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褐煤海岸,我停住了脚步,因为木屋里有灯光。
“准是左巴回来了!”我心想,一时无比高兴,差点儿跑起来,但又克制住了自己。
“得把喜悦掩盖起来,”我思量,“得显得生气,先抓住他的把柄。我派他去是办急事,可他倒好,大把花钱,跟酒吧歌女鬼混,晚回来十二天。我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放慢了脚步,想让自己冒起火来。我使尽办法生气,皱起眉头,握紧拳头,做出各种发怒的姿态,可是都不成功。相反,越是走近木屋,我心里越发高兴。
我踮起脚尖,从透亮的小窗往里看,左巴跪在地上,用小炉子煮咖啡。
我心软了下来,喊了一声:“左巴!”
门一下子开了,左巴光着脚,没穿衬衣就跑了出来。他在黑暗中伸长脖子盯着看,发现了我,张开双臂,可马上又收回去,放了下来。
“很高兴又见到你,老板!”他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耷拉着脸,犹犹豫豫地说。
我尽量放大嗓门:“很高兴,辛苦你回来了,”我嘲讽他说,“别靠近我,你身上有香皂味。”
“啊,可你要知道,我可是洗刷干净了的,老板。”他说,“又是洗又是刮,拾掇了一个钟头才来见你。可这讨厌的味儿……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这也不是 “我猜得不错吧。”左巴见我沉默不语,高兴地说道。
“你猜对了,左巴。”我控制住情绪,答道。
“那好,我就要求你一件事儿,神圣的院长阁下,在这座寺院里,你雇我当看门的,那我就可以走私,可以不时地放进一些奇特的商品:女人、曼陀林、大肚瓶拉吉酒、烤乳猪……所有这些都是为了不让你把一生全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日子里!”
他笑着快步朝木屋走去,我跟着他。他不吭声地洗鱼,我去抱柴禾,生上火。汤煮好了,我们拿汤匙,就着锅喝起来。
我们谁都没说话。一整天我们什么都没吃,一阵狼吞虎咽。我们还喝了酒,又愉快起来。
左巴又开口了:“要是现在布布利娜太太来这儿倒很有趣,老板,就缺她了。我跟你说心里话,老板,我真想她,见鬼!”
“你现在不问谁扔给你这根骨头了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老板?麦秆里找虱子。拿起骨头来,用不着管是谁扔的。骨头有没有滋味,上面还有没有一点肉?问题在这儿,至于其他……”
“吃食创造奇迹。”我拍着左巴的肩膀说,“饥饿的身体平静下来了吧?那么,提问的灵魂也该平静下来了。把桑图里拿来!”
当左巴站起来时,我们都听到了石子路上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左巴用露出毛的鼻孔嗅了嗅。
“说狼狼就到。”他边小声说,边拍自己的大腿,“她来了。母狗在空气中闻到左巴的气味,就来了。”
“我走了。”我起身,“我心烦,出去散会儿步。”
“晚安,老板!”
“别忘了,左巴,你答应跟她结婚的,别叫我失信!”
左巴叹了口气:“还要结婚,老板?我腻味了。”
香皂味越来越近。
“振作起来,左巴!”
我赶忙离去,老歌女的喘息声已近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