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上午较晚时分,从阿姆斯特丹起飞的阿利塔利亚喷气式客机,载着他们降落到离罗马尚有一段距离的莱昂纳多·达芬奇机场。在他们步行越过水泥场地和红色的上坡梯道走向卡宾枪手守卫的海关时,兰德尔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安杰拉陪同一起来了。
身着蓝色衬衫的搬运工提着行李,他俩紧跟在后面,那只宝贵的手提箱兰德尔不让别人拿,一直自己提着。他们越过机场终端的玻璃围墙,那里声音嘈杂,到处是旅客和参观者。他们叫了辆出租车,经过留有胡子的达芬奇的巨大塑像,越过写着“罗马”的装饰精美的指示牌和各类广告牌,驶过绿色的伞状松树及各类商场——走了半小时,就来到了锦花大酒店——一路之上,兰德尔心里充满了越来越激动的心情。
他一直在想,这个既古又新的地方,正是事情开始的地方。这里,人们在几世纪后仍会记得,是“ “你不妨宁可信其有。”兰德尔说。
“啊,那么这部《圣经》就是我这位病人负责的了?”文图里博士心不在焉地翻了一页台历,然后又翻回来。“蒙蒂教授无法享受他的劳动果实,真是太遗憾了。至于他的幻觉,我不知道这部《圣经》会不会对他产生影响。你在楼下与教授见面时还发生过其他事情吗?”
“没有什么了,”兰德尔说。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除了这件东西。”他打开一张纸,给大夫看了看。“在我离开的时候,教授给我画的,他说这是件能救我的礼物。”
“啊,又是鱼。”文图里早先知晓地说道。
他并没有从兰德尔那里拿过图画,相反在办公桌里的文件夹里找着什么,一会取出一个夹子,打开来,他从里面取出几张纸,一张一张地给兰德尔看,总共是6张。每张上面都是兰德尔手中那张“矛穿鱼”速描的变体——大同小异。
“兰德尔先生,你看我自己就收藏有蒙蒂教授的艺术专集。”他说,“是的,他偶尔给我或者护士画一些速描,作为礼物送给我们,他的艺术作品好像仅限于这一个主题——‘鱼’。他对鱼十分着迷。自从我们护理他以来,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画过其他什么东西,他只是画鱼。”
“这其中定有某种含义,”兰德尔沉思着,“你是否推测过他想表达的意思?”
“我自然尝试过,但我想象不出具体是什么东西,只有一点看起来似乎有些道理,那就是鱼想必和他幻想生活在一世纪的情形相关。你一定也知道,耶稣的 到现在为止,他说的话听起来都像真的,兰德尔心想。还不到一个小时以前,文图里博士还提到过在《罗马日报》读过普卢默的文章。
“正如你所想象的那样,”弗鲁米继续说道,“普卢默先生收到大量读者来信。其中有一封是亲笔写给《罗马日报》,请《罗马日报》转交给普卢默的。他在信中说他对普卢默的报道很感兴趣。他说他是一位流浪在意大利的法国人,但他在信中没有透露他在法国的真实姓名,只自称为‘空空公爵’。”弗鲁米喝了一口酒后又接着说道,“他在信中说奥斯蒂亚·安蒂卡发现的彼得罗纳斯的报告和詹姆斯福音是一个骗局,是经过多年伪造而成的,因为他本人就是那个伪造者。他还自吹自擂了一番他那天衣无缝的伪造技巧。”
弗鲁米说到这儿,瞥了一眼兰德尔,以观察他的反应。但兰德尔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在信的结尾,”弗鲁米接着说,“表示他要在《国际新约》出版之时,公开这个大骗局。他在信中对普卢默说,如果普卢默想知道伪造事件的细节,以及他想提供证据而索要价格的话,他已做好准备与普卢默见面,并进行谈判。 兰德尔又出现了疑问:“他怎么可能这样做而没有被别人发现呢?”
