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卡萨布兰卡——安法郊区——罗斯福总统抵达卡萨布兰卡——艾森豪威尔将军与亚历山大将军参加会议——希望攻取的黎波里——我于1月18日首次向战时内阁报告会议情况——联合参谋长委员会与联合计划委员会之间的分歧意见——我和埃克将军谈论飞行堡垒问题——他说服我转而支持他们的意见——邀请戴高乐——他抵达卡萨布兰卡——严肃的谈话——对戴高乐将军的赞颂——我于1月20日向战时内阁续报会议情况——“无条件投降”——全部经过——“引文要确实啊”——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关于会议的最后报告——“1943年作战方针”——1月24日举行的记者招待会——总统和我驱车前往马拉喀什——泰勒别墅——总统于25日拂晓启程归国。
我于1月12日动身前往北非。在我的这次空中旅行中发生了一桩小小令人不安的事。为了使这架C—46型飞机温暖如春,在机上装有一架汽油引擎,这架引擎能够产生出热气,使机上的各个暖气片达到极高的温度。这天清晨两点钟,正当我们飞在大西洋上空,离任何地方都有五百哩之远的时候,一个暖气片烤痛了我的脚指头,把我烫醒了,我看这个暖气片好像很快就会烧到炽热程度,把毯子烤着了。因此我就爬下了床铺,把坐在下面舱中的一把椅子上打盹的彼得·波特尔唤醒,让他看看这个非常热的暖气片。我们巡视了机舱,发现还有两个暖气片好像也同样地都快烧到炽热程度。后来我们就到后边的炸弹舱去(这架飞机已改装成为轰炸机),我们发现有两个人正在拼命地使这架汽油加热器烧得旺旺的。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认为这是非常危险的。汽油暖气片可能引起一场大火,而周围的汽油就会立刻爆炸。波特尔也有同样的看法。我决心宁可挨冻,也不愿被烧死,因此便下令把所有的暖气设备都关掉,然后就回去在八千呎的高空里——为了飞在云层之上,不得不飞这么高——在冬季袭人的寒气之中哆嗦入眠。我得承认,这使我感到极不愉快。
当我们抵达卡萨布兰卡时,我们发现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出色。在安法郊区有一所大旅馆,房间很多,足够全体英美参谋人员居住,还有宽敞的会议室。在这所旅馆的周围有几座别墅,是留给罗斯福总统、我、吉罗将军以及戴高乐将军的,如果他来的话。整个地区四周围上了铁丝网,并由美军严密警卫。我和我的参谋人员比总统先到两天。我和庞德还有另外两位参谋长在岩崖和海滩上作了几次愉快的散步。惊涛拍岸,卷起大片大片白云样的泡沫,这使人难以相信竟会有人能从海上登上滩头。没有一天是风平浪静的。高达十五呎的巨浪以山呼海啸之势冲击着巨大的岩崖。难怪有那么多的登陆艇和小艇连同艇上人员被弄翻了呢。
我的儿子伦道夫由突尼斯前线来到了卡萨布兰卡。需要加以思索的事情也不少,因而两天转瞬即逝。在此期间,参谋人员每天都举行长时间的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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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于14日下午到达。我们的会晤极其热烈而友好,这块被征服或解放了的土地,是这位伟大的战友和我不顾他的军事专家对他的劝告所获得的,我能在这块土地上与他会晤,至感欢欣。艾森豪威尔将军也在次日于经历了一段危险的飞行后到达卡萨布兰卡。他急于想知道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准备采取何种方针,并想与他们不断取得联系。他们的职权是在他之上,而且高出很多。一两天后,亚历山大也到达卡萨布兰卡,向我和总统汇报 问题在于,我们在目前是否应当提得更具体一点,我认为,恐怕应当先看一看德国实际将遭到什么样的命运,然后再断定公布更具体的投降条件是否会促使他们投降。
