼罩着我们,这就是人类的奥秘。
人类如果失去了引导他走向美好世界的明灯,就会掉进一个远比其他动物都要低劣的深渊。
因此,爱别人的人会将所有精力用在生命的泉源上,新生婴儿的肺是多么的脆弱啊!如果哪位灭绝人性的母亲想窒息婴儿,那是多么容易的事啊!然而,这种只杀一条生命的轻易举动与那种再容易不过却又更加致命的扼杀灵魂的举动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灵魂的死亡与身体的死亡相同,与麻木状态毫无区别,我们将烧红的烙铁放在尸首上等于是白放,毫无反应。
然而活着的人不仅能对比烧红的烙铁小得多的刺激立刻做出反应,而且只要他活着,有感觉,他就能完善自我,因为这就是生活。
灵魂能够感觉就足够了。那这样的灵魂又怎么能宁静地生活在罪恶之中呢?如果人们都在我们自己的窗前倾倒垃圾,直到空气中充满了恶臭的味道,我们还能忍气吞声、不加以指责、让垃圾继续留在那里吗?如果我们还有一个孩子,我们甚至会大声抗议,或者因担心孩子的健康而亲自动手将垃圾清除干净。但是,如果是妈妈和孩子的尸体躺在那里,他们永远也不会意识到这种能够引起瘟疫的空气。
净化环境和清除对灵魂健康有害的物质是生命的特征,耶稣被称为“除去世人罪孽的神的羔羊”,他不是来传教的,而是来净化的。这就是从敏感中迸发出来的道德:净化世界,清除生活的障碍,并将精神从死亡的黑暗中解放出来。
所有人都感到应归于意识的成就不像欣赏音乐或有所发现之类的事情,他们肯定会说他们所做的都是为了拯救生命、维持生活。这些净化意识的价值就像进步一样,是无价的。“扔掉所有的束缚,跟我来吧!”耶稣对那些向他请教该如何做的人说道。
因为人类能够通过其他能督促自己向着无尽天堂前进的力量来强化自己的力量,在这个熟睡的人的面前是看不见的雅格的天梯[雅格的天梯:《圣经》中雅格(一个以色列人)梦中见到的天使上下天堂所用之梯。],天使们从这个天梯上下来,召唤他走向天堂,走向超自然的生活。是的,成为一个超人吧!对缺乏信心的人这只是一个梦想,但是对有信心的人来说,却是一个可以实现的目标,是生活的目标。
对弗雷德里克·尼采来说,超人只是没有实际结果的概念,即使用他接受的进化论来测试,超人也是荒诞不经、漏洞百出的。他的观念对克服人类的邪恶不仅不能提供半点帮助,而且还成为将人类限制于地球上的一条锁链。在地球上,人类只有千方百计地按照自己的样式创造出一个优于自身的人,就这样,人类被引上了自私、残忍和愚昧的歧路。
但是,无数的圣人按照他们自己的信念去感受、去做:“我活着,但不是我,是耶稣活在我的心中。”
如我们的诗人所说,如果人类“注定要成为天使般的蝴蝶蛹”的话,那么人类一定要走这样的路:从精神角度讲,要么升入天堂,要么就下入地狱。
因此,遵守物质卫生学和精神卫生学的法则并不是生命的全部内容。然而,它是唯一能从周围环境中寻找到净化自身和拯救自身方法的生活,而这种生活是超自然的,需要为其自身转化所需的力量提供爱和神圣的光芒。
确实,圣人的特征不是出神入化,而是优秀与低劣的天性之间真实而又成功的斗争。
<strong>道德与宗教</strong>
众所周知,在历来已久的宗教观念中,有些现象,例如宗教皈依的关键时刻,其最大的特点是人的“顿悟”,在其内心刹那间形成一种“秩序”,通过这种秩序一切都突然豁然开朗:善与恶的区别因而也自行揭示出来。事实上,那些皈依宗教的人受到启示时的一刹那似乎与神学、教义和礼拜仪式没有联系。他们通常是那些远离尘世暴乱的良民,似乎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他们全身心地投身于闭关冥想。此时他们的意识似乎正被某种巨大的光芒所照耀,这时的他们会大喊出:“我是个罪人!”仿佛黑暗和所有腐朽、令人虚弱,以及令人窒息的邪恶都已经远离了他们,当邪恶消失后,他最终看到的到处都是可怕的、昏暗的、无形的危险。