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信念对人的行为有时很少影响
前后一贯的人是极其少有的。只有在人的信念符合于他的性格、他的情欲和利益时,这些信念才会影响他的行为。正如我们从日常经验中所知道的,宗教信念造成许多恶,却很少产生善;这些信念之所以有害,是因为它们经常姑息暴君、野心家、狂信者和神甫的情欲;它们之所以毫无益处,因为它们不能抵抗绝大多数人的自然的迫切的兴趣和利益。如果一个人的宗教信念违反他的强烈的欲望,他总是要抛弃自己的这些信念;那时即使这个人不是无神论者,也完全会像任何一个无神论者一样地行动。
如果我们想根据人的行为判断他的信念或者根据人的信念判断他的行为,我们就永远有犯错误的危险。极端信仰宗教的人,尽管自己野蛮的宗教教理如何反社会如何残酷,有时也会表现得十分仁爱、宽容和稳健;在这种情况下,宗教教理显然是和他的性格背道而驰的。某一个轻薄汉、淫佚者、伪善者、通奸者或骗子手偶尔也会说出极其高尚的道德信念。而为什么他不把这些信念付诸实践呢?因为他的性格、他的利益、他的习惯同他那些冠冕堂皇的抽象理想绝不相容。被许多人奉为神圣的、严峻的基督教道德原则,对于那些向别人宣传这种道德的人的行为原来只有十分微弱的影响。难道他们每天不是肯定地对我们说,我们应当遵循他们的教导,而不要过问他们的行为么?
宗教卫士们最习惯于把不信宗教的人称做坏人。许多不信宗教的人没有道德,自然是完全可能的;但是他们之所以没有道德是由于他们的性格,而不是由于信念。他们的行为和信念之间有什么联系呢?难道没有道德的人不能成为很好的医生、建筑师、几何学家、逻辑学家、形而上学者、思想家么?行为无可指摘的人可能在许多事务上完全无知,也可能不善于思想。当问题涉及真理时,谁发现了真理对我们是没有关系的。我们不要根据人的信念判断人,也不要根据信奉这些信念的人来判断信念;请根据人的事业判断人,根据这些事业在何种程度上符合于经验、理性和人类的利益来判断人的信念吧。
182理性使人站到不信神和无神论的立场上来,因为宗教是极其荒谬的,而神甫们的上帝则是一种阴险恶毒的存在物
任何进行思考的人必然会达到不信神,因为理性向他证明,神学只不过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幽灵,宗教违反健全思想的全部原则和伪造人类的全部认识。思想健全的人之所以变成无神论者,因为他深信,宗教不但不会使人幸福,而且会成为人类所遭受的一切最大的动荡和经常的灾难的主要根源。追求幸福和安宁的人,只要对宗教有了明白的认识,就会否定它,并且会承认,一生一世胆战心惊地害怕那些为恫吓神经衰弱的妇女和儿童而创造的幽灵,不但是令人厌倦的,而且也是无益的。
的确,根本忽视理性的任何论据的淫佚者有时也会达到不信神;但是道德高深的人有十分正当的理由批评宗教和摆脱宗教的羁绊。宗教的威吓无力使坏人除去根深蒂固的恶习,而是摧残、折磨和压制脆弱的灵魂。英勇卓越的人很快就会抛掉他们暂时被迫忍受的羁绊。胆小怕事的人则一生一世在这种羁绊下过着可怜的生活,和在经常的恐惧中日形衰老,他们永远都受到毒害他们生活的种种怀疑和犹豫的压迫。
神甫们把上帝变成了一种十分阴险恶毒,令人憎恶和狰狞可怕的存在物,以致世界上很少有人不会衷心希望这个上帝根本不存在。经常感到恐惧的生活能不能是幸福的呢?虔信者和所有崇拜残酷的上帝的人啊!承认你们敌视上帝吧,承认你们希望它不存在吧。如果一想到这个统治者就使人痛苦,难道可以不希望它不存在或者会消灭么?神甫们用来创造上帝形象的那些忧郁情调就是如此,这个形象使人感到愤慨,引起敌视上帝的情绪和产生抛弃任何关于上帝的思想的愿望。
183唯有恐惧才会使人们变成信教的人和有神论者
如果说恐惧创造了神灵,则也只有恐惧才支持着神灵对凡人头脑的统治;从远古以来,人们都习惯于在听到神的名字时就吓得发抖,竟使这个神灵在他们眼里变成了一种可怖的幽灵,一种稻草人,一种折磨他们,使他们丧失控制自己的勇气和力量的恐惧之物。他们总是担心:一旦他们不再害怕这个不可见的幽灵,他们立即就会受到它的伤害。虔信者过于害怕自己的上帝,所以不可能衷心地爱它;他们在上帝面前奴颜婢膝,所以不能摆脱它的控制,他们宁愿阿谀它,而且即使陷于自欺,也得要使自己相信,他们归根到底是爱上帝的。他是在被迫之下才是有德行的。虔信者之爱上帝犹如奴隶之效忠暴君,不过是被迫地和伪善地承认强力罢了,内心是绝对不同情的。
184我们是否能够和应当不应当爱上帝?
