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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问题与知识问题之间的关系——哲学方法——建议方法的表面恶性循环——对立方法的真实恶性循环
物质与智能同出一源——物质所固有的几何学——智能的几何趋向——集几何与推理——几何与归纳——物理法则
基于对无序观念的分析,描绘出一种知识理论——秩序的两面性:种属的问题与法则的问题——“无序”概念,智能在两种秩序间的徘徊
创造和进化——物质的理想起源——生命的源头和功能——生命进程以及进化运动中的根本性和偶然性——人类——肉体生命和精神生命</em>
在 而另一方面我们也已经在 于是我们开始了尝试,将智能的起源定位于物质起源的同一时刻——倘若我们智能的主线标注出了我们基于物质的行为的普遍形式,同时,物质的细节依从于我们行为的需要,那么此二者在根本上就是相互关联的。智能性与物质性已经被建立了起来,具体来说,其主要的建立方法为相互融合。它们都源于一种更为宽广、更为高级的存在形式。我们必须回溯到那里,才能看清它们的发展。
最初的尝试可能会比形而上学者所做出过最为大胆的推断还要勇敢。但是仅仅这样还远远不够,我们需要超越心理学的范畴、超越宇宙学的范畴、超越传统形而上学的范畴,因为心理学、宇宙学和形而上学都将智能限定在了那些对其非常重要的既定事物中,而不是现在我们所提出的这些在其形式和物质中所产生的东西里。这种事物在现实中要更为普遍一些,我们接下来就会谈到这一点。但我们还是先来看看它是如何与众不同的。
从心理学开始,我们并不认为它会在动物的发展过程中产生出智能这种东西。比较心理学告诉我们,一个动物越是具有智能,它就越可能会对能够利用事物的行为产生反应,从而变得更为接近人类。但是它的这些行为已经自然而然地拥有了人类行为的主要特征,它们也已经像我们一样,认识到了这个物质世界的主要方向,也依赖于被同样关系捆绑在一起的同样客体,所以,尽管并未形成所谓的真正观念,但是动物的智能同样也是在观念性的氛围中前进的。它们无时无刻不专注于自己所做出的行为和自己必须采取的态度,并因此而使自己倾向于外在,毫无疑问,它们只能执行观念,而非思考观念,但是这种顺从从整体上来看,仍然还是符合人类智能的总体规划的[我们已经在《物质与记忆》(Matièreetmémoire)一书的 在一个类似于斯宾塞的宇宙进化论中,智能是一种自不待言的事物,与此同时,物质也是如此。我们所看到的都是物质受到规律的控制,物体与物体之间以及事实和事实之间都是被一些不变的关系所联系在一起,感知意识打上了这些关系和规律的烙印,因此接受了自然的普遍架构,进而将其自身塑造成了智能。但在我们接纳客体和事实的时候,怎能忘记此时的智能是被假设出的呢?首先,让我们无视那些对物质属性的种种假设,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一个物体的物质性不会止步于我们所触及的那个点:一个物体,产生影响即是存在;就它的引力而言,可以施加到太阳、行星,甚至整个宇宙之上。物理学越是发达,就越能消除各物体乃至各微粒的个体性,科学想象就是从分解后者开始的:这些物体和微粒都趋向于融入一种普遍的相互作用中去。我们的认知更多地赋予了我们自己对于事物的最终行为的计划,而非对于事物本身的计划。我们在事物身上所发现的轮廓只不过表明了我们能够在这些事物中得到并修改的东西。我们所看到的那些贯穿事物的轨迹也都只是我们所行走的道路而已。感知意识已做好准备要在无机物上施展行为,在其程度和比例之中——意思是说,智能形成的程度和比例——轮廓和道路揭示了它们自己。值得怀疑的是,基于不同蓝图产生出来的动物——比如软体动物和昆虫——是不是以同一种手段去分切物质的。实际上,它们本无必要去细分物质。在继续研究昆虫给予我们的这种启示的时候,我们没有必要去理解所有的事物,只需将不同的属性区分开来就已足够。相反,即便是最简陋的智能,也已经在致力于利用物质去作用于物质了。就一方面而言,如果物质将自己细分进主动和被动的物体中,或者更为简单地分散进同时存在且完全不同的碎片中的话,那么智能就将认为这种情况下所产生的结果就是物质其本身,且其以一次扩张紧接着另一次扩张的方式,分裂的次数越多,它能扩展的空间也就越大,毫无疑问,空间其自身具有空间性上的倾向,但是它的各个部分还尚且处在一种相互包容和渗透的状态中。于是,将其自身变为智能的运动,也就是将其自身变为各种不同的概念的运动,使得事物将自己碎裂为互相独立的许多物体,这种运动与形成意识的运动是相同的。感知意识越被智能化,物质就越是空间化。进化论在空间中设想出一种按照我们的行为所遵循的轮廓切割出来的物质,这相当于事先为自己设置好一种现成的智能,基于这一点,进化论者宣传自己说出了智能的起源。
尽管更为敏感、更富自我意识,但是在其对思想的种类进行先验推论的时候,形而上学所做的也是同样的工作。它压缩智能,将其减少以符合自己的标准,严格地将其限制在一个太过简单,甚至可以被视为无物的原则之中:从这个原则中我们能将自己之前曾经放在它里面的东西完整地取出来。这样,我们就会毫无疑问地表现出智能的一致性,对智能下定义,制定出它的准则,但是我们却并不能追溯到它的起源。类似于费希特思想的东西,尽管因为其对于事物的真实规律有更大的尊重,且比斯宾塞的更为富有哲理,但是这种理论却很难带领我们走得更远。费希特是在一种浓缩的状态中进行思考的,然后再将其扩张至现实之中,而斯宾塞却是从外在的真实开始着手的,然后再将其浓缩为智能。但是,在上述的案例中,智能必须在其出现的一开始就被接受——不管是浓缩的还是扩张的,不管是在一种直接幻象中所捕获的还是被自然界中某种类似于镜像效果的反映所捕获的。
