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海明威的出版商小查尔斯·斯克里布纳回忆,玛丽·威尔什[这是海明威的 海明威对女人的头发特别敏感,在很多短篇及长篇小说中有细致的描写。例如《丧钟为谁而鸣》中的西班牙姑娘玛丽亚,被叛军糟蹋后剃掉了头发,三个月后,在游击队中遇到来执行炸桥任务的美国人罗伯特·乔丹时,才长成一头短发。罗伯特特别钟爱。在生活中,海明威曾先后要求他那几个妻子把留长的头发铰短,改变发型和颜色。在这部他生前来不及定稿发表的《伊甸园》中,那对年轻情侣把头发染成同样的颜色,剪得同样短,试图交换性别,达到水乳交融的境界。在二十年代,妇女留长发是传统的行为,留短发则意味着叛逆。海明威在早期作品《太阳照常升起》中,就让女主人公勃莱特夫人把一头短发朝后梳,像个男孩,因为她当时正在巴黎过着放浪不羁的生活。到书末,她和西班牙年轻斗牛士罗梅罗短期同居,笃信天主教的罗梅罗曾要求她把头发留长,回复传统。
关于戴维写作活动的描写,贯穿全书,似乎成为一条副线。他 天真无邪的少年在逐步接触成人世界的残酷现实的过程中幻灭是西方文学传统中写主人公成长过程的教育小说中的永恒主题。这使人想起福克纳的著名中篇小说《熊》。美国南方大种植园主麦卡斯林的孙子艾萨克十岁时和大人们一起进入大森林猎熊,在印第安酋长和黑女奴所生的混血儿山姆·法泽斯的教导下学打猎,两年后,猎杀了第一头鹿,山姆为他举行了印第安人正式成为猎人的仪式。十六岁时,参加追捕大熊“老班”的狩猎活动,结果虽然杀死了大熊,山姆和猎狗“狮子”也都搭上了性命。福克纳和海明威一样,同样不厌其详地写出了整个过程,还写到艾萨克从他当作精神上的父亲的善良的山姆身上学会了如何做人。他认清了祖先的罪恶,甘愿放弃建筑在奴隶制上的庄园,搬到镇上,学耶稣的榜样,当上一个自食其力的木匠。
但是《伊甸园》中的这个猎象故事似乎游离于这位处在写作和恋爱的矛盾中的青年作家当时的生活之外。也许在那未完成的第二部原稿中有所张本。这个谜只能等待以后是否加以整理发表时才能解开了。不管怎么样,这两位美国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都触及了这个永恒主题,这该是和西方文学中一脉相承的对人性的关怀这一传统分不开的。
海明威在《伊甸园》中保持了早年的清新简洁的文风,并且就其题材来说,可说是一部青春小说。当时他的健康状况已大不如前,这在同时写作并于1950年发表的《过河入林》中已有所反映。无怪美国当代作家厄普代克在当时发表在《纽约客》周刊上的书评中精辟地写道:本书是“一个奇迹,是早期的魅力的一次新的表述”。詹姆斯·索尔特在《华盛顿邮报》的“书的世界”上写得更为全面:“海明威的告别之作,刻意求工、令人激动、恣意任性可又纯情无邪,忠实于它那高大不朽的制作者和它本身,全然不知黑暗即将降临[显然是指海明威终于未能完成本书而于1961年7月2日把双管猎枪塞进口中扣动扳机自杀。]。”
---吴劳
---1999年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