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虽然历史上主要事件的近因,可以用各个人的行为去说明,但是,使这些事件成为可能的大多数条件是来自传统制度、种族的气质和自然环境的影响。而种族的气质主要是在悠久的岁月中由个人的行为和物质原因所形成的。强大的种族,不论在事实上或名义上,往往出自体质强壮,性格慓悍的祖先。使一个种族在平时和战时都强盛的那些因素,往往是由于少数大思想家的智慧,他们用道德上的戒律,也许用无形的影响,解释了并发展了它的习俗和制度。但是,如果气候对人的体质不利,则这些东西是不能有所作为的。自然的恩赐,它的土地、河流和气候决定着种族所事的性质,从而,给予社会政治制度以一定的特征。
当人尚处于野蛮时期,这些区别并没有清楚地显现出来。我们关于野蛮人部落的习惯虽然知道的很少,也不可靠,但就我们所知道的也足以肯定,这些习惯在许多不同的细节中却具有普遍的一致性。不论他们的气候和他们的祖先如何,我们发觉野蛮人是在习惯和冲动的统治下生活的;从不为自己开辟新途径;从不为遥远的未来打算,甚至也很少为最近的将来预作准备;尽管他们受着习惯的支配,但由于一时的冲动而往往变化无常;有时也准备进行最艰巨的努力,但不能长期坚持扎扎实实的工作。尽量避免繁重的任务;而那些不可避免的工作是由妇女的强迫劳动来做的。
正是当我们从野蛮人的生活转向早期文明时才使我们不得不注意自然环境的影响。这部分原因是由于早期的历史贫乏,很少告诉我们指引和操纵民族进步的进程,以及加速和阻碍它的那些特殊事件和个性坚强的影响。但主要原因是由于在人类进步的这个阶段上人同自然作斗争的能力是薄弱的,没有它的慷慨赐与,人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自然在地球面上划出少数几个地方,特别适于人最初从野蛮状态分离出来;而文化和工艺的萌发正是由这些得天独厚地区的物质条件所培育出来的。
除非人的劳动除提供自己的生活必需品外,还绰绰有余,甚至最简单的文明也是不可能的;超过生活必需品的某些剩余,是维持那种进步借以发生的脑力劳动所必要的。因此,差不多所有的古代文明都产生在气候温和的地方,在那里,维持生命所需要的东西很少,而自然甚至对最粗陋的耕作也提供了丰厚的报酬。它们往往聚集在大河的两岸,河灌溉了土地,并提供了交通上的便利。统治者一般都是新近从遥远的异乡或附近的山区之比较寒冷的气候中来的。因为温和的气候有损于人的精力;而使他们有可能进行统治的那种力量,差不多都是由他们故乡比较温和的气候中来的。的确他们把自己大部分的精力在他们新迁来的地方保存了好几代,同时靠被征服民族的剩余劳动生产物过着奢侈的生活;并把自己的才能多用于统治者、战士和牧师的工作上。最初他们是愚昧无知,但很快学会了他们应该向臣民学的一切东西,而且超过了他们。但是,在文明的这个阶段上,文化人只限于少数的统治者,而在劳苦大众中间几乎是绝无仅有的。
此中原因是,作育早期文明的那种气候也必然使它衰落。在较寒冷的气候中,自然提供了一种使人精神焕发的气氛;虽然人们最初进行了艰苦的斗争,但是,随着他们知识的增进和财富的增加,人们是能够丰衣足食的;在后一阶段,人们给自己建造了宽大而坚固的房屋,而这些房屋是在天气严寒使几乎一切家务和社交活动都需要有房屋庇护的那些地区的文化生活所最必需的。但是,生命充沛所必要的那种令人精神焕发的气氛,如自然不加施舍,是完全无法得到的。尽管在热带的阳光下可以看见进行艰苦体力劳动的工人,尽管手工业者卓具匠心,尽管圣人、政治家和银行家机警而伶俐,但气候酷热使艰苦持续的体力劳动和高度文化活动不相容。在气候和奢侈的共同影响下,统治阶级逐渐丧失了自己的元气;他们中间能成大事的也愈来愈少。最后,他们被那多半来自较寒冷气候的强大民族所推翻。有时候他们形成一个前此为他们所统治的人和他们的新统治者之间的中间阶层;但更常见的是,他们湮没在那无精打采的人民大众之中。
