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见过当父亲的不承认自己的儿子,哪怕儿子是癞痢头或驼背。倒不是因为他对儿子特别钟爱,看不到这个缺陷,而是不管怎样这是他的儿子。我也一样[2]。我比谁都清楚,我这些文章不过是一个在孩提时代品尝了最表层知识的人说的梦话。那些知识只留下笼统而朦胧的印象,什么都知道一点,可什么都不全面,完全是法国式的。总之,我知道有一个医学,一个司法学,数学分为四大部分。我还大略知道它们的目的。可能我还知道,知识一般都希望服务于我们的生活。可是,我从来都是浅尝辄止,没有潜心研究现代知识之父亚里士多德,也没有锲而不舍地研究其他学科。没有哪门学科我能说出个一二三,任何一个中级班的孩子都可以认为自己比我有学问。至少,在他们看来,我是没有能力出题考他们基本课程的。如若有人强迫我考他们,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地出些一般性题目,考他们天赋的判断力:这一课程,他们一窍不通,正如我对他们的课程一无所知一样。
除了普鲁塔克和塞涅卡,我没有再接触过任何可靠的书本。我不停地从这两人的书中采撷搜集,有如达那伊得斯们[3]不停地往无底水槽里注水一般。我把从中汲取的某些东西记在纸上,却很少装进脑瓜里。
历史是我的特长,我对诗也情有独钟。正如克莱安西斯[4]说的,声音挤在喇叭狭窄的管子</a>中,出来时就更尖更响,我认为思想也一样,它们拥挤在诗那押韵的音步下,突然腾地跃起,给我以强烈的震撼。至于我本人的天赋才能——这也是我随笔中研究的内容——我感到它们在重力下压弯了。我的观念和看法只是摸索着前进,犹犹豫豫,摇摇晃晃,脚步趔趄。即使我尽了最大的能力走得远一些,我也丝毫不满意。我仍看得见更远的地方,但犹如雾里看花,隐隐约约,很难辨清。我态度淡然,毫不做作,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用我的直觉说话;如果像经常发生的那样,我在优秀的作家那里邂逅我曾论述的老生常谈</a>的东西,例如不久前我在普鲁塔克的作品中也发现了他对想象力的论述,与这些人相比,我意识到自己是那样迟钝麻木,微不足道,不禁自怜自轻起来。尽管如此,我仍然喜不自胜,因为我的看法与他们不谋而合,至少我远远地跟在他们后头,赞同他们的看法。此外,我还能区分他们和我之间的最大差别,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然而,尽管我的看法软弱无力,粗俗卑微,我还是让它们保留我原来写的样子,不因为在同那些作家的比较中发现不足而加以粉饰和弥补。要同这些人并肩而行,得有坚实的腰板。本世纪有些作家轻率从事,在他们毫无价值的作品中,常常整段抄袭古代的作家来往自己脸上贴金,可效果适得其反,因为抄来的和他们自己的不啻寸木岑楼,高下悬殊,反使得他们自己的东西显得苍白无力,相形见绌,以致于得不偿失。
这是两种迥然相反的古怪做法。哲学家克里西波斯在他的著作中,不仅插入其他作家整段的引语,甚至整部作品,他把欧里庇得斯的《美狄亚》[5]放进了他的一部著作中。阿波罗多罗斯[6]说,谁不引用别人的东西,其作品就苍白无力。相反,在伊壁鸠鲁留给后人的三百卷作品中,找不到一条别人的引语。
有一天,我偶然读到一段文章。那些法文句子平铺直叙,死气沉沉,空洞无物,读来无精打采,索然无昧。读了很长一段时间,深感厌倦,突然遇到妙趣横生、高雅有致的一个章节。假如我能觉得坡度平缓,上坡比较缓慢,那倒也罢了,可这是悬崖峭壁,刚读了六句,就觉得在飞向另一个世界。因此,我也就意识到我刚才爬出了一个深渊,从此再也不想下去了。倘若我用这些精美的段落来丰富自己的一个论述,就会使我的其他论述相形见绌。