正是如此才使他们焦虑不安,使他们哭泣;也正因如此才促使他们去寻找能理解、安慰、帮助他们的人。皈依者会像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需要帮助,他们像刚刚出世的即将迈向新生活的婴儿那样又哭又闹,他们不受世间礼教的约束和限制,他们感到这是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的生活价值对于他们自己来说似乎比整个世界的财富和一切有益的事情还要有价值。他们感到了一种从巨大危险中逃脱出来后的如释重负。他们的渴求就是可以从压迫他们的邪恶中解放出来,因此他们在能向前再迈出一步之前,必须要重新考虑当罪恶深深扎根于他们之中,而他们却毫不察觉的那一可怕时刻:
“好像一个人从海里逃到了岸上,
喘息未定,回过头来,
向那险恶的波涛频频观望,
我仍旧在向前飞奔的心灵,
就像那样地回过头来观望,
那座没有人兽能生还的关口。”
---(但丁《地狱篇》)
这种罪恶桎梏了所有的精神财富,而这种精神财富最终会获得自由,到那时他们的眼前会有一个崭新的、充满生机的世界:
“如今我看到我眼前的景象,
仿佛是整个宇宙披上了一个笑容……”
---(但丁《天堂篇》)
我曾听到过这样一个皈依宗教的故事:有一位僧侣,他因出色的演讲才能而闻名。一天,他正在一座教堂里给一大群虔诚的听众布道。突然,他被一声呜咽打断了,人群中有人在大声地哭,还伸开双手喊道:“我是罪人!”这个僧侣像平常一样,走过去帮助那位皈依者,并接受了他心灵抛弃罪恶时的忏悔。然后,僧侣由于很想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那个人的心,便问了他,“啊!”皈依者回答道,“你说的我连一个词都没听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进了教堂。当时,你加强了语气,用手用力地指着我。对,一点都没错。我就哭了,我是罪人,我感到一直有件如灌了铅一样沉重的斗篷从我的肩上滑了下来,然后泪水不受控制地如洪水般从我心头涌出。”教义在这次皈依过程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起作用的不是“信念”,也不是新的“知识”,而是一种完全自发的心灵现象。这种现象也许经过一段时间的无意识准备,将光明与黑暗相区分,然后开始了对一个新的人的创造。
皈依者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清楚地感到,罪恶是一种“障碍”,这个障碍阻挡了人类达到比平时人们能够享受到的最高尚的欢愉还要高的境界。人类不仅净化了自己,而且还改变了自己。皈依者就像一块埋在渣滓和泥潭中的钻石,突然从覆盖物中显露出来,裸露在外面,明亮如镜,熠熠发光。它不只是一块洁净且华丽的石头,真正改变了它的是使其熠熠发光的太阳,使之映射出光芒。毋庸置疑,这是天然的光泽,与被清除的渣滓以及与宝石固有的特性都毫无关系。渣滓不仅污损了宝石,而且还阻止了它与将会赋予它独特美丽的阳光的接触。
每个虔诚的人都知道,罪恶对我们来说是条“锁链”,把我们牢牢地抑制在坟墓般的地狱里。对爱怀有敌意的情感成为阻止我们发展、阻止我们与内心的优良品质自由地交流的障碍。我们思想中最少量的杂质、最少量的渗入物都足以减弱我们的才华放出异彩,都足以导致我们从上帝选民的金匣子中被淘汰出局。判断我们是兄弟的简单的一眼,不是宽恕我们,而只能使我们的心更加冷酷,或产生无限的憎恨和疯狂的嫉妒。
