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兹拉·庞德〔1〕始终是个好朋友,他总给别人办事。他和他的妻子多萝西住在乡村圣母院路的工作室,这间工作室之穷和葛特鲁德·斯泰因的工作室之富达到同样的程度。但是那里光线很好,生了一只炉子取暖,有许多埃兹拉熟识的日本艺术家的画作。他们都是贵族世家出身,蓄着长发。他们的头发黑黑的,闪烁发亮,俯身鞠躬时头发就会甩到前面,这给我很深的印象,但是我不喜欢他们的画。我看不懂这些作品,不过它们也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而一旦我看懂了,它们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我为此感到遗憾,但是对此我毫无办法。
多萝西的画我非常喜欢,我认为多萝西很美,身段长得美妙极了。我也喜欢戈迪埃—布尔泽斯卡〔2〕为埃兹拉塑的那座头像,我也喜欢埃兹拉给我看的关于这位雕塑家的作品的所有照片,这些照片附在埃兹拉写的关于他的那部书里。埃兹拉还喜欢皮卡比阿〔3〕的那幅画,但那时我认为它一无价值。我也不喜欢温登姆·刘易斯〔4〕的那幅画,而埃兹拉却喜欢得不得了。他喜欢他那些朋友的作品,这作为对朋友的忠诚是一种美德,但作为评论则能成为灾难性的。我们从来不为这些事争论,因为我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事物是闭口不谈的。如果一个人喜欢他朋友们的画或者著作,我想那很可能就像那些爱自己的家庭的人,你去批评他们的家庭是不礼貌的。有时候你能忍住很长一段时间才批评你自己的或者妻子的家人,但是对于拙劣的画家就比较容易,因为他们并不做出可怕的事情来,也不像家人那样能造成私人感情上的伤害。对于拙劣的画家你只消不去看他们的作品就行了。但是即使你能做到不去考虑家人,不去听他们说什么,并且做到不写回信,他们在许多方面还是能造成危害的。埃兹拉对人比我和善,也比我更具有基督教精神。他自己的著作,写得对头的话,都是非常完美的,而他犯错误时是那么真诚,对自己的谬误是那么执著,对人又是那么和善,以致我总认为他是属于圣徒一类的人物。他也暴躁易怒,但是也许很多圣徒都是这样的吧。
埃兹拉要我教他拳击,正是在有天下午我们在他工作室里你来我往地练拳时,我 〔9〕 梅杰(Major)一词意为“少校”。
〔10〕 1921年冬天,艾略特与埃兹拉·庞德相遇于巴黎,长诗《荒原》经庞德删削后,分别在艾略特自己编辑的伦敦《标准》杂志1922年10月号和《日晷》1922年12月号上发表。不久,因长诗“对美国文学所作出的贡献”而获该年《日晷》的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