基督教神学家们把自己的上帝变成了一种很不可爱的存在物,所以他们有些人决定不让自己承担义务,以致因此而被自己的比较涵蓄的同伴革除教籍。比方圣托马斯断定,对上帝的爱是在人开始利用自己的理性的那个年龄产生的。耶稣会教徒西尔蒙德则反对说,这种爱还太早了。另一个耶稣会教徒瓦斯凯兹坚决地说,临死的时候爱上帝就够了。较不驯良的古尔达多则说,一个人一年应该爱一次上帝;亨里凯兹宽容到允许五年一次地爱上帝;索图斯同意星期天爱上帝。西尔蒙德问道:为什么要中断呢?接着他补充说,苏阿列兹建议偶尔地爱上帝。然则在什么时候呢?对于这个问题,他让我们自己去判断;这是西尔蒙德所不知道的。他说,因为既然连如此博学的神学家都不知道这个问题,谁还会知道呢?……同一个西尔蒙德继续宣称,上帝不会命令我们对它抱热烈的爱情,也不会答应在我们把我们的心交给它的时候拯救我们;我们只要实行了上帝的训诫,就算是听了上帝的话,并且用真正的爱情爱过了上帝;上帝也只要求我们有这种态度;同时它不会命令爱它,而只是命令不要敌视它。这种教理在冉森派信徒看来是亵渎的、讨厌的邪说;他们把自己的上帝描写得如此正颜厉色,面目可憎,所以这个上帝比他们的对头耶稣会教徒的上帝更不可爱;耶稣会教徒为了招致最大数量的拥护者,立意给上帝加上种种甚至能够使最缺德的人得到鼓舞的品质。由此可见,对于基督教徒说来,最迫切的问题,即关于是否必须爱上帝的问题,过去就是这样明显。在基督教教会牧师中间也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劝人全心全意地爱上帝,尽管它非常严峻;另一些人,如神甫但尼耶尔,认为赤心爱上帝是基督教全部美德中最英勇的美德,但不是弱小的人所能达到的。然而耶稣会教徒宾铁罗走得更远,他断定,新同盟的一个特权就是摆脱爱上帝的难受的束缚而获得解放。①
①参阅《各大主教管区来信的辩解》(ApologiedesLettersprovinciales), 196神学的无益性和危害性。给君主们的几句明智的劝告
如果神学对神学家本人是一本万利的事业,则十分明显,它对其他所有的人来说,就是无用的和有害的。人们迟早会领悟到,而接着就会理解自己的利益。无论君主或人民总有一天一定会了解,只能使人激动不安而丝毫不能使人们变好的虚妄的学问,应当受到怎样的蔑视,或者轻一点说,应当受到怎样的冷遇。总有一天人们会觉悟到,丝毫不能增进公共幸福而代价却十分高昂的宗教仪式是没有益处的;总有一天他们会觉得那些卑鄙的争论是可耻的,只要不夸大其意义就不再破坏社会的安宁。
君主们啊!不要参加神甫们无聊的争论吧;不要冒昧地参预他们无耻的纠纷吧;不要使你们的臣民相信人人都应遵循的宗教信念吧,——最好去研究他们在尘世上的幸福吧,而不要去关心他们在其他世界上的命运。请公正地管理自己的臣民,给他们颁布一些良好的法律,尊重他们的自由和财产,关心他们的教育,鼓励他们的著作,奖励他们的才能和美德,消灭专横的行为,而不要担心你们的臣民们会思考对你们不利对他们自己也不利的问题。那时,你们不再需要任何虚构的东西就可以进行统治,同时你们也会变成自己臣民的唯一领袖;在承认你们有权受到他们的爱戴和尊敬的问题上,他们就不会再有任何意见分歧。要知道只是暴君才需要神学的妄想,因为他没有管理有理性的生物的才具。
197宗教对人民和君主的极有害的影响
