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丽的孔雀”旅店里发生的真实情况
首先我们要给我们的读者把“美丽的孔雀”旅店详细地描绘一下;随后,我们再把住在这个旅店里的旅客外表介绍一下。
“美丽的孔雀”旅店和任何旅店一样,它的店名是从它的招牌上来的。
这个招牌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不过,就象某些画家把引诱夏娃的那条蛇画上一个小伙子的头一样,这块招牌的画家给这只美丽的孔雀画上了一个女人的脸。
这家旅店就象勒古凡①先生说的,是攻击使生活变得有乐趣的半数人类的活生生的讽刺作品,它耸立在枫丹白露左首侧面的 ④不来梅:德国城市。
一位威尼斯议员,还有他的妻子和女儿,这两个女人都是绝色美人。
这位威尼斯议员名字叫马里尼阁下。
一位苏格兰地主,带着他本族的七个山民,全是步行来的。
这位地主名字叫麦克·肯诺尔。
一位从维也纳来的奥地利人,他既没有封号又没有家徽,是坐着四轮马车来的,他带着很多教士和几名士兵。
大家称他为顾问。
最后还有一位弗朗德尔的贵妇人,她有一个跟班,一个贴身侍女,一个侍从女伴;排场阔绰,气度不凡,还带有很多高头大马。
别人叫她弗朗德尔夫人。
我们己经说过,所有这些旅客都是同一天来的,可是他们的到来在旅店中没有引起任何不便,也没有在街上引起堵塞,他们的信使或者秘书都是前一天晚上或是当天早上到达的,在他们的要求之下,各人的房间已经预先确定好了。
马利科尔纳比他们早一天来到,他是骑着一匹瘦马,带了一只小箱子旅行的,他到“美丽的孔雀”旅店通报姓名时自称是一个出于好奇而想看看节日活动的贵族的朋友,那个贵族大概马上也会来到。
老板听到他说的这些话,微微一笑,就好象他很熟悉马利科尔纳或者是他的贵族朋友一样,接着老板对他说:
“先生,请挑选一个对您合适的房间吧,既然您先到了这儿。”
这句话带着旅店老板所特有的意味深长的阿谀奉承,它的含意是:“请放心,先生,我们知道在跟谁打交道,我们将来可以用合乎您身分的方式来对待您。”
这些话和伴随着这些话的手势显得和蔼可亲,可是马利科尔纳总觉得其中含义不太明确。他不想花钱太多,可是要一个小房间,他可能由于自己的微不足道而被拒绝,他急忙捡起旅店老板的话头,用他自己的巧妙手段来欺骗他。
因此,他带着一种不好惹的神情微笑着说:
“我亲爱的老板,我要一套最好最明亮的房间。”
“带马房吗?”
“带马房。”
‘哪天要?”
“如果可能的话,马上就要。”
“太好了。”
“不过,”马利科尔纳急忙又说,“我不准备立即占用大房间。”
“好!”老板带着心照不宣的神气说。
“有些您不久就会知道的原因,使我只能付这个小房间的帐。”
“好的,好的,好的,”老板说。
“当我的朋友来到的时候,他会住那个大套房,当然罗,因为那个大房间将来是归他用的,他会自己付钱的。”
“太好了!”老板说,“太好了!就这样定了。”
“就这样定了吗?”
“完全照你所说。”
“这太好了,”马利科尔纳咕噜着说,“那么,您懂我的意思了?”
“懂了。”
“这就够了。现在您懂……因为您完全懂得我的意思了,是吗?”
“完全懂了。”
“那么,您就带我到我的房间里去。”
“美丽的孔雀”旅店老板手里拿着便帽走在马利科尔纳前面引路。
马利科尔纳在他的房间里安置了下来,他看到他的旅店老板在每次登楼或是下楼的时候都对他微微眨眨眼睛,就象跟他有什么心照不宣的事一样,他不禁感到十分奇怪。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马利科尔纳心里想,“可是,在这个误会弄清楚之前,我可以先好好受用起来,而且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做。”
于是他就象一条猎狗似的冲出这个房间去寻找宫廷秘闻的踪迹,就象他对蒙塔莱小姐说过的那样,在这儿让人用火烤,在那儿让人用水淹。
就在他在这个旅店里住下来的 这天晚上半夜一点钟光景,马利科尔纳坐在他窗口乘凉,马尼康骑着马,脸朝天神色忧郁地出现了。
“好!”马利科尔纳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心中想道,“我这位先生来向我要套房、也就是来向我要我的房间了。”
于是他呼唤马尼康。
马尼康昂起头来,他也认出了马利科尔纳。
“啊,说真的!”马尼康的眉头舒展开来了,他说,“欢迎,马利科尔纳,我在枫丹白露徘徊,在寻找我不能找到的一个人和两件东西:德·吉什,一个房间和一个马厩。”
“说到德·吉什,我不能告诉您关于他的好消息或者坏消息,因为我没有看到过他;至于您的房间和马厩,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哦!”
