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科朝出发的准备工作看了一眼,不由得低声说,亨利·德·纳瓦拉国王的狩猎没有亨利·德·法兰西国王的狩猎那么豪华。
仅仅只有十二个到十五个绅士组成陛下的全部随从,其中有他认识的德·蒂雷纳子爵先生,造成国王夫妇不和的人物。
再说,这些先生的阔气仅仅是表面上的,他们没有相当大的收入供他们作无益的挥霍,甚至有时连有益的开销也不行,因此他们几乎都不穿那个时代流行的猎装,却头戴柱形尖顶盔,身穿护胸甲,结果使得希科不免要问:是不是加斯科尼的狼在树林里有火枪和大炮。
这话虽然没有直接问亨利,亨利却听见了,他走到希科跟前,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我的孩子,”他对他说,“加斯科尼的狼既没有火枪也没有大炮,然而是凶猛的野兽,它们有爪子和牙齿,它们会把猎人引到灌木丛里,衣服非常可能给荆棘拉破,绸缎衣服或者天鹅绒衣服会撕烂,甚至呢绒或者水牛皮的齐膝紧身外衣也会撕烂,可是护胸甲却不要紧。”
“这是个理由,”希科低声咕哝,“不过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有什么办法!”亨利说,“我没有别的理由。”
“这么说我应该感到满意啦?,
“你最好这么办,我的孩子。”
“好吧。”
“从这个‘好吧’可以听出你心里有所指责,”亨利笑着说,“你怪我打扰了你,叫你来参加狩猎吗?”
“的确如此。”
“你吹毛求疵?”
‘不准吗?”
“不,我的朋友,不,吹毛求疵在加斯科尼是司空见惯的事。”
“天哪!您也知道,陛下!我不是个猎手,”希科回答,“我这个可怜的人,游手好闲,又没有什么可干的,当你们一闻到你们十二个到十五个人要赶得精疲力竭的肥狼的气味,就舔你们的小胡子时,我也总得找点什么事好忙忙。”
“啊!好,”国王脸带着讥讽的笑容说,“先是衣服,接着是人数,嘲笑吧,嘲笑吧,我亲爱的希科。”
“啊!陛下!”
“我要提醒你注意,你不够宽宏大量,我的孩子,贝亚恩人没有法兰西那么大。那边的国王出行,后面总跟着两百名带领猎犬的猎手;我这儿呢,正像你看到的,我出门只带十二个人。”
“是的,陛下。”
“不过,”亨利接着说,“你要认为我吹牛了,希科。嗯,在这儿,有时候会有一些那边不会有的事,在这儿,有时候乡绅们听说我举行狩猎,就离开他们的家、他们的城堡、他们的农舍,来到我身边集合,结果常常给我组成了一支非常壮观的随从队伍。”
“您明白,陛下,我不会有亲眼看见这种事情的荣幸,”希科说,“说真的,陛下,我运气不好。”
“谁知道?”亨利嘲弄地笑了笑,说。
然后,他们离开奈拉克,穿过一道道城门,又在野外走了将近半个钟头。
“瞧,”亨利一边手搭凉棚遥望,一边对希科说,“瞧,我想我没有弄错。”
“怎么回事?”希科问。
“瞧那边穆瓦拉镇的栅栏门;我看见的该不是一些骑士吧?”希科踩在马镫上挺起了身子。
“不错,陛下,我相信是的,”他说。
“我,我肯定是的。”
“骑士,是的。”希科更加仔细地瞧了瞧,说,“不过说是猎手,却不是。”
“为什么不是猎手?''