并不需要有天才就可以理解:一切超出人类理解的事物都不是给民众创造的;自然的存在物不需要超自然的东西;神秘莫测的秘密不是给才智有限的人制造的!神学家们轻率到竟去争论连他们自己都承认是不可理解的事情,然则为什么整个人类社会应当参加这些毫无意义的争论呢?莫非人类应当为保卫那些顽固的空想家的某些臆测而流血牺牲么?如果很难去掉神学家本人的狂妄,也很难去掉普通人的偏见,则不让一些人的狂妄和另一些人的愚蠢产生致命的后果无论如何要容易得多。要做到这一点,只须让每一个人自由地思想;同时也需要每个人不因此损害其他的人。如果各民族的统治者比较公道明理,神学的争论就会和物理学家、医生、文法学家或批评家的学术辩论一样不致破坏社会的安宁。暴君的罪过就在于使神学的争论在全国范围内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如果君主们不再干预神学问题,就无需乎为神学纠纷操心了。
吹嘘宗教的意义和利益的人们本来应当向我们说明宗教的有利结果,说明神学的辩论与空洞的形而上学理论会给予像装卸工人、手工业者、农民、小商人、妇女和被自己主人带坏了的仆役这样一些人(这些人在我们的大城市中触目皆是)哪些好处。这种人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宗教信仰;他们盲目的信仰,遇事都信赖神甫;他们会不加思索地同意自己牧师的莫名其妙的教义,聚精会神地听他们说教,严肃认真地做种种仪式;他们会把破坏他们从小就习惯于格守不渝的任何教谕的行为都看成是滔天罪行。但是这对他们的道德是否会有任何一点影响呢?一点也没有!他们没有任何道德观念,而且你们可以看到,他们会让自己尽情地逍遥法外地招摇撞骗、抢窃和营私舞弊。
普通的人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宗教;他们所谓宗教实际上不过是对玄妙的信念和神秘仪式的盲从。剥夺人民的宗教,实际上就是不剥夺人民任何东西。如果要根除或动摇人民的宗教偏见,我们只有消灭或削弱人民对自私自利的牧师的有害信仰和教育人民提防某些人借口保卫宗教常常把他们弄到家破人亡。
198续
宗教表面上是对人民进行教育和启发,实际上是使他们继续停留在无知状态中,并且打消他们甚至认识对他们最有利的各种事物的兴致。对于普通的人民说来,除了神甫们好意叫他们遵守的那些行为规则以外没有其他的行为规则。对于他们说来,宗教就是一切;但是,既然宗教很不可解,它就只能使人们陷于谬误,而不能给他们指出一条获得知识和幸福的真正道路;在他们看来,自然规律、道德、法律和政治都是神秘莫解的。被宗教偏见弄瞎眼睛的人,不能认识自己的本性,发展自己的才智,利用生活的经验;他害怕任何违反他的观点的真理。
神甫们千方百计地力图给人民灌输虔诚的心理;但是所有这些努力都妨碍人们真正变成仁爱的、聪明的和善良的人。十分明显,宗教给自己提出的目的就是要控制人的心灵和理智。
在神甫和人类英杰之间一直进行着战争,产生这种战争的原因就在于:最聪明的思想家们懂得,迷信历来怎样束缚了人类理性,人为地阻碍了它的发展,并且力图把它保持在幼稚无知的状态中。宗教用无稽之谈培养人的理智,用恐惧压迫它,用怪影威胁它,从而妨碍了它的发展。本身不能有所改善的神学,给增长真正的知识造成了不可克服的障碍;它似乎采取了一切措施来控制各国人民和统治者,使他们根本不了解他们的真正利益、相互关系、义务和为善的实在动机;宗教只是歪曲了各种道德原则,破坏了它们的普遍有效性,并且使这些原则服从于上帝及神职人员的古怪观念;宗教把治民之术变成使人类大受其害的神秘性的暴政;它使君主变成独断独行、不讲公道的专制者,而使各国人民变成放辟邪侈以便博取自己统治者的恩典的无知的奴隶。