“他确实做到了,”牧师坚定地说,“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做的,他没有告诉普卢默他的详细办法,但我的确相信莱布朗过去和现在都是一样,没有办不到的事。最重要的是,你必须意识到他很有耐心。他将封好的纸草纸和羊皮纸文稿埋进地下后,必须得等待许久好让封口的罐和石板变成遗址的一部分,以便看起来和他们里面所有装的内容同样古老。在此期间,意大利政府曾授权蒙蒂教授对奥斯蒂亚·安蒂卡地区进行进一步地挖掘。莱布朗关注着,希望他的伪造品能碰巧被发现,但是这些挖掘的地方不够广。同时,蒙蒂教授在继续发表他激进的论文,力陈自己关于q文件在意大利发现的可能性的观点。结果蒙蒂遭到了他的保守派同事的排斥和嘲讽。听到了这些事情,莱布朗猜测蒙蒂教授在学术评论家的攻击下,一定十分迫切地想证明他的观点并非幻想。莱布朗想,采取行动的时机到了。大约7年前,他下定决心去拜访蒙蒂教授,结果证明,莱布朗的心理猜测是正确的。”
“你的意思是蒙蒂教授接受了?”兰德尔迷惑地问,“可是接受了什么?”
“接受了莱布朗随身携带的写有阿拉米语的一小片纸草纸文稿,”弗鲁来说,“莱布朗决不可以被低估,他聪明过人,早在他埋伪造的文稿之前,他就从纸草纸 兰德尔用颤抖的手把酒杯端起来,叹了一大口气,“那么,”他说,“普卢默和莱布朗在佩雷·拉谢斯公墓会面的结果是什么?你有没有花钱获得伪造证据?”
弗鲁米牧师皱着眉头,站起身来,从桌上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根方头雪茄烟。“第二次会面,”点上烟喃喃地说,“比以前任何一件事更稀奇古怪。”
他依旧站在那里,手指拧着雪茄烟,“是的,在他们蹓跶着走出公墓时,普卢默和他商谈着另一次会面的事宜。莱布朗把他的伪造证据藏在罗马附近的一个隐蔽的场所。他同意返回罗马,取出证据,在那里等着普卢默。他们约好了第二次会面——莱布朗定好了时间、日期、钟点和地点——罗马一个隐蔽偏僻少有人光顾的咖啡屋。在那里,莱布朗会允许普卢默仔细观察他的伪造证据。普卢默要给他一笔相当可观的钱来换取他的伪造证据和一张有关骗局的书面叙述。”
“多少钱?”
弗鲁米仍站在那里,吸着雪茄烟,“莱布朗要5万美元或者相当于5万美元的瑞士或英国货币。普卢默和他讨价还价一番,莱布朗把数额降到2万美元。”
“那么,他们如约见面了吗?”
“算是见面了。但是请先让我告诉你计划的一点改变。当普卢默返回阿姆斯特丹时,他给我讲述了他和莱布朗之间发生的事情,我当时——这么跟你说吧——充满了希望,兴奋不已。我觉得这笔交易对我们的事业至关重要,不能由普卢默一个人处理。他是一个热心人,一位记者,而不是纸草纸文稿、阿拉米语以及文稿评论方面的专家,而我是所有这些方面的专家。我认为莱布朗的伪造证据是他从你们的第三号纸草纸文稿上剪下的另一张碎片,然后保存完好,或者是类似的东西。我猜测它还应包括一些能证明它是伪造品而不是真品的不可否认的证据。我在判断这样的证据方面是很合格的,要比普卢默合格得多,所以我陪同普卢默来到罗马。”
“那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我们驱车前往城里的那个会面地点——”
“在城里的哪个地方?”