批评他人身上和我相同的错误,同我常做的那样,批评我身上和他人一样的错误,我认为这两者不是水火不相容的。对错误,就应该随时随地予以指责,使它们没有藏身之地。但我深深知道,要多大的胆量我才能同我抄袭的东西平起平坐,并肩比美,还要大胆地期望瞒住别人的眼睛,不被人发现我在抄袭。这得归功于我的想象力和能力,同时也因为我非常用心。况且,我一般决不同那些先驱者短兵相接,而是反复给予轻微的打击。我不和他们肉搏,只是触摸一下。即使我决定肉搏一场,我也不会做的。
如果我能势均力敌地同他们较量,我就是个有学问的人了,因为我所引用的是他们最强的东西。
我发现有些人把别人的甲胄穿在自己身上,连手指头都不让露出来,就像相同学科的人很容易做到的那样,将古人的思想修修补补,以此来安排自己的意图。那些人想把古人的思想掩饰成自己的思想,自己产生不了有价值的东西,便用别人有价值的思想来标榜自己,这首先是不公正、不道德的做法;而且,极为愚蠢的是,他们只满足于用欺世盗名的方式来赢得平庸之辈无知的赞同,却在识别力强的人面前斯文扫地,这些人对借他人的东西装饰自己嗤之以鼻,可是惟有他们的赞扬才举足轻重。对我来说,没有比这种抄袭更不愿做的事了。我不引用别人,除非为了更好地表达自己。这里不涉及编著,这些作品本来就是为把别人的东西汇编起来出版的。除古人外,当今也有人这样做,有些人做得很巧妙,其中一位名叫卡皮鲁普斯。这是些有思想的人,例如利普修斯[7]编著的《政治》就是部博学而艰巨的作品。
我想说的是,无论什么,不管是多么荒唐的看法,我都没打算掩饰,就如我的一张秃顶灰发肖像,画家可能照我的脸画了下来,没有修饰得更完美。因为那也是我的性格和看法,我把它们写出来,是因为我这样想,而不是应该这样想。我只是为了暴露自己,而今天的自己,如果新的学习使我改变的话,明天可能是另一个样子。我根本无权也不想让别人相信我,我自以为学问浅陋,没有资格教育别人。
一位读过我的《论学究气》的人,一天在我家里对我说,我应该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展开讲一讲。然而,夫人,如果说我有这方面的才能的话,那最好用来献给您即将出世的小男孩(您是那样高贵,头胎不可能不是男孩)。因为我一直是您忠诚的奴仆,我有义务祝愿您万事如意,再则,我曾积极促成您的婚事,因此有权关注您家庭的兴盛和繁荣。不过,话要说回来,教育和扶养孩子是人类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学问。
正如种田,播种前的耕作可靠而简单,播种也不难,可是播下的种子一旦有了生命,就有各种扶育的方式,会遇到种种困难;人也一样,播种无甚技巧,可是人一旦出世,就要培养和教育他们,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为他们鞍前马后,忙忙碌碌,担惊受怕。
人在幼年时,有什么爱好还显得嫩幼脆弱,若明若暗,前途尚未确定,因此很难作出可靠的判断。
你看西门[8]、地米斯托克利[9]和其他许多人,他们的行为与自己的本性相差多远。熊和狗的后代总是显示它们天生的癖性,而人则很快屈服于习俗、成见和法律,易于改变和装扮自己。
但是,强迫孩子做超越他们本性的事,是很难很难的。常有人用很多时间,孜孜不倦于培养孩子做他们勉为其难的事,因为选错了路,结果徒劳无功。但是,既然教育孩子如此之难,我认为应该引导他们做最好最有益的事,不要过分致力于猜测和预料他们的发展。就连柏拉图在他的《理想国》中,似乎也给予孩子们很多的权力。