在战争的末期,在德国对此没有任何误解,这一点是无可置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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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各项主要问题进行了十天的研究以后,联合参谋长委员会终于取得了一致的意见。总统和我每天都了解他们的工作情况,并对他们的工作一致表示同意。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决定,我们应当使用沙漠集团军和英方所有的兵力,还有艾森豪威尔军队的一部分兵力,集中全力打下突尼斯;同时决定亚历山大将任艾森豪威尔的副司令官,并实际负责指挥一切战斗。此外,由坎宁安海军上将和特德空军上将分任海军与空军的作战指挥官。显然,如果第八集团军能够将它的六七师兵力运抵该战场的话,这些兵力,再加上安德森将军所率领的英国第一集团军的四五个师,英方就将拥有十二个师左右,而美方因为其余的兵力都用于驻防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他们只能出三个或四个师的兵力参加突尼斯决战。两年后,马歇尔将军曾在马耳他对我说,他当时对这件事感到十分惊讶,就是虽然英方在突尼斯作战的兵力要比美方多得多,可是竟没有提出将艾森豪威尔的兵权转交给一位英国指挥官。这件事我连想都没有想到过。这和总统与我两人合作的整个基础是背道而驰的。关于艾森豪威尔和亚历山大之间的关系,在以后还要提及。这两个人都是大公无私的人,彼此以诚相待。艾森豪威尔把作战指挥权全部委交给了亚历山大。
这时我们已快要结束我们的会议了,我们和参谋长们在1月23日举行了最后一次正式全体会议。在会议上,他们向我们两人递交了关于“1943年作战方针”的最后报告。这份报告可概述如下:
同盟国的物资仍必须首先用于击败德国潜艇。必须尽量向俄国运输供应品,以便支援苏联军队。
在欧洲战场的军事行动将按照下列目标进行,即在1943年内,使用同盟国可能用于对德作战的一切兵力,击败德国。
采取攻势的主要作战方针如下:
地中海方面:
1.攻占西西里岛,目的是——
(1)使地中海的交通线更为安全。
(2)减轻德军对俄国前线的压力。
(3)加强对意大利的压力。
2.设法制造一种局势,以使土耳其能加入我方,成为一个积极的盟友。
联合王国方面:
3.对德国进行最猛烈的空中攻势,以打击德国的作战努力。
4.根据现有两栖部队之兵力,发动局部攻势。
5.尽量集中空前强大的兵力,随时待机而动,以便一旦德方的抵抗减弱到适当程度时,即可重登欧洲大陆。
在太平洋及远东方面的军事行动将继续进行,其目的为维持对日本的压力,并能在一旦德国战败时,立即对日本发动全面攻势。联合参谋长委员会认为,这些军事行动须以不致影响同盟国在1943年内待机彻底击败德国的能力为限。在不影响此计划的前提下,可拟出在1943年内开始收复缅甸的计划〔“安纳吉姆”计划〕,并为此作好准备,在不影响“安纳吉姆”计划的前提下,如尚有多余的时间和人力、物力,可拟出进攻马绍尔群岛及加罗林群岛的计划,并为此进行准备。
这个作战方针是我们两人同我们的专家顾问们逐步拟定的,在批准这项方针时,总统和我还分别给自己本国的参谋长委员会写了如下这样一封信:
在欣然批准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在对各种问题进行彻底的研究之后所拟定的报告之际,总统及首相愿强调指出在一切准备工作中,均应随时注意下列诸点:
(1)必须寻求各种办法,使开往俄国的W·J·①运输船队即使在进行“哈斯基”作战计划期间也不致中断。
①温斯敦-约(Winston-Joe)的缩写。
(2)急需以飞机增援在中国的陈纳德将军的部队,并物色人员,使此项飞机能充分发挥其战斗力。
(3)在6月份月色良好的日子到来以前,作好进攻西西里岛的准备工作的重要意义;以及如在夏季按兵不动,对我方利益的严重危害性。
