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警察远不像西方警察那样重视罪犯的辩词……我们对那些狡猾家伙的伎俩了如指掌……我们更倾向于了解罪犯的情感和本性,而不屑于去粉碎他们精心编织的谎言。这种不同无疑是由东西方的心理差异造成的……众所周知,东方人要比西方人多疑,我们所看中的是本质的东西,而不是表面现象……西方人会向得逞的恶棍们高呼“万岁”,而我们则会割掉他们的耳朵。如果罪行较轻,我们会把这些坏蛋关进牢里;如果罪恶深重,我们就砍掉他们的脑袋——但总要以某种儆戒方式(也许还捎带有纯日本式的含蓄吧?)向世人展示受罚所带来的奇耻大辱……
——摘自玉加冷良:《千片落叶》英文版前言
<center>25、埃勒里的藏书</center>
西八十七街上绵延着一片褐色沙石大楼,奎因父子的家就安在其中的一座楼中。当初老奎因拗不过儿子、只得入住这片朴实多华的老式住宅区。尽管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但时至今日,老奎因仍时不时地抱怨此地“生活乏味,人物迂腐”。埃勒旦丝毫不为老爸的抱怨所动。他喜欢收集旧书,对古董也略知一二,而且他还是个恋旧的人,所有这些都足以令他心甘情愿地放弃对现代舒适生活的追求。
因此,你可能也预料到了,奎因父子住在这幢旧式大楼的顶层,他们家的大门是用一块历时久远的老橡木制成的。〔门上挂了块小牌子,上书“奎因父子私宅”,这是他们贪图方便的唯一表现)引你进门的肯定是有着吉普赛血统的德乔那。一进门,便有一股混合着旧实革与男性气息的浓烈气味迎面扑来。
前厅里挂着一幅大型壁挂(XX公爵的谢礼——警官曾为他服务过,那件事一直都保持着低调)。这间屋子的装饰带有典型的哥特式风格。若不是埃勒里执意不允,老奎因恐怕早就把这屋子,连同一屋子的仿古家具,统统托付给拍卖行了。
他们家的客厅兼做书房,屋内堆满了书,东一本西一本地散放在各处。书房的屋顶上支着橡木板架——质朴的大壁炉上安着宽宽的橡木壁炉台,炉台上方,挂着精制、古老的铁器——两把颇具武土精神的纽伦堡宝剑交叉着挂在墙上——旧式台灯、铜器、大件家具。靠背椅、长沙发、脚凳、皮靠垫、烟灰缸——名副其实的快乐单身汉乐园。
简朴、舒适的卧室就在起居室边上。
矮小、快活的德乔那负责父子二人的生活起居。他是个孤儿。埃勒里离家上大学</a>时,孤独的老奎因收养了他。照顾主人,料理家务,构成了德乔那的全部生活。他既是贴身男仆,又是厨子、管家,有时也是父子俩的密友……
5月25日,周三早上9点——温妮弗雷德·弗兰奇夫人的尸体在弗兰奇百货店被发现的 警官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在失望的谷底与兴奋的巅峰间跌荡起伏。地方检察官亨利·桑普森听得很认真。
“情况就是这样。”警官总结道。“我觉得,埃勒里又在玩他的拿手好戏了。他昨夜几乎没怎么睡,一直在钻研那几本该死的书……好的,当然了。我会向你通报进展情况的。可能很快就要麻烦你了,亨利。埃勒里总是时不时地创造些奇迹,我敢用明年一年的薪水打赌——噢,忙你的去吧,你这家伙!”
他挂上话筒,一抬眼,正看见埃勒里打着大呵欠从卧室里出来——一只手打着领带,另一只手掩着晨衣的衣襟,防止它们敞开。
“你总算起来了!”警官喊道,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昨晚几点睡的,小伙子?”