“因为他们披盔带甲,就像是一些罗朗和阿马底,”希科回答。“哎!衣服有什么关系,亲爱的希科,你看到我们的时候就已经懂得,衣服不能成为猎手。”
“哟,”希科大喊道,“我看见那边至少有两百人。”
“对,我的孩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穆瓦拉这份贡品进得不坏。”
希科感到自己的好奇心越来越大。
希科以最低数字估计的这支队伍,有二百五十名骑士,他们静悄悄地加入到随从队伍里来,一个个都骑着好马,装备齐全,由一个仪表堂堂的人率领着,这个人过来既谦恭而又忠诚地吻了一下亨利的手。
他们涉水过了热尔河。在热尔河和加龙河之间的一处隐蔽的洼地里,找到了有一百来人的 “不,不,用不着,”希科说,“以后再说吧,让它就留在套子里,这样很好。”
“也好,你放心,”国王说,“到了时候,到了地点,你会看见它的。”
第二个夜晚是在卡蒂斯过的,情况跟他们第一个夜晚过得差不多。自从希科以名誉担保决不逃跑以后,他不再受到注意了。他沿着村庄兜了个圈子,一直走到前哨。一百人、一百五十人、两百人的队伍从四面八方来加入这支大部队,这一夜是步兵在结集。
“幸好我们不会一直走到巴黎,”希科说,“否则的话,我们到巴黎的时候会有十万人。”
第二天上午八点钟,他们带着一千名步兵和两千名骑兵来到能看见卡奥尔的地方。他们发现这座城池有了防卫;一些侦察兵向当地发出了警报;德·韦赞先生立刻采取预防措施。
“啊!啊!”国王在莫尔内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他以后,说,“让人家抢在我们前头了,真扫兴。”
“必须进行正规的围攻,陛下,”莫尔内说,“我们还在等将近两千人,为了使机会至少能够均等,我们还需要这么些人。”
“让我们召集会议,”德·蒂雷纳先生说,“同时开始挖战壕吧。”
希科惊慌失措地望着所有这些情况,听着所有这些话。
纳瓦拉国王沉思的、几乎可以说是可怜的神色,使原来有所怀疑的希科更加相信亨利是一个蹩脚的军人,有了这个信心他多少安了点心。
亨利让大家都谈谈,当各抒己见的时候,他默不作声。突然他摆脱了沉思,抬起头,用命令的口气说:
“先生们,应该这么做。我们有三千人,还有两千人,莫尔内,您说,您在等着吗?”
“是的,陛下。”
“那么总共将有五千人,如果采取正规包围,在两个月内我们的人会被杀死一千或者一千五百;这些人的阵亡会使其余人失去勇气。我们将不得不撤除包围,不得不退却,在退却中,他们还得再损失一千人,这将是我们的兵力的一半。让我们立刻牺牲五百人,把卡奥尔拿到手。”
“您打算怎样进行,陛下?”莫尔内说。
“我亲爱的朋友,我们笔直朝离我们最近的那些城门前进,路上会碰到一条壕沟,我们用柴捆把它填满;我们会损失两百人,但是我们一下子到了城门口。”
“下一步呢,陛下?”
“到达城门以后,我们就用炸药包炸开城门,然后就可以住进去啦,再没有比这个办法更容易的了。”
希科大惊失色地望着亨利。
“对了,”他低声咕哝,“既胆小又爱吹牛,我的加斯科尼人就是这样;去把炸药包放到城门底下去的是你吗?”
就在这当儿,亨利仿佛听见了希科的自言自语,补充说:“我们别浪费时间了,先生们,肉会凉的,勇往直前,谁爱我谁就跟我来!”
希科走到莫尔内跟前,一路上他都没有机会对莫尔内说一句话。
“请问,伯爵先生,”他凑近莫尔内耳朵旁边低声说,“难道您希望你们全都给砍死?”
“希科先生,我们需要这样干,才感到带劲,”莫尔内心平气和地回答。
“可是您会让国王送命的!”
“呵!陛下有一副结实的护胸甲。’
“再说,”希科说,“我猜想他不会发疯到迎着炮火上吧?,莫尔内耸了耸肩膀,转身离开希科。
“好吧,”希科说,“我喜欢睡觉时候的他,胜过醒着时候的他,喜欢打鼾时的他,胜过说话时的他。他现在更加谦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