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箱、蜜蜂和蜂蜜
瓦纳主教很懊恼在佩尔塞兰那儿遇到了达尔大尼央,他一肚子不高兴地回到了圣芒代。
莫里哀呢,完全相反,他十分欢喜,因为他得到了这样一张称心的草图,而且在他想根据这张草图画成一张画的时候,知道在哪儿能再找到原型。他回到圣芒代的时候,兴高采烈。
整个二楼的左边,住的是巴黎最有名的伊壁鸠鲁信徒,他们在这座房子里都非常随便。各人在各自的单人房间里,就好象蜜蜂在它们的蜂房里一样,被用来生产做大蛋糕用的蜜,富凯先生打算在沃城堡的游乐会上把这个大蛋糕献给国王路易十四。
佩利松,一只手捂着头,在钻研怎样写《讨厌的人》①的序幕,这是一部三幕喜剧,将由象达尔大尼央所叫的波克兰·德·莫里哀或者象波尔朵斯所叫的科克兰·德·沃里哀搬上舞台演出。
洛雷,作为一个办报人,一直那样天真,以往的任何时代的办报人都是天真的。他在沃城堡的游乐会举行以前,要写好有关游乐会的报道。
拉封丹在这些人中间闲逛着,他是一个到处乱走、心不在焉、惹人讨厌、叫人难以容忍的影子。他对着每一个人的肩膀,低声哼哼地说许许多多富有诗意的蠢话。他一再打扰佩利松,使得佩利松生气地拍起头来。
“至少,拉封丹,”他说,“替我找一个韵脚吧,既然您说您是在巴那斯山②的花园里散步。”
“您要什么韵脚呀?”这位象塞维涅夫人③所称呼的寓言作家问道。
“我要一个‘亮光’的韵脚。”
“车厢④,”拉封丹回答说。
“喂!我亲爱的朋友,当颂扬在沃城堡的快乐的时候,是不可能提到车厢的,”洛雷说。
“此外,这也不押韵,”佩利松回答道。
“怎么!这不押韵?”拉封丹惊奇地叫起来。
“是的,您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我亲爱的朋友,这个习惯一直阻碍您成为 “请记住,”在离开以前,他说,“亲爱的先生们,我们全体在明天傍晚起程。”
“要是这样的话,我得通知一下家里,”莫里哀说。
①色诺克拉特(约前400-约前814):古希腊哲学家。
“啊!是的,可怜的莫里哀!”洛雷微笑着说,“‘他爱’他的家。”
“‘他爱’,是的,”莫里哀带着温柔和优郁的微笑回答说,“‘他爱,’这并不是说‘别人爱他’。”
“我吗,”拉封丹说,“在夏托-蒂埃里别人是爱我的,这一点我全可以肯定。”
这时候,走出去不久的阿拉密斯又走进来了。
“谁和我一起走?”他问,“我和富凯先生交谈一刻钟以后,要路过巴黎,我的马车上有空位子。”
“好,让我去,”莫里哀说,“我接受这个位子,我有急事。”
“我,我要在这儿吃晚饭,”洛雷说,“古尔维尔先生答应给我吃鳌虾。
“他答应给我吃鳌虾……
拉封丹,您来押韵。”
阿拉密斯笑着走了出去,仿佛就他知道会笑一样。莫里哀跟在他的后面。他们走到楼梯底下的时候,拉封丹微微打开了门,大声说道:
“只要你能够把诗写下,
他就答应给你吃鳌虾。”
伊壁鸡鲁信徒的大笑声更加厉害了,一直传到了富凯的耳朵里,也就在这时候,阿拉密斯打开了他的房间的门。
莫里哀呢,他负责去安排马匹,阿拉密斯去找财政总监,因为他有些话要对财政总监说。
“啊!他们在上面笑得真响呀!”富凯叹了一口气,说。
“大人,您不笑吗?”
“我不再笑了,德·埃尔布莱先生。”
“游乐会的日期近了。”
“钱越来越远了。”
“我不是对您说过,这是我的事情吗?”