埃勒里完成了高难度的双重动作,随手拖过把椅子坐下,连带着偷偷捅捅德乔那的肋骨。
“拜托别在这时候教训我。”他说着,伸手抓了片面包。
“吃早饭了吗?没吃?都在等我这懒汉?多喝些奥林匹亚咖啡——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几点睡的?”警官在桌边坐下,不依不饶地重复道。
“从时间上看,”埃勒里说着,喝了一大口咖啡,“是凌晨3点20分。”
老先生的眼神不再那么凌厉了。“你不能这么干,”他咕哝着,伸手去取咖啡壶。“会把身体拖垮的。”
“精辟。”埃勒里喝尽了杯中的咖啡。“要做的事太多了,先生……早上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消息不少,但都没什么价值。”警官说道。“从7点起,我就没离开过电话……山姆·普鲁提打电话来汇报了尸体解剖的初步结果。除了提到绝对没有中毒或吸毒迹象外,其他情况和他昨天讲的大致相同。那女人绝不是个吸毒者。”
“很有意思,而且,也还有些参考价值。”埃勒里笑道。“还有什么别的吗?”
“那个火器专家诺尔斯也太含糊其辞了,简直打击人的积极性。他说没法将子弹射入身体前的飞行距离精确到英尺。角度倒是很容易确定。不过,按照他的估算,凶手的身高可以是五英尺到六英尺之间的任何一个高度。不是那么富有启迪性吧,嗯?”
“确实不是。凭这种标准,我们没法给任何人定罪。但这也不能怪诺尔斯,这种事几乎就没有绝对的。昨天未上班人员的情况了解得怎么样?”
警官皱起了眉头。“昨晚派了个弟兄向麦克肯兹了解情况,查了整整一夜。刚才麦克肯兹打电话来说,所有人都说明了原因,未发现任何可疑迹象,也没什么说不清的事。至于那个卡莫迪,可怜的托马斯派他手下的人出去查了一整夜。他们搜遍了那个街区,并且通知了失踪人员事务所。我已经把毒品的事告诉他了,缉毒组也正忙着搜查各个已知的毒贩窝点。但一切都是白费劲,根本就找不到她的下落。”
“就这么突然消失了……”埃勒里皱着眉头,又倒了一杯咖啡。“我很替那女孩担心。我昨天就已经说过,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她已被干掉了。如果她还活着,那也肯定是被关押在一个隐秘、偏僻的地方。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早就把她干掉了……她活着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老爸,维利必须加倍努力。”
“不用替托马斯操心。”警官板着脸说道。“如果她还活着,他总会找到她的。如果她已经死了——哼!他也算尽力了。”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警官抓起了话筒。
“对,我是奎因警官……”他的口气奇迹般地发生了变化,言语间透着一本正经。“早上好,警督,我能为您效劳吗?……哦,先生……调查进展顺利。在不到24小时的时间内我们已经收集了许多线索……噢,不!这件事对弗兰奇先生是个打击。我们没难为他——您放心好了,先生……是的,我知道。只要条件允许,我们会尽量为他提供方便的……不,警督。拉瓦利的名声绝对无懈可击。他当然是个外国人……什么?绝对不是!我们已经搞清楚玛丽安·弗兰奇小姐的围巾是怎么回事了,先生。说实话,我也松了口气,警督……快速解决?警督,会更快的!……是,先生,我知道……谢谢,警督。我会向您通报调查进展的。”
警官小心翼翼地放下话筒,转过气得发青的脸,很慢地说道:“这个头脑空空,只会瞎操心的家伙!他就像只碎嘴鸡似地成天只知道胡说八道,像他这样的警督,恐怕再难找出 “我才不赌呢,”警官笑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你赌,你这个傻子!这位万事通是谁?”
“韦斯特利·威弗,”埃勒里答道。“他并非什么都知道。但我认为,他隐瞒了某一情况。这一情况在他看来毫无意义,但对于我们而言,可能就是谜底。我相信,如果他出于某种原因故意隐瞒了这一情况,那么这其中一定牵扯到玛丽安·弗兰奇。可怜的韦斯认为玛丽安和这案子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也许他是对的——谁知道呢?不管怎样,如果说在整个调查过程中有一个人我可以绝对信任,那这个人就是韦斯特利。他有时是有些犟,但他为人很正直,不会弄虚作假……我真的认为有必要和韦斯特利聊聊。咱们可以请他来这儿开个圆桌会议,这可能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拿起话筒,请接线员接通了弗兰奇百货商店。警官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韦斯吗?我是埃勒里·变因……你能不能马上叫辆车来我家?就占用你半小时左右的时间,这事非常重要……对,放下手中的一切,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