199历史昭示我们,一切宗教的创立者都是这样一些人:他们利用人民的愚昧无知,悍然以神灵的使者自居
只要追溯一下人类精神发展的历史,就不难理解,神学是这种发展的最大障碍。最初,神学用冒充神圣真理的无稽之谈教育了人们;它促进了诗歌的繁荣,这些诗歌用天真幼稚的幻想培植了人们的想像力;它所叙述的只是神灵和它们的难以置信的勋绩;概言之,宗教之对待人们始终像对待它用种种童话催其入睡的儿童一样,这些童话至今还被宗教人士当作不可辨驳的真理。
如果神职人员有时也能够作出某种有益的发现,他们就会设法赋予这个发现一种扑朔迷离的和奥妙的性质,并且给它罩上一层神秘主义的纱幕。为了获得任何一点知识,毕达哥拉和柏拉图都被迫向祭司们摇尾乞怜,努力研究他们的秘密,接受种种考验;他们只有用这种代价才买得了一份权利,来说明自己的激昂慷慨的观点,这些观点至今还是对所有那些只崇拜不可理解的事物的人的一种罪恶的引诱。古代哲学家们不得不引用埃及、印度和迦勒底①的祭司们的言论作为自己的科学的基础;正是在这些热衷于蒙蔽人类理性的梦想家和妄想家的学派中,开始产生了哲学最初的萌芽。以玄奥的和虚妄的原则为基础,掺杂着各种无稽之谈和妄想,专为迷惑想像力而创造的这种古代哲学,在自己寻找真理的过程中往往离开了正确的道路,连它的语言也很像呀呀的儿语;由此可见,它并没有启迪人们,而是使他们离开了真正有益的和必需的对象。
①迦勒底——阿拉伯部族迦勒底人侵入巴比伦以后于公元前625年产生的新巴比伦王国,一直存在到公元前538年。为波斯王居鲁士所侵占。——俄译本注
古代人的神学理论和神秘主义幻想在我们今天还统治着大多数哲学家的头脑。如果不入于异端邪说,就不可能抛弃这些理论和幻想,因为它们得到现代神学的承认;所有这些神秘主义的妄想都讲到精灵、天使、恶魔、保护神和其他的幽灵,这些幽灵烦扰着我们最深刻的思想家们的头脑,并且成为几千年来最伟大的人类天才徒劳神思的空洞无用的科学即形而上学的基础。例如,孟菲斯①或巴比伦的某些梦想家虚幻的主观猜测一直到我们今天还是人们所崇拜的那种科学的基础,正是由于这种科学的不可理解性,他们才把它看成是神奇的和神圣的东西。
①孟菲斯——古代埃及的首都,祭祀的中心。——俄译本注
各民族最初的立法者是祭司;最初的神话创造者和诗人是祭司;最初的学者是祭司;最初的医生是祭司。在这些祭司的手上,科学对外行人说来变成了神圣不可触摸的对象,连这些祭司本身也只是利用讽喻、象征、谜语来作解释,也只说过种种模棱两可的预言。这一切都大大地促进了好奇心的泛滥,使想像得到了活动的广泛地盘,而特别是使惊慌失措的无知群氓诚惶诚恐地敬奉这些被尊为天国使者的人士,据说神灵曾经亲自赐给他们以预见人类命运的能力。
200一切宗教(古代的或现代的)都互相袭用抽象的幻影和荒谬的仪式
古代祭司们的宗教失去了,或者正确些说,改变了自己的外部特征。虽然我们现代的神学家们认为古代祭司都是说谎者和骗子,但是他们从整个说来今天已经不复存在的这些古代宗教那里袭用了极多的东西;在现代各种宗教中,我们今天不但可以遇到被我们的神学家们根据自己的体裁巧妙地加以改装的种种古代形而上学教条,而且还会发现古代仪式和迷信、驱遣鬼神的妖术、各式各样的魔法和巫术的显明痕迹。基督教徒至今都必须恭敬地尊重犹太人的宗教古物,这些古物乃是显然因袭了埃及人的奇怪观念的那些立法者、神甫和先知留给他们的。这样说来,偶像崇拜时代的骗子手们或幻想家们虚构的谬论,竟成了现代基督教徒的神圣真理!