大多数哲学家们在这一点上所达成的这种一致性都源自一个事实,即他们一致承认了宇宙的统一性,而且一致将其用一种抽象而且几何学的形式表现出来。在有机和无机之间,他们确实没有发现而且也不会发现任何裂缝。有一些人从无机开始,认为其和其自身的融合产生出了生命。而其他的则是将生命放在 当我们让自己越多地意识到我们在纯粹的绵延中所取得的进步时,我们就越能感受到不同部位的相互渗透,我们的整个个性都将其自身浓缩于一个点(或是一处尖锐的边锋)上,压在未来之上,并不断地植入其中。在这种状态下,生命和行动才是自由的。但是,若我们放任自己去做梦,而不是行动,那会怎样呢?那样的话,自我就会立即消散,而我们的过去——直到那个时候还被集中在其传送给我们的不可见的冲动中——会碎裂为成千上万个相互独立的回忆。它们放弃了相互渗透,因而达到了固定的程度。我们的个性也因此沿着这个空间方向堕落。它不断地围绕着知觉。我们不再就此详述已经于别处研究过的问题。我们只需想到,扩张具有不同的程度,所有的知觉都在以某种方式进行扩张,而未被扩张的知觉——被人为地放到了空间中——只不过是意识的观点,这种意识的观点是由一种无意识的形而上学观点,而非心理学上的观察引起的。
即便我们放任自己向前迈进,也很可能只是向着延伸的方向迈出了一步而已。可假如有那么一瞬间,物质存在于这个走向远处的运动中,那么物理学就仅仅是心理学的逆转了。我们现在能够明白为什么当物质显现出更清晰的观念时,意识能够感到舒坦,能够自如地在空间中四处游走了。当一个模糊的想法在最后逗留时——也就是说,正在进行它自身可能的延伸时,这个空间就已经着魔了。意识在事物中找到空间,但如果它有足够强烈的想象,将它自身自然运动的逆转推到尽头,它也就能在没有那些事物的情况下找到空间。从另一方面讲,我们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当物质被意识看见时,更多突出的是它的物质性了。首先,物质帮助意识沿着它自身的偏向往前走;它产生冲动。可是,一旦冲动被感知到,意识就继续它的进程了。它构成纯粹的空间的想法只是极限的框架,而这个运动就会在极限的框架处结束。其次,意识一旦拥有了空间的形式,就把它当成一个网眼密布的、能够随意被制作或者撕破的网来使用,而那个网,背离了物质的层面,根据我们行动的要求将它分成若干份。这样一来,我们几何学中的空间和事物的空间性就借助(本质上是一样的,可却朝着相反方向运动的)两个东西的互相作用和反作用相互生成。空间并不是像我们想象中那样与我们的本质无关,物质也不是我们的感官和理解力所呈现的那样完全在空间中延伸。
我们曾在别处论及过 现在,假设存在两种规则,而且这两种规则是同一属类中两个相互对立的规则。同时还假设在我们寻找两种规则之一,每当我们找到另一种规则时,无序的概念出现在我们的大脑中。因此,无序的概念在生活的当前时间中便拥有了一个清晰的含义:为了方便语言的表达,无序会将大脑中的失望(当大脑找到的是一种与它的期望完全不同的规则,此刻它完全不关心这个规则,换句话说,这个规则并不是为了它的期望而存在,那么我们的大脑就会失望)客观化。但是我们却不能在理论上使用这个观念。因此,如果我们仍然声称要将它介绍给哲学,我们就不可避免地会忽略其真正意义。它表明某种规则的缺失,但是这是为了另一个规则的存在(我们并不关心这个规则);因为这个概念轮流运用于这两个规则,而且因为这个概念在这两个规则之间不停地来回,所以我们只能在中途将其拦截下来,或者甚至是在它来回的时候,就像抓住两个羽毛拍之间的羽毛球,并且将它看做不代表两个规则之一的缺失,而是代表两个规则的同时缺失——一种既不会被觉察又不会被构思的东西,而只是一个简单的语言单位。因此,这就引起了一个问题:规则是怎样强加在无序之上的,形式是怎样强加在物质之上的?在分析如此精细的无序概念时,我们应该看到它没有代表任何东西,同时,由它引发的问题也会消失。
我们确实必须通过区分两种我们经常混淆的规则,甚至是将这两者对立起来开始分析。因为这种混淆已经造就了知识问题的原则性难题,所以再次赘言两种规则之间区分的标志便毫无意义了。
从大体上来看,现实是有规则的,这种规则恰好能够满足我们思维的程度。因此规则是主体与客体之间的某种协定。它是意识在物体中再次的自我发现。但是我们说过,意识能够朝着两条相反的路径前进。有时,意识会跟随其自然的方向:因此便出现了以张力、不断创造、自由活动为形式的进程。有时意识会反转自然的方向,而当这种反转进行到底时,就会导致延展,而且导致各种要素之间必然的相互决定,这些元素通过与其他元素的关联而被具体化,简言之,这种反转将会导致几何机制的产生。现在,无论经验对我们来说是采取的 所以,我们将会发现,这种混淆就是大部分由知识问题引发的难题的起源,古人和现代人都遇到了这些难题。我们可以用同一个词来表明法则的概括性和属类的概括性,并将它们纳入同一种概念之中,几何学规则和生命规则也相应地混淆在了一起。根据不同的观点,法则的概括性能用属类的概括性来解释,或者属类的概括性能用法则的概括性来解释。 我们为什么要提及宇宙的整体性呢?宇宙是太阳系的集合,而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这里所说的太阳系和我们的太阳系是相似的。毫无疑问,它们不是绝对相互独立的。我们的太阳在最远的星体之后发散出光和热,并且,另一方面,我们的整个太阳系都在朝着一个被画定的明确方向移动。这样一来,世界之间就有了联系。可是,比起将它们之间同一世界的各个部分结合起来的相互依存关系,这种联系就显得极为松散了;因此,我们并非为了图方便,就人为地将我们的太阳系孤立出来:是自然本身吸引我们将它孤立的。作为生命体,我们依赖于我们所在的星球,依赖于供给它能量的太阳,可却不依赖于任何其他事物。作为有思想的存在物,我们将物理学的法则运用到我们自己的世界中,然后将它们扩展到每一个独立存在的世界里;可是没有任何事物告诉过我们它们适用于整个宇宙,更别说告诉我们确保它们适用于整个宇宙后又具有什么意义;因为宇宙不是被一次性创制而成的,而是不断地在被创制。它是正在发展的,或许会无限地发展,因为有着一个个新世界加入其中。