夫人,知识给人以华丽的装饰,是服务于人的不可思议的工具,尤其是对于您这样极其富贵极有教养的人。说实话,知识在地位卑微的人手中是无用武之地的。它引以为荣的与其说能相帮人们确立论据、为申诉辩护或开药方,毋宁说能为引导战争、指挥人民或臝得某亲王或某国家的友谊助一臂之力。夫人,您出身诗书门 他从哪里得到的帮助,可以隐瞒起来,而只将成果展示出来。大凡抄袭和借用的人,只炫耀他们建造的房屋,他们购得的物品,而非从别人那里汲取的东西。法官收受的礼品,你是看不见的,你只见他为他的孩子们臝得了姻亲和荣誉。谁都不会将自己的收入归于公家,只会将获得的财物据为己有。
通过学习,我们变得更完美,更聪明了。这就是学习的收获。
埃庇卡摩斯[16]说,唯有理解力看得着,听得见,它利用一切,支配一切,影响和君临一切:其他一切都耳聋眼瞎,没有灵魂。自然,由于我们不给理解力以行动自由,它变得唯唯诺诺,畏首畏尾。谁曾让自己的学生就西塞罗这个或那个格言的修辞和语法谈过自己的看法?人们把这些装有羽毛的警句格言当作神谕往我们的脑袋里灌,一个字母一个音节都构成事物的要旨。背熟了不等于知道,那不过是把别人讲的东西储存在记忆中。真正知道的东西,就要会使用,不必注意老师,不必看着书本。死背书本得来的才能,是令人遗憾的才能。但愿这种才能只作为装饰,而不作为基础。这是柏拉图的看法,他说,坚定、信念、真诚是真正的哲学,与之无关的一切知识都是装饰品。
我倒希望帕瓦罗[17]、蓬佩[18]这些当代英俊的舞蹈家教我们跳跃时,不要叫我们离开位置,而让我们看他们动作,正如我们的老师教我们判断,却不让我们启动大脑一样;我希望人们在教我们骑马、掷标枪、操琴或练声时,不要让我们练习,正如我们的老师教我们正确判断和善于辞令时,不让我们练习讲话和判断一样。然而,在学习舞蹈此类东西时,我们面前的一切都可作为重要的教科书:侍从的邪恶,仆人的愚蠢,餐桌上的言谈都是新的内容。
因此,与人交往是非常适合这种学习的。还有周游列国,但不是像我们法国的贵族那样,只关注圣罗通达万神殿的台阶有几多,利维亚小姐[19]的短衬裤多么华丽,也不是像有些人那样,只注意尼禄在某废墟雕像上的脸孔比他在某金币上的脸孔更长或更宽,而要把这些国家的特点和生活方式带回来,用别人的智慧来完善我们的大脑。我希望,在孩子年幼时,就带他们周游列国;为了一举两得,可以先从语言相差很大的邻国开始,因为如不极早训练孩子的舌头,长大了就很难学好外语。
此外,人们通常认为,孩子受教育时,应该远离父母。这种天然的骨肉之爱,会使父母变得过于手软心慈,哪怕是最有理智的父母。他们不忍心惩罚孩子的过错,不愿看到对孩子的教育太粗暴,太受规矩束缚,太冒风险。他们见不得孩子操练归来汗流浃背,满身尘土,受冷受热,也见不得他们骑烈马,手持无锋剑同严厉的教练搏斗,或 有一次,我去奥尔良,在克莱里这边的平原上,邂逅两个艺术学院的教授,他们之间相距五十来米,是到波尔多来的。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我看到有一群人,主人走在前面,是已故拉罗希什-富科伯爵先生。我的一位随从上去向前面的那位教授打听他后面的那位绅士是谁,那教授因为没有看见身后还有一群人,风趣地回答:“他不是绅士,而是语法学家,我是逻辑学家。”然而,我们要培养的恰恰不是语法学家或逻辑学家,而是一位绅士。让那些学究去浪费他们的时光吧,我们有别的事要做。但愿我们的学生脑袋装满知识,话语就会源源而来,如果话语不愿跟来,那他就到处带着它们。我常听见有人以不善表达为自己辩护,仿佛满腹经纶只因缺少口才,无法表达出来。这是故弄玄虚。您知道我是怎样看的吗?这是因为他们的想法尚未成形,还在犹豫之中,理不清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因而也就表达不出来了: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有的人说话有点结结巴巴,你就可以判断出,他就像生孩子尚未到分娩阶段,正在怀孕,还在用舌头去舔那尚未成形的物质。至于我,我坚持认为,而这也正是苏格拉底的教诲:大凡思路活跃清晰的,一定能把所想的表达出来,哪怕用贝加莫土话[67],即使是哑巴,也还可用脸部表情:
谈论熟悉的议题,话语必定源源不竭[68]。
——贺拉斯
正如塞涅卡在他的散文中也富有诗意地说:“事物抓住了实质,词语就会自然而来[69]。”西塞罗则说:“事物带出词语[70]。”我们的孩子不必懂夺格[71]、连词、名词,也不必懂语法;他的仆人或小桥的卖鱼婆[72]对语法一窍不通,然而,如果您想同他们交谈,他们会谈得很好,用起语法规则来可能得心应手,可与法国最好的文科学生相媲美。我们的孩子不必懂得修辞学,不必学会未入正题便先来个前言吸引“公正的读者[73]”,他也不用知道这些东西。的确,任何漂亮的描绘,都会在朴实无华的真实面前黯然失色。
华丽的辞藻只能取悦于庸人,因为庸人消化不了更坚实的食物,正如塔西佗[74]笔下的那个阿佩尔所清楚地证明的那样。萨摩斯岛[75]的使者前来觐见斯巴达王克莱奥梅尼,他们准备了一个漂亮而冗长的演说,鼓动斯巴达王向萨摩斯岛的独裁者波利克拉特斯[76]宣战。克莱奥梅尼认真聆听他们演说,然后回答:“你们的开场白我已记不清了,所以中间的也忘了,至于结尾,我丝毫也不想做。”我认为他的回答精彩无比,那几个夸夸其谈的使者尴尬得无地自容。
还有一个人是怎么说的呢?雅典人要在两个建筑师中选出一个来负责一座大建筑物的营建。 我曾很自然地模仿过年轻人衣着的放肆:大衣斜披着,披风搭在一只肩上,一只袜子松松垮垮,这表现了异域衣着的目空一切和艺术的漫不经心。但我觉得这种风度用到语言形式上会更适得其所。对于弄臣来说,任何矫揉造作都是不讨人喜欢的,尤其是在快乐和自由方面。而在一个君主政体的国家中,每一个侍从都得按弄臣的方式训练言谈举止。因此,我们稍为转何自然,蔑视矫揉造作,是完全正确的。
我一点也不喜欢布上的针线和线头看得一清二楚,正如一个漂亮的身躯不应看得出骨头和血管。“真话应该简单,毫不矫饰[88]。”
“除非想装模作样,否则谁会讲话小心翼翼[89]?”
雄辩术吸引我们,却有损于事物。
用毫不实用的奇装异服来引人注目,那是胆怯的行为;同样,追求新奇的句子和鲜为人知的词汇,也是出于一种幼稚而迂腐的奢望。但愿我只使用巴黎菜市场上的语言。语法学家阿里斯托芬[90]就不擅长此道,他模仿伊壁鸠鲁的用词简单,赞同雄辩术的目的只是为了使语言明快。模仿说话并不困难,所以大众会立即跟上;模仿判断和创新,就不那么容易了。大部分读者因为找到了同样的衣袍,就错误地认为拥有同样的身材。
力量和精力是借不来的,服饰和衣服才能借来借去。
在与我过从甚密的人中,大多数说话就像我的《随笔集》,但我不知他们是不是也这样思想。
雅典人(据柏拉图说)注重讲话的优雅和富有表达力,斯巴达人则注意简明扼要,克里特人注意观念的丰富甚于语言,后一种人是最好的。芝诺声称他有两类弟子,一类被他称为语史学家[91],对学习知识兴趣尤浓,这是他最宠爱的;另一类是美丽辞藻的爱好者[92],他们注意的是语言。这不是说善于辞令不是好事,只是没有善行来得好。我气恼的是我们的一生都浪费在学习讲话上。我首先想熟悉我自己的语言,以及我经常打交道的邻国的语言。希腊语和拉丁语无疑是漂亮和伟大的语言,但学习它们太费劲。我这里要介绍一种方法,比习惯的做法省事得多,我亲身实践过。有意者不妨试一试。