即使是泛泛地研究一下历史,也可以看出人类所有的宗教之间惊人的一致。我们看到,在一切地方各种宗教怎样轮流地给各国人民时而带来了痛苦,时而带来了安慰;我们看到,在一切时代,人的理智怎样为关于有时令人讨厌的礼节和仪式、关于引起恐怖的神秘手续的思考所独占。我们观察到,从迷信和偏见为基础的宗教体系怎样互相因袭和模仿对方空洞的幻想和烦琐的典礼。现代的宗教通常都是神学家们把各种片断的古代神话任意拼凑起来的大杂烩,这些神学家利用自己先辈的著作,并且自认为有权对这份遗产中有利于或不利于他们的真正目的和现实利益的全部文字进行增补或删节。埃及人的宗教显然是摩西教理的基础,但是从其中除去了对偶像的崇拜;由此可见,从埃及的宗教观点看来,摩西实质上是一个异教徒。基督教是经过改革的犹太教。伊斯兰教则是犹太教、基督教和阿拉伯人的古代宗教等的混合物。
201神学过去一直引诱哲学离开自己的正路
从遥远的上古到我们今天,哲学的发展都是受神学指导的。神学曾经给予哲学什么帮忙呢?它使哲学的语言变成了莫名其妙的同行语,这种同行语能够歪曲最明显的真理;它变成了一种用毫无意义的新造的词进行思考的艺术;它把人的理智带进了远离现实的形而上学的象牙之塔,使人徒然用心于探究无益的和危险的各种问题和秘密。这种哲学用超自然的原因,或者更正确地说,用隐秘的原因代替了现象的简单的、自然的原因;它用比现象本身更不可理解的原因来说明难于了解的现象;它一开口就是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这些话不能表明事物的本性,无助于说明这种本性,反而会使它更加模糊;好像故意要想出这些话以便挫折人的意志,迫使它怀疑自己的智力,使他不相信理性的基本规律,不相信显而易见的事物;好像故意要编造这些话,以便在人和真理之间设置一种不可克服的障碍。
202神学发现不了也说明不了世界上和自然中的任何事物
如果相信宗教卫士们,那么没有宗教就不可能说明世界上的任何事物;没有宗教,自然界对我们仍然会是永恒之谜,而人也绝对不会认识自己。但是,宗教究竟会说明什么问题呢?我们越是仔细地考察宗教,我们就越相信神学的表象只能扰乱人的神智;神学把一切都变成秘密;它用不可能的事物向我们说明难于了解的事物。把无人知道的推动者,不可见的力量和非物质的原因妄加在各种现象身上,这种做法是否可以称作说明呢?在困难的场合下,就使人求助于神灵的深刻的最高智慧,而同时又要人相信这种最高智慧是凡人不能理解的,这种做法会使人的理智得到多少启发呢?众人都不能理解的神灵的本性,是否能够说明本来就很难了解的人的本性呢?
你试着去问一下信仰基督教的哲学家:世界是怎样产生的呢?他就会回答你们说,宇宙是上帝创造的。何谓上帝?这个谁也不明白。何谓创造?这也是谁都不知道的。瘟疫、歉收、战争、旱灾、洪水、地震的原因何在?神灵的愤怒。有什么方法可以应付这些灾难?做祷告、供献祭品、举行宗教游行和宗教典礼,——人们对我们说,这就是能够解除上天愤怒的可靠手段。但是为什么上帝会发怒呢?因为人们是有罪恶的。人们为什么会有罪恶呢?因为他们的本性是腐化的和不道德的。为什么人的本性是腐化的呢?欧洲的任何一个神学家都会毫不迟疑地回答你们说,那是因为受到第一个女人勾引的第一个男人吃了一只上帝禁止人去摸的苹果。谁唆使这第一个女人干这桩蠢事呢?魔鬼。然则又是谁创造了魔鬼呢?正是这个上帝。为什么这个上帝创造了注定要勾引人类的魔鬼呢?对于这件事毫无所知;这是藏在神灵心里的秘密。地球果真围绕太阳旋转么?两百年以前,任何一个信神的物理学家都会说,如果不亵渎神明就不可能这样设想,这种假设同被基督教徒尊为上帝亲自的启示的圣经是不一致的。我们今天又怎样看待这个问题呢?信仰基督教的哲学家们终于不顾神灵的启示而得出这样的结论:应当相信显而易见的事情,不应当相信圣经。