“您答应过我给我几百万。”
“在国王驾临沃城堡的第二天,您就能拿到这笔钱。”
富凯盯住了阿拉密斯看,同时把冰凉的手摸了摸自己潮湿的前额。阿拉密斯知道财政总监不相信他,或者觉得他没有能力得到这笔钱。富凯怎么能够想象得到一个穷主教,以前的教士,以前的火枪手会弄得到这样一笔款子?
“为什么不相信呢?”阿拉密斯说。
富凯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
“信心不足的人!”主教又说。
我亲爱的德·埃尔布莱先生,”富凯回答说,“如果我摔下来……”
“怎么,如果您摔下来?……”
“至少我会从这样高的地方摔下来,摔下来的时候,我就粉身碎骨了。”
接着,他摇起头来,好象要忘记掉自己一样。
“您是从哪儿来的,”他说,“亲爱的朋友?”
“从巴黎来。”
“从巴黎来?啊!”
“是的,从佩尔塞兰那儿来。”
“您上佩尔塞兰那儿去干什么?因为我没有料想到您如此重视我们的诗人们的服装。”
“不,我去那儿是准备一件会令人大吃一惊的东西。”
“一件令人大吃一惊的东西?”
“是的,您将用它使王上大吃一惊。”
“它价钱贵吗?”
“啊!值一百个皮斯托尔,您以后付给勒布朗。”
“一幅画吗?啊!太好了!这幅画是画的什么?”
“我会讲给您听的。接着,不管您会怎么说,我同时去看了我们的诗人的服装。”
“哈!它们漂亮吗,华丽吗?”
“漂亮极了!没有几个大贵族会有这样好的衣服的。人们可以看到以钱财为重的廷臣和以友谊为重的廷臣之间的区别。”
“亲爱的主教,您总是这样风趣宽厚!”
“是您的培养。”
富凯握住了他的手。
“您上哪儿去?”他问。
“您把一封信交给我以后,我就去巴黎。”
“一封给谁的信?”
“一封给德·利奥纳先生的信。”
“您对利奥纳有什么要求?”
“我要他在一封有国王封印的信上签字。”
“一封有国王封印的信!您想把某一个人关进巴士底狱?”
“不,正相反,我想使某一个人出巴士底狱。”
“啊!那是谁呢?”
“一个可怜的家伙,一个年轻人,一个孩子,在巴士底狱里差不多关了十年了,为的是他写了两行拉丁文的诗反对耶稣会会士。”
“为的是两行拉丁文诗宜就为了两行拉丁文诗,这个不幸的人在监狱里关了十年?”
“是的。”
“他没有犯过其他罪行?”
“除掉这两行诗他跟您和我一样清白。”
“您能保证吗?”
u我用名誉保证。”
“他叫什么名字?……”
“塞尔东。”
“啊!这真太过分了!您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不对我说?”
“仅仅是在昨天他的母亲才告诉我的,大人。”
“这个女人很穷吗?”
“穷得不能再穷了。”
“天主啊!”富凯说,“您有时候竟会容忍这样不公正的事,我这才懂得了为什么有些不幸的人不信任您!来吧,德·埃尔布莱先生。”
富凯拿起一支羽笔,迅速地写了几行字给他的同事利奥纳。
阿拉密斯接过信,准备出去。
“等一等,”富凯说。
他打开他的抽屉,从里面取出十张国库券,是一千利弗尔一张的。
“拿着,”他说,“释放儿子,把这个交给母亲,不过,不过千万别对她说……”
“说什么,大人?”
“别对她说,她有了一万利弗尔,要比我有钱了,她会说我是一个可悲的财政总监。去吧,我希望天主降福于关心他的穷人的那些人。”
“这也是我希望的,”阿拉密斯亲着富凯的手,说。
他快步走了出去,身上带着给利奥纳的信和给塞尔东母亲的国库券,同时领着莫里哀,莫里哀已经等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