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把两杯酒先递了上来,然后才登上螺旋梯上了驾驶台。他来到托马斯·赫德森身边,探出了身子,望着远处礁岛的影子。西天的左上角挂着一弯细细的月牙儿。
“为你的健康干杯,汤姆,”亨利说。“我可没有朝左边回过头去看过月亮[西方人的迷信,以右边为吉利,左边为不祥。]。”
“好在今天也不是 “你跟亨利和乔治到船头上去,阿拉和安东尼奥去右舷,我们出发吧,”托马斯·赫德森说。他觉得浑身不得劲儿,难受极了,尽管目前还没有头晕的感觉。吉尔给他扎上止血带以后,腿上的血倒是一下子就止住了,所以他知道问题是体内还在出血。“火力要猛,船怎么走还得你们给我指引着点。他们离这儿有多近?”
“就紧靠岸边,在小土墩的背后。”
“让吉尔用大家伙打,打得到吗?”
“我可以打曳光弹给他指示目标。”
“他们还会在哪儿?”
“他们已经没处可去啦。我们毁了他们的小划子,他们都是看见的。他们在红树林子里,就好比当年兵败被困的卡斯特[乔治·阿姆斯特朗·卡斯特(1839—1876):美国将领,在内战中功勋卓著,后成为镇压印第安人的急先锋。在小大角一役中被印第安人包围,兵败身亡。],只能作垂死的挣扎了。真个的,只可惜我手头没有些安休瑟—布希公司出品的上等啤酒[安休瑟—布希公司是美国最大的啤酒厂商之一,有百威啤酒等品牌。]来庆贺一番。”
“要冰镇的听头上等啤酒才够劲呢,”托马斯·赫德森说。“我们还是快去吧。”
“看你的脸色怪苍白的,汤米,”威利说。“再说你失血也太多了。”
“那我们还是快些把船开过去吧,”托马斯·赫德森说。“放心,我还不至于有什么。”
船很快赶了上去,威利抬起了头,探出在右舷的船头外,时而挥挥手,纠正一下行船的方向。
高一些的树梢边上露出了土墩的身影,亨利不停地转动着机枪的枪口,瞄准土墩的前后射击。乔治则把火力对准了土墩出口的所在。
“情况怎么样啊,威利?”托马斯·赫德森向传话筒里说。
“只看见一地的弹壳,连个铸铜厂都可以开得了,”威利回答说。“你把船头往岸上靠,把船身横转过来,让阿拉和安东尼奥好施展得开火力。”
吉尔以为自己发现了目标,就开了火。后来才弄清原来那是亨利打断的一棵树,只是一根树枝耷拉在地下。
托马斯·赫德森眼看对岸愈来愈近了,连岸上的树叶都又一片一片看得清清楚楚了。于是他把船横过身来,一会儿就听见安东尼奥开了火,看见他的曳光弹一连串打过去,比威利的射击方向要靠右点儿。这时候阿拉也开起火来了。他于是就改打倒车,把船略微往后倒了倒,让船紧靠岸边,却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以便吉尔可以放心投弹。
“扔一个‘灭火弹’过去,”他说。“就扔在刚才威利打的地方。”
吉尔的“灭火弹”出了手,托马斯·赫德森又一次看得暗暗称奇:扔得实在太妙了,只见那圆筒形的铜壳子闪着耀眼的光彩,打着旋转,高高地在空中飞过,几乎一点不差地就落在预定的目标上。白光一闪,轰然一声,顿时腾起了一片烟雾,稍停托马斯·赫德森就看见从烟雾里出来了一个人,两手抱住了头顶,朝着他们走来。
“停止射击!”他以最快的速度赶紧向两个传话筒里喊道。
可是阿拉早已开了火,只见那人膝头一屈,脑袋向前一歪,就一下子扑倒在红树丛里。
他于是就又重新下了命令:“继续射击。”接下来吩咐吉尔时,口气已是筋疲力尽了:“再扔一个,最好还扔在那老地方附近。紧跟着再给来上两颗手榴弹。”
俘虏明明已经到手了,可是偏偏又丢了。
过了会儿他说:“威利,你跟阿拉是不是愿意去看一看?”
“好嘞,”威利说。“不过你们得保持一定的火力,掩护我们上去。我打算从后面包抄过去。”
“你把你的要求告诉亨利。你看掩护火力到什么时候停止好呢?”
“一等我们过了口子马上就停。”
“好吧,丛林野人,”托马斯·赫德森说。他的脑子到这时候才第一次空闲下来,意识到自己只怕是挺不过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