接下来,我们不妨将我们科学的最普遍的两种法则扩展到我们的整个太阳系中,这两种法则就是能量守恒定律和能量衰减原理——然而,我们要将它们限制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系统,或是其他相对封闭的系统中。让我们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首先,我们肯定会观察到这两种法则并不具有相同的形而上学范畴。particles),而且静态地展现一种外部原因,它在这些物质粒子之上粘贴了一种巧妙设计的有机物,但是,我们的难题就是出自于此。在现实中,生命是一种运动,物质性是一种逆向的运动,这两种运动都很简单,构成一个世界的物质就是一种未经分割的流动,而且穿越其中、并沿着其道路切割出生物的生命也是未经分割的。在这两种流动中,第二种流动的方向与第一种流动的方向相反,但是第一种流动的方向仍然还会从第二种流动的方向中获得一些东西。这两种流动之间生成了一种暂时妥协(modus vivendi),那就是有机物。对于我们的感觉和我们的智能来说,这种有机物采用了一种形式,这种形式表现为时空之间彼此完全独立的部分。我们不仅对那些冲动的统一性闭上我们的眼睛(这种统一性跨越了时代,将个体和物种联系在一起,将生物的整个系列汇聚成一条泛滥在物质之上的一股巨浪),而且每一个个体自身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积聚,积聚了微小颗粒,积聚了事实。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我们智能的结构;我们的智能结构的形成就是为了从外部作用于物质,在真实的流动中,这种结构通过瞬间的切割来取得预期的效果,每一次这样的切割在其固化之后,都会变成一种可以被无止境地分解的东西。在一个有机物中,理解力觉察到的都只是彼此独立的部分,它只能在两种解释体系中做出现则:要么将无限复杂的(因此也是无限精致的)有机物看做一种原子的偶发关联(fortuitous concatenation),要么将其与一种外部力量的难以理解的影响联系在一起,这种力量已经将其元素组织在一起了。但是这种复杂性就是理解力的作品;这种难以理解性也是理解力的成果。让我们不再只用智能的眼光去观察,智能所掌握的只能是那些现成的东西,而且智能只会从外部观察,而是用一种心灵之眼去观察,我的意思是用那种内在观察能力,这种能力是行动能力所固有的能力,当行动转化为知识(就像将热能转化为光)时,这种能力就会从意志的自我扭转中迸发出来。那么,对于运动来说,一切都将被恢复,而且一切都将在运动中被分解。理解力通过这个正在进行中的行动画面(假定这个画面都是固定的)的工作,向我们展示了无限繁多的部分,以及一种设计得无限巧妙的秩序,只要是出现这种情况的地方,我们都能瞥见一个简单的过程,瞥见一个行动,这种行动让自己与一种相同种类的自我撤销的行动交叉,这就像是焰火表演中的最后一只火箭,在正在坠落的熄灭火箭的黑色灰烬中划过,形成一条炽热的轨迹。
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们所提出的有关生命进化的普遍讨论将获得解释,并且得出结论。我们将会更加清楚地从这种进化中本质的东西中区分出偶然的东西。
我们正在提及的生命冲动(impetus of life)存在于这种创造需要之中。它不能创造出绝对,因为它面对的是物质,也就是说,它面对的是那种与其自身相反的运动。但是这种生命冲动利用了这种物质,这对其自身来说是非常必要的,而且还尽可能多地不确定性和自由引进这种物质。那么,这种生命冲动是如何运作的呢?
我们说过,可以用一种普遍的方式,将一种高级动物表现为一种强加在消化、呼吸、循环等系统之上的感觉—运动神经系统。这些消化之类的系统的功能是为了清洁、修复并且保护神经系统,使其尽可能地独立于外部环境,但是,最重要的是,用花费在运动上的能力去布置这种神经系统。因此,从理论上来讲,有机组织不断增加的复杂性也来自(尽管进化中的偶然事件造成了数不清的例外)神经系统中必要的复杂性。毫无疑问,有机组织的任一部分的每一种复杂化,都必定会使其他部分复杂化,因为这个部分自身必须生存,而且可以说,身体上每一个点的每一种变化都会在全身产生影响。因此,这种复杂化可能会在所有的方向上无限地继续下去;但是正是这种神经系统的复杂化,才能够正确影响其他系统的复杂化,虽然事实并非总是如此。现在,神经系统自身的进步又存在于什么之中呢?存在于在同时发展的自动活动和自愿活动中,而自动活动为自愿活动提供了一种合适的工具。因此,在一种像我们这样的有机组织中,数量可观的动力机制已经在骨髓和脊髓中建立了起来,只等待着一个信号,便将释放出相应的行为:在某些情况下,在建立机制本身的过程中应用了意志,而在其他情况中,在选择释放哪些机制、怎么释放、释放时间的时候应用了意志。动物的意志从众多的机制中挑选出越多的机制,所有的动力通道所穿过的交换台越复杂(也就是说,它的大脑越发达),这种意志就越有效、越强烈。因此,神经系统的进步保证了行为精确度的提高、多元性的增加、有效性和独立性的增强。有机组织表现得越来越像一台为行动而造的机器,这种行动会为每一个新行为彻底地自我重组,就仿佛这台机器是用弹性橡胶制作的,而且能够在任意时刻改变其零件的形状。但是,在发现神经系统之前,甚至是在发现所谓的有机组织之前,人类就已经从变形虫的未分化体之中发现了动物生命的这一基本特质。变形虫朝着不同的方向改变自己的形状;它的整个身体所做的分化出部分的工作将会在发达动物的感觉—动力系统中局部化。变形虫只能用一种不完善的方式去完成这一工作,它并不具备较高等级的有机组织的复杂性;在此,不需要辅助元素向动力元素输送用于消耗的能量;动物作为一个整体在运动,而且同样作为一个整体,借助于它所消化吸收的有机物质获取能量。因此,无论动物的等级是高还是低,我们都会发现,动物的生命必须有两点:(1)获取必要的能量;(2)借助一种尽可能顺从的物质,在多样的、不可预见的方向上消耗这些能量。
那么,能量从何而来呢?从摄取的食物中,因为食物就是一种炸药,只需一个小小的火光,就能释放出食物中储藏的所有能量。是谁制造了这种炸药呢?这种食物可能是一种动物的肉,而这种动物又是依靠另一种动物的肉生存,以此类推;但是,我们最终总会回到植物上来。植物只吸收太阳的能量,而动物也是,不过动物是从植物中借取太阳能,它既要直接借取,又要将其中一部分传递给其他动物。那么这种植物是怎样储存这种能量的呢?主要是通过光合作用来吸收,这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化学方式,这种方式我们还不知道它的秘诀,而且它还很有可能不同于我们在实验室所使用的化学方式。光合作用的过程是用太阳能去固定碳酸中的碳元素,并由此来储存这种能量,就像我们会在高处修建一个蓄水池,再雇用挑水工人去将其灌满:一旦水被储存起来,我们就能在需要的时候按照我们的意愿将其作为推动水磨和涡轮的动力。每一个固定的碳原子都代表着某种东西,就像增加了水的重量的高度,或者像是碳酸中联合了碳原子和氧原子的那根弹性线条的延伸。这种弹性得到了放松,重量也回归了原本的样子,简言之,只需一个简单的释放,保存起来的能量就会得到恢复,碳原子就能和氧原子再次会合。
