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在重新继续我的“关于政治和所有权的探讨”的工作以前,为了使某些有地位的人感到满意并为了秩序的关系,我应当给您做一番坦白和直爽的解释,这样做是适当的。在一个约束得很严的国家中,谁也不许攻击社会的外表形式和它的制度的基础,除非他已经得到这样做的权利—— 那些在他们的人身尊严上和在法律面前是平等的人,在他们的地位上也应当是平等的,——我在一篇标题为《什么是所有权?或对权利和政治的原理的研究》的论文中所主张并阐述的,就是这样一个论题。
甚至在个人钱财上的社会地位平等的观念,在各个时代都曾像一种模糊的预兆那样包围着人类的想像力。诗人在他们的赞美诗中歌唱它;哲学家在他们的乌托邦中梦想它;传教士提倡它,但只是为了灵魂的世界。被这个观念支配着的人民对它从未有过信心,并且使民政当局感到烦扰的,莫过于有关黄金时代和阿斯特莱王朝的那些传说了。可是,一年以前,这个观念获得了科学上的说明,这个说明还没有受到令人满意的反驳,并且,请允许我补充一句,它将永远不会受到这种反驳。由于它略微带有愤激的语气,由于它的推理方法——这种方法不同于一般所承认的权威人士采用的方法,——以及由于它的结论的重要和新奇,这个说明是能够引起某种的恐慌的;并且,就一般公众来说,如果它不是——像您先生说得这么好的那样——一封密封的、仅仅投递给有学问的人的信件,它就会是有危险性的。当我看到您能透过它的那层形而上学的衣裳而辨认出作者的聪明的先见时,我感到愉快,并且我为此而向您致谢。但愿上帝允许我的那些完全是和平的意向永远不使我被当作叛逆犯而受到诉究!
像扔到一个蛇堆里去的石块那样,关于所有权的 他们有了为公共利益而剥夺公民的权力,但是还不满足,还要为了私人利益而去剥夺公民。在一个很长时期内,人们闹着要修改关于抵押的法律;为了各种债权的利益,甚至是为了债务人自己的利益,人们要求一种可以使不动产的没收过程变得和商业上签发拒绝偿付证明书同样迅速、同样简便和同样有效的诉讼程序。众议院在今年1841年年初曾经讨论了这个草案,并且那个法案几乎是一致同意通过的。没有再比产生这个改革的动机更加正确、更加合理、更加显然合乎哲理的了。
1.以前,小所有人在债务已经到期而自觉无法清偿时,不得不在摆脱了他的债务之后,用他剩余下来的全部财物去支付法律上的费用。今后,没收处分的迅速解决可以使他不致整个破产。2.清偿方法上的困难妨碍了信贷,并且妨碍了向农业方面的投资。现在,不信任的原因既已不再存在,资本家将找到新的市场,农业将得到迅速的发展,首先享受到新法的利益的是农民。3.最后,极不公正并且荒谬的是,根据一纸拒绝偿付的证明书,一个穷困的工厂主将在二十四小时内眼看着他的事业停顿、他的工作停止、他的货品被扣押、他的机器被拍卖、最后他自己被送入监狱,而没收一块小得极为可怜的地产却有时需要两年的时间。先生,这些和其他一些论据是您在这一学院年度最初的几次演讲中清楚地陈述过的。
但是,当您在说明这些卓越的论据时,先生,您有没有自问一下我们的抵押制度的这种转变会产生怎样的趋向呢?……会使地产货币化,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会使土地被积聚在皮包里;会使农业劳动者和土地分离,人和大自然分离;会使他成为大地上面的一个流浪者;会把家庭情感、民族自豪感和爱国心的最后一丝痕迹都从他心中连根拔除;会使他愈来愈孤立;会使他对于四周的一切感到无动于衷;会把他的爱好集中在唯一的对象——金钱上面;并且最后,通过高利贷的诈欺的活动,会让金融贵族的代言人来垄断土地,而金融贵族则是我们已经开始痛苦地感到其有害影响的工业封建主义的得力助手。因此,劳动者受制于不从事劳动者的隶属关系,已被废除的等级的复辟,以及贵族和平民的划分,就会一点一点地得到实现;因此,由于赋与资本家以财产的新特权,中小所有人的特权就会逐步消灭,并且整个自由的和诚实的劳动阶级也就会随着趋于消灭。当然,这并不是我的废除所有权的计划。我决不是要使土地动产化,而是,如果可能的话,想使连纯粹是智力上的职能都固定起来,以便社会实现大自然的意向,而大自然是把我们最初的财物、即土地给了我们的。因为,如果生产工具或生产资本是劳动者的标记的话,那么这也是他的立脚点、他的依靠、他的家乡,并且像赞美诗的作者所说的那样,是他的活动和休息的场所。①
①Tucognovistisessionemmeamerresurrectionemmeam。《旧约诗篇》 如果按照现行的利率的半数可以借到款项的话,所有各种财产的收益也就会立即减去一半。例如,当建筑一所房屋的代价比租赁一所房屋的费用为低,当开垦一块田地的费用比买进一块未经开垦的土地的费用较小时,竞争的结果不可避免地是房租和地租的下跌,因为降低流动资本的利息的最妥善的办法就是增加这种资本的数额。但是,生产物的增加增大着有效资本的总数,因而就会发生提高工资并终于取消利息的倾向,这是政治经济学上的一条定律。所以,所有人对于维持银行的章程和特权是感到兴趣的;所以,在这个问题上的改革会妨碍收益权;所以,那些参议员和众议员比布朗基教授知道得更多。
