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他认为无法把这篇小说写下去,而且有好长一段时期都无法进行。但他明白必须写下去,于是终于动笔了,他们在一条旧的象道上追踪那头象的臭迹,这条道给踩实踩烂,穿过森林。看来好像自从山上淌下的岩浆冷却了,树木开始长得又高又密以来,就有象在上面经过。朱马信心十足,他们赶路赶得很快。他父亲和朱马都自以为十拿九稳,在象道上行进轻松极了,以致在穿过森林中斑斑驳驳的光影中继续赶路时,朱马把那支.303口径的枪让他来背。后来,从小道左方密林中出来的一群象在这象道上留下的一堆堆冒热气的新鲜粪便和一个个浅平的圆脚印使他们找不到那头象的象迹了。朱马气急败坏地把那.303枪从戴维手里拿回去了。到了下午他们才好歹逼近那群象,绕着它们走,透过树丛看到这些灰色的庞然大物、在掀动的大耳朵和卷起又放开的搜索着的长鼻子,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树木被推倒的响声、象肚子里的辘辘声以及粪便掉在地上的啪嗒声。
他们终于找到了那头老公象的脚迹,见到它转上一条较窄的象道时,朱马望望戴维的父亲,咧嘴笑笑,露出一口排列齐整的牙齿,而他父亲点了点头。看来他们之间有桩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像那一晚他在农场上见到他们时的那副模样。
没有过多久他们就发现这个秘密了。那东西就在林中朝右的地方,那头老公象踩出的小道通到那里。那是个高达戴维胸膛的颅骨,被日晒雨淋,弄得发白了。它额上有个很深的凹处,两只空空的白眼窝之间有几道隆起的梁,成喇叭形展开,通向两个空洞,那儿曾斫掉过两支象牙。朱马低头望着这颅骨,指指那头他们在追踪的大象站过的地方,指出它曾用长鼻子把这颅骨从原来搁着的地方稍微推过一点儿,还指出它的两支象牙的尖端在这颅骨旁的地上留下的痕迹。他指给戴维看白色额骨上那大凹处中的一个洞,然后指指耳朵洞四周骨头上那四个密集的洞。他朝戴维和他父亲咧嘴笑笑,从口袋中掏出一颗.303口径的实心子弹,把弹头塞进额骨上的洞。
“这就是朱马击伤那头大公象的地方,”他父亲说。“这是它的配偶。实际上是它的伙伴,因为它也是头大公象。它冲过来,朱马开枪把它击倒,再朝耳朵开枪,结果了它的性命。”
朱马这时在指点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骨头,说明那头大公象如何在这些骨头间走动过。朱马和他父亲俩发现了这些骨头,都挺高兴。
“你看它和它的伙伴待在一起有多久?”戴维问他父亲。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他父亲说。“问朱马吧。”
“请你来问他吧。”
他父亲和朱马交谈起来,朱马对戴维望望,笑笑。
“他说也许是你的年龄的四五倍吧,”戴维的父亲对他说。“他不知道,实在也并不关心。”
我可关心,戴维想。我在月光中看到它,它形单影只,我可有基波作伴。基波也有我。这公象并不伤害任何人,如今我们追踪它到它前来看它死去的伙伴的地方,而现在我们就要把它杀了。这是我的过错。我出卖了它。
这时朱马看清了象道的去向,对他父亲招手示意,他们就拔脚赶路了。
我父亲不需要靠杀象来生活,戴维想。如果我没有看到它,朱马就不会发现它。他曾经有过机会杀它,可是仅仅击伤了它并且杀了它的伙伴。基波和我发现了它,可我绝对不该去告诉他们,我该为它保守秘密,始终把它记在心上,让他们在农场上陪他们的女人去喝得烂醉。朱马当时醉得厉害,我们弄不醒他。我要始终把一切保守秘密。我永远不再告诉他们任何消息了。如果他们杀了它,朱马会把他所得的那份象牙去换酒喝,或者干脆为自己再买一个该死的老婆。你干吗不在能帮这头象的时候帮它一把?你只消 “这么说我不该看了?”
“但愿你不想看。我不想给你下命令。”
“这样我就只能告诉你了,”姑娘说。
“她让你看了?”
“对。她说我该看看。”
“愿上帝惩罚她。”
“她这样干可不是存心使坏。那是她万分烦恼时干下的。”
“这样你就全看了?”
“对。真美妙。比前一部书好得多,而现在这些短篇又比它好得多,换句话说,比什么都好。”
“写马德里的那部分怎么样?”他对她望着,她抬头看他,然后润润嘴唇,并不转而望别处,小心翼翼地说,“这些我全明白,因为我跟你完全一个样。”
两人躺在一起,玛丽塔说,“你跟我做爱时并不想到她?”
“对,蠢货。”
“你不想要我照她那样干吧?因为我全都知道,而且会干。”
“别说话,光是感受吧。”
“我能干得比她强。”
“别说话。”
“别以为你不得不——”
“住嘴。”
“不过你不必——”
“谁也不必,不过我们是——”
他们躺着,紧紧地搂在一起,后来终于放松了,玛丽塔说,“我得走开一会儿,不过会回来的。请你为了我入睡吧。”
她吻了他,等她回来时,他睡着了。他本想等她的,可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她在他身边躺下,吻他,他没有醒过来,她就纹丝不动地躺在他身边,试图也睡去。可是她不觉得困,就又十分轻柔地吻他,然后动手十分温柔地抚弄他,同时把乳房挨在他身上。他在睡梦中动弹了一下,她这时把头搁在他胸膛的下部,轻柔而探索地抚弄他,做些亲昵的小动作,发现一些小秘密。
那是个漫长而凉快的下午,戴维一直熟睡着,等他醒来时,玛丽塔不在了,他听到两个姑娘在露台上讲话。他穿好衣服,拉开通工作室的门上的插销,然后从工作室的门走出去到石板路上。露台上只有那个正在收茶具的大孩子,他到酒吧间才找到这两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