因此,从根本上看,所有的生命,无论是动物生命还是植物生命,都像是一种努力,它在积聚了能量之后便会让这些能量流入一些适应性强的通道(其形状可以改变)中,最终,就会完成这种种类多样的工作。这就是生命冲动一穿过物质就会立即做的事情。毫无疑问,如果生命冲动的力量是无限的,或者如果能够从外部对其进行加强,那么它就会成功完成这一过程。但是冲动是有限的,而且是一次性全部给定的。它不能克服所有的障碍。由它引发的运动有时会偏离方向,有时会被分离,而且总是会遭到反抗;但是有机世界的进化就是这种矛盾的逐渐展开。注定会产生的第一次大分裂就是动物世界与植物世界的分裂,这两个世界碰巧是互为补充的,然而两者之间并没有达成任何协定。植物积累能量,并不是为了动物,而是为了自己的消耗;但是,与生命的原始冲动(从根本上看,它指向的是自由行为)相比,它的自我消耗是不间断的,而且较不集中,因此有效性也较低:同样的有机组织不能拥有相同的力量去同时维持两种功能,即逐步地储存和突然的使用。因此,没有任何的外部干预,只受到原始冲动中包含的趋向和物质对这种冲动的抵抗的双重影响,且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有的有机组织会偏向第一种方向,有的则会偏向第二种方向。在这次动物世界与植物世界的大分裂之后,又出现了很多其他的分裂。因此便产生了进化的不同路线,至少产生了在这些路线中作为其本质的东西。但是我们必须将退化、停止,以及各种偶然事件考虑在内。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记住,每一个物种的行为,都好像是生命的总体运动停止在了这种物种身上,而不是穿过它继续前进。每一种物种都只考虑自己,只为自己而活。因此,就出现了我们在自然中必定会看到的无数的斗争,才会产生一种不和谐。这种不和谐引人注目而且非常可怕,但是生命的处理原则并不需要对这种不和谐负责。
因此,偶然事件在进化中所起的作用是非常巨大的。总的来说,一些已被采用的形式,或者可以说是一些被发明出来的形式都是具有偶然性的。偶然性,与在既定位置和既定时刻遇到的障碍有关,是初生的趋向与如此这般的互补趋向的分离,这种互补趋向创造了进化的分支路线。那些停止和退化就具有偶然性,从很大部分来说,适应也具有偶然性。只有两件事情具有必然性:(1)能量的逐步积累;(2)将这种能量灵活地分配到可变而且不确定的方向中,这个过程的尽头就是自由的行为。
在我们的星球上,已经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获得了这种双重结果。但是,它可能也可以用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去获得。生命并不是必须将其主要的选择固定在碳酸中的碳之上。对于生命来说,最根本的是要储藏太阳能;但是,举个例子,如果生命并不要求太阳将氧原子和碳原子分开,它就应该(从理论上来讲至少是这样的,而且还要撇开那些可能是难以克服的困难)释放出其他的化学元素,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得不借助完全不同的物理手段来联合或者分解这些元素。如果这些将能量提供给有机组织的物质元素特征并不是碳,那么可塑物质的元素特征也可能不再是氮,而且生物化学也有可能完全不是今天这个样子。结果可能就会出现一种与我们已知的生命形式毫无相似之处的生命形式,这种生命形式的生理机能也会完全不同。只有感觉—动力系统功能会被保留下来,如果不是被保留在这种生命形式的机制中,至少应该保留在其结果中。因此,在其他星球上很有可能会存在生命,在其他的太阳系中也有可能,对于这种生命的形式我们一无所知,它们生存所需要的条件我们也不知道,从我们的生理学观点来看,也许是与我们完全相反的。如果这种生命形式的基本目标是获取可用的能量,以便在爆炸性行为中对其进行消耗,那么在每个太阳系中,每一个星球上,这种生命形式都会像地球上的生命形式一样,选择最合适的方式在它所面对的环境中获得这个结果。这至少是凭借类比推理的方式得出的结果,而如果我们宣称在面对与地球不同的环境时,生命就不可能存在,那么我们就是在以一种错误的方式使用这种类比推理。实际上,无论在哪里,只要能量下降到卡诺规律所指明的那个斜面,只要逆转方向的原因能够减缓这种下降,生命就有可能存在——也就是说,在所有悬浮在恒星星系之中的世界(例如,地球)上,都有可能存在生命。我们再进一步:生命甚至不必集中并且确定在严格意义上的有机组织之中,也就是说,生命不必集中并确定在那些明确的实体中,对于能量之流,这些实体表现为一个个现成却灵活的通道。你可以这样想,即使很难想象,能量可能被储存起来之后,再被消耗在穿越一种尚未固化的物质的不同线路上。生命的每一种本质仍然存在,因为缓慢的能量积累和突然的能量释放也仍然存在。这种模糊且无定形的生命力,与我们知道的确定生命力之间的区别,几乎等同于我们的精神生命中做梦的状态和清醒状态之间的区别。如果在星云物质出现之时,生命作为逆转运动的结果,每时每刻都会迸发出来,那么在物质的冷凝完成之前,我们星云中的生命状态可能就是这样。
因此,我们可以相信,生命可能已经呈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外向显现形式,并且已经从我们已知的东西中设计了非常不同的形式。对于另一种化学基质,在其他的物理条件下,生命冲动仍然是相同的,但是它可能已经在其发展过程中,采用了一种颇为迥异的分裂方式;而整体可能已经沿着另一条道路前进了——这条道路是长是短谁能知道呢?在任意一种情况下,在生物的所有系列中,没有任何一个系列的条件会与其现在的条件相同。现在,真的有必要存在一个系列,或者一些条件吗?为什么一种独一无二的、可能还会继续进化的实体之上不应该打下那种独一无二的冲动烙印呢?
