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I.书信 阿提娅与马尔基乌斯·菲利普斯致屋大维(公元前44年4月)</strong>
孩儿,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已经到了布林迪西,听说了新闻。就像我担忧的那样,遗嘱已经公开,你被指定为恺撒的儿子和继承人。我知道你的 他们错了。马克·安东尼不怕我们,不怕任何人。
<strong>IX.书信 盖乌斯·奇尔尼乌斯·梅赛纳斯致蒂托·李维(公元前13年)</strong>
若干年前我的友人贺拉斯向我描述过他作诗的方法。几杯酒落肚,我们谈得很认真,我觉得他描述准确,胜过他近年收录在所谓《致皮索的信札》里的形容——我得承认,那首探讨诗艺的诗并不令我格外心仪。他是这么说的:“我受到某种强烈感情驱使的时候,就决定作诗——但我会等,等到这感情强化为一个决心;然后我会构思一个终点,尽可能简单,让感情可以向着它演进,虽然我经常不知道它会如何演进。然后我写起诗来,用上我能使唤的不拘什么手段。得向别家借的,我尽管借。得凭空虚构的,我尽管虚构。我运用我了解的语言,不逾其规矩。但关键在于:我最后发现的终点,不是我起先构思的终点。因为每一个解决都会引起新的选择,每做一个选择又会造成新的问题,得为它们找到解决,如此往复不已。诗人在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诗走到的地方永远感到惊讶。”
今天早晨我再次坐下来给你写信谈早年的生活,想起了那次对话;我想到,贺拉斯关于诗句展现的描述,与我们自己在世界上的命运展现有某些惊人的相似之点(虽然如果贺拉斯听见了,记起自己说过的,他一定会面露阴沉之色,说那全是一派胡言,作诗无非是发现一个话题,然后谋篇布局,以这种修辞反衬那种修辞,以这样的韵律安排烘托那样的词义,如此写下去)。
因为我们的感情——或者不如说屋大维的感情,我们卷入他的感情就像读者卷入诗中一样——缘起于尤利乌斯·恺撒令人难以置信的遇害,这件事越来越像是摧毁了世界;我们构想的终点是对谋杀者们施以复仇,既是为我们的荣誉,也为国家的荣誉。就这么简单,或看似这么简单。然而世界的众神与诗歌的众神实在是智慧的;因为不知多少次,他们将我们保护在我们一心奔赴的终点之外!
亲爱的李维,我不想在你面前摆长辈架子;但是在我们皇帝实现他的天命而成为世界的主人之前,你甚至没有到过罗马。让我给你讲点往事,以便你在这么多年后,也能重构我们当时在罗马遭遇的混乱。
恺撒死了——谋杀者们说,他死于“民众的意志”;然而谋杀者们却不得不在卡比托利欧山上,筑起街垒保卫自己,阻挡“下令”刺杀的民众。两天后,元老院向行刺者们致以感谢;然后也没有喘口气,就对恺撒那些造成他被杀的提案予以批准,立为法律。不管那件事如何可怕,密谋者们的行动有勇亦有力;可是做完第一步,他们却像女人受了惊吓一般四散而逃。安东尼身为恺撒的朋友,煽动人民对抗行刺者们;然而三月望日的前一天晚上,他设宴款待谋杀者们,事发之时,被看见和其中一人(特雷波尼乌斯)正在密切交谈,两夜之后又跟同样这些人共进晚餐!他再次煽动大众,以焚烧和抢掠来抗议谋杀,然后以违法罪名,批准逮捕他们并处决。他命人公开宣读恺撒遗嘱,然后竭尽全力阻止其执行。
最重要的是,我们知道我们不能信任安东尼,我们也知道他是个可畏的敌人——不由于他的狡诈和老练,却由于他的轻率和冲动。因为尽管今天有的年轻人用悲情的眼光看待他,其实他并不十分睿智;他只有当下的意欲而没有远大图谋,他也不特别勇敢。他甚至做不到体面的自杀,在情势无望以后偷生了很久,最终了结时已经没有尊严可言。
一个人全无理智,不可捉摸,却由于畜生般的精力和时来运到,把持了最慑人的权力——你要如何反对这样一个敌人?(回首往昔,尽管我们最明显的敌人都在元老院,我们却立即将安东尼而不是元老院设想为敌人,倒是耐人寻味的;大概我们本能地感到,如果安东尼这样一个笨拙汉子能应付他们,一旦时机来临,我们要对付他该也不那么困难。)我不知道你如何批评他;我只知道我们做了什么。让我向你道来吧。