但是,就是这些议会议员,——每当一种改革的平衡作用呈现在他们智力的范围之内时,他们对于他们的特权是这样的关心——在他们投票通过关于法院拍卖的法律案的前几天,他们做了些什么呢?他们组织了一次反对所有权的阴谋!他们的调整工厂中童工的法案无疑是可以防止工厂主迫使童工每天从事若干小时以上的劳动的;但是这个法案既没有强制工厂主增加童工的工资,也没有强制他增加童工的父亲的工资。今天,为了健康的关系,我们减少了穷人的生活费;明天就会有必要规定他们的最低工资来保障他们。但是规定他们的最低工资,就是强制所有人,就是强制工厂主把工人当作伙友而加以雇用,这就是干涉自由并且使互助保险成为有强制性的。一旦走上了这条道路,我们将永远不再停止。渐渐地,政府将做起工厂主、委托商和零售商来了。它将成为唯一的所有人。为什么无论在什么时代,国家的大臣们总不愿去干预工资的问题呢?为什么他们总是不愿去过问老板和工人之间的纠纷呢?因为他们懂得所有权具有碰不得和嫉妒的本质,并且,当他们把它当作一切文明的要素时,他们觉得要进行干预,那就是动摇社会的基础。私有制的可悲的处境,是在于非侵犯正义就不能完成善举!①
①最近,沙皇尼古拉强制他帝国内所有的工厂主在他们的厂中维持一些收容患病工人的小型医院,费用由他们自己负担,——每个医院中的病床数要和工厂的劳工人数成正比。“你们因人的劳动而得到利益,”沙皇可能向他的所有人说过,“所以你们应该对人的生命负责。”布朗基先生说过,这样的一种措施在法国是办不到的。这将是一种对于所有权的攻击——即使在俄罗斯、西蒂亚或在哥萨克人之间也难以想像的事情;可是在我们之间,在文明的最年长的几辈之间!……我深怕这种年龄上的特性归根到柢可以证明是一种衰老的征象。
并且,先生,这种必然会强使国家承担的不可避免的后果不只是空想。甚至现在,对立法权力机关所要求的就不再仅仅是规定各工厂的厂规,而且要求国家自己去开办工厂。不妨听听千百万人从各方面发出来的要求建立劳动组织、开办国营工厂的呼声!整个工人阶级激动起来了;他们有自己的报纸、自己的机构、自己的代表。如今,为了保障工人的劳动权利,为了维持生产和销售之间的平衡,为了协调工厂主起见,人们提倡——作为一种至高无上的补救办法——单一的领导、一个全国性的工厂审查委员会、一个庞大的制造公司。因为,先生,这一切都是包含在国营工厂的观念中的。关于这个问题,我愿举出一位著名的经济学家的看法来作为佐证,他是一位著名的思想家、一位进步的学者、一个热心人、一个真正的爱国者,而且还是所有权的官方的辩护人。②
②布朗基先生的教程,1840年11月27日的演讲。
那位可尊敬的大学教授于是提出了下列建议:
1.制止劳动者不断从乡村迁入城市。
可是,如果要使乡下人留居在农村,就必须使他在那里的生活过得去:如果要对所有的人都公正,农村的无产者应当得到和城市的无产者同样好的待遇。所以既需要在工厂中进行改革,也需要在农村中进行改革;并且当政府进入工厂时,政府也应当拿起耕犁来!在这种逐渐的侵入过程中,独立的耕种、专属的土地、财产等等结果将变成怎样呢?
2.对于每种职业,确定一个适中的、可以随时随地变动的并以某种资料为根据的工资。
这个措施的目的是保证劳动者的生计,保证所有人的利润,同时迫使后者,如果不是为了别的理由,那就是为了谨慎起见,牺牲他们一部分的收入。可是我说,归根结柢,这一部分是会增多起来的,直到在无产者和所有人能够得到平等的享受为止。因为像我们已经屡次有机会指出的那样,资本家的利息——换句话说就是不劳动者的收益——由于劳动者的力量、产品和交换的增多而趋向于不断减低,并通过经常的缩减而趋于消灭。因而在布朗基先生所主张的社会中,平等不是最初就获得实现,而是有可能存在;因为,虽然所有权表面上似乎是工业封建制,它不再是专属和并吞的一个要素,而只是一种分割的特权,但它不久就将由于无产阶级在思想上和政治上的解放而过渡到绝对的平等——其绝对程度至少是像这个世界上任何绝对事物所能达到的那样。
为了简洁起见,我把那位教授所列举的许多理由略而不提,这些理由是他为了支持他称之为他的乌托邦的社会(据我看来,他这样称呼是过于谦逊了)而举出来的。它们只能用来毫无疑问地证明,在所有那些使大家听得厌烦的激进主义的江湖派中,没有一个人能在思想的深刻和清晰方面及得上那位大胆的布朗基先生的。
3.国营工厂只应当在普通工业不振的期间开工!在这样的时期,它们应当像庞大的堤闸那样打开来宣泄劳动群众的巨流。
但是,先生,私营工业的停顿是生产过剩和缺乏销售市场的后果。所以,如果生产在国营工厂中继续进行的话,危机怎能结束呢?无疑地,要通过商品普遍跌价,以及归根到柢,要通过把私营工厂改变为国营工厂才能加以结束。另一方面,政府需要资金来支付工人的工资;可是怎样去得到这笔资金呢?通过捐税。那么,在什么上面去征收捐税呢?在财产上去征收。这样,您就是要所有人的工业,为了反对它自己并用它自己的钱去维持另一种它无法与之竞争的工业。您认为,在这种致命的循环中,利润的可能性——简单点说也就是所有权——结果将变成怎样呢?
感谢上帝!地位的平等已在公立学校中进行讲授;让我们不要再害怕革命吧。如果所有权的最坚决的敌人希望消灭它的话,他就不能采用一种更为聪明和更为有效的办法了。所以,大臣们、议会议员们、经济学家们,鼓起勇气来吧!赶快抓住这光荣的主动权吧;让那些从科学和权力的高处发出的平等的口号在人民中间反复加以背诵吧;让它们震撼无产者的心胸,使特权的最后的代表人物的行列中产生惊恐情绪吧!