毫无疑问,这个问题源自将生命比作一种冲动的观点。而且,生命必须被比作一种冲动,因为借自物理世界的概念,没有一个能够让我们更加接近生命这个理念。但是,生命只是一个概念。在现实中,生命遵循的是心理规则,而且心灵的本质就是包容各种相互渗透的条件的混合多元性。在空间中,而且也只在空间中,才可能存在着明显的多元性:一个空间中的点绝对与空间中的另一个点相互独立。但是纯净空洞的单一性也只能在空间中遇到;它就是数学点的单一性。抽象的单一性和抽象的多元性都是对空间的限定,或者对理解力的分类,无论我们将它看做哪一种,空间性和智能都是彼此塑造的。但是,心灵本质所包含的内容,既不能完全对应空间,也不能完美地纳入理解力的范畴。在一个既定瞬间里,我们自己到底是单一的还是多元的呢?如果我说它是单一的,我内心的声音就会发出抗议——这些声音来自我内心深处的各种感觉、情感,以及观念,而我的个性就散步在它们之中。但是,如果我说它明显是多元的,那么我的感知意识也会提出强烈的抗议;它就会断定我的感觉、我的情感、我的思维都是我对自己的抽象,而且我们每一种状态都暗含着其他所有的状态。因此,我就是一个多元的单一性,而又是单一的多元体;但是单一性和多元性都只是将其范畴指向我的理解力对我的个性所采用的观点;我既不属于单一体,也不属于多元体,又不同时属于单一体和多元体,即使这两者结合起来可能会非常接近于我在自己的基础上所发现的相互渗透性和持续性。这就是我的内部生命,这也是普遍的生命。在与物质的接触过程中,生命被比作一种冲动或者一种动力,就其自身而言,生命是一种无限的潜能,一种相互侵蚀的数以千计的趋向,即使这种趋向只有在被看做相互外在,也就是在被空间化时,才是数以千计的。就是与物质的接触决定了这种分解过程。实际上物质只能分解那种多元性的潜能;而且,在这一程度上,个性化一部分是物质的工作,一部分是生命自己的意向所造成的结果。因此,诗人的情感(爆发为明确的诗节、诗行和诗中使用的词语)可以说是已经包含了这种个性化要素的多元性,但是,事实上,创造这种情感的,却是语言的物质性。
但是,这些词语、诗行和诗节中流动着的是整首诗的简单灵感。因此,在那些被分解出来的个体中,有一个生命在继续运动:个性化的趋向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遭遇反抗,同时,被一种敌对却互补的联合趋向所完成,仿佛生命多样的单一性被引向了多元性的方向,它做出了众多努力想要自我撤回成为自身。一个部分刚要与其他的部分,至少是与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部分重新结合,就立即被分离开来。因此,纵观生命的整个范畴,个性化和联合之间存在着一种平衡。个性化结合在一起就成为了一个社会(即群体);但是社会一旦形成,就会将联合在一起的个性化溶解为一个新的有机组织,以便将其自身变成一种个性化,从而能够转变成一次新联合的组成部分。在有机组织级别的最低一级上,我们已经找到了名副其实的联合,发现了真正的微生物群体,而且根据最近的一部作品,在这些联合中存在着一种倾向,也就是依靠一个分子的结构而达到个性化的倾向。在
原生植物(有机组织级别的较高一级)中,也遇到了同样的倾向。这种原生植物一旦凭借着分隔的方式脱离了母细胞之后,便会凭借围绕在它们周围的胶状物质彼此团结在一起——原生动物中也存在着同样的倾向,它们开始时会将它们的假足混合在一起,最后则会将自己紧密结合为一个整体。有关较高等级的有机组织起源的“群体”理论是众所周知的。这个理论认为:单细胞的原生动物是通过组合而形成的,这种组合将它们再一次聚合在一起,成为新组合里的聚合体;因此有机组织就变得越来越复杂,同时也越来越容易区分,这种有机组织产生于初级并且几乎没有区分的有机组织的联合。在这种极端的形式中,群体理论遭遇了严重的反驳:多元机体(polyzoism)是一种特例,而且是一个反常的事实,这个观点似乎越来越为人们所接受。虽然如此,事实却是这样的:似乎每一种较高级有机组织都来源于拥有不同分工的细胞的联合。很有可能并不是细胞借助联合的方式造就了个体,而是个体借助联合的方式造就了细胞。但是,这本身就向我们揭示了:在个体的起源中,存在着一种社会形式的影子,仿佛个体只能在一种条件下发展,在这种条件中,个体的物质应该被拆分成拥有个体化外观的元素,并通过一种社会性的外观结合在一起。存在着数不清的情况,在这些情况中自然似乎在联众形式之间犹豫不决,并且自问是应该创建一个社会还是一个个体。因此,最轻微的推动就足以打破这种平衡。如果我们拿起一只足够大的纤毛虫,例如喇叭虫,然后将它切成两半,每一半都包含一部分的细胞核,每一半都会生成一个独立的喇叭虫;但是如果我们对其分割的不完整,因此两半之间还残留着一种原生质的沟通线,我们就会看见这两半各自执行相应的运动: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让生命具有社会形式或者个体形式,只需维持或者切断两者之间的那条线即可。因此,在由单细胞组成的基本有机组织中,我们已经发现了整体表面的个体化是由一种潜在地联合起来的数量不明确的潜在个体化构成的。但是,整个生物系列也体现了同样的规律。当我们说单一性和多元性是非生命体的分类时;我们说生命冲动既不是纯粹的单一性也不是纯粹的多元性时;我们说,如果生命冲动所显示的物质本身就强迫它去在两种形式中选其一,那么它永远都不会做出明确的选择:它会从一种形式跳到另外一种形式,永远确定不下来,此时我们想要表达的就是这样一种规律。因此,生命指向个体化和联合的双向进化决不是偶然:这是由生命的本质决定的。