“肉体的作用显而易见,即憎恨、分歧、竞争、狂怒、斗争、煽动、异教、嫉妒、巫术、暗杀。”‘带着一颗忍受着痛苦的心走向圣坛,就像一只受伤的兔子带着射到她身上的箭跑回自己的巢穴。兔子跑回巢穴不是为了拯救自身,而是为了死在自己的洞穴里。’“同样,如果你带着祭品来到圣坛,你还想到你的兄弟没有什么和你过不去的……那么,先去和你兄弟和解,再来献上你的祭品。”
原谅别人过错的人做的并不是一件合情合理的正义之事,对被原谅的人来说也没有什么益处。因此,考虑某一过错是否值得原谅,干了错事的人是不是需要我们的宽恕等等这些事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我们必须宽恕别人,不是从正义感出发,也不是为罪犯着想,而是为了我们自身的缘故。谁宽恕别人,谁就抛弃了嫉妒和怨恨,抛弃了一切使他无法抬头、压迫和桎梏精神的枷锁,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必须宽恕的缘故。这样,我们就可以挣脱阻止我们自由活动和升华的桎梏,我们剪断一个气球的绳索时,并没有考虑气球是不是朝向地面,也没有考虑绳索是否值得剪断。我们剪断它就是因为要让气球飞向天空,必须这样做。飞向天空的人饱览了在地面上无法看到的美妙景致,在这得与失的选择中,谁会做出合理的选择呢?
如果你宽恕了别人,那么你也会感受到全世界的人都在宽恕你,这就表示你升华了。
<strong>儿童的宗教情感</strong>
我们对儿童的心灵危机以及儿童自发的宗教情感研究得太少了。不错,近年来发生在英国的宗教运动狂潮中,出现了最令人感到难以解释的儿童宗教狂热的例子。5岁的小奈丽在病榻上弥留之际时要求圣餐,就是在这次圣餐后,庇护十世[庇护十世Piusx(1835~1914),罗马教皇,任期1903~1914年。]才允许将圣餐施与不同年龄的儿童。这个案例形成了当今实证科学研究中匪夷所思的一部分。
被提到国际心理学代表大会上这项单独的研究,就是1911年11月在布鲁塞尔召开的第一届国际教育学代表大会所讨论的课题——《儿童道德及宗教情感发展观察报告》。作为观察对象的儿童没受到过任何宗教教育,有一天,观察者看到孩子突然无缘无故地抽泣起来。当孩子的妈妈问他为什么哭泣时,孩子回答说:“因为我记起两个月前看到一只小狗被虐待,现在我又感觉到它了。”一年半后,相似的情景又一次发生了,一天傍晚,这个孩子从窗口望着月亮,突然伤心地大哭起来。“不要责怪我,”孩子动情地说,“当我望着月亮时,我感到我经常让你伤心,我明白我冒犯了上帝。”
这项有趣的研究揭示了道德意识的自发现象的阶段性周期性:第一阶段是促使孩子伤心的事件发生两个月后的强烈感情流露,他感受到了那只被虐待的小狗的痛苦。第二个阶段是这次感情爆发之后很久孩子的心灵活动才趋于正常。孩子能区分好和坏,能认识到他惹父母不愉快了,这种不愉快也许并不严重,实际上是非常轻微的,因此孩子当时没有感觉到。但是当孩子在洗涤这种轻微的不道德行为时感到了上帝的存在,当他说“我明白了,我冒犯了上帝”时,他清楚地知道他冒犯的不是他的父母。当时,没人对他谈到过上帝,也没有训练过他检查自己的思想意识。
我到现在也没有机会目睹类似的精神成长过程。我在宗教教育方面的经验因此而受到限制。事实上,在由弗兰西斯肯姐妹照看的“儿童之家”里,宗教教育还是通过普通方法来进行的,所以不可能进行有创见的研究和观察。另一方面,市政当局占统治地位的政党偏执地在公共学校里废除了宗教,造成了人们非常害怕“上帝”这个词汇,如同怕“魔鬼”一般。
因此,我的经验就仅限于我在家里接受的一些孩子的身上。这些孩子来自不信奉宗教的家庭,因此都没有受到过宗教影响。