我先父曾尽最大努力作过各种探索,从聪明和博学的人中,寻求一种优秀的教育形式,发现了通行的弊病:有人告诉他,我们花很多时间来学习古罗马和古希腊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学会的拉丁语和希腊语,是我们不能达到他们那样高尚心灵和渊博知识的唯一原因。我不认为这是唯一的原因。不管怎样,我父亲还是找到了办法:我还在吃奶时,尚未开口讲话前,他就把我交给了一个不懂法语、精通拉丁语的德国人。那人后来成为名医,客死在法国。我父亲特意把他请来,高薪聘用,整天把我抱在怀里。还有两个学问差一点的人和他在一起,成天跟着我,以减轻那个德国人的负担。他们和我讲话只用拉丁语。至于家里其他人,有一个不可违背的规矩:我父亲本人,以及我的母亲、仆人和侍女,陪我玩耍时,尽量用他们现学的拉丁语同我说话。令人惊讶的是,人人从中受益匪浅。我父母学到了足够的拉丁语,可以听得懂,必要时还可以同人交谈,而那几个侍候我的用人也一样。总之,我们之间经常讲拉丁语,连周围的村庄也受到了影响,以至于某些手工业者和工具的拉丁语名称在那里生了根,并且沿用至今。至于我,都六岁了,听到的法语或佩里戈尔方言不比阿拉伯语多。于是,没有方法,没有书本,没有语法或规则,无需教鞭,无需落泪,我就学会了拉丁语,并且同我学校老师的拉丁语一般纯,因为我不可能将它同其他语言混淆,也不可能讲得变样。如果老师想照中学流行的方法,试着让我把本国语</a>译成拉丁语,给别人的是法文,给我的却是一篇用蹩脚拉丁语写的文章,我就把它改成地道的拉丁语。我的家庭教师,如著有《论罗马人民集会》的尼古拉·格鲁奇,评述亚里士多德的纪尧姆·盖朗特,苏格兰大诗人乔治·布卡南,被意大利和法国公认为当代最优秀雄辩家的马克-安托尼·米雷,他们常对我说,我幼年时讲拉丁语就非常自信和自如,他们甚至不大敢用拉丁语和我交谈。布卡南后来跟随已故德·布里萨克元帅先生,我见到他时,他对我说,他以后写孩子的教育问题,要拿我作例子。那时候,他是德·布里萨克伯爵[93]的家庭教师,这位伯爵后来表现得骁勇顽强。
至于希腊语,我几乎一点也不懂。父亲决定采用人为的方法教我学希腊语,但走的是一条新路子,寓教学于游戏和练习之中。我们把词的变格像球那样扔来扔去,就像有些人通过下棋来学习数学和几何。因为有人劝我父亲,教我体味知识和义务尤其不能强迫,得让我自己有这个欲望,要在和风细雨和自由自在中培育我的心灵,而不能用严厉和束缚的手段。有些人认为,早晨孩子还在熟睡中就粗暴地把他们突然弄醒(他们睡觉比我们沉),会扰乱孩子娇嫩的脑子,我父亲听信了这个迷信,每天早晨用乐器声将我唤醒,我身边从未间断过给我演奏的人。
这一例子足以判断以后的成果,而且应该对这位好父亲的谨慎和爱心作出高度的评价;如果说作了如此细致卓绝的耕作,却没有相等的收获,那就不是他的过错了。导致这一结果有两个原因。一是土地贫瘠和缺少天赋。尽管我身体结实茁壮,但我生性柔顺随和,总是无精打采,有气无力,人们无法使我摆脱无所事事的状态,除非叫我去玩耍。我理解的东西,总是理解得很好;在这懒怠的性格下,我孕育着超过我年龄的大胆想法。我的思维蜗行牛步,只是跟着别人的指挥棒转;我的领悟力姗姗来迟;创造力缺乏生气;最后,我的记忆</a>力差得令人难以置信。因此,我父亲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成果,那就不足为怪了。 [2] 这里,蒙田把他的《随笔集》比做他的孩子。
[3] 达那伊得斯是埃及王达那俄斯的女儿,共五十个,因新婚之夜杀死丈夫,遭到报复,死后被罚永远在地狱里往一个无底水槽注水。
[4] 克莱安西斯(公元前331—前232),斯多葛派哲学家。奇提昂人芝诺去世后,他成为斯多葛派的首领。
[5] 《美狄亚》是古希腊悲剧作家的重要悲剧。取材于希腊神话中的巫婆美狄亚。
[6] 阿波罗多罗斯(活动时期公元前140),希腊学者,以著《希腊编年史》闻名。
[7] 利普修斯(1547—1606),佛兰德斯人文主义者、古典学者、伦理和政治理论家。
[8] 西门(约公元前510—前451),雅典政治家、将军。
[9] 地米斯托克利(约公元前524—前460),雅典海上强权的缔造者。
[10] 阿凯西劳斯(公元前316—约前241),希腊怀疑派哲学家。