思考的过程同样也是生命的本质。如果我们的分析是正确的,那么位于生命源头的就是感知意识,或者说超感知意识。感知意识或者超感知意识就是那根火箭的名字,它熄灭后落下的碎片便是物质;感知意识还是维持火箭本身的那种东西的名字,它穿过碎片,将它们照亮成有机组织。但是这种感知意识是一种创造需要,它只会在创造可能会发生的地方,自我显现出来。当生命被宣布为自动行为(无意识行为)时,它就会蛰伏起来;只要选择的可能性恢复了,感知意识就会醒过来。那就是为什么,在不具备神经系统有机组织中,感知意识会根据运动能力或者有机组织所拥有的变形能力进行改变。而且,这也是在拥有神经系统的动物中,感知意识会与一个开关的复杂性成比例,这个开关位于名为感觉通道和原动力通道的交叉位置——也就是,感知意识与大脑的复杂性成比例。理解这种有机组织和感知意识之间的统一性究竟有多必要?
我们不会重复阐述我们已经在之前的作品中讨论过的观点。我们只需回想一下一个理论,例如,根据这个理论,感知意识与某种神经元紧紧相连,而且就像一道磷光那样从它们的工作中被抛出来,科学家为了让分析更为详细,可能会接收这种理论;这种理论是一种方便的表述方式。但是,它也仅此而已。在现实中,生物是行动的中心。它代表着进入世界的某种偶发事件的总数,也就是说,它代表着一定数量的可能行为——这个量会因个体和物种的不同而发生改变。动物的神经系统表明了它的行为将会经过的一些富于变化的路线(即使积累了潜在能量的是肌肉而不是神经系统本身);它的神经中枢经过它们的发展和布局,表明了它会在数量和复杂程度或多或少的行为之间做出或多或少的扩展选择。现在,因为生物中的感知意识苏醒得越彻底,为它提供选择的范围就会越广,赋予它的行为数量就会越大,很明显,感知意识的发展将会表现为依赖于神经中枢的发展。另一方面,感知意识的每一个状态、每一个侧面,都是一个涉及动力活动甚至涉及某种初期回应的问题,因此,没有心灵事件不暗含进入皮层运作机制的路径。因此,一切都好像是这样发生的:感知意识从大脑中涌现出来,有意识活动的各个细节都仿效大脑活动各个细节的模式。实际上,感知意识并不是源自大脑的;但是大脑和感知意识的彼此对应是因为它们都在衡量生物所能做出的选择的量:大脑凭借着其结构去衡量,而感知意识凭借了其觉悟力的强度去衡量。
正是因为大脑状态所表现的,仅仅是其对应的心灵状态中初期的行为所包含的东西,所以心灵状态告诉我们的东西要比大脑状态告诉我们的东西多。正如我们在别处已经证明了的一样,生物感知意识与其大脑是不可分的,这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刀与其锋利的刃口是不可分的一样:大脑就是感知意识插入事件紧密组织的利刃,但是大脑和感知意识之间确实是共同延伸的,就像刀和刃口之间一样。因此,我们不能因为猿脑和人脑之间极为相似就得出这样的结论:相互对应的感知意识是可以比较或者可以根据同样的标准进行较量的。
但是,这两个大脑讲的相似性也许不如我们的想象。在没有习得任何一种动力习惯的情况下,人类能够学会任何一种操作,学会构建任何一种对象,但是将新动作结合在一起的这种能力,即使是最聪明的动物,比如猿类,对这种能力的掌握也是极为有限的,对于这样一个事实,我们能不惊讶吗?人类大脑的独特性就在于此。人类大脑与所有的动物大脑一样,是用于建立动力机制,并让我们随时在这些机制中做出选择,选择那种只要我们一扣动扳机,就能开始运转的机制。但是,人脑与其他大脑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所建立起来的机制的数量是无限的,而正因为如此,它所提供的能够释放这些机制的选择的数量,也是无限的。现在,从有限到无限,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就是关闭与打开的关系。人脑与其他大脑之间的差别不再是程度上的差异,而是种类的不一样。
因此,动物的感知意识(即使是最智能的感知意识)和人类的感知意识之间的差别也是非常明显的。因为感知意识完全对应着生物的选择能力;围绕在真实行动周围的可能行为范围与感知意识之间的共同延伸:感知意识就是发明和自由的同义词。为此,在动物身上,发明永远都只是日常主题的变化。动物被关在自身物种习惯的监牢内,毫无疑问,它能够凭借其个体的主动性去扩展这个习惯的监牢;但是它只能暂时摆脱自动的下意识行为,因为它会在此时创造出一种新的下意识行为。它监牢的大门刚一打开便又再次关上;动物拉动着身上的锁链,但是它也只能是将它拉长而已。而人类的感知意识却能挣脱这个锁链。在人类身上,而且只在人类身上,它释放了自己。一直到人类出现的整个生命史,始终都是感知意识在努力提升物质的历史,也是那些落回到感知意识之上的物质在不同程度地完成淹没感知意识的历史。如果我们可以用计划和努力来打比方,那么我们就可以说计划是自相矛盾的。这个计划就是用(本身就是一种必然的)物质去创造一种获得自由的工具,去制造一台可以战胜机制的机器,以及使用自然的决定论(determinism)去穿越这种决定论所展开的那张网的网格。但是,除了人类的感知意识之外,其他的所有意识在试图穿越网格的时候都被卡在了那张网上:意识依然是由它建立起来的机制的俘虏。意识试图将自动行为引向自由方向,而自动行为却缠绕在意识身上,并将其拖垮。意识没有能力逃离,因为它为行为提供的能量,几乎都用于维持一种无比微妙,但是从本质上来讲又不稳定的平衡,意识便将物质带入了这种平衡之中。但是人类不仅能够保养他的机器,而且还能随意地使用这台机器。毫无疑问,人类将这一点归结于其大脑的优越性,让它能够构建一种无限的动力机制,不断地用新习惯去对抗旧习,并且分离自动行为,使其对抗自己,以便控制这种自动行为。