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吉夫斯,”我握着方向盘,若有所思地说,“万事都有光明的一面。”
这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我开车到大门口接上这个老实人,然后赶往风景如画的斯诺兹伯里集市。自我们兵分两路之后——他回屋取帽子,而我则留在卧室里穿戴整齐——我就一直在苦苦思索。
我把思索结果陈述</a>给他听。
“不管前景多么惨淡,吉夫斯,不管乌云如何压顶,善于发现的眼睛总能捕捉到幸运的青鸟。诚然,情况不妙。再过十分钟,果丝这个大醉鬼就要去颁奖了,但是咱们决不能忘记,事情总是有两面的。”
“少爷是说——”
“正是。我想的是他的求偶能力。他可正处于罕见的求婚状态。他要是没有摇身变成穴居人,我会相当惊讶的。你看过詹姆斯·卡格尼[1]的电影吧?”
“是,少爷。”
“差不多像他那样的。”
我听见一声轻咳,于是用余光瞟了他一眼。只见他摆的正是有情况汇报的表情。
“少爷还没有听说?”
“呃?”
“少爷有所不知。粉克-诺透先生和巴塞特小姐已经订了婚,并且将择日完婚。”
“什么?”
“是,少爷。”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粉克-诺透先生从少爷房间离开不久以后。”
“哦!是后橘子汁时代咯?”
“是,少爷。”
“你确定信息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粉克-诺透先生亲自向我透露的,少爷。他似乎急于向我交代。虽然他讲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过主旨不难掌握。他首先指出世界真美好,并放声大笑,之后宣布自己正式订婚了。”
“没详细介绍吗?”
“没有,少爷。”
“但是不难猜想。”
“是,少爷。”
“我是说,大脑不会卡壳。”
“不会,少爷。”
果然没有。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事情经过。一个平日里饮食清淡的绅士,给他注入一剂混合酒精,他就势不可挡了。他不再坐立不安、手足无措、张口结舌,而是成了行动派。果丝一定是奔到那巴塞特面前,将她一把揽在怀中,像装卸工对付一袋煤球。对一个天性浪漫的姑娘,这个举动会造成什么效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啧啧啧,吉夫斯。”
“是,少爷。”
“这个消息太棒了。”
“是,少爷。”
“这下你知道我多英明了吧。”
“是,少爷。”
“看我处理这案子,一定让你大开眼界。”
“是,少爷。”
“简单直接的办法,从来不会出错。
但弄巧成拙就不行了。”
“是,少爷。”
“那行啦,吉夫斯。”
我们这会儿抵达了斯诺兹伯里集市文法学校。我停了车,走进校门,心中洋溢着满足。诚然,大皮和安吉拉的问题仍然悬而未解,达丽姑妈那五百英镑也还是遥不可及,但是果丝烦恼不再,想到这一点就让人快慰。
斯诺兹伯里集市的文法学校,据悉约建于一四一六年,和许多类似的古老建筑一样,在即将举办盛会的礼堂里,似乎依然弥漫着几百年来积聚的闷浊。正值盛夏,虽然有人试探性地开了一两扇窗,但总体气氛还是独具特色,充满个人魅力。
在这间礼堂中,斯诺兹伯里集市的少年们每天聚在一起吃午餐,一吃就是五百年,因此那味道挥之不去。空气沉闷而慵懒,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吧,混合着英国青少年和煮牛肉胡萝卜的气味。达丽姑妈和一群当地头面人物坐在 讲得不错,我并不惊讶。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谁都看得出来,里面很有些深刻的内容。我所诧异的是,果丝才经过一个疗程,就从一个张口结舌的呆木头变成了侃侃而谈的演说家。
由此可见,议员们说得不错。想要出口成章</a>,那绝对少不了杯中物,不到眼神儿发直,不可能控制局面。
“先生们,”果丝说,“不,是女士们先生们,当然还有同学们。世界多美好啊。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中,到处都是喜悦和幸福。我来讲个小故事吧。有两个爱尔兰人,派特和麦克,走在大马路上。其中一个说,额的神,跑得快不一定是赢家。另一个回答,哟,额的神在上,教育是启迪,不是灌输。”
不得不说,这是我听过的最烂的故事,我心里奇怪,吉夫斯居然觉得可以把它当作演讲素材。不过,过后经过质问,他回答说,果丝对情节进行了大幅删改,我敢说这就是原因了。
无论如何,这就是果丝的“空德”[4],如果我说引起了不少笑声,大家就该明白,他如何已经成了最受喜爱的嘉宾。大概讲台上有一两个大胡子外加 [4] 法语:Conte,意为故事。
[5] Ego,自我。
[6] 《圣经》中以色列十二支派中的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