有利于迫使所有人去支持国营工厂和公营制造厂的社会趋势十分强烈,以致几年以来,在选举改革的名义下,这种趋势已特别成为当代的问题了。人民把这个选举改革紧握不放,好像它是一个诱饵似的,并且有如此许多野心家或者在要求它或者加以谴责,它到底是什么呢?它就是承认广大群众在税收的定额上和在法律的制定上有发言权;这些法律的宗旨差不多总是在于保护一些物质上的利益,它们或多或少地牵涉到一切税收或工资的问题。可是,早就受到了他们的报纸、剧本①和歌曲②的教育的人民如今已经懂得,要使捐税得到公允的分担,它应该是累进制的,并且主要应当由富人来担负,——就是应当从奢侈品上去征收,等等。您可以确信,一旦人民成为议院中的多数,他们少不了要应用这些教训的。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公共工程部。国营工厂将继之而来;结果所有人的收入超过工人工资的部分很快将被存到国家的劳动者的金库中去。您难道看不到,在这个进程中,所有权就会像过去的贵族那样,逐渐变成一种名义上的称号,一种在本质上纯粹是荣誉性的称号吗?
①在《马札尼埃罗》一剧中,那波利的渔民在楼厢内观众的鼓掌声中,要求对奢侈品征收捐税。
②播种田地吧,无产者;
将来前来收割的却是那个不劳而食者。
或者是选举改革将不能满足人们对它的期望,将使无数拥护它的人感到失望,或者是它将不可避免地产生一种把我们现在所享受的绝对权利改变为占有权的结果;那就是,如果现在的选举人是由财产产生的话,在改革完成之后,公民,就是生产者,将成为占有人。①因此,激进派说得很对,据他们看来,选举改革不过是一种手段;但是当他们对于结局保持缄默时,他们就表现出或者是完全的无知或者就是一种不必要的隐讳。不应当对人民和有权势的人有所隐秘或保留。在发表自己的见解时,谁采取躲躲闪闪和不老实的态度,谁就是使自己蒙受耻辱,也就是不尊重他的同仁。人民在有所行动之前,需要知道全部的真实情况。谁敢玩弄他们,谁就会遭到不幸!因为人民是轻信的,但他们是坚强的。所以让我们告诉他们:提出的这项改革只是一种手段——一种屡次试用过的并且到现在为止并未生效的手段,——但选举改革的合理目标是财产的平等;这个平等本身不过是一种新的手段,它具有更高的和最终的目标,那就是挽救社会,重振道德和宗教,以及复兴诗词和文艺。
①“在某些国家中,某些政治权利的享受是由财产的数量来决定的。但是在这些同样的国家中,就行使这些权利所必具的资格而言,与其说财产是具有赋予性的,还不如说它是表明性的。与其说它是这些资格的原因,还不如说它是这些资格的可以揣测的凭证。”(劳西:《刑法论》)
劳西先生的说法不能由历史加以证实。财产是行使选举权的根据,不是一种资格的推定——一种直至最近才流行的、极端荒谬的观念——,而是一种忠实于现行秩序的保证。选举团体是那些希望维持财产的人为了反对那些不希望维持财产的人而结成的同盟。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有成千种文件、甚至是官方的文件来证明这一点。至于其余的事情,现行制度不过是地方自治制的继续,这种地方自治制在中古时代的产生是与封建制度有关的——一种压迫性的、恶作剧的、充满着偏狭感情和卑鄙手段的制度。
如果再进一步地强调我们这个时代的倾向平等的趋势,是会使读者感到不耐的。此外,有很多人对现今的时代加以非难说,在他们看来,把全国人民大众的、科学的和有代表意义的趋势暴露出来是得不到丝毫好处的。他们迅速地承认那些从观察中得出的推论的确切性,把他们自己局限于对事实作出笼统的非难,并且绝对否认它们是正当的。“从过去十年间人们的言行来看,”他们说,“难怪这个平等的气氛要使我们陶醉了!……你们不看见社会正在瓦解,我们正在为一时的迷恋精神所支配么?”
所有这些重生的希望不过是死亡的预兆;你们的胜利之歌像是临死时的祈祷!你们的号角的响声宣告了一个垂死者的洗罪仪式。文明正在崩溃中毁灭:你们这些最低下的人还会再堕落(Imus,imusprcipites)!