人类还将这一点归结于他的语言,语言能够用一种非物质的实体来布置感知意识,这样一来让这种非物质的实体将感知意识具体化,并由此豁免感知意识,让其免于完全困在物质实体之中,这种物质实体的流动不久就会将感知意识拖下水,并最终将其淹没。人类还将其归结于社会生活,就像语言会储存思维一样,社会生活会将各种努力储存起来,保留下来,并由此确定一个平均水平,而个体在最初的时候就必须达到这个水平,而且,凭借这种最初的激发,社会生活可以让普通人不致沉睡不醒,并推动优秀者更上一层楼。但是我们的大脑,我们的社会群体,以及我们的语言都只是同一种内在优越性的不同外在标记。两种意识按照各自的方式,去证明其在进化的某个既定瞬间所获得的独特而杰出的成功。它们所表现的是种类的不同,而不只是程度的不同,这些不同会把人类从动物世界中与其他物种分离开来。它们让我们猜测:人类的生命从一块巨大的跳板的末端起跳,而其他生命却逐级走下了跳板,因为它们发现那条伸展开来的准绳太高,只有人类才能跨越这一障碍。
正是在这样一种非常特殊的意义上,人类才是进化的“条件”和“终点”。我们说过,生命像超越其他范畴一样超越了终局论。从本质上来讲,生命是一股被送往物质的流,并尽量从中获取一些东西。因此,确切地说,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规划和计划。另一方面,丰富的证据证明:大自然中余下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人类存在的,我们和其他物种进行抗争,而且我们也赢得了这场抗争。此外,如果生命的进化在其过程中已经遭遇了其他的意外,那么,如果生命之流被划分成另一种样子,我们就应该与现在的我们完全不一样,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因为这些各种各样的原因,所以我们将人性(我们的眼睛所看到的人性)看做进化运动中的预先定型了的东西,这一做法是错误的。我们甚至不能说人性是整个进化的产物,因为进化已经在几条不同的线路上完成,而人类只是其中一条线路的终点,其他线路的终点上还存在着其他的物种。我们将人性看做进化的基础,这是从完全不同的意义上说的。
从我们的观点来看,生命的整体呈现为一股巨浪,它开始于一个中心,然后往外延伸至其几乎全部的圆周范围之内,随后停了下来,转变成振动:在这一点上,这个障碍得以突破,生命冲动便可以自由穿梭。人类形式所记录的正是这种自由。除了在人类身上,感知意识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得不停下脚步;只有在人类身上,它才能继续前进。这样一来,人类就无限延续了生命运动,即使他并没有将生命所携带的东西全部吸收。在进化的其他路线上,蕴含着生命的其他趋向,而且,因为一切都是相互渗透的,所以毫无疑问,人类也保留了一些有关趋向的东西,只是非常少而已。这些东西就像是一种模糊而无形的生物,我们可以按照我们的意愿将其称之为“人”或者“超人”,他一直设法自我实现,而且只在途中放弃了自己的一部分,就获得了成功。动物世界的其余物种,甚至植物世界就代表着这些舍弃了的部分,至少,这些物种中的那种积极的、高于进化中偶然事件的东西,就代表着那些舍弃了的部分。
从这一点来看,自然向我们展示的不一致性便得到了巨大的削弱。作为整体的有机世界也因此变成了土壤,这片土壤养育了人类,也养育了在精神上明摆着与人类相似的生物。各种动物,无论它们与人类的距离多么遥远,无论与人类多么敌对,依然是人类在进化途中非常有用的旅伴,而感知意识也已经将其身上携带的各种负担卸载在各种动物身上,而且这些动物也能够将人类托举起来,使之站到某些高地上,看到在其面前展开的无垠的地平线。
确实,感知意识不仅在中途卸载了自己的负担,而且还不得不放弃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人类的感知意识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智能,它可能已经成为、似乎也应该成为直觉。直觉和智能代表着感知意识运转的两个相对的方向:直觉指向的是生命的方向,智能指向的是逆转方向,因此最终发现自己很自然地与物质的运动取得了一致。在一种完整且完善的人性中,有意识活动的两种形式应该得到充分的发展。而且,在这种人性和我们的人性之间,我们可以构思出任意数量的可能阶段,这些阶段对应着智能和直觉所有可能的等级。我们这个物种的精神结构中的一部分偶发事件就存在其中。不同的进化可能会引向一种既更加智能又更加直观的人性。在我们也是其中一部分的人性中,直觉的牺牲实际上几乎完全是为了智能。似乎是为了征服物质,为了重新征服自我,感知意识不得不消耗自身力量中最佳的那一部分。在征服已经完成了的前提下,这种征服已经要求感知意识应该自己去适应物质的习惯,并且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投放在物质的习惯之上,实际上,就是要求感知意识更加专门地将自己确认为智能。然而,直觉仍然存在,但是有些模糊,而且最重要的是,还是非持续性的。直觉是一盏快要熄灭的灯,它只是不时地发出有些微弱的光,但是至多智能持续片刻。然而,每当生命的利益濒于险境,它就会散发出光芒。这种光芒会投射在我们的个性上、我们的自由上、我们占领整个自然的位置上、我们的起源上,也许还会投射在我们的命运上,它所投下的光芒虽然微弱而摇摆不定,但是依然能够穿透智能留给我们的黑暗。