我们已经见过安东尼,领教过了他无礼的逐客令。他掌握着罗马最大的权力;我们除了一个名字别无所有。我们判断我们的第一项必要任务,是令他承认我们的实力。既然我们释出友好的信号做不到这一点,我们只能试试敌对的信号了。
首先,我们谈话——在安东尼的敌人中间、在他的朋友中间。或者不如说,我们提出幼稚的问题,似乎想努力弄清时势:照他们估计,安东尼何时会落实恺撒的遗嘱?弑暴君者——布鲁图斯、卡西乌斯诸人在哪里?安东尼是投向了共和派的一边,还是仍然忠诚于恺撒的人民派系?诸如此类。我们精心安排,确保谈话的报告传回安东尼的耳中。
起先他那边没有回应。我们锲而不舍,然后终于听说他恼怒的故事;他辱骂屋大维的话散播开来,针对屋大维的谣言和指控口口相传。然后我们做出一个举动,逼迫他现身。
屋大维写了一篇演说稿,其间我略帮了点小忙(我的文件当中也许会有一份抄本;假如我的秘书能找到,一定奉上给你),他在讲稿中哀伤地向群众说道,安东尼没有依照遗嘱将恺撒的财富交给他,但是既然他(屋大维)继承了恺撒的名字,就要践行恺撒的义务——自己出钱将遗赠付给他们。他做了演说。里面其实没什么煽风点火的东西,语调带着哀伤、遗憾与纯真的迷惘。
但是安东尼轻率地行动,正中我们下怀。他立即要元老院制定法律,让合法认养屋大维一事不能成功;他跟多拉贝拉联盟,此人和他一起担任执政官,先前与刺杀者们过从甚密;他争取到马尔库斯·埃米利乌斯·雷必达的支持,此人在刺杀发生后立即逃离罗马,去了他的高卢军团那里;他还公然拿屋大维的性命来威胁。
你要明白,当时许多士兵和市民处在非常困难的境地——至少以他们看来是这样。富豪和权贵几乎全都反对尤利乌斯·恺撒,因此他们反对屋大维;士兵和中间阶层的市民几乎全都喜爱尤利乌斯·恺撒,因此他们青睐屋大维;但他们知道马克·安东尼是恺撒的朋友。现在两个会为他们出头反抗富豪和贵族的人眼看着争斗起来,似乎大祸临头了。
于是阿格里帕凑巧出现,他比我们大家更熟悉士兵的生活、语言和思路,去到那些我们知道征战多年并忠于恺撒的小军官、百夫长和普通士兵中间,恳求他们运用自己的职位和共同的忠诚,平息马克·安东尼和屋大维(他对他们称之为恺撒)无谓地扩大的争执。他们得到屋大维爱惜他们的保证,也相信安东尼不可能将其举动视为反叛或不忠诚,便行动起来。
他们(有好几百人,我相信)依照劝说,首先步行到屋大维在山上的房子。他们非得先去那里不可,你待会儿就明白了。屋大维假装诧异,听取了他们叫他跟安东尼修好的请愿,然后对他们做了简短的演说,表示原谅安东尼的辱骂,同意弥合两人深化的裂痕。不消说,我们确保安东尼会听说这些请愿者的事;倘若他们毫无预兆地去到他的府前,他大可能误会他们的意图,以为他出言威胁了屋大维的性命,因此有人带了他们来还击。
但他知道了他们要来;安东尼的府邸曾经是庞培的住所,恺撒遇刺后被他据为己有,我常常想象,他在那大宅子独自等待他们的时候不知多么愤怒。因为安东尼知道,他除了等待别无选择,他对于自己人生的前途可能也萌生了预感。
在阿格里帕的促动下,老兵们坚持要屋大维和他们同去——他去了,不过没有走在显眼之处,只由别人护送于队伍的末尾。我必须说,我们走进安东尼的庭院时,他表现得相当理智。一个老兵向他呼喊致意,他走了出来,对大伙儿敬礼,然后听取了那一席屋大维已经听过的话——不过,他同意和解时话语有点短促,脸色也阴沉。然后屋大维被推到前面;他向安东尼问好,得到回敬,老兵们发出欢呼。我们没有盘桓;但是他们两人走到一起时我站在很近的位置,我始终觉得,他们握手时安东尼脸上露出了不情愿的、然而是欣赏的淡淡微笑。
所以那就是我们最初获得的小权力。我们正是在此之上越筑越高的。
我乏了,亲爱的李维。精神好的话,我会很快再写的。可谈的还有。
相信你会慎重地采用我告诉你的事情。又及。
<strong>X.书信 马尔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 致马尔库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公元前44年9月)</strong>