这样的人否认上帝。我可以满足于这样的答复:1830年的精神是维持那已被违犯的宪章的后果;这个宪章是从1789年的革命中产生出来的;1789年的革命意味着三级会议的抗议权和市镇的自治权;这些市镇隐含着封建制,后者又隐含着侵略、罗马法、基督教等等。
但是有必要作更进一步的观察。我们必须彻底了解古代制度的最主要部分,深入到社会的深处并揭露平等的这一弥漫于全社会的不可摧毁的影响,这种影响是正义的上帝灌输到我们的灵魂中来的,并自动地在我们的一切工作中表现出来。
劳动是和人并存的;它既然是生存的条件,所以它是一种义务:“在你汗流满面的时候,你才有面包吃。”劳动不仅是一种义务,它是一种使命:“上帝把人安置在果园中叫他去加以整顿。”我还要补充说:劳动是平等的起因和方法。
把两个人抛弃在一个荒岛上,一个是身材高大、强壮和活泼的;另一个是孱弱、胆小和喜欢呆在家里的。后者就将饿死;而另一个则是老练的猎人、熟练的渔夫和不知疲倦的农夫,他能供应自己以充足的粮食。在这种为让·雅克①所如此心爱的自然状态中,可以想像有多么大的不平等!但是让这两个人会聚在一起并互相团结起来: ①IIL∈BM∈ξíα——较大的所有权。《圣经》拉丁文本把它译成贪婪(Avaritia)。
当莱克古斯着手给斯巴达制订法律时,他发见这个共和国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呢?在这一点上,所有历史家的意见都是一致的。人民和贵族失和。那个城市处于混乱的状态,并分裂成为两派——穷人的一派和富人的一派。社会几乎还没有摆脱英雄时代的野蛮状态,就很快地衰微下去了。当时的无产阶级反对所有权,而所有权又反过来压迫无产阶级。莱克古斯怎么办呢?他所采取的 “护民官始终是赞成把略取的土地或由出卖这些土地所得的收入分给公民的。元老院则坚决反对那些使国家遭受损失的法案,要把土地的代价拨归国库。”
这样,按照包胥埃的说法,受到内战的最早的和最大的祸害的,乃是人民;这些快饿死的人民要求把他们流血略取的土地分给他们去耕种。那些买了土地来把它们交给奴隶的贵族,对于正义和公共利益却较为重视。对人们的见解的影响是多么渺小呀!如果把西塞罗和格拉古兄弟所扮演的角色调换过来,那么,不是由护民官的叫嚷而是由那伟大演说家的雄辩唤起其同情心的包胥埃,就会用一种完全不同的目光来看待土地法了。这时他就会懂得:国库的利益不过是一种借口;当略得的土地提出拍卖时,贵族赶快买进,以便从这些土地的收益中得到好处,——而且他们确信迟早可以收回付出的代价,以换取他们供给共和国的粮食,或者换取群众只能向他们购买的生活必需品,而这些群众有时是由于所提供的劳务、有时是由于穷困而获得国家的酬劳或贴补的。因为一个国家并不从事积蓄;相反地,公家的资财总是回到人民的手中去的。所以,如果某一部分人是主要必需品的唯一出卖者,那么结果就是,国库在他们的手中来回经过时,就会把不动产在那里存储和积累起来。
当米尼聂乌斯给人民讲述他的关于四肢和胃的寓言时,如果有人对这个讲故事的人说,胃把它无偿地接受的营养物质无偿地给与四肢,而那些贵族却只肯在支付现金的条件下才把东西给与平民,只肯在高利贷的条件下才借钱给平民,那么,他无疑地会使那个诡计多端的元老哑口无言,并且会把人民从一个巨大的负担下拯救出来。元老院的元老只是他们自己的系统的元老。至于普通人民,他们都被当作一种血统不纯的族类,可以加以剥削,可以向他们征收捐税,可以听凭主人的高兴和安排而使他们从事劳动。
按一般的情况说,包胥埃对人民是不怎么关怀的。他的君主政治的和神学的本能,只知道权力、顺从和在慈善的名义下的施舍。这种不幸的气质经常使他把征象误认为原因;他那深受赞扬的渊博知识是从他的作家那里抄袭得来的,毕竟没有什么了不起。例如,当他说“共和国的纷争以及最后它的崩溃是由公民的嫉妒和他们的发展到了不可容忍的极点的对于自由的爱好所造成”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不禁要问他这种嫉妒是什么造成的呢!——什么东西使人民激发起对于自由的极端的不能容忍的爱好呢?如果回答说,这是由于道德的败坏,由于不顾过去的穷困,由于放荡、奢侈和阶级嫉妒,由于格拉古兄弟的反叛性格等等,那是不中用的。为什么道德会败坏呢,贵族与平民之间的那些永恒的纷争是从哪里产生的呢?
在罗马,像在所有其他的地方一样,富人与穷人之间的纷争并不是直接由对财富的欲望造成的(就一般的情况来说,人们并不垂涎他们认为不应当得到的东西),而是由于平民的一种天然的本能,这种本能使他们到共和国的宪法中去寻求他们的苦难的原因。这就是我们今天正在做的事情;我们不是要求变更我们的公共经济,而是要求来一次选举上的改革。罗马人民希望恢复社会契约制度,他们要求改革,请求修订法律和设置新的官职。那些丝毫不感到不满的贵族则反对任何革新。财富总是保守的。可是人民克服了元老院的抵抗;选举权得到了很大的扩展;平民的权利得到了增加,——他们有了自己的代表、自己的护民官和自己的执政官;但是纵然有了这些改革,共和国没有能够得救。当一切政治上的应变方法已经用尽,当内战使人民陷于枯竭,当罗马那些皇帝把他们染有鲜血的外衣脱下来掩盖那正在毁灭帝国的毒瘤时,——由于积累的财产始终受到尊重,并且因为战火永远不熄,所以那个国家就不得不在火焰中灭亡。皇权是一种妥协的办法,它保护富人的财产,并从非洲和西西里运进小麦来养活无产者;它是一个双重的谬误,因为它靠多血症摧毁了贵族,并用饥饿摧毁了平民。最后只剩下一个真正的所有人——皇帝,每一个公民都变成他的臣属、谄媚者、帮闲或奴隶;并且当这个所有人崩溃的时候,那些从他桌子底下拾取面包碎屑的、当他放声笑谑时陪着他欢笑的人也就随着灭亡了。