“是的,这两样东西都在这儿定下了,是吗?”
“定下了?谁定的?”
“我觉得,似乎是您定的。”
“我定的?”
“难道您没有定过一套房间吗?”
“根本没有。”
这时候旅店老板出现在门口。
“一个房间,有吗?”马尼康问。
“您定过吗,先生?”
“没有。”
“那么,没有房间了。”
“如果是这样,我定过一个房间,”马尼康说。
“一个单间还是一个套间?”
“随您的便。”
“来信定的吗?”老板问。
马利科尔纳向马尼康点了点头。
“哦!当然是写信定的罗,”马尼康说,“您没有收到过我一封信吗?”
“信是哪天写的?”老板问,他见到马尼康犹豫不决心中起了疑。
马尼康搔搔耳朵,看了看马利科尔纳的窗口,可是马利科尔纳已经离开他的窗子下楼来帮助他的朋友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裹着一件西班牙长斗篷的旅客出现在门廊下面,他正好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我问您,您是哪一天写信给我要定一个套间的?”旅店老板毫不放松地继续追问。
“在上星期三,”这个神秘的外国人碰碰老板的肩膀说,声音温和有礼。
马尼康向后退去,出现在门口的马利科尔纳也象马尼康一样搔了搔耳朵。老板象认出了他真正的顾客那样向新来的人躬身致敬。
“先生,”他彬彬有礼地对他说,“您的套房在等您,还有您的马厩。不过……”
他向四周望了望。
“您的马呢?”他问。
“我的马来不来跟您没有什么关系,是吗?只要我按定下的付钱就行了。”
老板弯腰弯得更低了。
“此外,”那个陌生的外国人说,“您还为我保留着一个小房间吧?这也是我向您要求过的。”
“哎哟!”马利科尔纳叫了一声,他在设法藏起来。
“先生,您的朋友已经在里面住了一星期了,”旅店老板指着马利科尔纳说,马利科尔纳尽量把身子缩得小小的。
旅客又把他的披风拉到鼻子上,向马利科尔纳飞快地瞥了一眼。
“这位先生不是我的朋友,”他说。
老板跳了一下。
“我不认识这位先生,”旅客继续说道。
“什么!”旅店老板向马利科尔纳叫道,“什么,您不是这位先生的朋友?”
“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只要付钱给您就行了,”马利科尔纳神气地模仿着外国人的腔调说。
“这跟我关系非常大,”老板说,他开始发现客人被顶替了,“先生,因此我请求您把不是您预先定下的房间让出来。”
“可是,总之,”马利科尔纳说,“这位先生不需要同时有一个在二楼的单间和一个在三楼的套间……如果这位先生要一个单间,我就要套间,如果这位先生要一个套间,我还是保留我的单间。”
“我很遗憾,先生,”旅客温和地说,“可是我既要单间,又要套间。”
“那么是给谁的呢?”马利科尔纳问。
“套间是给我的。”
“好吧,可是单间呢?”
“您瞧,”旅客说,一面伸出手去,指着走过来的一列行人。
马利科尔纳向他指着的方向望去,看见了这个躺在一副担架上的方济各会修士,关于这个方济各会修士如何在他房间里安顿下来的事,他已经添枝加叶地告诉过蒙塔莱了,他曾千方百计地想使蒙塔莱改变她一些高傲的看法,但都没有成功。
陌生旅客和生病的方济各会修士到来的结果,就是老板和四个把方济各会修士抬来的农民将马利科尔纳毫不通融地逐出了“美丽的孔雀”旅店。
在这次驱逐事件发生以后的事情已经向读者交代过了,包括马尼康和蒙塔莱—她是被比马利科尔纳更为聪明的马尼康设法找来打听德·吉什的消息的—的谈话,接下来的蒙塔莱和马利科尔纳的谈话,最后还有关于德·圣埃尼昂借给马尼康和马利科尔纳两人的住房的事情。
我们还需要告诉我们读者的是,那位披斗篷的,两套房间—马利科尔纳曾占用过其中的一部分—的主要房客是什么人,还有那位同样神秘莫测的方济各会修士是什么人,就因为他和那个披斗篷的旅客两人的到来,不幸地戳穿了我们这两位朋友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