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玄沙和尚

原典

玄沙和尚[1]嗣雪峰，在福州，师讳师备，俗姓谢，福州闽县人也。咸通初上芙蓉山出家[2]，于钟陵[3]开元寺道玄律师受戒，却归山门，凡所施为，必先于人，不惮风霜，岂倦寒暑，衣唯布衲，道在精专，语默有规，不参时伦。雪峰见师器质粹容，亦多相接，乃称师为“备头陀”[4]。

问：“如何是学人自己事？”

师云：“用自己作什么？”[5]

问：“从上宗门中事[6]，此问如何言论？”

师云：“少人听。”

师云：“佛言：‘吾有正法眼，付嘱摩诃迦叶。’我道犹如话月，曹溪竖起拂子[7]，是指月[8]。”

问：“古人瞬视接人[9]，师如何接人？”

师云：“我不瞬视接人。”

进曰：“师如何接人？”师视之。

注释

[1]玄沙和尚：即玄沙师备禅师，生于唐文宗太和九年（公元八三五年），卒于后梁太祖开平二年（公元九〇八年），雪峰义存弟子，生前闽帅王氏赐号“宗一大师”，弟子有罗汉桂琛、安国慧球、国泰院瑫等。

[2]咸通是唐懿宗年号，玄沙师备出家在公元八六四年，约三十岁时，师为当时芙蓉山灵训禅师。

[3]钟陵：即今江西南昌。

[4]各书均记载玄沙师备与雪峰义存有一则著名对话。雪峰问：“备头陀何不遍参去？”师备答：“达磨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暗示学禅不须四处寻师问道，只应自悟本心，所以雪峰义存非常赞赏，见《景德传灯录》卷十八。

[5]说“自己”便有“别人”，于是分出人我而有“我执”，不得通脱自在，所以师备说：“用自己作什么？”

[6]从上宗门中事：指佛教中最上乘修持法门。

[7]禅宗认为最玄妙最上乘的佛法是不可思议、不可言说的，佛陀说“正法眼”，已是落了言筌，就好像只是在说“月亮”这个词，曹溪六祖用竖起拂子来暗示佛法，也好像是在指“月亮”，但都不是“月亮”本身。

[8]指月：是佛教著名譬喻，用来表示悟道见性不可停留在言筌理路、经典话头上，如《楞伽经》卷四，“如愚见指月，观指不观月，计着名字者，不见我真实”。《大智度论》卷四十三：“如人以指指月，愚者但看指不看月。”

[9]瞬视接人：指以眨眼等动作来示悟学参禅者的悟性，马祖道一等禅师都用过这一方法，据说它是仿效佛祖拈花瞬目而来，后来则成了禅师惯用方法，《五灯会元》卷五大颠禅师曾批评说：“多见时辈只认扬眉瞬目，一语一默，蓦头印可，以为心要。此实未了。”

译文

玄沙和尚是雪峰义存禅师的弟子，在福州，法名师备，本姓谢，是福州闽县人。咸通元年（公元八六〇年）在芙蓉山出家，在钟陵开元寺由道玄律师为他授具足戒后，又回到芙蓉山，每有劳作事务，他都争先去做，不怕风霜寒热，穿的只是粗布衲衣，但对于佛旨却精益求精，言谈举止都很守规矩，不沾染世俗风尚，也不和世俗厮混。雪峰义存看到他是一个素质很好的人，就常常和他交往讨论，并叫他“备头陀”。

有人问：“怎样才是我自己的事？”

师备说：“用‘自己’干什么？”

又问：“如果问到佛教最上乘修持法门，该怎么说？”

师备说：“没有人听。”

师备曾说：“佛陀说：‘我有正法眼藏传给摩诃迦叶。’我说他就好比‘话月’；曹溪六祖惠能开启别人，竖起拂子，我说他也不过是‘指月’。”

有人问道：“古人用眨眼来启迪人，你用什么来启迪人？”

师备说：“我不用眨眼来启迪人。”

这人又问：“那你用什么方法使人领悟？”师备对他眨眨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