孟德斯鸠在探索罗马衰亡的原因时,所得的成就并不比包胥埃的更好;事实上,我们可以说,这位审判长只是发展了那个主教的观念。如果罗马人在他们的征略行动中较有节制,对他们的同盟军较为公正,对战败者较为人道;如果贵族的贪心比较小一些,皇帝的不法行为比较少一些,人民的猛烈性格比较差一些,各阶级的腐化程度浅一些;如果……等等——帝国的尊严也许可以得到保全,罗马也许可以保持世界的王座!这就是从孟德斯鸠的学说中所能推断出来的全部内容。但是历史的真实情况不在这里;世界的命运不是由这样一些不重要的原因决定的。人们的热情,像时间的偶然性和气候的变化那样,可以用来维持那种推动人类前进并产生一切历史变革的力量;但是那种热情不能说明这些力量。帕斯卡所说的一粒沙子只能造成一个人的死亡,如果先前的行动没有规定那些由这个死亡作为先导的事件的话。
孟德斯鸠博览群书;他精通罗马的历史,十分熟悉他所讲到的民族,清楚地知道为什么他们能够战胜敌人并统治世界。在阅读他的文章的时候,我们赞美罗马人,但是我们并不喜欢他们;我们看到他们的胜利而并不感到高兴,我们看到他们的衰亡而并不感到悲哀。孟德斯鸠的著作像所有法国作家的著作那样,是精巧地组织起来的,——生气勃勃,妙语联珠,并且充满着有见识的解说。他令人喜悦,使人感到兴趣并获得教益,但是没有能发人深思;他不是用深奥的思想来取胜的;他不是用高超的理智或恳切的情感来提高思想的。如果我们要在他的著作中寻求古代的知识、原始社会的特征或者关于其风俗和偏见直到共和国末期还存在的英雄时代的记述,那是徒劳的。维哥在描述具有可怕特征的罗马人时,把他们说成是可以原谅的,因为他指出: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受原先存在的思想和习惯的支配的,他们可以说是受他们所没有意识到的一位地位较高的神灵的怂恿的;罗马人的残忍引起孟德斯鸠的反感,但是没有得到解释。所以,作为一个作家,孟德斯鸠给法国文学带来了较大的光荣;作为一个哲学家,他敌不过维哥。
在罗马,财产原来是国有的,不是私人的。努马是通过分配那些由罗墨路斯掠得的土地而建立个人财产的始作俑者。努马所实行的这次分配的实数多少?对于个人规定了哪些条件,国家保留了哪些权力?什么也没有说明。存在着钱财的不平等,共和国根本放弃它对公民财产的优越的支配权——这就是努马的分派土地的初步结果,公正地说,他可以被当作是罗马历次革命的发起人。正是他规定了对于台尔米努斯神——私有财产的保护者和意大利最古老的神之一——的崇拜。正是努马,他把财产放在朱匹忒的保护之下;他摹仿伊特鲁里亚人,希望使土地测量员充当祭司;他给地籍工作创制了一套礼拜仪式,给划定地界的工作规定了供奉的仪式,——总之,他造成了一种财产的宗教。①如果这个神圣的国王没有忘掉一件主要的事情,即确定每个公民能够占有的数量和根据什么条件他才能够占有,那么,所有这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就会利多于弊。因为,既然财产的本质是通过附加和利润而不断增加,既然出租人将利用各种机会来应用财产所固有的这条原则,那么由此就可以推断,财产利用它们的天然潜力和保护着它们的宗教外貌而趋向于互相兼并,钱财有无限度地增减的趋势,——一种必然导致人民破产和共和国崩溃的过程。罗马的历史不过是这条规律的产物。
①同样的或类似的风俗在各国都曾有过。除其他一些著作外,可参考米歇莱所著《法国法律的起源》和格林姆所著《德国法律的古制》。
塔尔昆王族刚被逐出罗马,君主政体刚被废除,等级之间便立刻开始争吵。公元前494年,平民脱离其他的阶层到圣山去,这就导致了护民官职位的设立。那些平民感到不满意的是什么呢?他们所不满意的是:他们穷困,他们由于偿付所有人——高利贷者(faeneratoribus)——的利息而弄得精疲力尽;为了贵族的利益而管理国事的共和国丝毫不给人民做事;平民被交给他们的债权人随意处置,这些债权人可以出卖他们本人和他们的子女,并且他们既没有炉灶又没有家,他们维持生计的要求遭到拒绝,同时利率则保持在它的最高点等等。有五个世纪之久,元老院的唯一政策就是回避这些合理的控诉;虽然有护民官的毅力,虽然有格拉古兄弟的雄辩,虽然有马里乌斯的暴力和凯撒的胜利,这种可恶的政策竟然大获成功。元老院一味拖宕;护民官提出的措施可能是好的,但它们是不合时宜的。大家一致承认应当要有所作为;但首先人民必须重新开始履行他们的责任,因为元老院不能对暴力让步,并且武力只能根据法律来行使。如果人民由于尊重法治而采纳这个美丽的劝告,那么元老院就凭空制造困难;改革的措施被搁置起来,它也就此没有下文。相反地,如果无产者的要求变得过于迫切的话,元老院就来一次对外宣战以维持罗马贵族,那些邻邦也就被剥夺了自由。
但是,战争的阴谋不过使平民流于穷困的过程停止一下。从被征服的国家没收得来的土地立即被列为国家的地产,即作为国有土地(agerpublicus),并且这样的土地是为了国库的利益而进行耕种的;或者,像常常发生的情形那样,它们被拍卖出去。它们之中没有一块是给与无产者的。这些无产者和贵族及骑士不同,他们不能依靠胜利而得到用来买进这些土地的款项。战争从来没有使兵士发过财:大规模的掠夺一向都是将军们干的事。奥什罗和其他二十个将军的先锋队在我们的军队中是闻名的,但是从来没有听说有一个士兵发了财。在罗马,最司空见惯的控诉是:侵占公款、勒索、挪用款项、掠夺,这些行为在外省是由军队带领发生的,还有是在其他的公职上发生的。所有这些控告都是由于法官的舞弊、受贿或者由于原告放弃诉追而沉寂下来的。到了最后,罪犯总是被允许平安地去享受他的赃物;他的儿子只是由于他父亲的罪行而受到更多的尊敬。并且事实上也不能不是这样。如果每一个议会议员、上议院议员或公职人员可以被传唤去说明他的钱财的来源的话,我们将产生什么结果呢?
