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吃饭跟它有点关系,他不带特别的兴趣或好奇心地试图估算从他上一次坐在桌子边上吃饭到现在已经有几天了与此同时他没有停止咀嚼,接着仿佛那一口饭还没嚼完就想起来还没过一天呢尽管今天清晨四点钟的时候他在半睡眠状态下在县治安官家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饭:想起来舅舅(坐在桌子对面喝咖啡)说过人不见得必须吃着饭通过这个世界而是使用吃的动作也许仅仅靠吃这个动作才使他确实进入了世界,把他自己弄到了这个世界:不是通过而是进入,像蛾子通过具体的嚼与吞咽羊毛织品的经纬线实质钻进羊毛那样钻进了世界丰富多彩的团结一致之中,从而制造人的整个历史,把它化为自己的一部分和记忆的一部分,甚至也许通过细嚼慢咽,通过放纵,通过吃它从而得到锤炼,放弃那骄傲而自负的微不足道的他称之为他的记忆他的自我他的我—是从而进入世界那广袤无边的丰富多彩的姓名不详的团结一致,在这个世界的下面那短命的岩石将冷却并旋转成为粉末,这个过程甚至不受到注意也不被记忆因为并没有昨天而明天甚至并不存在所以也许只有住在山洞里以橡实和泉水果腹的苦行僧的生活才是真正可以自负与骄傲的;也许为了达到对你的自负正义感和骄傲那不容异端之说不允许妥协的崇拜高度你得住在山洞里靠橡实和泉水过日子对你的自负正义感和骄傲进行专心的坚定不移的沉思冥想:他吃得很起劲也吃得很多而且在这个时候他自己知道吃得太快了因为十六年来他一直听他们说他吃得太快放下餐巾站了起来他母亲最后一次发出哀声(他想女人除了悲剧贫穷和肉体的痛苦外真是什么都承受不起;今天早上他待在十六岁的人不该待的地方做了连三十二岁的人都不该做的事情:跟着县治安官在乡下到处奔波从沟渠里挖出一具被谋杀的人的尸体:她不像他父亲那样大喊大叫哼哼唧唧的声音要轻一百倍比他父亲要好一千倍,可现在他只不过打算跟舅舅一起走到镇上在那个他可能已经花掉他四分之一生命的办公室里坐一两个小时,她倒完全抛弃了路喀斯·布香和克劳福德·高里又不知疲惫地回到十五年前她 “瞧——”又停了下来,但跟往常一样用不着说更多的话:
“什么?”舅舅说。接着在他没有吭声时说:“啊,我明白了。这不是因为他们是对的而是因为你错了。”
“比这还糟糕,”他说,“我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并不错,”舅舅说,“也许你是对的而他们错了。只是不要停留下来。”
“不要把什么停留下来?”他说。
“即便吹牛说大话,”舅舅说,“只是不要停留下来。”
“不要把什么停留下来?”他又说。但他现在知道那是什么了;他说。
“难道现在还不该是你也不当最低级童子军的时候?”
“这不是吃不了苦的童子军,”舅舅说,“这是 “我没在担心。”哈伯瑟姆小姐说。
“当然不必担心,”舅舅说,“因为我了解霍普·汉普敦——”
“对,”哈伯瑟姆小姐说,“我了解路喀斯·布香。”
“哦。”舅舅说。接着他说:“对。”接着他又说:“当然。”接着他说:“咱们让契克把茶壶通上电,我们等的时候喝点咖啡,你说好吗?”
“那太好了。”哈伯瑟姆小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