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秋天,来自法国的青年钢琴家用他们国家的传统技巧演奏了诸多题材丰富的乐曲,一直持续到冬天。除了德国的古典曲目,他们还带来了众多迄今为止只听说过却极少能听到的法国作品。我听了数周连续音乐会,共计六次。会场设在酒店大厅,因此听众很少。得益于此,便能够在安静的环境中带着被乐曲环绕的心情欣赏。随着参加次数的增加,我渐渐习惯了会场,还有周围听众的脑袋和侧脸,有一种宛如去教室般的熟悉感。我也开始喜欢那种形式的音乐。
那是临近结束前的一场音乐会。那天,我带着平日少有的从容和清醒的头脑自觉地进入了会场,并且 读者诸君小时候没做过这样的恶作剧吗?在被喧闹的人群包围时,反复用手指堵住两只耳朵然后放开。这样一来就会产生呜哇呜哇的持续鸣响,同时人们的脸庞看上去毫无表情。没有人发现这件事,也没有注意到陷入其中的我。——正是与此相似的孤独感在突如其来的强烈感动中将我俘获。那是演奏者的右手在高音区细致演奏的时候。人们一齐屏住呼吸为那美妙的音乐而窒息。忽然我从那彻底的窒息中醒来,愕然不止。
“太不可思议了!现在如果那只白皙的手在乐器上上演杀人的戏码,恐怕也不会有人叫出声来。”
我回想起就在刚刚的鼓掌声和喧闹声,宛如一场梦,还清晰地停留在我的耳际和眼中。刚才还那样热烈的人群现在却这般安静——我觉得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而且人们谁都没有对此产生怀疑,而是义无反顾地追随音乐。不可言喻的虚无感充斥在我的心怀,无边无际的孤独浮现在我的周身。音乐会——被音乐会笼罩的大都会——世界……一首短曲结束了。宛如深秋的风声一样的声音持续了一阵后又恢复了原先的寂静,在这寂静中音乐再次响起。所有的一切对我而言已经都失去了意义。人们多次发出兴奋的声音接着又安静下去,宛如一场梦。
音乐会结束后人们向舞台致以最后的掌声,同时拿着外套和帽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感到一种病中的寂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向出口走去。在出口附近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粗脖子男人排在我的前面。我马上就认出他是一位因爱好音乐而名声远扬的侯爵。他衣服上的味道击中了我的寂寥,不知为何他那充满威严的身子忽然萎缩起来,差点当场倒下。我不禁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忧郁,匆匆赶去和在玄关等我的朋友会合。那之后,我没有和往常一样同他一起走去银座,而是一个人走回了家。我预感到的失眠又折磨了我几晚,不说也罢。
(1) 音乐术语,又称“乐汇”,乐段内部可划分的最小组成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