“贵族们擅自独占地享受国有土地,并且像封建主那样,把他们土地中的某些部分赠送给他们的下属——赠与人随意可以收回的一种完全不稳固的让与物。相反地,平民则仅有权享受留给他们公用的一小块牧场:一种极不公平的情况,因为,由于这样的结果,穷人所担负的捐税——户口捐(census)——就比富人来得重。事实上,贵族总是豁免他们本应缴纳的作为国有土地出让的代价和凭证的什一税的,并且,在另一方面,如果只有公民的财产才被课税(我们有充分理由可以这样相信),贵族的占有物却是不纳税的。”(拉布赖:《财产史》。)
为了彻底了解上面这段引文,我们必须知道,只有公民的地产——就是说,无论是在努马分地时买到的或是后来从财务总管手中卖出来的与公共土地无关的地产——被当作财产,对于这些财产,征收一种捐税、即户口捐。相反地,由于公共土地的租让而得到的地产(须付一笔轻微的租金)则被叫做占有物。因此,在罗马人中间,有一种所有权和一种占有权约束着全部地产的管理。现在,无产者的愿望是什么呢?他们认为应当利用公共的土地而显然不是私人的财产来把占有权利——单纯的占有权——扩展到他们身上。总之,无产者要求成为他们在征战中得来的土地的租户。贵族由于他们的贪婪始终不愿同意这个要求。他们在尽量买进这种土地之后,还想方设法取得其余的土地作为占有物。在这些土地上,他们使用奴隶进行耕作。由于富人的竞争,人民既买不到土地,又租赁不起土地,因为——用他们自己的双手去耕种——他们不能保证提供一笔与土地在奴隶耕种下所产生的收益相等的租金,所以人民永远得不到占有物和财产。
内战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群众的痛苦。“人民投军到野心家的麾下,以便用武力得到法律所拒绝给他们的东西——财产。一块殖民地就是得胜的兵团的酬报。但它已经不再是国有土地了;整个意大利都处于那些兵团的任意处置之下了。国有土地几乎完全消失了……但是祸害的根源——积累起来的财产——却比以前更有力了。”(拉布赖:《财产史》。)
我所援引的作者没有给我们说明,为什么内战之后的分割土地的过程并没有制止积累起来的财产的并吞现象;这个遗漏是容易补充的。从事耕种所必需的东西不仅仅是土地;流动资本也是必要的,——牲口、工具、马具、一所房屋、一笔垫款等等。从独裁者手里得到报酬并被解散出来的殖民者从哪里去得到这些东西呢?从高利贷者的钱袋中;也就是说,从贵族的钱袋中;最后,由于高利迅速增加和地产被扣押,所有这些土地终于都回到贵族手中。萨鲁斯在他关于卡提利纳的密谋的陈述中,告诉我们这个事实。那些参加密谋的人都是苏拉部下的老兵,他们从他那里得到了座落在阿尔卑斯山脉以南的高卢地区、托斯卡那地区和那半岛上的其他地区的土地,作为他们效劳的报酬。自从这些从债务中解放出来的殖民者离开了他们的队伍并开始从事耕种起不到二十年,他们就已经被高利贷弄得焦头烂额,差不多破产了。由债权人的勒索所造成的穷困就是这次密谋的起因。这次密谋几乎煽动了整个意大利,并且如果有一个比较卓越的领袖和比较充足的财力,本来是可能成功的。在罗马,人民群众是赞助密谋者的——平民都赞成卡提利纳的密谋(CunctaplebesCatilinIinceptaprobabat);同盟者对于贵族的强盗行为都感到厌恶;从阿洛勃罗奇人(萨瓦的居民)那里来的代表为了他们债台高筑的同胞到罗马来向元老院提起上告;总之,反对大所有人的控诉是具有普遍性的。“我们请求人们和天神们前来作证”,卡提利纳的兵士、即没有奴隶的罗马公民说,“证明我们拿起武器来既不是为了反对祖国,也不是为了攻击任何人,而是为了保卫我们的生命和自由。我们大部分人悲惨、穷困,失去了故乡,由于高利贷者的强暴和残忍,我们都被剥夺了名誉和钱财,我们没有权利,没有财产,没有自由。”
卡提利纳的坏名声,以及他的凶狠的计策、他的同谋者的鲁莽、几个人的叛变、西塞罗的策略、伽图的发怒和元老院所造成的恐怖,破坏了这个计划。这个计划作为向富人进军的先例,本来是可以拯救共和国并给与世界以和平的。但是罗马躲避不了它的命运;它的放纵的漫游还没有达到终点。从来没有一个国家能够通过突然的、意外的转变而避免应受的惩罚。要知道,那个“永恒的都市”的长期不断的罪行是不能单凭屠杀几百个贵族就了结的。卡提利纳阻碍了神所安排的报应,所以他的密谋失败了。
大的所有人借助高利贷、田租和种种利润来并吞小的所有人的行为在帝国各处都是常事。最诚实的公民都以高额的利率来投放他们的金钱。①伽图、西塞罗、布鲁土斯,所有以节俭闻名的斯多噶派,俭朴的人(virifrugi),——塞奈卡,有德性的老师,——都在外省以高利贷的名义征收巨额租税;值得注意的是,共和国的一些最后的保卫者、即豪迈的庞培家族,都是放高利贷的贵族和对穷人的压迫者。但是仅仅杀死了一些人的法尔萨鲁斯战役没有触动那些制度,大批产业的并吞行为一天比一天活跃了。从基督教开始存在时起,神父们一直是竭力反对这种侵占的。他们的著作充满着对这高利贷的罪行的愤激咒骂,可是基督教徒在这种罪行上并不总是无辜的。圣西普里安就控诉过他同时代的某些主教,因为他们专心致力于可耻的、买卖证券的交易,放弃了他们的教堂,到各省去用诡计和欺骗手段取得土地所有权,同时出借金钱,利上滚利。在这种累积财产的狂热中,为什么公共土地的占有就没有像私有财产那样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呢?