什么东西使人体活动,什么东西迫使人体运动呢?灵魂。灵魂是什么呢?是精神。精神是什么呢?这是一种没有形状,没有颜色,没有广延性,没有各个组成部分的实体。
怎么可能设想这样的实体呢?这种实体怎么可能使身体运动呢?这个道理谁也不知道;这是秘密。动物是否有灵魂呢?笛卡儿主义者肯定地说,动物是没有灵魂的机器。但是,难道我们在动物界就看不见和人的类似的能力很相像的运动、感觉、思想的表现么?这是十足的幻想。如果你们根本不知道灵魂是什么,你们就没有任何理由把灵魂妄加在人身上,既然如此,你们又有什么权利剥夺动物的灵魂呢?问题的关键自然是在于:承认动物有灵魂,就会给神学家造成多余的麻烦,因为这些神学家热衷于用上天惩罚不死的灵魂来威胁人们,而用这种办法威胁动物就不会得到任何好处。过去一贯受神学控制的哲学,就用这么一些天真幼稚的答案抹煞了摆在人类理性面前的生理上的和精神上的一切问题。
203神学歪曲了人类的道德观念和阻碍了理性和真理的发展
古代的和现代的思想家曾经使用了多少遁词和诡辩才没有同历来就是人类理性名副其实的暴君的神职人员发生冲突啊!笛卡儿派的人、马勒伯朗士派的人、莱布尼茨派的人和其他许多人士曾经想出了多少假设和策略才得以使自己的发现同宗教神圣的狂想和幻觉勉强调和啊!每当这些大哲学家的原理违反了神学准则时,他们曾经采取了多少预防措施,有时竟不惜胡说八道、前后矛盾和故弄玄虚啊!警惕性高的僧侣阶级总是急于扼杀一切不符合他们的利益的哲学体系。神学历来就是一张普罗克鲁斯特的床①,这位巨人企图把任何一个异乡人都放在这张床上;他切掉了他们过长的四肢,不然,如果倒霉的过路人的手脚比这个凶手打算把他塞在里面的那张床短些,他就用马把手脚拉长。
①普罗克鲁斯特床——古希腊神话中强盗普罗克鲁斯特的一张床,他把自己的牺牲者放在这张床上;但是为了使这些牺牲者恰好适合床,他就砍掉或者拉长他们的两只脚。通常把强迫使什么东西就范的削足适履的办法叫做“普罗克鲁斯特床”。——俄译本注
哪一个思想健全,对科学忠心耿耿并且真正关心人类繁荣的人,在想到许多思想丰富,热爱劳动和大公无私的思想家们世世代代用自己的精力花费在无益于人类,有时还危害人类的各种幻象上,因而浪费了多少珍贵的劳动和时间的时候,能不痛心疾首么?如果所有这些光荣的思想家不去研究毫无价值的神学问题,不去进行下流无耻的争论,而是献身于分析人们真正可以理解并且的确需要的各种对象,他们会使人们得到何等丰富的知识啊!即使用有天才的人们在宗教观点上所花费的一半力量,即使用各国人民在无聊的宗教崇拜上所消耗的一半资财,也可以绰有余裕地向人类全面说明一切道德问题、政治问题、物理问题、医学问题、农学问题等等。迷信几乎总是吞没了各国人民的注意、精神力量和物质财富;宗教使他们付出极其昂贵的代价;但是他们花费自己的钱财却得不到任何教育、美德和幸福。
204续
某些古代和现代的哲学家都有足够的勇气在自己的著作中只以经验和理性为指导,而摆脱迷信的枷锁。留基波、德谟克里特、伊壁鸠鲁、斯特拉陀以及其他某些希腊思想家,敢于冲破偏见的铜墙铁壁,使哲学从神学的束缚下解放出来;但是,他们的哲学体系毕竟是太朴质太合理了;这些体系没有喜欢幽灵的想像所热烈追求的那种神秘性,因此它们不得不在柏拉图、苏格拉底或者芝诺那些娓娓动听的臆说面前退却下来。在现代哲学家中间,霍布斯、斯宾诺莎、培尔等人是踏着伊壁鸠鲁的步子走的,但是他们的体系在世界上并未能替自己争取到许多信从的人,因为这个世界过于沉醉在虚幻离奇的无稽之谈中,它不会注意到理性的呼声。
如果不冒天下之大不韪向来就不可能摆脱被视为神物的各种偏见。任何发现都曾受到禁止;最有学问的人们能够做的,顶多是说些转弯抹角的话,有时由于可耻的怯懦,除了真理以外还容许和支持谎言。许多思想家都宣传了所谓两重真理说——一种是公开的,另一种是秘密的;但是既然通到后一种的线索已经失掉了,那么他们的真实观点我们便无从了解,因此也就无所补益。