这样的文明往往有许多是哲学史家感到兴趣的东西。它的全部生活几乎无意识地浸透了少数的简单思想,这些思想交织得十分和谐,像东方地毯那样美丽动人。从民族、自然环境、宗教、哲学和诗歌的共同影响以及战争和坚强个性的共同影响中说明这些思想的根源,一定有许多可学的东西,所有这些在许多方面经济学家都可以借鉴;但是,它不能直接阐明经济学家所专门研究的那些动机。因为在这样的文明中,最有能力的人都轻视劳动;没有那种热气腾腾的自由工人,也没有那种冒险的资本家,被人卑视的劳动是由习惯所调节的,甚至把习惯看成是免受暴虐无理的唯一护身符。
绝大部分的习惯无疑只是压迫和迫害的具体形式。但只具有摧残弱者的作用的那套习惯,寿命是不长的。因为强者靠着弱者过活,没有他们的支持,强者是无力自持的;如果他们所组织的社会活动使弱者负担过重,无以复加,从而,也就毁灭了他们自己。因此,经得起时间考验的那些习惯,总是含有保护弱者免于遭受随意损害的规定的。
实际上,当经营的事业很小,没有有效竞争的余地时,习惯不仅是防御比他们强的那些人所必要,而且甚至是防御他们同行邻里所必要的一面挡箭牌。如果乡村的铁匠除了本村就无法出售自己的犁头,而如果那个村子除了向他就无法买到犁头,那末,由习惯规定一个适当的价格水平,对大家都是有利的。这样,习惯成了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在进步的初期,没有什么东西有使那种原始习惯破坏的趋势,而这种原始习惯是把革新者视作异端或敌人的。这样,经济原因的影响就被抛到幕后,那里它们是在确实而缓慢地起着作用。它们用了几世纪而不是几年才产生了自己的影响。它们的作用微妙得往往为人所忽略,除了那些通过对现代类似原因的更加显著而迅速的作用进行观察,从而知道在何处寻找它们的人以外,它们几乎是不易为人所察觉的。
<B> 市民们获得了文化,而没有丧失他们的精力,没有忽略自己的商业,除商业外,他们在知识上对许多事情都发生兴趣;他们在艺术方面领先,而在武功方面也不落后。他们以把大量经费用于公共事业为荣,同时也以节约使用公款,保持预算平衡,和实行以健全商业原则为基础的公平税制为荣。这样,他们就成了现代工业文明的先驱;如果他们在进行中一帆风顺,并保持最初他们对自由和社会平等的热爱,则他们也许很早以前就解决了我们现在才开始遭遇的许多社会经济问题。但是,在久经战乱的蹂躏之后,他们最后败于他们周围的强大邻国了。的确,当他们的邻人隶属于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统治往往是如此残暴,所以,他们最后被邻国所推翻,在某种程度上是公平报复的结果。他们因不义而备受折磨,但是,他们辛勤劳动的果实仍然存在,而且是我们时代从前代所继承的社会经济传统中许多精华的源
<B> 这些努力注定是要失败的。旧有的规章制度是当时社会、伦理和经济思想的体现;它们是摸索出来的,而不是想出来的;它们是那些在几乎不变的经济条件下生息的人们多少代经验的自然结果。而在新时代中,变化是如此之快,以致没有时间来这样做。各个人都必须自行其是,很少借鉴过去的经验。那些力图保存旧传统的人很快就被抛在一边。
新兴的企业家族主要是由这些人组成的;他们自力更生、坚强、敏捷并富有进取心。他们看到以自己的努力所获得的成功时,往往认为贫者和弱者的不幸应归罪于他们自己,而不应加以怜恤。深感于那些力图支持进步潮流所损害了的经济秩序的人们的荒谬,他们往往认为,除使竞争完全自由和让强者自行其是以外,再没有什么可需要的了。他们赞扬人的个性,而且并不急于寻求一种从前使人们结合在一起的社会工业约束的现代替代品。
同时这种不幸曾减少了英国人民的纯收入总额。1820年,仅国债的利息就用去了纯收入总额的十分之一。因新发明而价格低廉的那些商品主要是工业品,而这种工业品劳动者消费极少。因为英国那时差不多是工业的垄断者,如果工业家可以自由地以自己的商品交换外国的粮食,则他显然会得到便宜的食物。但是议会中掌权的地主阶级却禁止这样做。劳动者的工资,就用于普通的食物而论,等于他的劳动在一块很贫瘠的土地上所生产的数量,这块土地是为了补充较肥沃的土地所提供之数量不足而被迫耕种的。他必须在市场上出卖自己的劳动,其中供求力量即使自由地起着作用,则它们也只能给他带来低微的工资。但是他并没有享受经济自由的全部利益。他同其他工人也没有有效的联合;他既缺乏市场知识,又缺乏商品卖主们所具有的那种坚持不卖以求善价的能力,他被迫在不卫生的条件下工作,并使他的家人也在这种条件下进行长时间的劳动。这就影响了劳动人民的效率,从而也影响了他们劳动的纯价值,从而它降低了他们的工资。雇用童工进行长时间的劳动并不是一件新鲜的事情,甚至在十七世纪的诺尔维奇和其他地区就已经十分普遍了。但是十九世纪的三十年代因在恶劣条件下进行过度劳动而造成的道德上的败坏、身体上的痛苦和疾病在工厂居民中却达到了顶点。在十九世纪的中叶,它们逐渐减少,此后,减少得更快。