弗鲁米很耐心地讲道,“这是一家便宜的学生咖啡屋或者酒吧,位于五月广场的一个角落,它并不像听起来那样的如诗如画,咖啡屋名叫弗拉奈里——弗布里,俗称兄弟酒吧,是个极不吸引人的地方。屋前有四张桌子和几把柳条椅子,有一张被风雨剥蚀的绿色遮被用来遮挡烈日的曝晒。两道路口处挂着塑料饰带,用来挡苍蝇——是那种能使人联想起名声很糟的阿尔及利亚的房子的门帘。按照约定,我和普卢默在下午一点钟在那里与罗伯特·莱布朗见面。我们提前15分钟到达,身上携带着两万美元。我们在屋外一张桌子旁坐下,要了两杯咖啡,非常紧张地等着他的到来,这也肯定猜想得出来。”
“他露出了吗?”兰德尔急切地问。
“一点过五分时,正当我们开始焦急忧虑时,一辆出租车突然驶入五月广场,在咖啡屋前的一条宽马路上嘎然而止。后门打开了,出来了一位矮胖的老年人,一瘸一拐走过去给出租车司机付钱。我记得普卢默紧握着我的胳膊,喊到:‘那就是罗伯特·莱布朗,是他。’普卢默跳起来,喊着:‘莱布朗,我在这儿’莱布朗转了一下身,由于假腿不利索险些摔倒。他朝我们瞥了一眼,立即变了样。他看上去变得非常愤怒。他把一只手攥成拳,朝我晃着拳头。他疯狂地朝普卢默喊道:‘你没有信守你的诺言,你不想把这事在报上披露!你想把我出卖给他们!’他用一个手指指着我,这时,我第一次才认识到我身上正穿着我的牧师服,黑色袈裟。真是一个愚蠢的错误,我穿着这件衣服参加了一项仪式,忘记了脱下来。莱布朗确信普卢默一直与教会有联系,他只是在为教会设法搞到伪造证据,然后由教会销毁。普卢默使劲地回答着,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他面前,解释我在那里的原因。但是太晚了。莱布朗踉踉跄跄地撞进了出租车,出租车载着他飞驰而去,没有赶上他。什么希望也没了。罗马电话簿或者城市户口记录里都没有莱布朗这个人,他完全消失了。”
“所以你一无所获。”兰德尔说。
“除了我在房内刚刚给你讲述的故事。我把所发生的全部事情,我们所有的秘密一五一十地讲给你听是因为我们知道你对新《圣经》有着和我一样的怀疑,还因为你做了一件我无法做到的事情。兰德尔先生,你今天会见了蒙蒂教授。蒙蒂——唯一一个剩下的人——知道这个伪造者的真实姓名。蒙蒂,只有蒙蒂能帮助我们找到莱布朗和伪造的最后证据。你觉得蒙蒂教授会帮助你吗?”
兰德尔把烟斗放起来,拿起手提箱,站起身:“你知道蒙蒂教授精神错乱。你知道他在精神病院里疗养,他能帮什么忙?”
“可是他在罗马大学的同事告诉我们他只是暂时性的精神错乱。”
“这是他们故意这么说的,事实并非如此,我见过蒙蒂。我试图和他进行一次有理性的谈话,但我失败了,蒙蒂教授的精神是没有康复的希望了。”
弗鲁米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那么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的眼睛与兰德尔的眼睛相遇,“除非你还知道一些能帮助我们的事情。如果这样,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不,”兰德尔说。他开始穿过起居室朝门口走去,但是又停了下来,说,“不,我帮不了你。如果我能的话,我也不能肯定我是否会帮助你。我不能肯定罗伯特·莱布朗这样一个人是否存在。如果他确实存在,我无法肯定他的话是否可信。谢谢你的接待,谢谢你对我的信任,牧师。我要返回阿姆斯特丹,我对真理的寻求就在这里结束了。我不相信你们的罗伯特·莱布朗的话——或者他的存在,晚安。”
但是在离开弗鲁米的套间,迈上楼梯走回自己的房间时,兰德尔知道他没有跟那位荷兰牧师讲真话。
兰德尔知道他故意撒了谎。
兰德尔确信,这座城市里的某个地方有个名叫罗伯特·莱布朗的人,他也相信这位莱布朗一定有某种伪造证据。这是符合逻辑的,刚好与兰德尔所知道的事件发生顺序相吻合。
剩下的工作便是找到莱布朗,获得伪造证据。他不打算回阿姆斯特丹了。他要为找出真相而做出最后一次冲刺。现在他有了一条线索,这条线索会把他引向罗伯特·莱布朗。
这一切都将取决于一件事,取决于马上要给安杰拉·蒙蒂打的电话能否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