既然现代哲学家们受到最残酷的迫害的威胁,不得不背弃理性和服从信仰,即服从僧侣的权威,那么这些哲学家能不能,我要再说一遍,受到这种压迫的人们能不能让自己的天才得到自由的发展,让理性得到改善,让人的认识得到进步呢?人类最伟大的头脑只要窥见一点真理,这真理同时就会使他们胆战心惊,只有在极少有的情况下,这些伟大的人才敢于宣布他们所认识的真理;而凡是有胆量这样做的那些人,通常都因为自己这种粗卤的行为受到了惩罚。多亏宗教,人们才绝对不可能大声地说明自己的思想,也不可能同蒙蔽和禁锢人的理性的迷信进行斗争。
205必须不断地证明和重复说明,宗教是极其荒谬的和非常有害的
凡是有胆量向人们宣布真理的人都深信,这会受到神职人员的敌视,他们会毫不迟延地紧急动员起来,并且呼吁世俗权力帮助自己,因为要保卫自己的教理和自己的神灵,他们当然必须得到君主的支持。但是僧侣阶级的努力十分明显地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要求帮助的人,处境不妙。
在宗教问题上任何迷误和动摇都是不能容许的;其他任何方面的错误都可能免于惩罚;人们会宽恕犯错误的人,对于发现新的真理的人,人们甚至会承认他有一定的功绩;但是一旦这些谬误或发现触犯到宗教的利益,神职人员们就会义愤颠膺,君主们就会开始迫害和动刑,社会安宁就会受到破坏,人心就会动荡不安,人民就会骚动起来,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如果社会的和个人的幸福为毫无意义的学问所控制,这种学问没有任何郑重的原则,反而以不良的想像为依据,除了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以外,不会提供任何精神食粮,那么,还有什么状况比这更可悲呢?谁也不能理解的宗教,只会使由于头脑简单才衷心献身宗教的人造成痛苦;宗教丝毫不会改善人们现在的生活,有时甚至驱使他们为不公正的现象和暴行服务,这种宗教能够有什么所谓的利益呢?宗教不仅不会给人类带来任何福利,而且会迷惑人们的理智,破坏他们精神上的平衡,使他们变成毫无价值的人,因为宗教隐瞒着唯一能够宽慰凡人的命运的真理。比这种宗教更令人失望的、理所当然地需要对之进行最坚决的斗争的荒唐事物是否能够设想呢?
206宗教——这是一口潘多拉的箱子①,而这口不祥的箱子打开了
自古以来宗教的唯一作用就在于:它束缚了人的理性,使它无法认识人的一切正确的社会关系、真正的义务和实在的利益。只有驱散宗教的烟雾和怪影,我们才会发现真理、理性和道德的泉源和应当促使我们为善的实际动机。无论在我们受苦的原因上或是我们遭到灾难时能够给予我们帮助的那些有效办法上,宗教都欺骗我们;宗教不仅不能治好我们的病,反而只会使病情恶化,病症增多。我们要继我们一位著名的当代人士(即波林格勃罗克勋爵②,见他的遗著)之后重复说:“神学——这是一口潘多拉的箱子;如果不可能把它锁起来,也必须要发出警告,这口不祥的箱子打开了。”
①潘多拉箱——按照古希腊的神话,宙斯给了处女潘多拉一个其中装有人类种种灾难的器皿。潘多拉打开这个器皿,灾难都飞散到地上来了,于是地上充满了恶。“潘多拉箱”一语用作譬喻。霍尔巴赫认为宗教是万恶之源,所以他继波林格勃罗克之后把宗教比之为潘多拉箱。——俄译本注
②波林格勃罗克,亨利·圣·约翰(1678——1751)——英国政治活动家和作家,《历史研究通信》的作者,自然神论者,贵族和保守派分子;认为自由思想是上流社会的特权,对人民则应当保存宗教。——俄译本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