工人们认识了企图恢复管理工业的旧规章的愚蠢之后,就再没有箝制经营自由的任何愿望了。英国人民所受的痛苦,充其量也永不能同革命前的法国因没有自由而造成的那些痛苦相提并论,有一种论点,认为如果不是由于英国从它的新兴工业中所得到的那种力量,它也许会屈服于外国的军事独裁之下,如同它以前的那些自由城市所遭遇的那样。它的人口虽少,但有时却几乎独自负担着那反抗控制大陆几乎全部资源的征服者的战争重担;而在反抗那个征服者的斗争中它有时又资助一些较大而较贫的国家。不论正确与否,当时人们认为,如果自由的英国工业不供给反对共同敌人的战费,则欧洲也许会长期受着法国的统治,如同它以前受着罗马的统治那样。因此,很少听到对自由经营的过度的怨言了,而多数的暴怨是对英国人以自己廉价生产的商起来交换外国的粮食所加与的那些限制。
甚至那些当时正在开始英国史上几乎比任何其他事物都富有趣味和教益的光辉而波折重重的生涯的职工会,也转入明哲保身的时其。它们根据辛酸的经验知道企图实行政府借以指导工业行径的那些旧规章的荒谬;但是关于如何用它们自己的行动来调节商业,他们还没有深远的见解。它们所关怀的是通过取消反工人结社的立法来增加本身的经济自由。
<B>第十六节 电报和印刷机现在有可能使人们对他们的灾难采取补救措施;我们正在逐步走向集体主义形式,而这些形式,如以坚强的个人克制为基础,将比旧的形式高级。</B>
目睹经济自由的急剧增长所带来的各种祸害就有待于我们这一代了。现在我们才第一次逐渐懂得不尽自己新义务的资本家如何力图使工人的福利服从于他的致富愿望。现在我们才第一次逐渐知道坚持富人不论以个人或集体的身份除享权利外还得尽义务的重要性。现在新时代的经济自由才第一次如实地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一部分是由于知识的扩大和热诚的增加。但是不论我们的祖先如何明智,他们决不能像我们那样了解事物;因为他们忙于应付各种紧急需要和可怕的灾难。
我们必须用更高的标准来衡量自己。因为英国虽然近来为了民族生存而再次要求进行斗争,但是它的生产力有了巨大的增长;自由贸易和交通的发达使人数大大增加了的人口有可能以有利的条件获得充分的粮食。人民的货币收入平均增加了一倍以上;除了饲料和住房差不多所有商品的价格下降了一半,甚或多些。的确,即使现在如果财富加以平均分配,则全国的总生产也许只足以提供人民的必需品和较需要的安逸品,而实际上许多人只有最低生活必需品。但是国家的财富增加了,卫生条件改善了,教育发达了,道德增进了;我们不再被迫几乎把其他各种考虑都置于增加工业总产量的需要之下。
特别是这种新增加的繁荣使我们富强得足以对自由经营加以新的限制。虽然为了高尚的最后较大利益而必须忍受暂时的物质损失。
但这些新的限制与旧日的限制是不同的。它们并不是作为一种阶级统治的手段而强加上的,而是为了在那些不能利用竞争力量来保护自己的事务中来保护弱者,特别是儿童和有子女的母亲。目的是周到而迅速地提供一些适于现代工业急剧变化着的环境的药方;从而,得到其他时代中逐渐由习惯而来的那种从前对弱者的保护之利,而不受其害。
