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样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晚会自然中途停止。谁也不清楚王后究竟为什么会忽然晕厥过去,但事实毕竟是事实。
王后看见国王在修改吉尔贝画的图惊叫一声,就昏过去了。就这样,人们东一伙、西一簇地把消息传开。听到这个消息,那些不是王亲国戚,或者至少不是十分亲近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地离去。
吉尔贝是 感谢天主,把我们缔结成一个国家!”
“唉,医生,您到底想怎么样?眼看着三千万叛乱分子纠合在一块来反对他们的王后和国王,您想叫我安下心来吗?”
“噢!夫人,您错了!”吉尔贝大声说,“这不是平民百姓反对他们的王后和国王,而是国王和王后跟平民百姓闹对立。当平民百姓在国王和王后周围谈论博爱,谈论献身的当儿,国王和王后却在那里大谈特权和王权。夫人,请您看看那些临时组织起来的庆典,您几乎总会看到,在一片广裘的平原或者山丘顶上立着一个像阿贝尔祭坛一样纯洁的祭坛。祭坛上,有一个大家都愿意领养的婴儿,在他身上具有大家的希望、禀赋和优伤,他是众人之子。因而,夫人,法国,这个法国是昨天诞生的,我说,她就是祭坛上的婴儿,只不过围绕着祭坛的不再是城市或村镇,而是各个种族,各个民族。法国,犹如诞生在马槽里的耶稣,尽管他的诞生地极其卑残,然而,他是为了拯救世界而降临的。百姓对他的诞生感到欢欣鼓舞,等待着国王们向他顶礼膜拜,给他献上贡品……意大利、波兰、爱尔兰、西班牙都注视着这个给它们带来未来的昨天刚出生的婴孩。它们噙着泪水向她伸出用链条锁着的双手,大声疾呼:‘法兰西,法兰西!我们在你身上看到了自由!’夫人,夫人!”吉尔贝接着说,“时间还来得及,您快抱起祭坛上的婴儿,把自己当作她的母亲吧!”
“医生,”王后说,“您忘了我还有别的儿女,我还有自己亲生的儿女。如果按您的话去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婴儿,就会剥夺了我亲生儿女的幸福。”
“噢,如果您这样想,夫人,”吉尔贝怀着深切的哀愁说,“那就用您的王袍裹着您的儿女,让他们躲在玛丽-泰莱丝的战袍中,把他们带出法国去;因为您说得对,平民百姓会把您连同您的儿女一起吞掉。不过,时间不多了,请您赶快作出决定,采取行动吧!”
“吉尔贝先生,如果我离开法国,您不至于反对吧?”
“我才不会反对,”吉尔贝说,“夫人,既然我已经知道您的真正意图,我会协助夫人离开的。”
“那真太好了,”王后说,“正好有一位绅士准备为我出力,准备为我献身,准备为我去死!”
“噢!夫人,”吉尔贝惊骇地说,“您提到的这位绅士,不会是德·法弗拉斯先生吧?”
“谁告诉您的?谁向您透露他的计划的?”
“噢!夫人,请您注意!这个人的命运也同样惨,一个灾难性的预言在等着他!”
“也是那个预言家说的吗?”
“正是他,夫人!”
“照这位预言家的看法,侯爵的命运怎么样?”
“过早的、可怕的、不光彩地死去!就像您刚才提到的那样。”
“如果您的话是真的,为了使这个预言灾祸的人的话站不住脚,我们要抓紧时间想想办法,我们的时间不多。”
“您是想赶紧通知德·法弗拉斯先生,说您准备接受他的帮助,是不是?”
“现在我派去找他的人已在他家里了,我正在等回音呢。”
这时候,吉尔贝发觉自己也卷进了旋涡而优心忡忡,他把手搁在脑门上,遮住亮光,这时候,德·朗巴尔夫人进来,凑着王后的耳朵低声地说了几句话。
“让他迸来好了,让他进来好了!”王后大声说,“医生全都知道了,医生,是伊西多尔·德·夏尔尼先生,他给我带来德·法弗拉斯先生的回音。明天,王后将离开巴黎;后天,我们就离开法国国境了。来,男爵,您请过来……我的天!您怎么啦?您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
“德·朗巴尔夫人说我可以在吉尔贝医生面前把情况向您禀告,是不是?”伊西多尔问道。
“她说得对,是的,是的,说吧。您见到德·法弗拉斯侯爵了,是不是?……侯爵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接受他的建议……我们将离开巴黎,离开法国……”
“德·法弗拉斯侯爵先生一个钟头之前在博勒佩勒街被捕了,并且已被送到夏特莱监狱,”伊西多尔说。
王后和吉尔贝的眼睛对视了一下,前者的眼睛明亮、失望并充满怒火。
但是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全部力量仿佛一下子都耗尽了。
吉尔贝靠近她,用极其怜悯的口吻说:
“夫人,如有什么事用得着我,请只管吩咐,我的才智,我的献身精神,连同我的生命万都随时准备奉献在您脚下。”王后慢慢抬起眼睛望着医生。
然后,她慢条斯理,用无可奈何的屈从口气问道:
“吉尔贝先生,您学识渊博,又目睹了今天早上的试验,您是否也认为那架可怕的机器,正如发明者说的那样,能轻而易举地置人于死地呢?”
吉尔贝双手遮住眼睛,长叹一声。
这时候,王太弟已经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一切情况,因为德”法弗拉斯侯爵被捕的消息在几秒钟之内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王宫;王太弟顾不得王后的健康,甚至几乎来不及跟国王告别就匆匆忙忙叫人备车,准备走了。
路易十六拦住他,说:
“我的兄弟,您用不着这么急着赶回卢森堡,我想,您不至于连给我提个建议的时间也没有。依您看,我该怎么办才好?”
“您是想问,如果我处在您的地位,我怎么办.是不是?”
“是的。”
“我抛弃德·法弗拉斯先生,同时宣誓效忠宪法。”
“您叫我如何向尚未完成的宪法宣誓效忠呢?”
“我的哥哥,说到底,”王太弟乜斜着狡黔的眼光,用仿佛发自迂回曲折的内心深处似的声音说,“您不要认为誓言是非遵守不可的。”
国王陷入沉思。
“好吧,”他说,“这也不妨碍我给德·布耶先生去信,告诉他我们的计划仍然有效,只不过推迟一下,好让德·夏尔尼伯爵有时间定下我们到底该选择哪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