①百分之五十、六十和八十。——布朗基的教程。
按照法律,国有土地是不能出让的,因而占有权总是可以收回的;但是执政官的指令把这种占有权无限止地延续下去,所以贵族的占有物终于变成绝对的财产,虽然占有物这一名称对它们是依然适用的。这种由元老院的贪婪所促成的转变之所以能顺利实现,完全是由于那种最可悲的、最轻率的政策。提贝留斯·格拉古想把每个公民占有的国有土地限制在五百英亩之内,如果在他那个时候曾把这个占有的数额按照每户所能耕种的亩数确定下来,并在租予土地时明文规定,占有人必须自己耕种,不得出租,那么帝国就决不会被大地产弄得满目荒芜了;并且这种占有不但不能增加财产,却反而把财产兼并掉。在那个时候,地位和钱财的平等的建立和维持是由什么来决定的呢?取决于国有土地的较为公允的分割和占有权的较为明智的分配。
我强调这一点,它是极关重要的,因为它给我们一个机会去考察这种个人占有的历史,我在我的 “解雇你的年老的工人吧”,拥护财产学说的经济学家说,“辞退那个有病的仆人、那个已经没有牙齿的衰老的女仆吧。休掉那已经不中用的美人;把那些饭桶送到收容所去吧!”
“在皇帝的时代,这些可怜虫的状况改善得不多;安东尼乌斯的长处充其量不过是他禁止了不能容忍的残忍行为,认为那是对于财产的滥用。盖雅斯说,任何人不得滥用他的财产这一规定,是符合于共和国的幸福的(Expeditenimreipublequisresuamaleutatur)。
“当教会召开宗教会议时,它立即咒诅那些曾对奴隶行使这种可怕的生杀之权的奴隶主。那些奴隶,由于教会的庇护权和他们自身的穷困,难道不是宗教的最亲爱的被保护人吗?把基督教的伟大理想体现在法律中的君士坦丁,把奴隶的生命看得和自由人的生命一样重,宣布故意处死他的奴隶的奴隶主要负杀人的罪责。这条法律与安东尼乌斯的法律之间,在道德观念上发生了一次彻底的革命;奴隶过去是一件物品;宗教使他成为一个人。”
请注意最后的一句话:“福音的法律与安东尼乌斯的法律之间,在道德观念上发生了一次彻底的革命;奴隶过去是一件物品;宗教使他成为一个人。”所以,那次使奴隶变为公民的道德上的革命是在蛮族踏上帝国的国土以前,就由基督教完成了的。我们只需就社会的人员方面去探索这次道德革命的进步意义。“但是,”拉布赖先生说得很对,“事物的情况不是一时一刻之间就可以改变的,人的情况也是一样;在奴隶制和自由之间,有过一个不能一天就填平的深渊;过渡的步骤是劳役制。”
那么,什么是劳役制呢?它和罗马的奴隶制有什么不同呢?这种区别的根源是什么呢?让这同一位作者来回答吧。
1.罗马人之间的奴隶制。——“罗马的奴隶在当时法律的观点上,不过是一种物品,——正如一头牛或一匹马一样。他既没有财产、家庭,也没有人格;对于他的主人的残暴、荒唐和贪婪,他是无法抵御的。‘把你那些已经没有用处的牛卖掉吧’,伽图说,‘把你的小牛、羔羊、羊毛、皮张、旧犁、废铁、年老的奴隶和有病的奴隶,以及一切于你没有用处的东西卖掉吧。’当奴隶主找不到市场去出卖那些因疾病或老年而变得衰竭的奴隶时,就听任他们挨饿。克劳第乌斯是这种可耻的习惯的第一个辩护人。”
2.关于劳役制。——“我在领主的庄园中看到那些负责家务的奴隶。有些是用来伺候主人本人的;其他的负责操作家庭事务。妇女纺绩羊毛;男人研磨谷子、烘制面包或为了封建主的利益而从事他们懂得不多的工艺。主人想要惩罚他们就可惩罚他们,他可以杀死他们而不受处罚,可以像对付家畜那样出卖他们和他们的一切。奴隶没有人格,因而也没有他自己所独有的伤亡罚款①:他是一件物品。那笔伤亡罚款是作为财产上的损害赔偿而归奴隶主所有的。无论奴隶被杀死或被偷走,赔款不变,因为所受的伤害是一样的;但是这种赔款可以按照农奴的价值或增或减。在所有这些方面,日耳曼人的奴隶制和罗马人的奴役制是相类似的。”
①伤亡罚款(Weregild),一种因为杀死了一个人而须偿付的罚款。杀死一个伯爵是多少,一个男爵是多少,一个自由人是多少,一个传教士是多少;一个奴隶却什么也得不到。对他的赔偿是付给他的主人的。
这个相似之处是值得注意的。无论在一个罗马人的别墅中或者在一个蛮族的农庄中,奴隶制总是一样的。像牛和驴一样的人是牲畜的一部分;在他的头上规定一个价格;他是一种没有良心的工具、一种没有人格的动产、一种既无权利又无义务的、无罪的、不负责任的存在物。
他的地位为什么改善呢?
