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谈《草莽英雄》——佐临、李健吾[1]

(未开幕前)

李: 这算是一个大戏，而且有这许多群众场面，而且多是影人，想来戏准是松极了。

黄: 洪老这样大胆，引用新人，我真替他担心。

李: 要是像《天国春秋》这样的依然落入三角恋爱的窠臼，我可要临时抽竿——走!

黄: 要走一块儿走! 第一幕结束时。

李: 糟了，第一幕果然太松了!

(第二幕改王云路出场以后)

李: 戏来了!

黄: 这个人 (指沈扬饰的王云路) 和那个人 (指夏天饰的洛小豪)一定是电影明星头牌，否则绝不会有这样演技的。

(第三幕拉开了幕门)

李: 可惜舞台限制了装置! 可惜! 可惜!

(第三幕终了后)

黄: (拍手) 好! 好! (史原按: 在黄佐临嘴里落出一个“好”字，恐怕任何人还是第一次听见吧!)

李: 那个老么[2]，一定是帮里人!

黄: 恐怕是吧，否则不会这样流利。

(这时笔者告诉他们，这一个小孩是“上剧”的剧务，朱仲生，他没有在“帮”。)

李: (笑了) 不容易!

(第四幕牢狱一景完了)

黄: 洪老，真是老前辈，群众场面个个有戏。

李: 尤其是冯喆，蓝马不在时，他一个人的戏，蓝马上场了，他让蓝马有戏，这真是演员最好的演戏道德，否则每一个人拼命有戏，那，那这个戏就糟了。

黄: 那一个革命党是高洋吧!

李: 是像高洋。

黄: (过了一会儿) 不，一定是高洋，他什么时候回上海来的?

(笔者告诉他们的确是高洋，最近方回上海来呢。)

李: 跑江湖，使他进步得多了。

黄: 这样一个尴尬人物，他能演得过去，不容易!

(第五幕，也就是末一幕完了，大家立起身来边走边说)

李: 我要告诉翰笙，第五幕跟不上第四幕，好戏全在二、三、四幕里，要他设法进一步加强头尾两幕。

黄: 蓝马成功了!

李: 可是我也要告诉他，因为他是所谓头牌，我要向他提出更多一点的要求，使他继续不断的努力。

黄: 这戏要是不卖钱，我可不相信。

李: 凭良心说，我是“观众”负责人，但是我说这戏比《天国春秋》好! 它准能轰起来。

(载1946年11月29日《前线日报·艺闻》)

附:

《草莽英雄》演出后一周，“上剧”招待戏剧界同仁，笔者恭逢甚盛，并且坐于李健吾、黄佐临两先生旁边，于是非但欣赏舞台艺术，而且还听到了黄李两位对于《草莽英雄》的批评，李黄两氏，是戏剧界知名之士，尤其是他们无意中的谈片，当然可以说是真正的批评了，他们俩无意发表，笔者不辞其劳，代为介绍给读者吧。为了便当起见，我用他们的对话方式谈出。

史原

* * *

[1] 对话选自史原: 《佐临、李健吾对谈〈草莽英雄〉》。——编者

[2] 此处似应是“幺”。——编者