(4)为了能及时利用8月间的大好天气,发动某种形式的“痛击”作战计划,必须在联合王国加快建立一支美军攻击力量。为此目的,不仅应重新彻底审查所发的作战装备与每月供应,还应根据在发动进攻日可能出现的作战形势,调整由美国运至英国的作战物资与人力的优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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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24号早晨,我们两人出席了记者招待会。我们强使戴高乐和吉罗两人与总统和我交错地同坐在一排椅子上,并且强使他们两人当着记者与摄影师的面前握手。他们照办了,甚至在当时那种悲惨的日子里,看到这些照片,都令人不禁感到好笑。总统和我两人在卡萨布兰卡一事,一直严守秘密。因此当记者们看到我们时,他们简直不能相信他们的眼睛,而当他们听到我们在此间几乎已达两星期之久的时候,他们几乎不能相信他们的耳朵。
在举行了这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告促成的强迫婚姻或“持枪逼婚”(美国人这么说)之后,总统便对记者发表了演说,我支持了他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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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准备动身。但是我对他说,“你不远千里而来,要是不逛逛马拉喀什就回去的话,那就算是虚此一行。让我们到那儿去玩两天吧。我一定要同你共赏白雪皑皑的阿特拉斯山的落日。”我也用同样的话怂恿哈里·霍普金斯。恰巧在马拉喀什有一所非常可爱的别墅,是美国副领事肯尼思·彭达先生从一位泰勒太太——一个美国人——那里租来的。我以前根本就不知有这么一所别墅。这所别墅可供总统和我居住,外面还有足够的地方可以容纳我们的随行人员。于是我们便决定一起到马拉喀什去。罗斯福和我同车在沙漠中——在我看来,沙漠已经开始变绿了——行驶了一百五十哩后,到达了这块闻名的绿洲。我把马拉喀什称之为“撒哈拉的巴黎”,因为好几百年以来,中非各地的商队宁愿在一路上向山中部族缴纳重税,并且甘愿以后在马拉喀什市集上受人欺骗,也想享受一下该城的放荡生活,包括算命的、玩蛇的、大量的吃喝,还有就整个非洲大陆来说是最大的、组织得最完善的妓院。这些都是古今闻名的。
我们两人商定,由我准备午餐,因此汤米便主持其事。一路之上,我一直与总统同车,一共是五小时的路程,总统一路大谈公事,但是也谈了一些题外话。沿路驻扎了好几千名美军,以保护我们,不致遇到任何意外,飞机则在我们头顶不断回旋。我们在傍晚抵达那所别墅,受到了彭达先生的殷勤款待。我领着总统登上了别墅的塔顶。他坐在一张椅子上由人把他抬上去,他坐在那里饱赏了白雪盖顶的阿特拉斯山的日落美景。在吃晚饭时大家——一共是十五六个人——兴高采烈,都唱了歌。我唱了一首歌,总统也加入了合唱,并且一度想要独唱一曲。可惜有人拦住了他,因此我就从来没有听到总统的歌声。
我的这位孜孜不倦的战友定于25日清晨动身,开始他的长途飞行,他飞经拉各斯和达喀尔,然后越过大西洋到巴西,再飞到华盛顿。我们在头一天晚上就已经告过别了,但是他在第二天早上去机场时到我这里再次跟我话别。我当时还没有起床,但是我不肯让他一人去机场。因此我便跳下了床,穿上我那件拉链衣,除了一双拖鞋以外,别的什么也没穿,我就这样一身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打扮,同他同车前往机场,然后我就登上了飞机,照料他舒舒服服地坐好,一面对他这样行动不便的人竟有这样的勇气感到钦佩不已,一面为他所冒的危险而担心。在战争期间,乘飞机旅行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我仍视之为畏途。幸亏总统一路平安无事。后来我就回到了泰勒夫人的别墅。我又在那里呆了两天,给战时内阁写信,告诉他们我今后的动向,还在塔顶上画了一幅画,这是我在整个战争时期唯一的一幅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