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泉疗养地,——在整个欧洲大概也一样,旅馆的管事和侍役领班在给顾客安排房间的时候,与其说是遵照顾客的要求和愿望,倒不如说是根据他们自己对顾客的估量。应当指出,他们绝少搞错。然而他们拨了一套那么豪华的居室给老太太,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可说是太过分了:四间陈设富丽堂皇的房间,外带浴室,仆人卧室,专供侍女使用的房间以及其他等等。一个星期以前,确实曾有某位大公爵夫人下榻于这套居室,此事自然立即奉告新来的宾客,借以提高房间的身价。众人将老太太抬到屋里,说得确切一点,是推着她到各个房间走一遭;她严格而又仔细地察看。侍役领班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头已秃顶,在她 “怎么不许?你没有瞎说?先生!先生!”她推推坐在她左边身旁准备拨动转盘的庄家,“零上能押多少?十二?十二?”
我赶紧把她的问话译成法语。
“是的,夫人,”庄家很有礼貌地肯定,“正如每笔赌注一次不得超过四千弗罗林一样,章程规定是这样。”他补充说明。
“好吧,没办法,押上十二个吧。”
“下注完毕!”庄家吆喝一声。轮盘转动起来,出来的是十三。我们输了!
“再下!再下!再下!再下注!”老太太叫喊道。
我已经不去反对她,耸耸肩膀,又押了十二个弗里德里希。轮盘转动了许久。老太太眼睛盯住轮盘,身子简直在发抖。“难道她真的还想在零上赢钱?”我惊奇地望着她,心里思忖。她的脸上流露着一定会赢钱的坚定信念,热切期待着不一会儿马上要喊零。小球在转盘里跳动。
“零!”庄家叫道。
“怎么样!!!”老太太得意非凡地冲着我喊道。
我自己也是个赌徒,此时此刻那种得意心情自有体会。我手脚发抖,脑袋像挨了一下。十来盘之中竟三次出零,这自然是罕见的事,却也没有特别惊人之处。前天我就亲眼目睹接连三次出零,一个起劲地在纸片上记录每一盘开出数字的赌客大声说,昨天一昼夜才出了一次零。
人家把老太太当作大赢家,特别恭而敬之地认真跟她算账。她得到四百二十弗里德里希金币,折合四千弗罗林加上二十弗里德里希。二十弗里德里希付的金币,那四千弗罗林给的是银行本票。
这一下老太太不再喊包塔贝奇;她忙着赌钱,顾不上喊人了。她没来推我搡我,从表面上看,身子也没发抖。不过她心里直颤,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她全神贯注地在想什么主意,虎视眈眈地准备攫而取之:
“阿列克谢·伊凡诺维奇!他说一次只准押四千弗罗林吗?给,拿去,把这四千全押在红上。”老太太下定决心。
劝阻她是没有用的。轮盘开始转动。
“红!”庄家大声宣布。
又赢了四千弗罗林,这样,总共是八千弗罗林。“四千交给我,另外四千再押在红上。”老太太发号令。
我又押上四千。
“红!”庄家又大声宣告。
“总计一万二!全放在这里。金币倒在这儿钱包里,票子藏起来。”
“够了!回家吧!把轮椅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