连月来的事件令我沮丧之极。屋大维与安东尼争吵;我看到希望。他俩抛弃分歧,和解后双双出现;我感到恐惧。他俩再度争吵,关于密谋的谣言漫天遍地;我感到困惑。他俩又一次修复裂痕;我觉得不是滋味。这一切意味何在?他俩之中有人知道自己走向何方么?与此同时,他们的分分合合叫全罗马不得安宁,也叫暴君遇刺的记忆在每个人心中挥之不去;经过这一切,屋大维的实力和声望与日俱增。我有时几乎觉得,也许我们误判了这小伙子——但我随即说服自己,是情势的偶然令他看上去比实际更有能耐而已。我不知道。这太晦暗不清了。
鉴于形势,我冒着一定风险在元老院做了批评安东尼的演说。屋大维在私下的谈话中给我支持,但并未声援。无论如何,安东尼如今知道我是他的死敌。他横加威逼,使我不敢向元老院做第二次演说;但讲词将会出版,届时便举世皆知了。
<strong>XI.书信 马尔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 致马尔库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公元前44年10月)</strong>
胆大妄为!胆大妄为!安东尼调动了马其顿尼亚各军团,已经前往布林迪西与之会合;屋大维正在坎帕尼亚招募恺撒军团的退伍老兵。安东尼图谋进军高卢打击我们的朋友迪基姆斯,表面上是为刺杀而复仇,实则是为了将高卢军团尽收囊中,自增军力。传说他将要挥师穿过罗马,展示他对付屋大维的实力。我们又要在意大利开战了么?我们可以将我们的事业交托给一个如此年少而有恺撒名字(他已自称恺撒)的小伙子么?噢,布鲁图斯!罗马现在需要你,你在哪儿?
<strong>XII.执政官饬令 致驻阿波罗尼亚的马其顿尼亚军队统领 盖乌斯·森提乌斯·塔乌斯 并书信一封(公元前44年8月)</strong>
奉罗马元老院执政官、马其顿尼亚总督、牧神节祭司团祭司长暨马其顿尼亚军团主帅马克·安东尼之命,兹令盖乌斯·森提乌斯·塔乌斯指挥马其顿尼亚各军团将官调遣部队,预备渡海前往布林迪西,渡海事宜应尽力从速,抵达后按兵原地,俟候最高指挥官到来。
森提乌斯:兹事体大。他去年在阿波罗尼亚度过不少时候,可能跟一些军官有交情。这一点要仔细查明。若发现有人倾向他,立即将他们调出军团,或以其他方式摆脱之。但务必摆脱他们。
<strong>XIII.谤文 在布林迪西向马其顿尼亚各军团散发(公元前44年)</strong>
致追随遇刺的恺撒的群众:
你们要去高卢进击迪基姆斯·布鲁图斯·阿尔比努斯,还是去罗马进击恺撒的儿子?
问马克·安东尼。
你们是被调遣去歼灭你们已故领袖的敌人,还是去保护他的谋杀者?
问马克·安东尼。
已故的恺撒嘱咐向每位罗马市民赠以三百枚银币,遗嘱今何在?
问马克·安东尼。
刺死恺撒的谋杀者与合谋者因为元老院的一道法令而得到自由,这是马克·安东尼批准的。
谋杀者盖乌斯·卡西乌斯·朗基努斯获得叙利亚总督一职,是马克·安东尼给的。
谋杀者马尔库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获得克里特总督一职,是马克·安东尼给的。
遇刺恺撒的敌人中间,他的朋友今何在?
恺撒的儿子向你们呼吁。
<strong>XIV.处决令 于布林迪西(公元前44年)</strong>
发与:盖乌斯·森提乌斯·塔乌斯,马其顿尼亚军队统领发自:马克·安东尼,军团主帅
事由:第四军团与玛尔斯军团的叛国情状
以下军官将于十一月十二日黎明时分被带至军团主帅驻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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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黎明,当斩首处决上列诸人。此外,当从第四军团及玛尔斯军团共二十个步兵队中抽签选出每队十五名士卒,与上述军官一同以斩首处决。
全体军官与马其顿尼亚军团全员必须出席并见证这场处决。
<strong>XV.恺撒·奥古斯都功业录(公元14年)</strong>
十九岁时,我用私人财产自行组建军队,用它来使派系之争横行的共和国恢复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