即使当工业在性质上有好几代几乎都没有变动时,习惯的成长也太慢,盲目性也太大,不能在压力有利时来施加压力。在后一个阶段它的利少而弊多。但是借助于电报,印刷机,议会政治和商会人们有可能对他们自己的问题想出解决办法。知识的增进和自赖性的加强,曾给予他们以真正克己的自由,而这种自由使他们有可能自愿地对他们自己的行动有所约束;集体生产,集体所有和集体消费这些问题正在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实行巨大而急剧的变革的计划,现在和以往一样,注定是要失败的,而且也会引起反作用;我们是不能稳步前进的,如果我们前进得如此之快,以致我们新的生活方式超过了我们的本能的话。的确,人性是可以改变的——新思想新机会和新的行为方法甚至用几代的时间就可以使它有很大的改变,如历史所表明的那样;人性的这种改变所涉及的范围也许从来没有现在那样广泛,所进行的速度也许从来没有现在那样快。但它仍然是发展的,从而是渐进的;我们社会组织的变革必然由它而生,因此也必然是渐进的。
虽然社会变革由它而生,但是这种变革因经常使它承担某种新的更高尚的工作和争取某种远大的实际理想而促进我们更高的社会性的发展时,往往会多少走在它的前面。这样,慢慢地我们就会达到一种社会生活的秩序,在这种秩序中,公益战胜了个人的反复无常,其程度甚至超过个人主义开始以前的那些时代。但那时大公无私将是有意识的产物;虽然借助于本能,那时个人自由将在集体自由中发展自己。这是和旧的生活秩序成为一个可喜的对照,在旧的生活秩序中,个人受习惯的奴役造成了集体的奴役和停滞,而这些只有用专制主义的任性或革命的任性才能打破。
<B>第十七节 续前。</B>
直到现在我们都是从英国的观点来考察这种运动的。但是其他国家也向着同一个方向迈进。美国以这样勇敢而直率的态度来处理新的实际困难,以致它已经在某些经济事务中获得了领导权。它提供了当代最近经济趋势中许多最有教益的事例,如各种形式的投机和商业联盟的发展,不久它也许将在为世界其他各国开拓道路方面起主导作用。
澳大利亚也不示弱,它在人口的较纯方面较之美国显然具有某些优越性。因为虽然澳大利亚人(大致也同样适用于加拿大人)来自许多国家,从而,通过各种各样的经验和思想习惯可以启发思想和胆识,但是差不多所有的澳大利亚人都属于一个民族。社会制度的发展在某些方面比它们必须要适应各个不同民族的能力、性格、趣味和需要的条件下可以进行得更加顺利而迅速。
在欧洲大陆上通过自由结社而获得重要成果的力量比讲英语的国家差些;因此,在处理工业问题上采取的办法较少,也较不彻底。但是对这些问题的处理没有任何二个国家是完全相同的。它们所采取的方法各有特点,也各有所长;特别是关于政府行动方面。在这方面德国领先。它的加工工业比英国发展得晚,对它来到是一种很大的利益;
它能够借鉴英国的经验,少走许多弯路。
在德国绝大部分本国的高级知识分子都在政府任职,也许没有其他政府,它本身容纳了这样多的有才华的人。另一方面,造成英美最优秀企业家的那种精力、创见和勇敢在德国最近才得到充分的发挥;
同时德国人民具有很大的服从性,因此他们和英国人有所不同;英国人的意志力当必要时将使他们能够遵守完全的纪律,但他们不生来就是百依百顺的。在德国可以看到政府管理工业的最好和最吸引人的形式。同时私营工业的种种特长,它的活力,它的弹性和它的方法也开始在德国得到充分的发展。因此关于政府经济职能的问题在德国已加以仔细的、有成效的研究,而这些对讲英语的民族来说也许是很有教益的,只要他们记着,最适合于德国人性格的那些措施对他们也许不是十全十美的;因为即使他们愿意,他们在坚定不移的服从性以及安于粗陋的衣食住和娱乐方面也不能与德国人相比。
此外,德国比其他国家拥有为数较多的本民族中最有文化修养的人,而这些人不论在宗教感的强烈上或企业投机的锐敏上都是世界上顶出色的。在各国尤其是德国,经济实践和经济思想中最卓越而富于教益的东西大多来自犹太人。而我们特别感激德国犹太人的是,他们作出了许多关于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利害冲突以及关于它们最后的经济原因与其可能的社会主义药方的狂妄的臆测。
但是我们快要谈到附录二的主题。在这里我们已经见到经济自由是怎样在最近才发展起来,而经济科学现在所必须讨论的问题的本质又是怎样的新鲜;其次我们必须研究的是,此问题的形式是怎样由于事件的发展和大思想家个人的特点而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