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基斯案件一开始调子就是阴郁的。它以一个老人之死作为引子,这从下文来看极为恰当。这个老人的死亡,就像对位音乐一样,与接踵而至的葬礼进行曲的错综复杂的韵律丝丝入扣,在那葬礼进行曲中显然缺乏悼亡伤逝的悲哀旋律。管弦乐在曲终高奏出罪恶的强音,这支挽歌在其最末一个不祥的音符消逝以后很久,依然回响于纽约人的耳际。
毫无疑问,当乔治·卡基斯心力衰竭而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这是一首谋杀交响乐的主题序曲,埃勒里·奎因更是没有想到。甚至不妨作此推断:埃勒里·奎因知道乔治·卡基斯之死,是在这个老瞎子的遗体以最正常方式安葬于每一个人都认为理所当然是其最后安息之地的三天之后,直到那时,这件事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些报纸最初报道卡基斯死讯之时——埃勒里对报章杂志一向漫不经心,所以并未看到这则讣告——也根本没有理会到死者墓穴的方位大有文章可做。只有老的《纽约方志》上刊载着一篇与此有关的别致的杂记。卡基斯在 埃勒里·奎因后来肯定地说,琼·布莱特是一位非常细心的年轻女士。如果她感觉出“气氛中带有紧张”,那么确实在气氛中带有紧张。然而在哪儿呢——从哪儿来的呢?很难确凿指出某个人。也许是来自大胡子的沃兹大夫,他与弗里兰太太排在行列的尽头。也许是来自扛棺材的那几位,或者来自与琼一起跟在他们后面的人。事实上也可能就来自这所住宅本身,不是由于西姆丝太太在自己床上嚎啕大哭,就是由于男仆威克斯在死者书房里楞头楞脑地抚摸自己下巴这样一些简单情况而产生的。
这当然并没有给出丧队伍造成障碍。一行人不从前门走上第五十四大街,却从后门走进长长的后院,这个后院被第五十四大街和第五十五大街的六户人家团团围住,成为这六户人家的专用胡同。一行人朝左转,穿过后院西侧的门,就到了墓地。过路的人,以及像苍蝇那样被吸引到第五十四大街上来的瞧热闹的人,可能都有上当之感,之所以选择这条非公共道路去墓地,无非为了使他们上当罢了。大家紧贴住顶上有尖钉的围墙,透过铁栏杆向那小小的墓地张望;人群当中有新闻记者,还有摄影师,每一个人都安静得出奇。悲剧中的演员们对观众毫不介意。一行人越过了光秃秃的草皮,与另一小队人会齐了,这队人围绕着草地上一个长方形墓穴,以及一堆精确地挖起的泥土。在场的是两个掘墓工——斯特奇斯的助手——以及教堂司事霍尼韦尔;还有一个小老太婆,戴着一顶稀奇古怪的过时的黑色女帽,正在揩拭她那双晶莹的粘膜发炎的眼睛。
如果我们相信琼·布莱特的直觉的话,那么,紧张依旧存在着。
然而随后的一切,如同以往的一切一样无懈可击。那老一套的陈规矩、旧仪式;一个掘墓工向前伛着身子,紧握住平嵌在泥土中的生了锈的旧铁门的把手;死气沉沉;棺材缓缓下降到四周砌着旧砖的墓穴里;工人们转动起来,发出几个低而急促的字音,棺材向一边慢慢移动,再也看不见了,它已进入地下纳骨所的许多壁龛中的一个;铁门铿铿地关上了,上面覆盖住泥土和草皮……
不知怎的,琼·布莱特后来在谈到她对当时的印象时讲得很肯定,说气氛中的紧张不知怎么的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