这些稍纵即逝的直觉要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将其光芒投射在其对象身上,但是哲学应该去抓住这种直觉,首先保持好这种直觉,然后将它们扩展开来,以便将它们汇合在一起。只要我们在这一工作上更近一步,哲学就越能觉察到直觉就是意识本身,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直觉也是生命本身:借助于类似于物质生成的过程,智能已经从中被切割出来。精神生命中的整体性也如此被揭示了出来。我们只有在将自己放置于直觉中时才能意识到这一点,以便从直觉过度到智能,因为我们永远都不能从智能过度到直觉。
哲学由此将我们引向了精神生命,而且同时向我们展示了精神生命和肉体生命的关系。种种精神学说的巨大错误就在于它们认为:将精神生命与其他一切生命隔离开来,并将其尽可能高地悬挂在地球之上的空间中,这样就能让它免受攻击,仿佛它们并不是简单地将精神生命暴露出来,使之能被将其看做一种奇迹一样!当意识确定了人类的自由,这些精神学说当然就应该听从意识的指向;但是智能仍然存在,也就是说原因决定了结果,类似的东西制约着类似的东西,一切都是不断重复的,而且一切都是既定的。相信人的绝对真实性,相信人是独立于物质而存在的,精神学说这样做是正确的;但是科学仍然存在,它向我们展示了有意识生命和大脑活动之间是相互依存的。在自然界中赋予人类一个特权位置,坚持认为动物和人类之间的距离是无限的,精神学说这样做也是正确的;但是生命的历史仍然存在,它通过逐步的转化让我们见证了物种的起源,并似乎由此在动物性中重塑人类。当强壮的本能能够保证个人得以存活之时,精神学说选择去倾听其声音,这样的做法当然是正确的;但是如果存在着能够独立生存的“灵魂”,那么它们又从何而来呢?这些灵魂又是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何种原因进入到肉体(我们能够很自然地看到肉体来源于一个采自它双亲肉体的混合细胞)之内的?如果哲学没有决意要在走向精神生命的路上,看到肉体生命真正存在于何处,那么所有的这些问题都不会得到回答,有关直觉的哲学就是对科学的一种否定,早晚会被科学扫地出门。但是,这样一来,有关直觉的哲学就与明确的生物毫无瓜葛了。生命作为一个整体,从最初将其挤进这个世界的冲动开始,就表现为一种高涨的,而且与物质运动的递减相对的波浪。在其波浪的绝大部分表面上、在其不同的高度上,生命之流已经被物质转变为了一种涡流。它只能在一点上得以自由流动,并携带着那种将会给它的前进增加负担却不会让它停止的障碍。这个点就是人性;它就是我们的特权位置。另一方面,这种上涨的波浪就是感知意识,而且像所有的感知意识一样,它包括了无数的潜在可能性,这些可能性之间相互渗透,而且单一性和多元性的范畴都不适用于这些可能性,这是因为它们所针对的都是非生命体。只有这股生命之流所携带的物质,只有这股生命之流用于自我插入的空隙才能将其分割为有区别的个性。生命之流的流动穿越了一代代的人类,将自己细分为个体。这种细分在生命之流中得到了迷糊的说明,但是如果没有物质,这种细分就无法变得明了。因此各种灵魂就被持续地创造了出来,尽管如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仍然是事先就存在的。它们什么都不是,只是生命大河从自身上分割出来的小溪流,流经人性的实体。这条溪流的运动与河床之间有着明显的区别,即使它不得不随着河道的蜿蜒而蜿蜒前行。感知意识与其激活的有机组织之间是有明显区别的,即使它必须经历有机组织的兴衰变迁。因为感知意识的状态所指明的可能行为,每个瞬间都在神经中枢中开始被执行,而大脑每个瞬间都在描绘感知意识状态的动力象征;但是大脑和感知意识的相互依存也仅限于此;感知意识的命运并没有与大脑物质的命运绑定在一起。最后,感知意识在本质上是自由的;它自身就是自由;但是如果感知意识不在物质之上沉淀下来,不去适应物质,那它就不能穿越物质:这种适应就是我们所说的智能,而且智能还自行转向了积极的感知意识,也就是自由的感知意识,自然而然地让其进入概念形式,智能习惯于让自己看到物质适用于这些形式。由此,智能总是用一种必然的形式去觉察自由;它总是忽略新奇的部分,总是看不到自由行为本身所固有的创造形式;它总是用一种仿制品去替代行为本身,这种仿制品是人为的、与真正行为相似的东西,通过旧有的与旧有的、相同的与相同的的组合而获得的东西。由此,在一种试图将智能重新纳入直觉的哲学看来,很多困难都消失了,或者变得简单了。但是这不仅是一种促进思考的学说,而且还给予了我们更多的力量去行动、去生活。因为,有了这样的哲学,我们就会觉得自己不再被孤立在人性之中,人性也不再显得是被孤立在被它控制的本质之中了。因为即使是最小的尘埃也是属于我们整个太阳系的,它被拽入了太阳系那种未被分割的下降运动之中,这种下降运动就是物质性本身,所有的有机生物都是这样,从最低级到最高级,从生命之初到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刻,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时间中,一切有机生物都证明了同一个生命冲动,证明了物质运动的逆反,证明了其本身是不可分的。所有的生命都被结合在了一起,而且所有的生命都屈服于同一个巨大的推动力(生命冲动)。动物站在植物之上,人类高踞在动物性之上。在时空之中,人性的整体就是一支庞大的军队,它在我们每个人的身边和前后急行,并发动一次压倒性的猛攻,它能战胜每一次抵抗,清楚那些最难以对付的障碍,甚至会一直战斗,直到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