“在好年成……”(什么时候?)“农奴开始被当作一个人了;正因为这样,在基督教思想的影响下,西哥特人的法律对于任何使农奴成为残废或杀死他的人处以罚款或驱逐出境的刑罚。”
总脱不了基督教,总脱不了宗教,虽然我们只想提到法律。西哥特人的博爱精神的初次出现是在福音的传播以前还是以后呢?这一点必须把它弄清楚。
“在征服以后,农奴就散布在蛮族的大地产上,每一个人有他的房屋、他的一份土地和他的个人财产;作为报答,他缴纳地租并服劳役。当他们的土地被出卖时,他们很少和他们的住处分开;他们和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买主的财产了。法律不许把农奴出卖到外乡去的规定有利于这种变卖农奴的方式。”
什么事情引起了这种不仅摧毁奴隶制而且还摧毁了财产本身的法律的呢?因为,如果奴隶主不能从他的领地上把他曾经安置在那里的奴隶遣走的话,结果是奴隶就会像主人一样,成为所有人了。
“蛮族”,拉布赖先生又说,“是首先承认奴隶的家庭权和所有权的,——这两种权利是和奴隶制不相容的。”
但是,这种承认是在各日耳曼民族改信基督教以前就在他们之间流行着的劳役制的必然的后果呢,还是和宗教一起灌输进来的正义精神的直接结果呢?根据这种精神,领主不得不尊重农奴具有一个和他自己相平等的灵魂,不得不把农奴当作一个由于受同样的洗礼而得到涤罪的、由于“上帝之子”以人的形式作出同样的牺牲而得到赎罪的耶稣基督名义下的弟兄。因为我们不应当无视于这样的事实,就是:虽然蛮族的伦理学以及他们的领主(这些领主主要是忙于战争和打仗,很少或完全不注意农业)的愚昧无知和轻率,可能对农奴的解放很有帮助;但是,这种解放的主要原则基本上还是基督教的。假定说蛮族仍然是异教徒世界中的异教徒。他们既然没有改变福音,他们也就不会改变多神的风俗;奴隶制就会保持原状;他们就会继续杀死那些渴望自由、家庭和财产的奴隶;所有的民族就会降低到斯巴达人的奴隶的地位;现世的舞台上除了演员之外,就什么也不会改变了。蛮族不像罗马人那样自私、傲慢、荒淫和残忍。这就是在帝国崩溃和社会革新之后基督教所要影响的自然状态。但是,这种自然状态过去是建立在奴隶制和战争的基础之上的,它依靠自己的活力,可能除了战争和奴隶制之外,什么也不会产生。
“逐步地,那些农奴得到了按照和他们主人同样的标准接受审判的权利……”
他们是在什么时候、怎样和以什么名义获得这项权利的呢?
“逐步地,他们的义务被规定下来了。”
这些规定是从哪里来的呢?谁具有引用这些规定的权力呢?
“奴隶主使用农奴一部分的劳力,——例如三天——把其余的日子留给农奴自己。至于星期日,那是属于上帝的。”
如果不是宗教,星期日怎么会规定下来呢?由此我可以推断,担当起暂时休战并减轻农奴的义务的那种权力,也就是为奴隶规定司法审判并创制一种法律的权力。
但是这个法律本身是以什么为根据的呢?——它的原则是什么呢?——当时的宗教会议和教皇对于这个问题的哲学是什么呢?由我单独来对这些问题作出答案是不会被信任的。拉布赖先生的权威将给我的话带来信任。奴隶们在每件事情上都曾深受其惠的这种神圣的哲学,这种对福音的祈求,就是对于所有权的咒诅。
那些零星的自由保有的不动产的所有人是中间阶层的自由民,他们由于贵族的虐政而堕入比佃户和农奴更恶劣的境地。“农奴所负担的战争费用比自由民来得轻,至于法律上的保障,那么由农奴的同辈来对他进行审判的领主法庭则远胜过村议会。与其由贵族来当法官,还不如由他来做领主。”
同样地,今天与其让一个拥有大资本的人成为竞争的对手,还不如让他成为合伙人。诚实的佃户——每星期可以获得一笔有限的但经常的工资的农业劳动者——的地位,要比一个独立的但是小的农民或者一个获有许可证的穷苦技工值得羡慕些。
在那个时候,所有的人不是领主便是农奴,不是压迫者就是被压迫者。“那时在修道院或领主的塔楼的保护下形成了一些新的社会;它们的人手使土地变得肥沃,它们就在这土地上不声不响地散布开来;它们从消灭自由阶层的过程中取得权力,并把这些阶层吸收到自己这方面来。作为佃户,这些人对于他们为懒惰的、掠夺成性的主人耕种的土地一代一代地取得了神圣的支配权。社会上的骚动平息得愈快,就愈有必要去尊重这些农奴的结合和继承财产,因为他们用自己的劳动,已经确实为他们自己的利益而规定了土地的时效。”
请问,这里既然已经存在着相反的权利和占有,怎样才能取得时效呢?拉布赖先生是一个律师。那么,他在哪里看到过奴隶的劳动和佃户的耕种可以损害一个每天在起着所有人作用的公认的主人,而为他们自己的利益来规定土地的时效呢?让我们不要隐瞒事实吧。佃户和农奴财发得愈快,他们就愈加希望取得独立和自由;他们开始联合起来,举起他们的地方自治的旗帜,盖造了钟楼,在他们的市镇建筑了防御工事,拒绝向他们的领主偿付欠款。他们是完全有理由这样做的;因为,他们的景况确实是不能忍受的。但是在法律上——我的意思是指罗马法和拿破仑的法律——他们拒绝服从他们的主人并拒绝向这些人缴纳贡税是不合法的。
可是,平民的这种觉察不出来的霸占财产的行为是由宗教所鼓动起来的。
领主使农奴束缚在土地上;宗教则答应农奴享有支配土地的权利。领主向农奴征收捐税;宗教则确定了捐税的范围。领主可以杀死农奴而不受惩罚,可以夺取他的妻子、强奸他的女儿、掠夺他的房屋并抢劫他的积蓄;宗教则遏制他们的强暴行为;它把领主驱逐出教。宗教是粉碎封建所有权的真正原因。为什么如今它就没有足够的勇气坚决地去谴责资本主义的所有权呢?自从中世纪以来,社会的经济制度除形式以外没有变更;它的种种关系始终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