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让我们暂时把眼睛从这些大屠杀的可怕场面转过去,我们且随着故事中肩负着法兰西最高命运、此刻在阿尔戈纳军队中的一位人物。
人人知道事关迪穆里埃。
迪穆里埃我们已经见过。他离开了大臣职位后,又当上了现役的将军,在拉法埃特逃亡国外期间,获得东部军队总司令的职衔。
迪穆里埃的任命,这是来自掌权者直觉的奇迹。
实际上,迪穆里埃受到一些人的憎恨,受到另一些人的藐视,可是比丹东在九月二日的处境幸运得多,他被一致公认为唯一能够拯救法兰西的人。
委任这项职务的吉隆特派憎恨迪穆里埃:他们让他进入了部里。人们还记得,而他使他们从那儿离开,不过他们仍来北方军队里找他这个默默无闻的人,并且委任他为总司令。雅各宾人厌恶并蔑视迪穆里埃,可是他们明白后者的 他们就这么来到营地,而使他们感到十分惊讶的是人人躲开他们,没有人愿意回答他们的恐吓,也不欢迎他们的生动接近,只有将军宣布在第二天要检阅。
翌日,新到的人发现,通过一次出乎意料的演习,他们被夹在人数众多、带有敌意、准备劈死他们的骑兵队伍以及很有威胁性的准备击毙他们的炮兵队伍之间。
那时,迪穆里埃迎着这伙人走去,他们组成七个营。
“你们,”他大声喊道,“因为我可不愿称你们为公民,为士兵,为我的孩子们,你们看到在你们面前的这支炮兵部队。在你后面面的这支骑兵部队;这是告诉你们,我把你们夹在火与铁之间,你们因犯罪而名声败坏,我这儿既不能容忍凶手,又不能容忍刽子手,稍有叛乱,我将把你们砸烂。假如你们悔过自新,假如你们表现得像这支你们有幸被吸收进来的骁勇的队伍,你们将发现我是一个好父亲。我了解在你们中间有那么一些恶棍一心想鼓动你们犯罪。你们自已把他们清洗出来、或者向我检举揭发他们。我要你们相互负责!”
这些人非但低下了头,而且成为出色的士兵,赶走了不尽责的人,还把曾经用一块木柴砸死德·朗巴尔亲王夫人,并把她的头颅戳在矛尖上的那个坏蛋夏洛碎尸万段。
人们就是在这种状态下,等待着凯勒曼的来到,没有他,大家决不会冒险。
十九日、迪穆里埃接到通知,他的副官已经到达离他两里处,在他的左侧。
迪穆里埃马上向他发出了一项指令。
他要求他在第二天占领处于当比埃尔利兹之间奥弗后面的营地。
位置被明确地指出来了。
同时他把这项指令送交凯勒曼一份。迪穆里埃看到面前有普鲁士人出现在月亮山脉上,致使普鲁士人处于巴黎和他中间,因此比他更靠近巴黎。
普鲁士人完全有可能要来打一仗。
迪穆里埃为此命令凯勒曼把瓦尔米与吉佐库尔高地作为他的战场。开凯勒曼却把他的营地与他的战场混在一处了。他逗留在瓦尔米高地。
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或者是一个可怕的机智。
处于他所在的位置,凯勒曼只有让他的全部军队通过一座狭隘的桥,才能掉转身;唯有穿过一片可能把他淹没的沼泽地,才能撤退到迪穆里埃的右侧,唯有经过一条可能把他压扁的深山谷,才能撤退到迪穆里埃的左侧。
不可能有退路。·
这就是阿尔萨斯老军人所希望的地方?所以,他大大成功了。一个要么胜利要么死亡的好地方!
布伦瑞克惊奇地注视着我们的士兵。
“驻扎在那里的人,”他对普鲁士国王说,“是下定决心不退却的人!”
然而他们让普鲁士军队相信迪穆里埃已被切断,并向他们保证这支由裁缝、流浪汉以及补鞋匠组成的军队,正如流亡贵族所说的那样,在第一阵炮击之下,将会溃不成军。
人们忽视了派夏佐将军未占领吉佐库尔高地。他被布置在派龙大路沿线,从这个高地他原可以从侧面玫击敌人的纵队。普鲁士人利用这种疏忽,夺得了阵地。
太阳升起来,被一阵薄薄的迷雾遮盖着,但没什么要紧:普鲁士人知道法兰西军队在那儿,他们在瓦尔米高地上,而不会在旁的地方。
六十尊大炮同时齐鸣,普鲁士炮兵们胡乱地发射着,可是大炮是朝人群发射的,打得不准也无关紧要。要顶住第一阵炮击对于这支热情奔放的军队是十分可怖的事,他们令人赞赏地只懂得进攻,而不懂得等待。
后来,偶然性―这并不是机智,大家没有料到―偶然性首先是不利于我们的,普鲁士人的炮弹使两辆弹药车起火爆炸。驾车人飞步跃出四轮马车以躲避爆炸:他们被当作逃兵抓了起来。
凯勒曼催马向这个混乱不堪的地方跑去,那里雾气和烟雾交织在一起。
猛然间,有人瞧见他的马和他突然滚倒在地上。马被一颗子弹打穿;人却幸运地一点没事:他跃到另一匹马背上,重新集合了几支溃散的队伍。
这时是上午十一点,雾开始消散了。
凯勒曼瞧见普鲁士人分成三个纵队来攻打瓦尔米高地。轮到他把士兵组成三个纵队,在全线奔驰。
“士兵们!”他说,“别开枪,等着与敌人肉搏,用刺刀去迎接他们。”跟着,他把帽子顶在大刀的尖子上:
“国家万岁!让我们为它战胜敌人!”-
片刻之间,整个军队仿效他的榜样,每个士兵把帽子顶在刺刀尖上,一面大声呼喊“国家万岁!”雾飘散了,烟也在消失。那时布伦瑞克用他的望远境,见到一个奇特的、不寻常的、从未听说过的景象:三万名法国人巍然不动,光着脑袋,晃动他们的兵器,只靠“国家万岁!”的喊叫声来回答敌人的炮火。
布伦瑞克大摇其头;假如他是单独一个人,普鲁士军队不会再朝前走一步;然而国王在那儿,他要战斗,必须服从.
普鲁士人在国王与布伦瑞克眼前,坚决而可悲地冲了上去,他们怀着雷德里克老队伍的团结性穿过了隔开他们和他们敌人的平原:每个人似乎被一个铁圈捆上了走在他前面的人。
突然,巨蟒看上去在中央折断了,可是它的环节立刻又连接起来。
五分钟以后,它重新被切断,随后又重新连接起来。迪穆里埃用二十尊炮从侧面攻击纵队,把他们压垮在一阵铁雨之下:头也无法抬起,因为被炮弹碎片撕裂的身体一阵阵痉挛,每时每刻把头往后拉。
布伦瑞克看到这天不会有什么结果,就下令鸣鼓收兵。
国王下令冲锋,自己冲在士兵前头,将他的骁勇驯良的士兵推向凯勒曼与迪穆里埃的双重炮火下,他在法兰西兵阵前被挡住了。
某些光明灿烂的东西在这支年轻的军队头上盘旋:这就是信仰!
“从宗教战争以来,我还未见过这样的狂热者!”布伦瑞克说。
这些人是崇高的狂热者,自由的狂热者。
九二年的英雄们,他们刚刚开始了这场伟大的征服战争,后来以征服思想而告终。
九月二十日,迪穆里埃拯救了法兰西。
第二天,国民公会宣布共和国要解放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