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妹子——也许这是多余的事,但我终于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你,我决定不把芳子称作妻子。从干妹子这个词,你可以感到这是对我的讽刺。这位干妹子死了,你也是知道的吧。纵令没人向你讣告情人的死,再怎么说,你自己也能感受得到吧。何况干妹子临死之前还到你那儿见过你呢。一般来说,应该是你来见她才是。在病榻上的干妹子,弥留之际还渴望着见你,她的这颗心是同遥远的你相通的。尽管如此,你却没有来。倘使你以为反正干妹子动弹不了,而且将不久于人世,只要置之不理,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你便不来,那么这就大错特错了。证据就是,你没有来,干妹子才去的,不是吗?让一个垂危的生命付出精神上的劳力,去做不必要的人格上的分裂,在良心上是应该感到羞愧的,是卑鄙的。请你一定记住这件事。今后,死去的干妹子倘使想见你,你可要去见她啊。倘使她希望得到爱,不管你的意志如何,你可也要爱她啊。倘使她想恨,你可一定要让她随便去恨啊!
以前,对于这种偶然的事,你似乎是漠不关心的,仿佛忘却自己不久就该是死去的人。现在我想向你报告一件干妹子葬礼时发生的事,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想写另一件有点意思的事。干妹子亡故不久,我们寻找她的照片,以便摆在佛坛上。可是近年来拍的照片,只能找到同你两人合拍的。本来可以把它剪开两半,我却主张就那么把两人的合影摆在灵牌前。因为 另一件就是葬礼那天发生的事。你知道吧,从干妹子家奔往火葬</a>场途中,必须经过大桥附近的桥洞下面。灵车要穿过那里的时候,助手们分别从前后的车厢里跳了出来,整理悬在灵车顶篷四个角上的装饰物。因为这些装饰物太高,会被桥洞卡住。火车发出凄厉的声音从上面通过。我无意中从汽车内抬头望了望列车,只见车窗里露出一张白脸望着我。这人原来就是你。就算你不知道这是干妹子的葬礼,肯定也会知道某种暗示。这列车是三月十四日四时十三分从W站发车的。
我向你报告这些事,并不光是为了刁难你。把你的照片一起摆在佛坛上,也并不是想把你和干妹子的爱情统统埋葬掉,或者令你伴随干妹子走进墓穴。尽管如此,一看到人们在干妹子的遗像前流泪、合掌、焚香、诵经的情景,连我也觉得太可笑了。人们是不会知道在黑丝带下面有你的。就这样,人这种生灵本来是打算向死者也向生者礼拜的,也是打算凝视着生者的,因为在生者的影子里也会有死者的啊。你从火车车窗无意望着的汽车,就是你情人的送殡队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