[11] 原文为拉丁语。西塞罗语。
[12] 原文为拉丁语。塞涅卡语。
[13] 指意大利的一位医生,罗马大学</a>的哲学教授。他曾被罗马宗教裁判所逮捕,后被教皇释放,于一五八六年离开讲坛,一五九二年在比萨去世。
[14] 原文为拉丁语。
[15] 原文为拉丁语。塞涅卡语。
[16] 埃庇卡摩斯(约公元前530—约前440),西西里岛喜剧诗人,其作品对雅典喜剧的发展颇有影响。
[17] 帕瓦罗是米兰的舞蹈家,在法国国王亨利三世的宫廷中教授舞蹈。
[18] 蓬佩为米兰另一位舞蹈家,相继在亨利二世、弗朗索瓦二世、查理第七和亨利三挞的宫廷中教授舞蹈。
[19] 利维亚是一位舞蹈家,有漂亮的短衬裤。十七世纪,利维亚式的短衬裤由拉辛的情妇传入法国。
[20] 原文为拉丁语。
[21] 原文为拉丁语。西塞罗语。
[22] 原文为拉丁语。塞涅卡语。
[23] 原文为拉丁语。西塞罗语。
[24] 原文为拉丁语。西塞罗语。
[25] 原文为拉丁语。
[26] 马塞卢斯(约公元前268—前208),罗马政治人物和著名将领。公元前二〇九年与汉尼拔交锋,未分胜负。公元前二〇八年在侦察敌方阵地时落入埋伏而身亡。
[27] 拉博埃西(1530—1563),法国作家,蒙田的挚友。《甘愿受奴役》一书揭露了专制统治。
[28] 亚历山德里达为普鲁塔克在《斯巴达箴言集》中提到的一位斯巴达人。
[29] 亨利·埃蒂安纳(1531—1598),法国出生的人文主义者,出版商。
[30] 原文为拉丁语。
[31] 原文为拉丁语。
[32] 原文为拉丁语。
[33] 原文为拉丁语。双鱼座、狮子座、摩羯座为黄道十二宫的三个星座。
[34] 原文为希腊语。昴宿星座即金牛星座,有七颗星,五月中旬和十月间可见。
[35] 阿那克西米尼(活动时期约公元前545),希腊自然哲学家,米利都的三位思想
[36] 加扎为拜占庭的语文学家,生于约一四〇〇年。他在意大利教希腊语,直到一四七〇年客死那里。他编写一部希腊语法,在十六世纪很受欢迎。
[37] 赫拉克利翁(约公元前540—约前480),古希腊哲学家,因其宇宙论而著名,认为火是一个有秩序的宇宙的基本物质要素。
[38] 希腊语:我扔。
[39] 希腊语:更坏。
[40] 希腊语:更好。
[41] 希腊语:最坏。
[42] 希腊语:最好。
[43] 原文为拉丁语。
[44] 三段论是对某些逻辑结构的研究。这类逻辑结构可以从一些特定命题(前提)推出某一命题(结论)。
[45] 在托勒玫的宇宙体系里,地球是不动的中心,太阳和行星环绕地球运行。为了说明卫星运动的现象,认为每个行星在一个小圆上作等速运动,这个小圆叫做“本轮”。同时又假设本轮的中心在一个大圆上绕地球作等速运动,这个大圆叫做“均轮”。
[46] 布拉达曼和昂热利克是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愤怒的洛朗》中的两位性格截然相反的女主人公。
[47] 指希腊神话中的帕里斯,特洛伊王子。维纳斯、朱诺和密涅瓦三位女神争一只金苹果,让帕里斯作裁判,他因愿得美女,把金苹果判给了爱神维纳斯。
[48] 原文为拉丁语。
[49] 薄伽丘(1313—1375),欧洲文学史上的最重要人物之一,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的先驱。
[50] 原文为拉丁语。
[51] 迈尼瑟斯是伊壁鸠鲁的通信者。
[52] 卡涅阿德斯(公元前214—前129),希腊新学院派哲学家,为怀疑主义辩护,反对斯多葛派和伊壁鸠鲁派。
[53] 原文为拉丁语。
[54] 昆体良(约35—96),一译昆体利安。古罗马修辞学家和教师。他的巨著《雄辩家的培训》反映了古代后期的教育思想。他主张教师应因材施教,使学生乐于学习和了解游戏和娱乐的价值。不赞成对学生体罚