我有一个刚年满7岁的学生,他家的一位朋友发现他很聪明,并且知道他受到过“自由”的教育,便想简明扼要地根据拉马克和达尔文的进化论原理给他阐述动物的进化,用以对他进行测试。孩子非常专心地听他讲,然后问:“啊!人是从猴子变来的,猴子又是从别的动物变来的,以此类推,那第一个动物又是从什么演变而来呢?”“第一个动物嘛,”这位朋友说,“是偶然形成的。”小孩子大声笑了,把他妈妈叫过来,兴奋地说道:“听,简直是一派胡言!生命是偶然形成的,这不可能!”“那你说生命是怎样形成的呢?”“是上帝造的。”孩子深信不疑地回答。
征得母亲的同意后,这个孩子准备和他的姐姐共进圣餐。圣餐由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具有渊博美学知识的年轻神父主持。我很想听听这个孩子提出的异议。但是,我没有得到允许。只有一次参与机会,但那次去的时候快近尾声了。神父说到保留葡萄酒,说道教士在神圣的宗教仪式过程中能发现自我的实际情况,我觉得这样的演讲对孩子完全不合适,并且很可能使孩子不去注意我们所期望给予的结论。但是我很惊奇地看到,孩子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圣坛。很显然,他们不熟悉这样详细的讲解,却被深深地吸引着他们的一种情感所打动。装着酒的圣餐杯像深深吸引了天真的帕西夫[帕西夫:瓦格拉歌剧《圣林》中的人物。]一样深深吸引着这些乐于接受的灵魂。他们第一次用圣餐时,我认识到了他们用一种美好的信念和绝对的单纯接受了这些神秘的东西,好像他们能理解一切属于上帝,否认上帝才是荒谬的,他们精神上的胜利一直伴随他们走完人生。
这之后很长时间,一个小孩的表妹准备接受圣餐。在此之前她从未在家中受过宗教方面的任何培养。有一天,她在课堂上正专心致志地学习时突然说:“解剖花朵多美啊!算术和几何我也喜欢!但无论如何,宗教却是最美妙不过的。”
学校里有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她的父母仇视宗教。这个女孩子虽然对学校的训练显示出了很浓厚的兴趣,但总会焦虑不安。后来,在她居住的小屋里举行了一些非常棒的儿童晚会,一些名副其实的艺术品装饰着她的小屋,于是她变得更加焦虑不安、玩世不恭,像正受着精神幻灭的折磨似的。一天她把一个从墨西拿[墨西拿:意大利东北部一海港。]来的孤儿叫来,这个孤儿是我们“儿童之家”的孩子,她把她领到一个安静的角落,请求她重复祷告词。这个孤儿背诵着祷告词,那个富有的孩子在一旁看着她。然后,像顺从什么神圣的启示似的,走到钢琴旁边开始弹奏起来。她的双手颤抖不已,上身倒向一旁,肘部放在键盘上,头低垂着,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她的灵魂在渴望得到满足。除了爱她的人不愿意给她的东西外,什么也不能使她平静下来。她的心仍然充满活力和渴望:“就像心灵渴求甘露,我们的灵魂跟随着你,我的上帝!”
她的周围至今还没有形成使成人不能像小孩子那样很快领会精神奥秘的来自黑暗的杂质。这种精神奥秘后来变得像对尼克迪莫斯一样不可理解,他问耶稣:“人怎么会再生?难道他能再钻回到娘胎里不成?”
但是,这项非常潦草的研究足以让我们明白:孩子除了智能需求外,还有其他的需求,而且他的纯洁和坦率的精神远在他的智力得到发展和满足前就反射出了神圣的光芒。他也许就是我们等待着的神情沮丧、精神抑郁的帕西夫,然而,由于我们双手的不洁,鸽子再也不能从天堂飞降到装满了和平之液的圣杯中。[这里几乎没有提到道德问题,甚至没有概括性地谈论到道德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的研究是对智力教育研究的贡献。在西班牙的巴塞罗那一项关于儿童道德和宗教教育的实验性研究刚刚开始,此书的续篇将论述这个问题。我现在还很难预见到我和我的同事是否能将这项繁重的工作胜利地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