[55] 斯珀西普斯(?一公元前339/338),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侄子。在柏拉图去世后,他成为希腊学院的首脑。
[56] 卡利斯提尼斯(约公元前360—前327),希腊历史学家。以史官身份随亚历山大大帝远征亚洲,后因指责亚历山大沾染东方某些习俗而被捕,死于狱中。
[57] 原文为拉丁语。塞涅卡引语。
[58] 亚西比德(约公元前450—前404),雅典政治家。以挥金如土、作战如虎闻名。
[59] 爱奥尼亚,一译伊奥尼亚,古地区名。包括今小亚西亚西岸中部和爱琴海东部诸岛。系古希腊工商业和文化中心之一。
[60] 原文为拉丁语。
[61] 原文为拉丁语。
[62] 原文为拉丁语。
[63] 赫拉克利德斯·本都库斯(公元前390—前322),希腊哲学家和天文学家。
[64] 第欧根尼(?—约公元前320),希腊犬儒学派的原型人物。
[65] 赫格西亚斯(生活于公元前4世纪),希腊克兰尼派哲学家。怀疑人能得到幸福,主张自杀。
[66] 原文为拉丁语。
[67] 贝加莫是意大利北部城市,当地的土话被认为是一种最可笑的语言。
[68] 原文为拉丁语。
[69] 原文为拉丁语。
[70] 原文为拉丁语。
[71] 夺格为拉丁语名词表示工具、原因等的格。
[72] 小桥指巴黎塞纳河上连结小堡和城岛的桥,为最早的三个桥之一,桥上有鱼和家禽市场。
[73] 影射那时候作品中习惯用的前言“致公正的读者”。
[74] 塔西佗(约56—约120),罗马帝国高级官员,以历史著作名垂千古。
[75] 萨摩斯岛为希腊岛屿,在爱琴海东部。
[76] 波利克拉特斯为爱琴海萨摩斯岛的僭主(约公元前535—前522),实施独裁统治。
[77] 西塞罗当罗马执政官时,讥笑过小加图是顽固的禁欲主义者。
[78] 原文为拉丁语。
[79] 原文为拉丁语。
[80] 米南德(约公元前342—约前292),雅典剧作家。古代评论家认为他是希腊新喜剧的最重要诗人。
[81] 龙沙(1524—1585),法国文艺复兴时代最杰出、最多产的诗人,以创作堪与古代诗歌媲美的法兰西诗歌为宗旨。
[82] 原文为拉丁语。塞涅卡语。
[83] 原文为拉丁语。西塞罗语。
[84] 原文为拉丁语。昆体良语。
[85] 原文为拉丁语。塞涅卡语。
[86] 原文为拉丁语。
[87] 苏埃托尼乌斯(约69—约122),古罗马传记作家、文物收藏作家。所著的《诸凯撒生平》记述罗马社会及十一位皇帝的概况。
[88] 原文为拉丁语。塞涅卡语。
[89] 原文为拉丁语。塞涅卡语。
[90] 阿里斯托芬(约公元前257—前180),希腊文献校勘家、语法学家。
[91] 原文为希腊语。
[92] 原文为希腊语。
[93] 德·布里萨克伯爵(1543—1569)在围困蒙田城堡附近的米西当时英勇献身。
[94] 蒙田的父亲一五二八年从意大利战场返回法国,在那里他对文学发生了兴趣。
[95] 居耶纳中学建于一五三三年,校内的老师知识渊博,对学生宽容。
[96] 《湖中的朗斯洛》是一部骑士散文传奇小说。主人公朗斯洛是亚瑟王最重要的士,由一位湖中仙女扶养成人。
[97] 《阿马迪斯》是一部骑士散文传奇小说,主人公阿马迪斯是一位英俊、正直和勇敢的骑士。
[98] 《波尔多的于翁》是一首以史诗韵律写成的古法语诗歌,可追溯到十三世纪上半叶。
[99] 泰伦提乌斯(公元前186—前161),古罗马著名喜剧作家。
[100] 普劳图斯(约公元前254—前187),古罗马著名喜剧作家,与泰伦提乌斯齐名。
[101] 原文为拉丁语
[102] 原文为拉丁语。李维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